但时下人不爱吃下水,主要是不太会做,做出来的总有股子味儿。
更何况下水还不散卖,能拿得出八两的基本都是大户或酒楼了,偏偏这两种客人基本都只盯着牛肉,肉没了已经走了大半。
围着的人七嘴八舌一算盘,就又散了一些。
苏榛还等着牙侩小哥儿继续吹一通,然后再挑起谁的兴致加些价呢,没成想那小哥竟然也不多说了,直接指挥伙计们将牛下水和牛板油往一旁搬。
苏榛心中一动,却也仍旧没吭声,直至桶子几乎都撤完了,这才喊了声:“即是没人要,那给我吧,我出七两七钱。”
牙侩小哥儿回头一瞧,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娘子说笑了,七两八钱不成呢。您瞧瞧这牛下水,各个部位都清洗得干干净净,拿回去稍微拾掇拾掇就成。另外牛油质地纯正,哪怕不吃、拿去点灯也是好的。”
“谁家会一口气买八两银子的灯油嘛,小哥儿才是说笑了。”苏榛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你看人都走差不多了,说明这个价格在还是有些高了。我也是真心实意想要,七两七钱多吉利的数字,小哥儿开年运道就要起呢。”
第156章
听苏榛说完,牙侩小哥儿笑得格外畅快,客气了几句便低头想了想,又跟后头几个商量了一番,直接走过来说了:“贵人,七两八钱如何?另外盛牛板油跟下水的木桶直接送您了,有五个,按说这也是单算的。”
苏榛便瞧了眼那些木桶,虽说半新不旧,但买五个至少也得两百文,更何况她也确实需要,便不再多说,直接应了:“成,我要了。但我今儿马车上没空位置,劳烦小哥儿给寻个驴车送货?车资我付。”
小哥儿笑着点头:“自是可以,担保安安稳稳的送到您府上。”
苏榛便掏出钱袋子准备付帐,一边拿一边说着:“嗯,就送到——”
话还未说完,小哥儿却直接语调轻快且压低了声音:“送到长虚山白水村、苏娘子家。”
苏榛默了会儿,抬起头:“你认识我?”
也几乎是同一时刻,站在苏榛身侧的小司迅速护到了苏榛前头。
倒是把牙侩小哥儿吓了一跳,赶紧低声解释:“小司武爷别误会,我是认出了您。寻思着您平日都是在重云公子身旁的。若说咱白川府能有这般仙女似的样貌、又能劳动小司武爷护行的贵人,除了白水村的苏娘子,不可能有第二人选了。”
苏榛:……
好家伙,几句话就解释通了,甚至还把双方都夸了。这口才、这反应,苏榛心念一动,“所以,你也是故意把后头这批牛板油留给我的?”
牙侩小哥儿这才有些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瞄了几眼,见周围并无旁人注意这边,便也不再遮掩,十分利落的承认了,“您跟小司武爷一站过来,我就瞧见了。也见您对鲜肉没啥兴趣,倒是喜欢那些板油。按说我不该这么办,但反正通泰也是盛府的,您得了您想要的、您也出了合理的银钱,那我这也就不算破了行规。”
苏榛便也故意问他:“通泰是盛家二爷管着的吧,你这么做,被二爷知道了怕是不好。”
牙侩小哥儿听了这话,仍旧坦然,“二爷管着不假,但帐可是公中一统的。先就是我信苏娘子跟小司武爷。再就是我虽人微言轻,但靠本事吃饭,若苏娘子觉得我还成,总归在重云公子那儿也留我一口饭。”
苏榛微微颔首、目光柔和下来,“敢问小哥儿高姓大名?”
牙侩小哥忙不迭地拱手作揖,身子前倾,姿态放得极低,“苏娘子客气了!小的姓斐,名熙,大家平日里都唤我熙哥儿。能得苏娘子垂问,是小的莫大荣幸!”
小司想了想,“盛府的斐知都是你的?”
“是我嫡亲的兄长。”
小司了然,这才对苏榛点了点头。
“行,我记下了。也谢谢你今天的帮忙,但你行事还是得小心些,隔墙有耳,莫因小事坏了自己的营生。”苏榛轻声说完,荷包也塞到斐熙手上。
斐熙恭敬行礼,待小司跟苏榛走远了才打开荷包。没想到里头除了七两八钱的款项之外,还有额外的两钱,应是打赏。
斐熙怔了下,再回身抬张望一番,已经瞧不见了……
站在原地想了想,拿着荷包去跟牙行伙计们清帐。
伙计们接了银子数,很是开心:“给咱整整两钱的赏银?”
斐熙拿起牙拍敲了下他的头,“就知道赏银!这里足八两,记个帐,都交上牙行去。人家买了五个木桶的钱。”
伙计被敲得不悦,但想着反正买肉的商人也给了赏银,出来一趟也不亏,没一会儿就又恢复了喜气。
街角,黑影一闪,快步朝草市出口而去,直奔出口停着的那辆马车。
到了,便敲了敲车窗,“苏娘子,我回来了。”
苏榛这才开了窗,问:“如何?”
小司:“倒是不贪,八两都交了公帐,说另外多出来的二钱是咱出的桶钱。”
苏榛便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回村吧。”
行,斐熙人机灵、不贪、又会办事儿。苏榛心想,盛家果然培养了不少能干的呢,可惜在二房那里屈材了,太屈材。
不如……嘻嘻,回去就找盛重云要人!
***
苏榛跟小司酉时出城,戌时便进了村。沿路过来先去了趟乔里正大宅,卸了桐油跟帆布等杂货、这才回萧家去。
乔家地方大,白水村买卖的不少物资都在他家分派。
卸货的时候乔家那几个贪的又跑出来看,但最近她们都比较“安份”,不傻,知道这买卖做成了,她们也能舒舒服服地跟着躺一年。
苏榛一向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她们要看便看,无所谓的。
回了萧家,工地上仍是一片忙碌。苏榛跟师傅们打了招呼便各做各的,萧容跟叶氏赶紧跟着一起卸马车上的货物,连谨哥儿都搬腾些力所能及的,小大人儿似的。
全部折腾到冰屋或者暖棚,叶氏又把灶上温着的晚食给苏榛跟小司端上桌:一大盘白白胖胖的肉包子、一海碗的酱瓜炒鸡蛋、两碗汤。
简单、热乎、喷香。
小司早就不会“客气”二字了,净了手、吃了个肚圆,这才想着给他家公子创造些“机会”,讪笑着问:“苏娘子,我家公子这几日在临时工坊忙得跟陀螺似的,眼见都清减了不少。您看您要是得空儿,给我家公子做点儿啥好吃的?他就爱您的手艺!”
苏榛心知肚明他的意图,故意说:“吃的?成啊,这包子不是现成的吗?你走的时候拎一篮子去,够他吃好几日了。”
小司怔了下,想了想,又有了新理由:“苏娘子,这包子是冻过的,我家公子爱吃鲜的。”
苏榛轻笑着白了小司一眼,“就你鬼点子多。”
其实压根不用小司提醒,苏榛本就要去找盛重云的。也确实不拿包子,篮子里搁了一盖帘儿已经擀好的馄饨皮、鲜肉馅儿,以及从暖棚摘了不少新发的绿豆芽儿。
毕竟两世了才交到这么一个“男朋友”,她自己知道心疼。
跟叶氏打了招呼,苏榛就随小司提着篮子去了隔壁的临时小木屋,瞧着里头灯光通明的样子,盛重云肯定是在的。
到了也不用苏榛吱声,小司直接兴高采烈的叩门,等里头人把门打开一瞧。
好家伙,不大的屋子里已经坐了个半满了,见苏榛进来纷纷起身热络地打招呼。
倒全是些熟人,是从兴盛湖忙完一个小段落、临时撤过来的盛家木作监事赵凛、长房大管家陈逸,以及帐房季羽。
盛重云原本严凛的神色也终于在看到苏榛之后缓和了不少,甚至终于露出了整日消失的笑模样。
苏榛依次跟众人回了礼,而后轻声询问盛重云:“你们有事商议,我先回避?”
盛重云摇了摇头,“无妨,不用走。”
苏榛想了想,又问:“你可吃了晚食?”
见盛重云面露迟疑,苏榛立刻明白了他怕是一整日都没怎么吃。便实实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却也没正儿八经地找地方坐下,而是指挥小司搬来一张桌子,当作“面案”。
一边手脚麻利地包着馄饨,一边认真听大家讨论事情。
小司在一旁早已见怪不怪,悠然自得地帮着打下手,但赵凛等人着实即惊讶、又感慨。
惊是惊在议事重地、重云公子竟然没板着脸轰人,显见这苏娘子在公子心中的地位已高到无人能及;
感慨是慨在重云公子终于“食了人间烟火”,有人心疼着了。
直至盛重云食指轻叩桌面,才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回方才的议题。其实就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盛家的生意帐,其中也包括了兴盛湖嘉年华上,盛家的买卖如何“借东风”。
慢慢的,苏榛也就听明白了:其实这嘉年华,对于兴盛湖跟白水村来说是巨大无比的买卖,而对于盛家来说,还真就是瞧在苏榛面子上参与参与罢了。
盛家在白川府的产业、除了房产、山林、田地这些不动产之外,主要以贮木场、各类匠人坊为主,也就是近几年多了个造船,算是“产业升级”。
因盛家有最好的贮木场及匠人坊作依托,造船业也就顺风顺水。起先就是造造小型内河船,随后造了中型商船,销量也不错。最后一步便是想造海船、甚至组建自己的远洋商队。
于是阻力就来了,苏榛一边包着馄饨,一边就不断的听到了“钟离世家”这四个字。
秒懂,就是那位钟离语琴联姻不成、于是掌握了大宁不少海商、海船人脉的钟离家恼羞成怒、处处下绊了呗。
赵凛在盛家是主要海船买卖的,眼下也是最为忧心忡忡,沉声说着:“那个钟离汉,利用人脉签了跟明洲、海洲两大出海港的“独盟契”,没钟离家许可,盛家即使组了船队,在港口也难以获准停靠、装卸货物。即便是准停了,也得缴纳高出别人五成的银两。”
陈逸眉头紧皱,“组船队是后话,先就造船如何?”
季羽也苦笑着摇了摇头,“钟离家从匠人坊拐走好些个顶要紧的造船师傅。还买通行会对盛家搞了术业封锢。更何况他家是制船行尊,价争上占尽优势。眼下不止海船、咱们中型商船契券也被抢了不少去。契券量锐减,银钱回笼就愈发艰难。而海船营造本就耗资极多,工期亦受滞碍,长此以往,怕是整个工坊都有被拖垮之忧。”
赵凛亦是无奈补充:“不止如此,我听几个行商说,钟离汉还在行会散布了不少盛家船坊经营不善、信誉不佳、品质下乘的谣言。”
大伙儿的声音越说越沉重、越说越忧心,盛重云一直没有开口,眉心轻锁。
苏榛则看似专心的包着她的小馄饨。
馅儿是早就调好的,跟时下人家常吃到的不同,里头不仅用了上好的猪肉,且还加了她从兴盛湖带回来的虾跟乌芋。
馄饨皮都是叶氏擀的,薄、却韧性十足。苏榛放馅儿也是足足的,手指灵动轻捏几下,馄饨两头翘起中间圆润,活脱脱像个胖元宝,煞是好看。不多时就摆了半托盘。
第157章
苏榛接着又起身,寻了屋子里的小陶瓮架在了炭炉上。
这陶瓮也是从萧家拿过来的,方便*临时住过来的盛重云偶尔热个吃食。
小司眼力尖,立马拎着大铜壶过来往陶瓮里注满了水,火苗舔舐着瓮底,水面泛起小小的气泡。
有小司看着火,苏榛就重新擦净了手继续去包馄饨。
盛重云的目光落在那一方“美食角”上,原本烦燥的心思逐渐就静了。
指尖轻叩了会儿桌面,说着:“陈逸,尽快联络泉洲林家、京城王家、玉陵陈家、临海李家。无论木材、桐油还是铁钉、帆布,但凡海船需要的,盛家全部去谈。独盟契,钟离家签得、盛家便也签得。商埠不许盛家走,钟离家休想再有船能下海。”
陈逸怔了下,略有些犹豫,“公子,若真如此,就是把跟钟离家的局面摆上桌了。”
盛重云眼中寒芒一闪而过,“摆上桌又如何?钟离汉这些年在生意场上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真当盛家一无所知?一味隐忍退让倒叫他们愈发得寸进尺。”
季羽果决补充,“公子说得没错。若此时瞻前顾后,错失良机,日后怕是连这安身立命的根本都保不住!”
“小司,水开了下馄饨。”苏榛突然开口,朝小司轻言细语的唤着。
众人下意识瞧过去,只见炉灶上的水已沸腾,锅中不知何时还添了绿豆芽。小司站在一旁,把馄饨小心翼翼地滑入瓮中。
元宝似的一入锅,便随着翻涌的水花上下沉浮,不过片刻,四周就弥漫开来一股子鲜香,引得一屋子人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原本不饿,可不知怎地腹中馋虫竟被勾出来了。
又瞧仅这一会儿的功夫,苏榛又在篮里取出一海碗已经烫熟、且拧干了水分的翠绿绿的菠薐菜。
她动作麻利,将早已在萧家备好的调料一股脑地撒了进去。
里头有金灿灿炸过的蒜末、香醋、酱油、少许白糖和盐,还淋过一勺刚出锅、滚烫的花椒油。
调料一入碗,苏榛便取了筷子搅拌。蒜香、醋香、椒香与菠薐菜自身的清香融合,如此简单不过的一道凉拌菜、倒是让心火燃烧着的众人、没等吃就去了火似的。
苏榛回头瞧着盛重云一笑,“马上就能吃了,你赶紧把桌面腾出来,我好摆碗筷。”
盛家其他三人心中一凛,默默的望向那个在府中不苟言笑、高立云端的重云公子。赵凛第一时间就想站起来代劳,被季羽眼疾手快的按下,不动声色的示意他别动。
盛重云像是没瞧见属下们神色中的微妙,伸手将桌上杂乱的帐本、契约整齐地码到了一边。又将笔墨纸砚一一归位,甚至还站起来寻了块干净的帕子擦净了桌子。
瞧着他的动作,陈逸嘴巴微微张着、眼中满是震惊,手中的茶杯都险些滑落。
赵凛忍不住低声喃喃:“这还是咱家重云公子吗?”
季羽则笑容最浓,可让他瞧见了这千载难遇的场景呢。
苏榛等盛重云擦完桌子,便走过来把筷子放下。
盛府三人一瞧筷子数量,显然也做了他们的份儿,这才回过神,赶紧起身抢着干活儿了,还不忘跟苏榛道谢。
说着话,苏榛已经把煮好的馄饨一一盛进了青花瓷碗里,又各自都舀上几勺汤汁,撒上一把翠绿的寒葱碎和蛋皮丝。
她盛好一碗,小司就端上桌一碗,配合也是极默契。不止馄饨,方才凉拌的菠棱菜也上了桌。
满桌子碗中有金黄有嫩绿,且那馄饨一瞧就皮薄馅大,光是看着都让人想流口水了。
“趁热吃,吃完再商议。”盛重云发了话,否则没人敢端碗。
赵凛挟起一个馄饨,也顾不上烫,直接塞进嘴里。鲜嫩的肉馅瞬间在口中爆开,汤汁四溢,他含糊不清地赞:“这馄饨,鲜得嘞!”
陈逸文雅了许多,先是舀起一勺馄饨汤品了、又尝了馄饨、最后还吃了菠棱菜,这才赞:“馄饨鲜香、菠薐菜清爽解腻又开胃,苏娘子手艺甚好。”
季羽边吃边点头附和,“其实一直就听小司说苏娘子厨艺好,我等终于得见。简单的馄饨做得比山珍海味还美味,着实难得。”
苏榛一边给盛重云挟了一筷子菠棱菜入他的碗,一边随口笑着回应:“合大家口味就好。”
小司偷瞄他家公子的神情:是即得意、又不想被人看出他得意的样子哦……
陈逸吃得最嗨,忍不住问:“苏娘子,敢问这馅儿里搁了啥宝贝,咋这么鲜?”
苏榛也不瞒,“除了上好的猪肉,还搁了从兴盛湖带回来的虾,秘决是还加了乌芋碎。”
季羽怔了下,“还加了乌芋?那难怪了,乌芋可是比肉还贵。苏娘子,这馄饨要是拿出去做买卖,可得定个高价。”
苏榛笑着点了点头,“是呢,我这馄饨就和你们做海船生意一个道理。是选了最上乘的食材。猪肉是基础,就如同海船的龙骨,得扎实可靠,撑起整个船身。”
她指了指碗里的馄饨,又说:“虾和乌芋碎放得不多,看似不起眼,却能提鲜增脆感,而且白川府的别家食肆都也没这么放过,这不就像独特的航线、或是大伙儿都没见过的货物,立刻能脱颖而出了。”
众人认真的边吃边听,纷纷点头。
苏榛继续说着:“这馄饨本也极适合天寒的时候吃,我想在嘉年华美食集也加上这道餐单,就叫‘山海小馄饨’。‘山’,是上等野猪肉是山里的好食材;‘海’是兴盛湖通达四海运来的虾跟乌芋,咱也算‘借东风’,如何?”
“甚好。”盛重云简单两个字,语气中的温柔宠溺却是不经意间暴露。
众人浑身一抖,头埋进碗里,掩不住的偷笑之意。
苏榛却似没瞧到,话锋一转:“其实我这小馄饨都能借到东风,盛家船坞不是更能在嘉年华上乘风破浪?”
一屋子吃东西的声音瞬间停了,不约而同抬头看向苏榛。
苏榛继续一边思忖、一边轻言细语的说着:“我也不否则,盛家能赞助这场嘉年华起先的确是因了我的恳求。但我却不希望仅仅因为这个,若盛家真能借到这个“大势”,也是我企盼的。”
盛重云放下手中的青花碗,拿素锦帕子拭净了唇角,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温和:“榛娘,在座都是盛家肱骨,多年来与我并肩同行风雨同舟。咱们之间更是无需见外,无论你有什么想法,不管是天马行空,还是深思熟虑,皆可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不必有半分顾虑。”
苏榛抬眸望着盛重云,目光交汇,见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期待。
再环视一周,看到其他人投来的亦全是友善。
苏榛嘴边笑意愈发浓郁,散了她心底最后一丝犹豫,“既是如此,那我可就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了。
其实我不懂造船、我也不懂海贸,但我琢磨这嘉年华上如何运用公关之巧、可是不止一日两日了。
敢问大伙儿,盛家船坊的船可是实打实的好品质?”
赵凛认真的:“赵某敢以性命担保,且有不少‘奇巧’的心思,是别家没有的。”
苏榛:“那么第一项便是技艺展示,以‘奇巧’夺人耳目。我举个例子,比如
在嘉年华中心搭建个巨型冰屋水榭,陈列按比例缩小的远洋船模型,凸显咱有哪些尖端技术?”
陈逸心中一动,“抗沉性、还有磁石浮针、甚至还有升降硬帆。”
赵凛立刻反应了过来,兴致大增,“旁的不说,光是榫接龙骨、捻缝船板这两块儿,盛家工坊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一。”
苏榛笑着点点头:“那便请工匠现场操作,现场演示,甚至还可以现场斗技。”
季羽反应迅速已经挪开了碗,置好帐本跟文房四宝,大家一边说,他就噼哩啪啦拔起了算盘算帐并一一记录。
苏榛继续说着:“嘉年华公关之技第二项,便是借官威树公信。可上报太守大人,往京城转运使为盛家船厂题个匾额,便这是官方背书。不仅如此,还可以通过市舶司在嘉年华设“番商咨议处”。”
盛重云看向季羽,吩咐着:“加急制作“盛氏船引”,比如凭此引订船、是否可享兴盛湖外海域优先通关。”
苏榛赞许的对盛重云点点头,并且心中大为畅快。毕竟她没做过海贸,能提供的思路也无法超出现代操办活动学到的一些皮毛,而盛重云却能立刻做出反应、且想到相应手法、对策,着实让她有一种仿佛骑在龙背上被带飞的爽感。
接着,又回忆了一下现代参观过的那么多的展销会、甚至航展之类的,便继续提供思路:“主要还得‘化围观为订单’,甚至还可以虚拟一下航海戏,比如在冰面上布置带桅杆的台子,船商或者游人登台后通过拉动不同缆绳、模拟应对风浪,船就像冰面上的不倒翁,总之这方面的技术要靠盛家工坊的巧匠了。甚至在嘉年华设“悬赏擂台”,重金求改良帆舵、锚具之法,持续保持盛家船坊制造技艺领先。”
盛重云看向赵凛。
赵凛认真点头:“做得到。”
苏榛又想到一个激进些的法子,是她在当露营博主的时候,帮着户外用品厂家做推广,人家给她的行遇。虽说她不确定时下适不适合,但盛重云即然让她畅所欲言,她便权当抛砖引玉了,“可订立‘风险共担契约’,比如有‘首航分红’,即是比如活动期间的首批订船者、可分润该船两年内运货收益。当然,金额需得帐房严格测算,双方都能赢利才是。”
坦白讲,苏榛之前讲的公关之术虽精妙、虽也令盛重云等人欣赏,但也全然比不上这条带来的震惊。
盛重云手中的茶盏在唇边停顿了一瞬,随即缓缓放回桌面,这看似简单的首航分红制,实则蕴含着极深的长景。
以往,与番商的合作多是常规契约,却从未想过以这般新颖的方式,将双方利益深度捆绑。
而这一契制其实不仅仅能吸引更多番商在嘉年华上踊跃订船,更巧妙地解决了前期开拓局面的难题,说得再简单一些,这是兵不血刃的跟钟离世家这样的海上霸主抢生意。
在风险共担的同时,也会极大地激发了番商的主动性,长远来看,必然能为盛家带来更为丰厚且持久的收益。
这可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抢占独盟契的方式强上百倍。
而盛重云盘算的这功夫、盛家其他三人也先后琢磨出意味,看向苏榛的神情已愈发的不敢多言。
当事人苏榛却全然没理会别人的心思,她只管回忆现代展销模式外加强力输出:“还可以借用民俗造势,比如兴盛湖不是有开海及头鱼拍卖吗?盛家船坊完全可以在里头多加个祭海神、比如在船模前举行“开眼点睛”,所得铜钱熔铸为船首像,这便是“万民祈福,百无禁忌”。另外,方才重云公子说的联合其他三家大木商的事儿也可同步进行,却不是为了签独盟契,而是‘联姻契’,此‘姻’并非‘婚姻’,而是比如联合起来,海商可以用未来多少年的优先购木权、换取现下供料,这样也能把原料链掌控在四家手中。”
苏榛说完,这才感觉口干舌燥,盛重云默默的把自己的茶杯轻轻推至她面前,她拿起来一口气喝干,平静说着:“恕我愚钝,暂时就只想到这些。若是都能完成,我想……盛家大概会以‘官民共举的海贸守护者’的形象存在了”。
只这些?
盛重云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所谓的“只这些”,目标指向已经跟他们筹划了三年的想法不谋而合。
而这番盘算,仅仅花了人家苏娘子一餐饭时间……
(苏榛:我没有,我不是,我是看电视学的。)
这还能说什么,陈逸等人看盛重云的眼神儿都变了,变得急切又意味深长:公子,啥时候成亲啊?这事儿得抓紧啊!
第158章
一番畅谈,夜就深了,还是出去跑了一整日的苏榛最先熬不住。
但反正她不过就是想抛砖引玉,细节方面她就也没精力再听了。盛重云瞧着她眼周的青晕也着实心疼,提着灯笼先送她回了萧家。
一出门儿,苏榛就同他讲了今天在集市上买牛油的事儿,并向他“借调”斐熙。
“是想让他在嘉年华上操办头鱼拍卖的事儿?”盛重云问。
“不仅如此,我觉得他能担起不少,总归是个人才。重云,你把他收了吧,他跟着盛锦书绝对大材小用。”
盛重云想了想,点点头,“我记下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磨磨蹭蹭的往萧家去,临近的时候盛重云却又舍不得苏榛回屋,轻拥着好一会儿耳鬓厮磨,随即也是跟她做个小告辞。
明儿一早他要回白川府小住三、五日,兴许还要去趟兴盛湖,主要也是去处理船坊事务,他打算依照今晚商量的结果去安排落实。
木工坊的进度由庄伯跟陈逸盯着,不会有问题。
苏榛自然是放心他的安排,并且用最诚心诚意的神情说了声“早去早回”,却把手背过身去做了个相反意思的手势。
不着急回来哈,毕竟她有点儿嫌弃他毛手毛脚的、总呆在白水村阻碍她拔出事业的大刀……
距离山海嘉年华举办倒计时十二日。
一大清早,苏榛跟符秀才就先去验收了特产组的卖品,第一批“礼品篮”已经包装完毕。
其实村民们本想自己编篮子,节约些成本。但就算再普通的草篮,每人每天也顶多编两、三个,以村里现下的人手根本赶不赢。
索性就分成三批完成,一批就交由村里老弱幼,让他们慢慢去做,多少也能赚个补贴,一共签出去十日交付一百五十只;
第二批去附近村落收,像下马沟的村民,一口气接了每五日交付一百只的订单,总共交付两百只;
就算是富庶些的靠山村也有不少人家抢着接单,也接下一百只订单。
这样一来总共能有四百五十只,苏榛约摸着应该够用。
至于价钱方面,白水村人做的,特产组付十文一只。
外村收上来的因还要耗脚程和时间,每只付九文。
这样一来,四百五十份礼篮装山珍组合、一共只需额外增加四两六钱多的成本,但售价却至少提高二成,肯定是划算的。
另外,第一批的山珍也收上来总共六百余斤。
以木耳、冬蘑、人参为主,最让苏榛惊喜的是里头居然还有甸果干,也就是现代的蓝莓。
可惜过了采摘季,否则苏榛很想买下大批量的鲜甸果用来做果酱。
乔里正一听,立刻揽下这活儿,应承了夏末秋初的时候他负责收购。
这批甸果干也是他去靠山村收的。
靠山村里正姓王,此次瞧见白水村赚钱动静这么大,还专程跟乔里正也做了口头契,总之靠山村未来也是白水村收购原材料的一个“大基地”。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总之这第一批收上来的六百斤山珍,每篮能放两斤。另外也可以再做些价格更高的组合,比如加入野味或者兴盛湖的水产甚至海产。
从特产组出来,苏榛跟符秀才又去了趟手工组,主要是交待一下朝沐娘子预订了成衣的事儿,并把十五两全部给了舒娘,一是买原料、二是给绣娘们发工钱用。
舒娘也是格外兴奋,毕竟朝沐娘子这单若是做好了,以白川府第一歌姬的影响力,未来白水村开个成衣铺子也不是天方夜谭。
苏榛:“舒娘,赶紧安排下去,务必在嘉年华之前至少把朝沐娘子的冬衣赶制出来。另外比照我那日穿走的款式,再多制个十套,不同颜色不同尺码的都要,肯定卖得出去。”
舒娘忙不迭的点头,“成,我晌午就派工下去。但朝沐娘子要做跟你那套一模一样的?”
苏榛想了想,摇了摇头:“我那套面料朴素了些,颜色她指定了纯白,换成丝绸。兔毛换成白狐毛,珍珠扣的尺寸也稍大些。”
“总之就是更华丽些。”舒娘秒懂。
苏榛笑着应了,并又安排了些配饰、以及配套的皮草小包包。甚至还考虑到朝沐娘子跟她的行动路线、以及随行人不同,就不必给朝沐娘子做斜挎、做小小的手提式就成。以及鞋面的装饰也要考虑到。
总之,要让朝沐娘子觉得这十五两能□□夏秋冬四套,格外值。
原本从舒娘那儿出来,苏榛还打算往乔大江家跑一趟,远远的就见小平安一路小跑着来喊她。
是叶氏让小平安来的,说城里买的牛板油送到了。
苏榛心下一喜,后头的“巡查”行程就让符秀才一个人去,她赶紧先又跑回李家借了舒娘最大的一口铁锅,又让小平安回家去把她家最大的铁锅也借来,这才返了程。
牙行送来的东西一共装了五个木桶,包括两桶牛板油、三桶下水。
萧容还特意再称了一下去桶后的净重量,牛板油估摸有一百七十五斤、下水有两百斤。
这么多倒是把叶氏吓了一跳,“榛娘,将近两百斤的板油啊,咱家得吃到啥时候去,嘉年华上摆摊儿炒菜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苏榛笑着摇了摇头,“伯娘,这不是用来炒菜的,我想拿它做成火锅底料。”
“火锅?”
“就是拔霞供的底料。我想切成一份一份的拿去兴盛湖卖呢。”
叶氏跟萧容都有些不解,毕竟时下的拔霞供没有什么“底料”的概念,基本就是把食材切成薄片,在滚汤里涮煮,蘸上调料就能吃。尤其用牛油煮?
想像不出来那是个什么样的。但见苏榛喜成那个样子,心道总归是榛娘想的肯定没错,就让她敞开了弄去。
即然敞开了弄,第一件就是炒料。
眼下萧家有一大一小两口铁锅,再加上从李家、丽娘家借的,四口锅一起炒,应该是可以了。
说做就做!但考虑到这火锅底料往后可能会是“秘制”,苏榛就没在房前炒,去屋后寻了空地。
地方找好,小平安就带着丽娘来了,拎着她家最大的锅,另外还有李采也跟着。
美食组的这俩一听是要炒料,义不容辞就来了。
来得正好!苏榛安排大伙儿先得把牛板油切成拇指大小的块儿。
她则去鼓捣她的“秘料”,用了足足二十斤香辣粉,几乎用光了她的存货。
另外还称了八角三斤、桂皮两斤、香叶两斤、草果四斤、丁香一斤、砂仁三斤、冰糖两斤、豆豉三斤、豆瓣酱二十五斤、醪糟七斤、盐三斤。姜十斤切片、蒜十斤拍碎、寒葱十五斤切段,最后还有熟芝麻五斤备用。
随后又架起四堆炭火,置上四口铁锅、清水也备好。那一百七十五斤牛板油便也切完了。
丽娘等人一瞧苏榛拖出来的调料足有一麻袋,一个两个都是目瞪口呆,震惊得失去了正常的语言功能。
苏榛早就想到她们会有如此反应,这完全不奇怪。毕竟哪怕是现代,外地朋友见到这种牛油炒料、料山料海的“壮观”场景也都会震惊得无以复加。
可惜时下压根没有辣椒,苏榛只能用她特制的香辛粉代替。否则光是二十斤辣椒摆出来、也能随机骇死几个路人。
苏榛也懒得解释,说什么不重要、成果做出来最重要。
几人一起将切好的板油用清水反复冲洗干净,去除了残留的杂质和血水才放进铁锅里。
苏榛又加入少许的水,这才把炭火拔得旺旺的,大火烧开再撤柴,留些小火慢慢的的熬。
炼油这步骤简单,就是耗时,需要不停的搅拌。
等四个铁锅都熬上,守锅的活儿就交给了李采。
其他人即然来了,就也没走,一起就着暖棚里的豆腐、再多烤一些爆浆小豆腐出来。
反正美食组本就两个加工地,一个萧家、一个丽娘家。需要苏榛秘方的在萧家做、大伙都会的、或是量产的第一道预处理工序就在丽娘家完成。
就拿这爆浆小豆腐来说,买豆腐、切小块儿这些活儿就是大伙在丽娘家完成。然后拖到苏榛这里来泡“秘水”。
其实就是碱水跟烤制。另外苏榛还制了一批豆腐里搁了芝士馅儿,成了爆芝士浆的小豆腐。
但叶氏等人尝了觉得腻,就没做太多。
烤完的小豆腐放冷后再拿桦树皮盒子统一打包,一盒一斤,目标是做至少六百盒,眼前才完成两百盒。
丽娘一边做、一边期待、一边好奇,一直追问苏榛,这小豆腐在嘉年华上的定价核算出来没。
原本在贮木场的时候,这小豆腐是定价一文钱一块儿。
但嘉年华上一是人力成本高、二是还有脚程费,三是年关的当口买豆腐价钱也得上浮。
所以苏榛跟符秀才一起参考了不少食材后,最终决定不再一块块儿的散卖,就拿童创组叠的船型油纸盒当盘子,一盘里头放八块,定价十五文。
丽娘一听愈发高兴,“成本不过三、四文的东西,能卖到十五文,这买卖好,咱往多了做!”
“三、四文只是原料成本,你还没算人力成本呢。这东西虽说利润高,但单价低,不宜占用咱大量时间,就当个镶边儿买卖吧。”苏榛想了想,又补充:“到时候看咱村有没有想做事、想赚些零用的娃。穿上统一的袄子,提着篮筐、踩上冰鞋,满场去滑着卖,不止卖小豆腐,筐里还能再放些别的小零嘴儿。”
丽娘立刻给她家俩娃报名。
苏榛笑出声,“你这当娘的也不让娃歇歇啊,可真是亲娘!”
还没等丽娘说话,小平安从暖棚里头探头出来嚷嚷,“苏姐姐,我不要歇。我娘说了,我赚的铜板都让我自己存着,留着买书买墨呢。”
“就是!”丽娘这回可真是理直气壮,喜滋滋的,“等我家小平安长大了,跟她苏姐姐学本事!”
苏榛听得心里暖暖的,一高兴,又给小平安偷塞了一包糖。
约摸又做了个把时辰,李采就喊着牛油炼好了。
其实也不用他喊,整个屋后都盘旋着勾人的香气,味道又顺着风飘到房前、馋得连盖围墙的师傅们都想流口水了,一个劲儿的探头问苏娘子又在做啥,还这么神秘。
萧容其实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反正维持神秘就是最好的作法。
接下来就是过滤油渣,几人一起拿纱布滤了三道,滤出的油渣子喷香酥脆。苏榛特地又称了重,油渣足有三十斤。
叶氏赶紧取了个大瓮过来,油渣储存好了可以吃很久。
把瓮都装满了,都还剩差不多五、六斤的油渣,苏榛让谨哥儿拿小油纸盒过来,今日来萧家帮忙的每人装一小盒走。
外加给盖墙的四个师傅、以及寒酥、小司、盛重云每人也各留了一盒。
叶氏见苏榛想着盛重云不说、有啥好东西也都想着给寒酥,心下对苏榛的喜爱已经浓得无法言述了。
大伙儿捏着油渣偷嘴儿的时候,苏榛已经开始炒制底料了。
炼的那四大锅一百四十几斤的牛油,配了一百一十几斤的调料。
苏榛系上围裙,又寻了帕子蒙了脸,撸起袖子先往四个油锅里下姜、蒜和寒葱,小火慢慢的炸。
锅巨大、料又巨多、味道又奇香,再加上苏榛炒料的动作也完全是大开大阖,惹得不止丽娘等人围观,连冰屋里做事的娃娃们也都按不住好奇,一股脑的跑过来看。
还不止看,一个两个又是鼓掌、又是不停的“哇”“苏姐姐好厉害”的叫唤,当中还夹杂谨哥儿的凡尔赛,总之娃娃们把苏榛炒底料的气氛带动的跟春晚打架子鼓似的。
苏榛一开心,锅铲动作就耍得更炫了,守着四口锅不停的挪动,直至锅里的葱姜蒜炸得金黄酥脆,这才捞出来搁盆里晾着。
随后又往锅里倒入成树娘子做的豆瓣酱,足足倒了二十五斤。
苏榛一边倒酱、叶氏一边在旁边心里揪着疼。贵啊!二十五斤都得半两银子,再加上还要加那么多的药材调料……
叶氏心想这拔霞供的底料拿出去卖的话,可得定价高高的才成!
第159章
豆瓣酱一入,苏榛就把柴火挑得更小,不停的翻炒、直至炒出红油。
这活儿看似简单,体力消耗可是不少,丽娘跟李采就也加入了“战斗”,叶氏也心疼苏榛,喊萧容把她换了下来,让她指挥就行。
差不多又炒了一会儿,红油成了就开始入香料继续炒。
好家伙这香料的杀伤力愈发无敌,即浓烈又复杂、且无孔不入,把孩子们眼睛都勾直了,着实没闻过这么刺激的味道啊。
可还没等大家馋够呢,苏榛往锅里分别又倒了二十几斤的香辛粉。
这下子,大伙儿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拿帕子覆住口鼻了。
不过片刻,锅前干活的、锅旁围观的,总之所有人都涕泪横流、喷嚏连天,被苏榛赶跑了……
大伙儿远远的站着,一边打喷嚏一边“欣赏”苏榛眉都不抬的炒那四锅“武器”。
谨哥儿一边抹泪儿一边问叶氏:“伯娘,等锅里的那些炒完,真的能吃吗?”
叶氏一边抹泪儿一边回应,“谨哥儿乖,咱不吃……”
苏榛也听到了大伙儿的话,心下偷笑,手上却不停。
毕竟锅底下的火是柴火,不是燃气灶,火苗调大调小甚是麻烦,动作必须得快。又加入冰糖、盐、醪糟,全部都搅拌均匀了继续熬,四个巨大的铁锅里头已经满满当当的。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牛油火锅底料大功告成!满满的浓稠、红亮,隐隐还能看到豆瓣酱的颗粒。
至于香气,层次可说是丰富到极致了。
打头阵的是热辣鲜香、随后是醇厚酱香、里头还暗藏着八角、桂皮、香叶等香料的杀伤力。
如果气味是武器,那刚炒出来的牛油底料锅就是核/弹级别。
原本被苏榛赶跑的众人,此刻又忍不住站了回来。
谨哥儿又问:“伯娘,咱真的不吃吗?”
叶氏犹豫了下,“要不……也可以尝尝。”
苏榛看着大家的反应,心中亦是满满的成就感,但此时工序还没结束,便嘱咐童创组赶紧取他们叠的那些个油纸小盒子过来,要最小号的。
随后她则带着丽娘等人趁着铁锅里的牛油还没凝固、赶紧过滤杂质,把里头那些个香料残渣、姜蒜渣之类全部滤干净才成。
这一步仍旧是耗耐心和体力,尤其天寒,牛油凝固得极快,李采便把柴火撤到最低温烘在锅底下,让四个铁锅里的底料即不会凝固、又不会沸涨的程度。
前前后后又滤了三道,残渣这才彻底清了。谨哥儿带着童创组把油纸盒也一一排列在桌上。
这些日子谨哥儿他们确实叠了不少油纸盒了,此刻拿出来的这批小号全是方正的形状,简直像是为火锅底料量身定制的模具,用来定型再合适不过。
苏榛拿起铁勺、舀底料往其中一个盒子里倒。
一边舀,一边仔细盯着秤砣,直到填了差不多八分满时,秤上刚好显示一斤的份量。
苏榛:“就照这个标准来。”
众人心领神会,也各自开工。苏榛又分别取了中号盒子跟大号盒子,量了两斤装跟五斤装的样品出来。
娃们本也想帮忙,被叶氏轰走了,怕一个不小心烫到他们。
直至四个铁锅里的底料全部舀完,苏谨数了一下,一斤装一百盒、二斤装二十五盒、五斤装八盒,一共便是炒出了两百九十斤的成品!
这么多盒子,桌子上根本放不下,大伙儿还得不停的往暖棚的货架上捣腾。总之见缝插针的摆,反正天寒速冻得快,等底料全部冻实了就可以叠放储存了。
全部折腾完,竟就黄昏时分了。
苏榛就也没让丽娘跟李采走,反正其他人本就也在萧家吃晚食,不过就多添两双筷子而已。
至于洗锅的“重任”是交给童创组,尤其乔家二宝、头一回干活儿如此主动。苏榛打眼一瞧,瞧见他正拿个小刀刮锅里残留的一丁点牛油。
他刮下来的自然也不会交公,定是又往乔家二房拿了。真心是跟乔老太太占便宜的嘴脸一模一样。
苏榛心下厌烦,扭身走了、眼不见为净。
晚食主食是蒸番薯、馒头、菜粥。
即然有了牛油底料和毛肚,苏榛就打算给大家尝个鲜,做个用火锅底料煮的毛血旺!
毕竟她来了这么久,终于买到了毛肚。
但毛肚只有四十五斤,还*得省着点儿。
洗毛肚的活儿就交给了丽娘跟李采,她俩本要拿去白水河边用流水洗,被苏榛拦下了。
她禁止任何人在这大寒的天气在户外用冷水。
“我们皮糙肉厚的哪有那么多讲究,没事儿!”丽娘舍不得再烧柴炭,拎起毛肚的桶子就想往外头跑。
“不成!手还要不要了,冷死你。”苏榛懒得跟她再多说,直接抢桶,再又烧上几锅温水。
毛肚洗起来甚是麻烦,先得冲掉表面的杂质和血水,然后加粗盐跟白醋不停的揉搓,这样才能把上头的黏液和异味都搓掉。
搓完还没结束,还得把牛肚翻过来,拿小刀刮掉里头的脂肪和杂质才成。
苏榛、叶氏、丽娘和李采一起弄,分工合作,先洗出三斤,给苏榛拿去做今晚要吃的毛血旺。
今天在萧家干活儿的、加上娃娃们、盖墙师傅,一共十七口,苏榛本想至少得需要个五、六斤毛肚。
但丽娘等人哪里舍得,直说尝个鲜就成,死活只均出三斤。
苏榛好气又好笑,直嚷嚷着这银子她从自己荷包里付、也还是没用,没人理她,谁付也不成,反正就只做三斤。
无奈,苏榛只好拎着三斤毛肚回了前院儿,直接用户外厨房架了一口大铁锅、一口娃娃们吃的小铁锅。
左右开弓,大铁锅里用了二斤装的牛油底料,再加上从暖棚里拿了豆芽、午餐肉、野猪肉片、豆腐、木耳当打底菜,煮出香味了最后撒上一把寒葱碎、蒜末,淋上热油,“呲啦”一声,香味被彻底激发出来,一锅色香味俱佳的“无血版”毛血旺就大功告成。
小铁锅就“温柔”得多,娃们不能吃辣,苏榛就只象征性搁了一点牛油底料激味道。
至于主食都是现成的,在屋里灶台上蒸热了就能吃。
全做完,苏榛也懒得房前屋后再跑着喊人,直接拿了扩音的竹筒喊:“吃——饭——啦!”
话音才落,就瞧见人就跟动画片里似的、自房前屋后四面八方的钻出来、一股脑地往吃饭这儿冲……
其实在座的、大部分都吃过苏榛做的毛血旺,但加了牛油底料的味道可是首次尝试,辣度和麻度翻了数倍,大伙儿第一口吃下去先是觉得香得逆天、没一会儿就感觉嘴唇突突的开始跳、舌头也被麻得不见了,但拿着筷子的手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它自己就往锅里伸啊。
至于娃那锅,苏榛觉得自己明明已经“象征性”放底料了,却仍旧还是麻翻了一众孩子。
总之吃饭这会儿功夫,就听着到处是“嘶哈”声,苏榛但笑不语,这点味道对她来说就是微微辣,趁着大伙儿在旁边“嘶哈”、喝水,她就拼命的吃!
怎一个爽字了得,苏榛去给大伙儿添饭的功夫,出来就瞧到柳师傅跟萧容正在喝汤底……
苏榛吓了一跳,赶紧拦:“不成不成,这可不能喝,辣!”
“这么贵的牛油汤底,不喝不是浪费了。”萧容长臂一挥,拿出了带领千军万马的气势先就干了一碗,被呛得满脸通红。
随即几个壮实的不甘其后,没几下就清空了铁锅,二宝趁苏榛没注意,也跑到成人锅这边抢到小半碗喝了,把他辣得恨不得趴在地上啃雪。
苏榛傻眼:……
当晚,但凡喝了底料汤的,均成了茅厕常驻人口、喷射战士、菊痛人士,包括乔家二宝。
乔老太太跟二房王氏当晚就想来找萧家闹,要赔偿,被乔里正怒火连天的按、也还是按不住。
最后还是山梅不紧不慢的一句:“这会儿去得罪榛娘,你们怕是不想要银子了?”
一句点醒贪心人,但也只是暂缓,满肚子嫉恨都想准备留待分完钱再说。
萧容会成为喷射战士在苏榛预料之中,但她又不好意思笑,只能跟叶氏一起继续盘帐、并假装没注意萧伯一趟趟的往外头跑。
叶氏的关注点也没在她相公身上,而是这牛油底料到底卖多少钱。
苏榛算了一通帐,其实买牛油倒是不贵,总共也就花了四两,每斤平均下来也就二十几文。
但炒制过程中加的香料跟其他食材贵,另外熬制底料也费了不少功夫,人力成本也得算进去,再加上运费、包装费。一斤装的底料,成本大概在六十五文左右,定价一百二十文;
两斤装的,成本大概一百一十文左右,定价就一百六十文;
五斤装成本二百八十文左右,定价就三百二十五文。
这样算下来,不同规格的底料都有合理的利润。而且分量越多,单价上还能给顾客一点小优惠,吸引他们多买。
叶氏一听,单价虽说不算高,可二百九十斤的成品,减掉所有成本,净利润也高达十四两。立刻觉得这买卖好、真好,不枉她打了一个下午的喷嚏!
唯一遗憾的是牛油这原料可遇不可求,也就只能赚这些了。
苏榛倒觉得无所谓,毕竟她主要是自己想吃,一口气留了二十斤,嘻嘻。
***
距离山海嘉年华举办倒计时十一日。
一大清早,后勤组的人就全体在萧家房前集合,并赶了三辆驴车,再分别去了乔里正家、乔大江家、舒娘家、丽娘家搬一圈儿。
今日是把第一批成品运去兴盛湖的“大喜”日子。且驴车里的货车如何摆放最合理,都也是经过交易服务组的测算。
车里,先码了昨晚冻实的牛油底料作为基础重量,把两斤装和一斤装的盒子像搭建积木一样,一层一层地码放在五斤装的上头,确保每一层都摆放得平整、稳固。
并且还在每层之间也都铺上了稻草,能起到个缓冲和固定的作用,三辆车一共拉了两百七十斤底料;
每辆车的中层,分别搁了防水防油的天幕棚和防风挡幕五套、蛋卷桌月亮椅,一共拉走第一批十套;
每辆车厢的最顶层是放长虚山特产山珍。
山珍怕压怕挤,苏榛带着大伙儿在隔层铺了不少干草和碎布,周围空出来的空间也全部塞上零散的三蒸三晒的番薯干袋子和爆浆小豆腐盒子。且一边摆放,一边拿绳子把货物捆绑扎实。
最后小豆腐拉走二百斤、三蒸三晒的番薯干两百斤、特产山珍两百斤。
经过精心规划,三辆驴车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共计一千余斤,再加上三辆驴车每车配随行两人,以及六人的随身行李,全加起来即不会超重、也不会浪费运力,更充份也考虑到了天寒路滑的风险。
考虑到今日是把第一批成品运去兴盛湖的“大喜”日子,乔里正觉得这一趟意义非凡,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思索一番后,他决定出发的时候还是做个简单的仪式,讨个好彩头。
跟苏榛一商量,她倒也觉得简单,便让李采往木工坊跑了一趟,寻了一挂开工的时候剩的鞭炮。
萧容跟白老汉领队,把三辆驴车排列整齐。
苏榛又单独拿了二斤牛油底料交给萧容,因他下山会途经行商客栈,这底料送给张掌柜尝个鲜,若是他吃着觉得好,便替苏榛留意行商当中有哪些能进货牛油的,她加工了再卖。
这倒是个好办法,毕竟行商客栈南来北往的哪儿的人都有,萧容应下了。
正聊着,鞭炮便取来了。
叶氏又进暖棚寻了艾草出来点燃,给苏榛拿着、绕着三辆驴车缓缓踱步,烟雾随之飘动,大概意思是驱掉晦气与不祥。
乔里正又接过丽娘递来的酒,朝着天空抛洒,口中念念有词:“苍天在上,今日我等运送货物前往兴盛湖,愿路途顺遂,诸事平安。”
随后苏榛又在每辆驴车的车轮旁各洒下一杯酒,寓意着车轮滚滚,一路畅通无阻。
全部做完,萧容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又引来了不少村民围观。
个个兴高采烈的,孟坨子还在喊,“萧爷,一路平安啊!”
萧容大声笑应,“兄弟们,咱定不负所托!”
后勤组的其他成员齐声应和。鞭炮声的余韵中,出发的六人各自上了车,白老汉是驾头车,扬起手中的鞭子,在空中高高一挥,“得咧,出发!”
第160章
苏榛上午把车队送走,下午的安排本是仍旧带着美食组继续忙活。
美食组毕竟是嘉年华里的重中之中,更何况卖的是吃进嘴里的东西,凡事马虎不得。
但方才她帮着装车的时候冒出个新想法,那便是天幕帐的数量太多、太密。
第一批都拉了十个走,到时候美食区场地到处是帐蓬杆跟风绳线的话,一是来往走动会不安全、有可能会绊倒游人,二是杆子立得太多了,也不美观,三是帐跟帐之间摆放的桌椅数量会十分有限,浪费空间。
思来想去,苏榛便先让丽娘带美食组先把昨儿的那批牛肠、牛肝跟牛心清洗出来,然后用桦树皮包上冷冻储存起来,留着去兴盛湖做。
她则跟符秀才往木工坊跑了一趟,找庄伯商量事儿。
木工坊开工虽没两天,但里头的匠人们都是熟手,大伙儿心劲儿又足,干的热火朝天的。
甚至也不止盛家匠人团队,杜青柏领着白水村的手工组也在这儿比着、赛着的忙。
远远瞧见苏榛跟符秀才来了,杜青柏赶紧迎过来打招呼。苏榛一边问进度、一边就去工棚寻庄伯。
庄伯正在里头琢磨如何改进拖挂房车,苏榛来得亦是刚刚好。
几人一碰头,立刻就商定了把房车的连接关键点由木质改成铁质的榫卯,这样一来不止车架的承重提高、再往颠簸的路面走也不怕会松动。
但相应的成本也提高了些,可苏榛觉得能花十两买房车的、再多加一些也不会是大事,还是以高品质要求为好,便就这么定下。
庄伯点头应了,立刻就安排檀俊去督做此事。
房车的事儿商量完,苏榛便拿出炭笔跟纸,大致画了个样式给庄伯看,就类似于现代的那种伸缩式的阳台棚子,只不过把玻璃换成防水帆布就成。
边画边解释,“左侧可以固定在美食区靠边位置,有树的最好。然后右侧可以随时抽拉出来,折叠式的,每隔几米可以立个支撑杆。我寻思着,十辆房车在外头排成一排,这伸缩棚里头放月亮椅跟蛋卷桌,还能按照人流量去控制整个棚体的面积,收缩也方便。无论下雪还是刮风,咱们这儿都不耽误做买卖。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
庄伯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倒是不难,无非立柱要找好,再制些滑轮就成了。”
符秀才则更关心成本,“是否比天幕帐贵?”
庄伯摇了摇头,“反倒节省些,咱就说三丈布展开大小的话,用松木制立柱,不过需要三尺见方、十丈长的木材。贮木场多得是,成本不过一两百文。再加上特制的帆布,三丈差不多两百文吧。剩下的就是些麻绳、棕绳、环、钩,每三丈配十到五个,也就是百文成本。另外铁钉、木楔,每三丈需七、八十文。再加上匠人的工钱,每三丈的总成本也不到五百文。”
苏榛眼睛一亮,“那就做以每三丈为节点,可以无限延长!天幕棚子也要,可以见缝插针的镶边儿搭。”
庄伯便又喊檀俊进来,把这伸缩阳台棚子也加入了计划之中,但这棚子暂时是非卖品,只做出二十副自用就好,倒是不会占用太多人手。
苏榛心算了一番,二十副搭出的面积差不多就有现代的两百个平方了,这要是美食快餐城的话,也能容纳至少百人用餐。
应是够用,便放心了。临走时还去伙食棚瞧了下,见棚里米面粮油一俱应全,木工坊伙食开得不差,苏榛也甚是满意。
毕竟民以食为天。
贮木场的事儿安排完,苏榛又赶紧往萧家回,符秀才则去了皮毛制品组。
自打苏榛对符秀才“委以重任”,他的精气神眼见的一日比一日好,一扫之前颓疲之气,忙成这样、居然还胖了些。另外他家娘子手上有了事儿做,也有日子没再发病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他对苏榛心怀感恩,也盼着白水村的买卖能做得更大。
苏榛回到萧家,美食组已经把牛下水都清理、分装完成了。称出牛肠六十五斤、牛肝二十一斤、牛心十二斤。
全部都搁进了冰屋囤着,大伙儿正继续熏制缠丝兔。
其实按照苏榛的预估,若嘉年华人流达到每日两千,那么十五日之内,就算仅有一成的人买缠丝兔,量也能达到五、六千只。
可惜这数量仅能想像一下,毕竟时下没有养兔场。光凭白水村以及周边几个村子的打猎情况来看,在嘉年华之前,顶多能收购上来三百至四百只。
这还已经是不错的情况了。
其实开春之后,找乔里正跟孟坨子商量一下。孟坨子不是擅长饲喂吗?不知道他对开个兔舍有无兴趣呢。
苏榛心里想着,便把这思路记到随身的小本本上,这也是后话了。
正忙着,本应在毛皮制品组查验的符秀才回来了,还带了组长李和一起。
苏榛一见,便明白这定是有事要商量,便带人进了冰屋。
童创组的娃娃们正在冰屋里画价签跟海报,给苏榛开会腾了些地方出来,符秀才熟练的组装了个蛋卷桌,铺上纸笔做记录。
李和是来问到底收多少鸡鸭的。
因这数量跟交易服务组也息息相关,苏榛便把山梅也喊了进来一起商量。
其实最早的时候,皮毛组收野味跟家禽都是按照手头上有多少银两来。毕竟全村凑银子也没凑出多少来。
但眼下情况大不相同了,一是苏榛等人凑了八十两出来,分到皮毛组有二十两。最重要的是,李和去靠山村收鸡鸭的时候、靠山村的费里正也提了个想法,说在他村里买的鸡鸭鹅都可以先只付个订银,甚至靠山村可以出人来清理鸡鸭鹅。
苏榛直接问:“条件是什么?”
李和:“靠山村想分成,分家禽利润的三成。”
苏榛也不急着表态,看向符秀才:“秀才公觉得呢?”
符秀才拿起算盘一通拔,一边算一边说着:“先说这收购价,一只鸡六十五文,鸭七十五文,鹅一百文。按之前预估的算,鸡至少能卖出去四百只,鸭三百只,鹅两百只。那光采购这些家禽,鸡就得花费二十六两、鸭需二十二两零五百文,鹅要二十两,总计六十八两零五百文,而咱们眼下只能拿得出二十两。”
苏榛想了想,又问李和:“人手方面如何?”
李和作为组长自是有第一手信息的,直接便说:“人手不够,眼下不算处理野味儿的皮毛,光是清理足够量的家禽,也至少需要六个到八人。”
符秀才放下算盘,认真地看向苏榛:“苏娘子,靠山村若只收订银以及派人手打杂,倒是能缓解咱当下的困境。但从利润方面考量,让出这三成利润着实不低。”
“利润的三成肯定是不成。”苏榛并不纠结,也着实没时间再纠结。她也清楚是怎么回事,眼下这是各方都看到了肥肉,想来啃一口呢。
但一是和气生财、二是多条朋友多条路,在自己不亏的情况下、扩大一下经营也未尝不可。
想了想,苏榛直接就说了,“烦请李组长去同费里正先谈。主要是说这嘉年华咱村已经投入了不少精力进去。所有的路都谈通了,所有的环节也都订了契,若靠山村仅仅就让步个订金、或是出几个人手就想得三成利润。你就说,苏娘子这关定是过不去的。
但大家同一片属地住着、互相帮衬一下也是应当。若真有心参与,先就是订金得免,活禽就算靠山村的入股。
再者,分成的比例最高也只能两成,并且这比例可不是针对靠山村少给,是但凡入了股的都这么算。
可相应的,若最后的销量高于基本订量,比如我们要四百只柴鸡,靠山村最后能寻来六百只、且全销光了,那多出的两百只,可按利润三成这么算,靠山村绝对不会亏,且做得愈多、就赚得愈多。”
李和一边听一边使劲往脑子里记,他也清楚自己是组长、最后得的钱比旁人多、相当的就得比旁人更使力。
可越想使力就越紧张,苏榛的话他是听明白了,可再让他复述,就开始结结巴巴的不知从哪句开始说。
苏榛暗想这是要一句一句的教?心中无奈,开口:“要不,我——”
“要不,我去试试?”久没说话的山梅打断了苏榛的话,轻言细语的:“辛苦李大哥送我过去便是。”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山梅身上。
苏榛有些诧异,山梅鲜少主动揽事,如今着实让她意外。
李和听闻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点头:“好啊,山梅妹子你愿意去那可太好了,我这脑子一紧张就乱,肯定不如你能说会道。”
符秀才有些犹豫:“此事棘手,山梅娘子还需多多思量。”
苏榛看向山梅,认真问:“这事儿可不简单,靠山村要分利润三成,咱们不止要压价、主要还得让他们愿意多出力、多提供家禽,你可有把握?”
山梅不紧不慢的解释:“榛娘,你去自然是最好的,可你眼下一是事情太多走不开、二是你‘能干’的名声早就传至十里八乡。你去,人家心中先就防备上,寻思着一定是场硬仗要打。
但我就不同了,我一介新寡,人家瞧我也不机灵,戒备心会放到最低。那我就可以跟他们慢慢的磨呗,左右就是说好话。
我寻思着,能不能跟费里正讲,就说咱也不是只做这一年的买卖,往后集市说不定每月都摆,到时候两村可以一直合作,对大家都有好处。
苏榛听着山梅的话,心中倒是很有些欣慰。
也对,自己不能事无巨细什么都做。想了想,索性利落地点头应了,“那你就放心去谈,也不必有太多顾虑。若是费里正又有新想法,你拿不定主意了就先稳住局面,回来咱们商量一下再说。”
李和在一旁摩拳擦掌,兴奋地:“山梅妹子,我在旁边给你当帮手,要是他们有什么刁难,咱俩一起想办法应对!”
山梅便笑着点头,面颊都比寻常红润了不少,亦是信心满满。
众人便又细细商讨了一番细节,将可能出现的情况都预想了一遍,山梅默默把要点一一牢记于心。
符秀才本来心中也踏实了,但不知为何,瞧着李和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一说安排他跟山梅同去,好像连眼神都比平常亮了三分。
但仔细再看,李和跟山梅俩人坦坦然然的又像并无其他。
符秀才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不是龌龊了,更何况就算他俩心中有意也无妨吧,男未婚女未……女新寡。
李家不知会作何感想。
可此事事关两家清白,自己还是不要去乱想才好。符秀才摇了摇头,把心底那点儿怀疑深埋。
***
深夜,京城、颐国府。
国舅爷高康才从宫里回来,忙了整日疲惫不已,入府就直接进了后宅歇着去了。
但这也是自打他得了三品宫观官闲职后的“首忙”。
起因是新帝登基两年多,政局终稳、民生复常,便下令恢复四年未曾举办的金箓斋祈福。
就是由天子亲持的仪式,祈求上天庇佑,消除灾祸,保佑大宁太平。
金箓斋的日子是钦天监测的,就在元宵后的第一个月圆日,也就是农历二月十五当天。
即是要举办仪式了,那么高康这个宫观官自然也就“来活儿”了。总之就是寻道观、寻物品、定人员之类的,全是琐事。
高康倒也没抱怨,默默的完成。直至回了府、入了后宅,日常伪装的平善和气终于可以卸下片刻,阴着脸问管家:“解樱人呢?”
“回大人的话,二小姐才从乾宁观回来一个时辰,说是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高康眉头紧皱:“细细说来,她安排了些什么?”
管家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话:“二小姐到了乾宁观后,先是与观主详细商讨了坛场的布置。还亲自查看了道观的法器库,说是诸多法器陈旧破损,命人从咱府中库房挑选了一些全新的送去了。”
“府中库房为何会有法器?”
“回大人,都是二小姐购置的。”管家声音抖得厉害,目光闪躲。
高康脸上的阴霾愈浓,“这丫头还做了什么?”
话音才落,一道脆甜得诡异的声音从门口传入:“我做了什么,父亲不必知道。”
高康跟管家脸色大变,瞬时冻住了一般。
门开了,解樱缓缓步入,也没带丫环,脚步轻盈得如同鬼魅。
高康怔怔的注视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看起来明明跟数月之前并无两样,可如今的她压根不是他的女儿……
解樱一步一步走向厅中,一边走、一边说着:“父亲大人只需按我说的做,我必保高家得偿所愿。”
高康不知觉的咽了咽口水,尽量平静:“皇后派去暗杀萧家的人,我已拦下了。你要我想办法说服圣上举办金箓斋,我也做到了,还要怎样?”
解樱终于站定、微微欠身行了一礼,与高康对视着,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何必说得像是女儿强迫父亲大人做事似的。您自己心里清楚,帮我、就是帮颐国府而已。等姐姐成了皇后,您就是国丈,不比当个窝囊国舅强多了?”
高康冷笑,国丈国舅不都是傀儡,又有何分别?心中寒意愈盛,直接问了,“接下来要如何?”
解樱一字一字的:“我要你想办法,召两个人来京参加金箓斋。”
“又是谁?”
解樱:“萧寒酥,以及……盛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