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仅闪现这一句。
苏榛默默关上了窗,悄悄平复着被震惊的心思,她不知道这一幕是什么意思,甚至不敢细想这是原主的未来、还是原主上一世的曾经。
但她不是原主,她也不会困在原主的意识中。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因为她的到来而改变了,寒酥跟她不会成为仇人,永远不会……
与此同时,京城、大宁朝风与宫、寝殿内。
帝起身,太监立刻为帝披衣。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
“让她候着。”
“是。”
沉默片刻,帝补充:“告诉她,朕只有萧容一个兄长。如今也如了她的意,远离了京城。她跟她的儿子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再敢派人尾随谋害,她的皇后之位就也不必要了!”
说完,拂袖而去。
候在殿外的皇后高氏,已经听到了帝故意让她听到的一切。
心中的恨、怒、嫉愈发之盛,她的儿子?她的儿子难道不也是他的?
她为他们仅剩的儿子扫平一切障碍,有错吗?
要不是萧容,当年她生下的那个长子也不会……
可为什么心怀恨意的只有她一个人,帝表面赐萧容流放之刑,实则仍旧一路维护,当她瞎吗?更何况放虎归山必成心腹大患!
好,帝要护着,就让他护个够。
她是皇后,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一个白川府戍边猎户还不容易?
走着瞧!
萧家的早食,叶氏跟苏榛一起做了包子。
发好的面团揉光、排气、切成均匀的面剂子,擀成中间厚、边缘薄的包子皮。
吃包子的想法是寒酥提的,他就爱吃这类喧软的面食,但家里没有能发酵的老面引子,叶氏便用了一个土方子,用过滤后的草木灰水把面发起来了。
至于包子馅儿,苏榛仍旧用三肥七瘦的猪肉和寒葱、姜一同打搅的。再调入酱油、黄酒、黄豆酱、糖、花椒粉、少许盐和干菇粉。想着多蒸几锅,吃不完的冷冻起来,懒的做饭的时候热它吃就成。
“榛娘,有了冰屋真好,做多少东西都不怕搁外头了。”叶氏对冰屋是相当满意,做饭的功夫都得瞧几眼,“可惜开春就化了。”
苏榛笑着点头:“化了也不怕,开春儿咱家的银子也差不多能存够了,到时候直接盖房子不就行了。”
“成,都听你的。”叶氏应了,忽然又想到什么,嘱咐着:“今儿你跟寒酥去行商客栈送苕皮,顺便寄封信往京城去吧。”
“信?寄给谁?”
“给星月。”
苏榛心念一动。星月,高氏星月,就是跟寒酥订亲的那位好姑娘。
叶氏仍旧说着:“我跟你萧伯也商量了许久,虽说星月不嫌弃咱家已经破败,但成婚一事……高家肯定是不会再同意的。眼下就让寒酥去个信儿,报个平安就好,往后怎么安排,全凭星月自愿。”
苏榛点点头:“也好。”
她原身的记忆中有高星月,那是个温婉端庄的姑娘,模样也极美,家世也好,父亲是当今高皇后的嫡亲二弟。
萧家一直觉得,全家能一路平安到达白川府,兴许也是星月去求了高皇后的暗中照拂呢。
无论如何,去封信报个平安是应该的,苏榛不再多想,将早上脑海里那可怕的一幕彻底埋葬。
这一早上,无论京城还是白水村的萧家,讨论的话题似乎都离不开白川府。
而白川府盛家却不知道自己早晚会处在漩涡中央,此时仍旧一派表面上的太平。
晨起练功后的盛重云就在自己的见山别院内单独用早食,对于大家族来说,成员彼此见面的次数越少越好,否则麻烦重重。
“公子,千锦庄的案子已经告一段落,您这几天不用再去帮太守大人忙了吧?”小司跟在重云身后问着。
“你又想说什么?”盛重云用完早食,搁下碗,直接问。
“钟离娘子昨天来过,说——”
盛重云直接打断:“酸辣杂酱苕皮还什么时候有?”
小司怔了下,“呃,啊?您也没说还要吃啊。”
盛重云抬头看着小司,不再说什么,就只是看着他。
小司片刻就败下阵:“张掌柜说不用苏娘子下山,客栈伙计去白水村取,大概就是后日了。”
“她不下来?”盛重云有些意外,“围猎的东西都买好了?”
“不下来。”小司斩钉截铁,“那您是要上山?”
盛重云表情仍旧波澜不惊:“我上山干什么,我为什么要上山?”
“对哦,好像是不用。”
“所以,我为什么上山?”盛重云眸意愈发的深了,仍旧看着小司。
小司怔怔的回应着主子的注视,沉默片刻、又片刻、又片刻:“我突然想起来老爷子好像说过,萧家虽说眼下暂时落了难,但绝非池中物,要时常照拂一下。您是不是……上山瞧瞧去?”
“哦。”盛重云认真思考:“倒是有些道理,那便去吧。”
说罢,起身,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小司内心:呵,从公子改了对苏娘子的称呼、叫榛娘的时候,他就看出了问题,不愧是他。
小司本以为他跟公子两人出行,各骑一匹马就行。
却没想到盛重云却喊了小山也同去,直接让小山驾马车。
往常乘马车出行,小司总会没规矩、厚着脸皮跟重云公子同坐车厢。车厢多好啊,又暖又宽敞,还有四色零食蜜饯常备着。
可今天盛重云不太好说话,在小司腆脸往里蹭的时候一脚把他踹了出去,命他就坐车辙。
这么冷的天儿坐车辙……行吧,就当陪小山吧!
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出城后趁着马蹄声急,小声问小山:“车里装了啥?我方才瞄了一眼儿咋觉得里头堆了个东西?”
“就是公子在库房挑了些礼物,吃食,总不能空着手去。”盛小山跟不熟的人是闷葫芦一只,熟起来也是话多。
小司想到去萧家又可以吃苏娘子做的好吃的,心里就乐。
一车三人,直奔白水村。
却错过了坐着白老汉的驴车,到了行商客栈的苏榛……
这大概也是苏榛和寒酥最后一次往行商客栈送苕皮。
张掌柜颇遗憾的告诉他们,城里已经有人会制苕皮了,因为收购番薯的成本低,所以卖价足足比苏榛的便宜了每斤三文,但杂酱味道确实跟苏榛制的不同。
城中的杂酱侧重酱香,苏榛制的口味更冲、更香辣刺激,之前白川府人极少尝试、甚至压根没吃过。
苏榛倒一点儿没觉得意外,毕竟单单一个苕皮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便只是笑了笑:“无妨,也猜到了。那杂酱可还要?”
张掌柜不住的点头:“要,而且还想多要些。最近往来的客商都对杂酱赞不绝口呢,说用料也实在,里面看得到肉块儿的。”
“需要多少坛?”寒酥问着,他也要考虑围猎之前还能有多少时间制酱,不想苏榛太累。
“最好还能制些小坛的。总量的话,先来一两百斤应是卖得出去,往后也可以订个时间,我们按期取货便是。”张掌柜也知道萧家人要去围猎,年前怕是只能制一次酱了,索性就多要一些。
寒酥便看向苏榛,征求她的意见。
她也正在心算,其实杂酱生意她虽然想长期做下去的,但两个问题客观存在。
一是成树娘子家没有那么多的囤酱,要现做,需要极长的时间;
二是如果长期做,她就得有自己的“商标”招牌,甚至坛罐也要订制。
这同样需要时间,也需要市场调研,成本测算。
毕竟如果拼低价原料,她拼不过本地农户;拼口味秘决,她也拼不过时下正经八本的大厨。
如此一想,便没急着答应张掌柜长期供货,只说眼下能做多少、就先送来多少。
张掌柜知道她做事踏实,便也应了,反正这吃食买卖也就是顺带的事儿。
另外,苏榛还拿了两包鱼面给张掌柜,一包请张掌柜吃、另外一包请他转交给鱼把头项大哥。
“苏娘子可是也想做鱼面生意?”张掌柜得了礼物,自然要多说几句:“这事儿您可得想好,渔家势力盘根错节的厉害。而且鱼面这东西,说实话清淡了些,在我们这儿不太受欢迎。”
“多谢您提点,但是否做鱼面生意是后话了,眼下就先请您和那位项大哥尝尝鲜。”苏榛心中有数,先不急着跟张掌柜交底。
张掌柜懂轻重,不再多问,商量完生意,那边儿伙计也将苕皮称完了重,帐房就过来付银子。
这次千余斤番薯,制了约两百多斤的苕皮。苏榛自留自用了三十多斤,给行商客栈带的是整数的量,刚好一百七十斤。
每斤三十五文,共计就是五两九钱零五十文。
至于杂酱,苏榛自留的多,只给行商客栈带了两坛,共计五百文。
再减掉给客栈的二成抽成,又另收了制酱的三百文订金,一来一去总共便是五两四钱零六十文。
苏榛揣好“巨款”,张掌柜预祝萧家围猎大有收获,并说行商客栈的东家们、已经同意了后厨按苏榛的法子去改造,正寻工匠呢,年前就能开工:“若是真的解决了窜烟的问题,我们东家说还会另置一份谢礼给苏娘子的。”
第42章
苏榛一听便笑了起来:“不必客气,以后有新的吃食,还要倚仗客栈帮我们推广呢。”
张掌柜:“那必是没问题!”
双方又客气了几句,苏榛便打算告辞,突然想起来叶氏嘱咐的事儿,忙拉住寒酥:“你的信呢?”
“信?”寒酥不解。
苏榛怔了下:“伯娘说你给星月娘子写的信啊!没带?”
寒酥:……
“怎么了?”
“还没写。”寒酥神情仍旧平平静静的。
苏榛微嗔:“当初人家冒那么大风险出城相送,眼下安顿好了,于情于理都该书信告之。寒酥,这道理不该我跟你讲的。”
寒酥并不争论,只简简单单地问张掌柜借笔纸一用。
两张纸、一枝笔,也不坐,直接站着、悬腕写了几行,等墨干便叠了。另外一张纸写了地址人名,一并交张掌柜,请他见到进京的信客便代传。
苏榛知道行商驿站也算是半个官方邮局,便赶紧又把钱袋子拿出来问寄信的价格。
张掌柜:“信客分步递、马递、急脚递三种。若是不急,就用步递,银子也不用给了,信客跟我熟,我说一声便是,但就是需要的时日比较长,入京起码两个月左右。马递的话,半个月差不多,但要一百五十文。急脚递就更快了,日夜兼——”
寒酥直接打断:“步递就好。”
苏榛白了他一眼,直接数出一百五十文给了张掌柜:“麻烦您,马递。”
“省得。”张掌柜收了钱和信,自是承诺定会交给信客。
其实这轮的苕皮生意,对客栈来说并没赚下什么,但张掌柜觉得能结识了萧家和苏娘子、主要是他们背后的盛家,就肯定是不亏的。
如今帮萧家,那便是雪中送炭,情谊可是比锦上添花胜出百倍。
而对于苏榛来说,五两多银子也不是净赚。减掉成本,余下也就四成、五成左右的利润。但时下普通人家月收入也就三两。萧家和苏榛短短三、五日就赚了人家一个月收益,已经很不错。
皆大欢喜,双赢!
就是寒酥一直沉默着,是心疼一百五十文?
苏榛又好笑好无奈:看来这小子还没开窍,都不知道想念女朋友!
出了客栈,白老汉赶着车,三人轻车熟路的进城、奔赴市集。
苏榛盘腿坐在驴车上,絮絮叨叨的跟寒酥盘算要买什么。但要先预留出二两五,因为回村得先把舒娘缝的三件皮子衣服钱付了。
余下的现银,肯定是拿大头儿出来买做鱼面的番薯、制杂酱的肉,做耐饥丸的糯米和红枣、以及再囤些米面粮油和各类鲜菜。
其它的钱便存着,毕竟还要盖围墙和新房子呢。
寒酥特别爱看苏榛盘算钱时候的模样儿,因为无论多穷,她脸上也见不到愁苦,满眼都是对将来日子的、好的期盼。
不知不觉的,他也被苏榛的情绪感染:“盖房的钱,争取围猎就能赚到。”
“嗯,不着急的。”苏榛倒也没说假话,反正一点点的存呗,急也没用。
白老汉听着,也给出提点:“寒酥说得没错,白水村猎户是穷,但有本事就不会差。就说乔家吧,就乔里正跟乔大江两人打猎,不也养活了一大家子。”
“白叔,长虚山上猎什么最值钱?”寒酥问着。
“值钱的肯定是那些猛兽,但也很少能碰上,比如虎啊熊啊之类的。再往下比较多的就是貂、狐、野猪、狼、鹿、狍子之类的。但猎这些也有规矩,出发之前乔里正也会去问府衙。比如前年闹狼灾,狼群下山伤了人。所以当时府里就下了令,猎到狼,不止能拿去卖钱,每猎一匹,额外赏绢一匹。”
苏榛:“赏这么多!”
时下绢价一匹至少也得七百文,花色复杂些的更是值钱,苏榛此刻满脑子都在换算。
寒酥一瞧她眼珠在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俊不禁,抬手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
苏榛浑然不觉,仍旧问白老汉:“还有什么赏钱多些呢?”
白老汉一边思索一边聊:“太凶猛的那些个,我就不建议你们去冒险了,毕竟啥也不如命值钱。但要是能套到野马、海青之类的,可就发了。朝廷最稀罕的就是海青,一只活的赏钱至少二十两。”
“海青是什么?”终于来到了苏榛的知识盲区。
寒酥轻声告诉她:“是鹰。”
苏榛瞬间反应了过来,是海东青!在现代她听过,完全没见过。据说在清朝,戍边人如果能捕捉到海东青上交,可以获得减刑或者被直接释放。
可想而知它的珍贵程度。
而时下……她偷偷瞥了一眼寒酥,还是别在他面前提这种没谱儿的事情,更何况训鹰可不是容易的。
“套野马的赏钱有多少?”寒酥的关注度也在其它。
白老汉也来了精神,他就爱唠这些:“老早的时候马便宜,后来连年战乱,牧场少了大半。眼下一匹普通的马能卖二十两银子,若是套到野马群里的种马、马王之类的,估计能卖到三、四十两,府衙额外赏银也得有个三、四两吧。”
“嗯。”寒酥低头默默算盘。
苏榛捅了捅他胳膊,“你会?”
“会一点点。”寒酥含糊着答了。
其实他何止是会一点点……
京城冬狩皇家猎场套马大赛,他从大宁朝建朝就开始参加了,连拿两年头彩。
可他并不想把话说得太满。一来那是皇家围场,所谓的野马压根没什么野性;二来那些所谓皇室子弟的骑术……呵。
他想不拿头彩都难。
但此时生存不同于竞技。无论是人或动物,都是以命相搏。
三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市集,可在拉脚车夫候着的地方没找到成树,其他人说他今儿接了活儿,怕是要下午才回来。
苏榛和寒酥倒是不用在集市傻等,直接请白老汉驾车去了成树家。
成树娘子王氏带着小儿子在家,自然也认得苏榛,欢欢喜喜的请客人们进屋坐,寒酥跟白老汉避嫌自是不会进的。
苏榛便直说了来意:“嫂子快别忙,我们还要赶回白水村,今儿只是来买黄酱,不知您家还有多少?”
王氏有些惊讶:“上次的都用完了?眼下我家一年份的酱估摸还能称个三、四十斤。若是不够,我这去邻居嫂子家拿,她家也是我帮着腌的,口味一样。”
苏榛心中一动,“她家腌得多吗?”
“她家人口多,每年我都帮她制好几缸的,除开自家吃的,剩百十来斤肯定是有。”
苏榛盘算了一下,其实特别想一口气要个一百斤。但她手头上能拿出的现银不多,而且人家本来制酱就是自用,又不可能像行商客栈一样先付订金,或是干脆赊账。
无奈,便先只要了一个上限,五十斤。
王氏不住的点头:“省得,还要啥?鲜菜还要不?”
“要的,还是那些个鲜菜啊、咸瓜齑之类的,份量您就看着给我配,每样都称点儿,一共三百文左右的就成。”
“成!”王氏应了,便让小喜去邻居家拿酱,她则带着苏榛和寒酥、白老汉去地窖搬菜。
几次来买,地窖倒是给搬空了一半儿还多,苏榛见状有些不好意思,怕成树家自己的囤粮都不够。
王氏却乐不得的解释说巴不得能把这些菜卖出去呢,否则每年都吃得烦腻。眼下能把咸瓜齑卖了换钱,有了钱想买啥就买啥,想吃啥就吃啥,最近几天家里伙食都好了不少。
苏榛想了想,便问:“即然如此,那等两三日,我再过来找您买五十斤酱可凑得出?”
“有有,找得到找得到,哪怕邻居家没了,我娘家肯定也有的。”王氏赶紧答应。
“行,那就这么约着。而且也不止这点儿数量,等围猎结束,我再过来跟嫂子您细谈一个买卖可好?就专做酱料和咸瓜齑,但是光您一个人做肯定是不够,您这儿附近可找得到帮手?”
“只要能赚钱,人手要多少有多少。”
“行,那我下次来咱们再好好盘算。”苏榛脑海里全是“老干妈”“饭遭殃”烧椒剁椒酱……
可惜时下压根没有辣椒,但能调配出口味类似的,也是笔不错的日常进项呢。
最后一算帐,五十斤酱加上咸菜和鲜菜,一共付了成树家一两零五十文。
临走,王氏又生拉硬塞的多给苏榛拿了袋番薯,约摸着也得有个二、三十斤了。
出了成树家,三人便去了那个卖锅碗瓢盆极便宜的杂货铺子,选了装酱的素色瓷瓮和几张红纸,一共花了一百八十文。
瓷瓮选了两种,能容一斤酱的买了十个、能容五斤的买了八个。其实两种瓮价格差距并不大,但因行商客栈张掌柜专门提了得要几个小罐儿,那这多出的成本就也肯定也是要加到杂酱卖价里的。
反正以后酱制得多了,自然不会在杂货铺子买容器,得去窑里专门订制。
这么一通采买,苏榛钱袋子又瘪了一半儿,留出给舒娘的制衣钱,能用的只剩一两七钱零三十文。
第43章
好在今天要买的东西也不多了,直接先去了粮铺买了白米二十斗、糯米两斗、红枣二十斤。时下红枣价格倒是极便宜,每斤才三文,苏榛便想着多买点儿,能做不少吃食。
两种米花了四百四十文,枣六十文,刚好用掉五百文整。剩下的钱,苏榛打算全部买做杂酱的肉。
买肉倒是简单,白老汉的大儿子在省城酒楼当帐房,有相熟的肉铺。
平时白老汉买肉,每斤也是能便宜个一文两文的,苏榛直接跟着他买就是。猪肉二十三文一斤、汤骨十文一斤,苏榛挑了十五斤后腿肉、十斤汤骨。
临出门看到地上桶里摆了一整套的猪下水,说是今天早上才杀的,整套约摸着有十余斤,全拿的话一共才一百文。
大宁朝人不爱吃猪下水,这价格基本就是给钱就卖的程度,苏榛果断全包!
当然,她也接收到了寒酥眼中对下水的嫌弃。
苏榛:呵,做好了你别吃哈!
肉铺消费:五百四十五文整。
钱袋子可以用的余额:六百八十五文。
从肉铺出来,三人便都饿了。
苏榛带了几个肉包子。她本想请白老汉一起寻个小食肆,点上三碗肉汤配着吃。但白老汉替苏榛省钱,找了市集街边点着炭炉卖热水的,包子付三文就给搁炭炉上烤热。外加热水一文一大碗,三人一共才花了六文钱。
白老汉和苏榛吃的都快,竟是寒酥最斯文。慢条斯理的、吃一口就一口的热水。哪怕他衣衫朴素,但光是那张脸和身高已经引得路边经过的姑娘、妇人都要偷偷盯他几眼。
苏榛心里好笑,抬头打量寒酥,心里莫名的有些小骄傲:看,这也是我弟!
吃饱喝足,最后又去炭铺买了两秤煤花了两百文。在药铺买了七十文所谓的药,其实是调料。
药铺的坐诊大夫心里可是太好奇了,毕竟这姑娘每次来买的都是乱七八糟、完全不是治同一个病的药。
是得了啥疑难杂症?可惜了这水灵灵的姑娘,唉,命苦啊。
钱袋子可用余额四百零九文,索性又花了九文给谨哥儿买了零嘴儿,打道回府!
钱少,但买回来的东西多啊,采买的幸福感谁懂……
回程的路起先走得是快,但愈离长虚山近、速度就慢了下来。昨晚的雪下了厚厚一层,车轮不停的打滑,驴子步履蹒跚。
三个人索性都跳下车跟着走,时不时推一推,好在今天买的东西份量不算重。
看太阳约摸在申时左右,白水村就到了,三人重新坐上车回到了萧家。
离得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萧家屋前、叽叽喳喳孩子们的欢呼声起此彼伏的。
定是在玩冰滑梯!
苏榛立刻莫名开心了起来,跳下车紧跑几步、高声喊着:“我们回来啦!谨哥儿,有没有想——”
后半截话活生生的吞了回去,她怔怔的定在了雪里。
盛重云站在雪梯下,正伸手护拦着从高处滑下来的谨哥儿。
此刻听到她的声音便半侧过身看过来,眸色清润映着雪意,嘴角微微上挑,一丝欣喜、一抹笑意。
可笑意也在看清她的同时逐渐上冻,并只恨冻得还不够快。
毕竟她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刻在头顶了!
“苏娘子回来啦!”小司也从雪梯后面钻了出来,他跟小山是负责后面的“安保”。
紧接着,所有的娃娃们都像是从四面八方长出来的、包括刚好滑落地的谨哥儿,乔大宝、二宝,一边高喊着“姐姐姐姐”,一边带头冲向苏榛的怀里。
三个炮弹速度太快,差点把苏榛顶倒,好在后腰被人扶住了,是寒酥。
苏榛借着寒酥的力气站稳,这才发现屋前不止一个雪滑梯和冰屋,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雪人,孩子们是把这里当成冰雪乐园了?
另外这个娃娃是谁?那个娃娃又是谁?是全村的娃娃们都来了????
此刻的苏榛头皮有些发麻,突然想遁地……
屋外,孩子们继续疯玩儿。
白老汉跟寒酥等人把今天买的东西搬进冰屋或灶间。
叶氏把苏榛拉回卧房,一脸喜色,小声说着:“重云公子上午就来了,说是奉了他爷爷之命来看你萧伯。但看便看了,吃了午食都不走,找了诸多借口留下,还要陪谨哥儿他们玩,想来是为了等你。”
“伯娘,您想的会不会有点多?”苏榛此刻的心情比上冻的古井还平静,主要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魅力、更不认为盛重云会是个“从一而终”的男人。
索性跟叶氏全说了:“我跟寒酥上次在武器铺就撞见过他,当时他在陪他表妹还是未婚妻之类的。”
“未婚妻?”叶氏震惊:“你才跟他退了亲,他就又有未婚妻了?”
苏榛点了点头,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武器铺里那个娇甜清悦的声音。
当时他选择了不出声、不相认,她就明白了他的态度,并且也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
“可是……会不会是误会?”叶氏还在那里纠结,毕竟如果盛重云真的属意榛娘,这会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起码榛娘就再也不用跟着萧家在白水村吃苦了啊。
苏榛自然明白叶氏在纠结什么,但她坦荡荡无所谓、更也无所畏惧。
便只笑了笑,平静的:“伯娘,别多想了。重云公子来者是客,更何况毕竟是他把我跟寒酥从千锦庄救出来的。该有的体面、该有的报答得给人家。眼下咱家也没什么可还人情的好东西,就先从吃食上安排吧,我这就下厨做菜去。”
“可是……”叶氏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觉得说什么也没意义,自家的落魄已经不是能为苏榛做主的情况。
虽不能为她撑腰,起码要让她有个好心情。叶氏便收起心里的难过,扬起惯常的笑容:“行,伯娘跟你一起准备晚食!”
盛重云这次来确实带了礼物,且一看就用了心思,都是些不贵、却在冬季稀罕的新鲜蔬菜、吃食,多少也能让萧家收得安心些。
聪慧如苏榛当然也想到了这点,心道谁说古代世家子弟人均不识人间烟火的,这不挺懂事?
包括有各色坚果、一整条羊腿、两筒茶叶、一篮鲜菜、一坛酒,以及一篮的……鱼?!
他还记得。
她也记得,他上次离开白水村那天,她说要做酱焖鱼,他答应了会回来吃,而回来的只有寒酥一人。
哼!
哼哼哼!
苏榛在心里使劲哼哼了几下,莫名的又舒坦了些,行吧,那就做个鱼吧。
但就不用他拿来这几条了,冰屋里有处理完的鱼段儿,简单。
有时候苏榛会有一种错觉:萧家像一台永动机,谁来了都会变成上面的镙丝钉。
比如此时的盛重云、小司、小山。
当然,脏活儿累活儿主要是小司和小山在做,盛重云站在屋外像个活体模特儿,谨供大家参观那种。
偏偏今天来萧家的人还特别多,一拔拔儿的,一拔是来送鱼的,一拔是来送娃的。
乔里正吩咐参与围猎的各家自己去捞鱼,收拾好再给苏榛送来。可送来一瞧,嘿,这个啥雪梯的真好玩、那个啥冰屋可真方便,于是便把自己人自家娃也带来看热闹。
苏榛无奈的想:要不要在门口挂个冰雪大世界的招牌????
最开心的倒是谨哥儿,守着雪梯当了梯王。
十分尽职的盯着,维护排队的秩序,哪个娃娃插队就让乔大宝拎出去单训、哪个娃娃小短腿上不去梯子就请盛重云抱一把。
而盛重云居然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整个人本就如雪似松芝兰玉树的,此时托举几个孩子也托出了水墨山水画的风姿。
再加上院里还有默默干活儿的萧寒酥,如果说盛重云风姿如芝兰玉树,那么萧寒酥面容就是祸国民。
两人明明不同的气质,但苏榛总觉得他俩说不出哪里是一致的。
算了,没空比较,也无需比较。一个是自己弟弟,另一个……天上的云。
但屋外是不是太乱了!!!!
尤其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的尖叫声,有强迫症的苏榛感觉此时濒临炸毛,该出手时得出手。
苏榛踏出灶间,直奔雪梯,叫了暂停。等孩子们聚拢过来,笑眯眯的开口:“大家想不想玩更有趣的?”
“想!!!!!”众娃语。
“姐姐告诉你们,任何现成的,都不如八个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好!!!!”众娃语。
“你们想不想回家之后被爹娘夸赞,说‘哇,我家孩子可太棒了、太聪明了!’”
“想!!!!”众娃语。
“那就跟姐姐学做冰灯好不好?把整个白水村点亮!”
“好好好,这样我奶奶就不会半夜掉茅坑踩屎了!”乔二宝光速出卖了他奶奶的隐私。
苏榛下意识瞅了寒酥一眼,寒酥回应她的注视,也是笑意吟吟的:不关我事。
盛重云的目光一直在苏榛身上,也意识到了苏榛跟寒酥之间有一种似有若无的默契,但他自然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做出任何反应,只有不动声色的旁观。
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该一直盯着苏榛看。但如果眼神、或者想法能自控,他压根就不该出现在白水村了。
苏榛是给他下了什么蛊?
第44章
他不认为自己该对苏榛产生额外的、不该有的感情,但每次接近她就会觉得安心、踏实,就好像前世俩人就熟悉了一样。
她为了做事方便,腰间没有任何挂饰。上身着不带绣样的紧身素青棉袄、同色的及踝棉糯长裙,一头乌发也没有梳时下未出阁姑娘惯常的垂挂髻,而是极利落的高高束起,发尾长至腰间,*随着她的动作间或飘散、轻摆。
几日不见,她脸上已圆润了些许,玉白的面颊被风冻得泛红,一双眸子雪洗般透。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是美的,且不是钟离语琴那类雕琢而出的美,而是风与朝阳。
“公子,克制。”
小司的声音在盛重云耳边幽幽响起。
盛重云扫了他一眼,强迫自己收回凝在苏榛身上的视线:大意了。
其实制最简单的冰灯,就是找个盆子或桶子当模子,先盛满水,待水面和靠近桶壁的地方都结了冰,再把里面的水都倒出来,往里面放入蜡烛便是。
这办法白水村民也都会,但苏榛却告诉孩子们得有创意、得动脑。
孩子们不大懂什么叫创意,苏榛干脆说谁做的灯好看,谁来年就长得好看。
这么拙劣的谎言,搁外头没人信,但白水村最好看的娃娃是谁?是谨哥儿啊!
孩子们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做灯做的……
再也不用其它动员,说干就干,立马散了,拼命往家跑,找容器赶紧制!
苏榛:呵,起码在天黑之前萧家都安静了……
接下来,苏榛环视了屋前剩下的“闲”人。
主要是盛家来的那三人,而他们也统一感受到了后背莫名发寒。
“小司。”苏榛瞄准了小司。
小司立刻表态:“要不我去林子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打点儿什么野味回来。”
苏榛笑得极甜:“那太妙了,但今日你带寒酥一起吧。教教他打猎的技巧,可好?”
小司可是正经猎户出身,在出发之前寒酥能跟他学到多少、就是赚到多少。
寒酥十分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但他要是敢反驳苏榛,他就不是他了。于是只有默默的应了,拿上自己的弓箭,一步三回头跟着小司进了林子。
小山便跟着萧容一起继续刮鱼青、制鱼面。
叶氏本想跟苏榛一起忙晚食,但惦记着还李家制衣钱的事儿,索性拿了二两五钱跑了一趟,清了欠款,无债一身轻。
苏榛自己做晚食,那么被嫌弃的盛重云只有陪谨哥儿做冰灯一条路。
“重云公子,不如你去帮榛娘?我有些疲累了,我来看顾谨哥儿吧。”叶氏突然开口。
正打算认命的盛重云心中透进光,光里站着叶氏。但他的语气却仍旧波澜不惊:“嗯,也好。”
苏榛:???、!!!、……
灶间只有苏榛跟盛重云,说实话多少有点儿尴尬。
哪怕苏榛很想心无旁骛,但身边站着个快一米九的帅哥,能骛得起来?唯一庆幸的是她看寒酥也看习惯了,对好看的脸有一部分免疫。
“要不,你帮我剥蒜吧。”苏榛开始派活儿。
盛重云总算笑了,气笑的:“榛娘,你是不是认为我其实什么都不能做。”
“没没,我可没那么想,你别冤枉我。”苏榛一边说、一边心想:“那不然呢?”
盛重云索性直接走近苏榛,低着头直视她。
苏榛被他看得发毛,败下阵来:“行吧。”
说着,指了指地上的木盆,里面是今天买的整副猪下水,“那你负责把毛肚、猪肺、大肠挑出来清洗。”
盛重云的神色,随着苏榛的指令而逐渐姹紫嫣红……
苏榛:这可是你自己要做的。
其实今日来萧家,盛重云刻意衣着“低调”,外披的狐裘都直接留在了马车里,身上只穿了冰蓝直襟棉袍,腰系一条嵌玉带子而已。
即便低调至此,当他坐在小板凳上、长腿摊开露出锦靴的当下,仍与面前这一大盆血淋淋的下水格格不入。
苏榛假装看不到这种格格不入,更何况她也不是故意要整人。这活儿如果不是盛重云干,那一定就是萧寒酥干。
“其实……我也会打猎,我带寒酥去也行的,把小司换回来。”沉默的盛重云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
“晚了,他们早走了。”苏榛直接教他步骤:“你先用清水把毛肚、猪肺和大肠都冲干净,上面好多浮毛呢。”
盛重云:……
“然后用盐、醋、草木灰反复的搓,搓得用力一点哦!重点是内脏里面的褶折,你得用剪刀把它们剖开,摊开来洗。务必把里面的粘液也洗干净哦。切记切记!”
盛重云:“其实,我擅长剥蒜。”
苏榛:“晚!啦!”
苏榛恶狠狠的发出最后的指令,但还是看在盛重云……不知道什么的面儿上,舀了温水给他用。
但这个“贴心”的举动,让盆里的血腥气、草木灰的涩气、大肠隐约的臭气一股脑的蒸腾开来,且随着盛重云手指搓洗的愈重,臭气越大。
灶间里的芝兰玉树不自觉的想犯呕,强忍着。
直到连苏榛都开始犯呕。
片刻后,盛重云端着一盆猪下水被轰出了灶间,赶到了冰屋里……
对嘛,反正萧容跟小山那里处理鱼也腥臭腥臭的,臭活儿不就得扎堆做。
小山其实心疼他家公子,想跟盛重云换岗,屁股刚离开板凳,就听到苏榛朝冰屋喊了声:“小山,那可是你家公子自己主动要做的,我可没欺负他。”
小山:……
盛重云沉默着,终于长叹一声,晳白的手指插入了猪血中:眼下这盆猪下水跟他有了血海深仇!
苏榛打算做的菜是毛血旺。
在现代的时候,毛血旺通常用牛毛肚和鸭血,但其实最早的血旺就是猪下水,而且是用猪骨熬制汤底。
但眼下熬汤底是来不及了,苏榛打算在配菜花样上多下些功夫,想着盛重云拿来了一篮子菜,便去翻捡一下看看。
不看则已,一看惊人。
菜篮子上面是些寒葱姜蒜没错,中间除了黄豆芽儿之外居然还有一大块豆腐,最底下的竟然还有落苏(茄子)、韭黄、和千金菜(莴笋)!
不贵,但它们是反季节菜,外头压根买不到!
苏榛开心的冒泡儿,她知道时下的富贵人家有温室用来种菜,看来盛家就是如此。
羡慕,好生羡慕。
苏榛暗下决心,赚了钱也要搭温室,也要这么种这么吃!
心里一高兴,酱酥鱼多做一些好了。
转身就又去了冰屋,取一直备在那里的鱼块,特别挑选了肉质最细最精的拿了。回头还冲着盛重云灿然一笑,权当对他送来鲜菜的感谢。
盛重云却被她笑得头皮发麻,断定自己又被嫌弃了,悲愤交加,清洗毛肚的手速又快了三成。
酱焖酥鱼是苏榛做过几次的菜,轻车熟路焖了一大瓮,搁在小灶上小火慢炖。紧接着就开始备毛血的配菜。
先摘了黄豆芽儿,又洗了寒葱、姜蒜各自切了,配花椒桂皮八角,以及最重要的、苏榛配的香辛粉末。
铁锅入油,油热了炒以上的配料,炒香立即出锅备用,再留底油炒了一大勺的豆瓣酱。
苏榛做菜舍得放料,量大到经常震惊了叶氏。
全部炒好,盛重云也终于把猪下水端了回来。
苏榛检查了一下,发现他洗得真是干干净净且分类整齐,治愈强迫症。便直接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权当表扬。
“还需要做什么?”盛重云又问。
“手撕猪肚、猪肠切小段、猪血和豆腐切小块儿、猪肉切薄片、莴笋切条。”苏榛笑眯眯的做出下一步指示。
盛重云发现自己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听她的便是。
两人站在灶间各忙各的,一高一矮,也没说话、间或抬眼看一眼对方在干什么就好。
其实就是盛重云在切菜,苏榛坐在板凳上剥坚果吃。
盛重云是个会选礼物的,他带来的那些干果里还有优昙钵和雪梨干、南北杏之类的。苏榛心里想着等天气再冷一些拿来炖汤再好不过。
这一幕,盛重云莫名竟觉得有些熟悉。可这熟悉感来得实在诡异蹊跷,大概是完全不应存在的想像吧。
“主食是吃蒸米饭,还是包子、还是鱼面、方便面?除了米饭,其它都有现成的。”苏榛一边干活儿一边问。
盛重云:“那就米饭吧。”
“行,热包子吧。”
盛重云唇角微扬:“那你还问我?”
“谁知道你那么不懂事。”
盛重云很想表现出严肃或生气的态度,但水汽氤氲、香辣扑鼻的灶间,站着那样一个瘦弱无骨、干起活儿却马不停蹄的姑娘。
谁能跟这样一个娘子生气?
苏榛此刻已经完全不想再客气,她发现盛重云这种人,你就不能跟他客气。直接去冰屋取了三笼包子,今晚人多,量大。
话说回来怎么好像每天都有不少人???
苏榛只能安慰自己人多了热闹,这真是无奈的小确幸。
约摸着菜马上就能好,苏榛便让盛重云用上次的那个哨子唤小司和寒酥回来。
盛重云发现自己在萧家只能当个木偶,被苏榛操控得还兴高采烈的……
第45章
吹完哨子就立刻又回了灶间看苏榛还要干啥。
灶间只有两眼灶,他正猜这包子要怎么加热,便见苏榛直接掀了酱焖鱼的瓮盖儿,里面浓郁的汤汁正咕噜得刚刚好。苏榛寻了筷子,把冻包子挟了一批铺在上头继续焖着。
盛重云上回来就没吃着这鱼,眼下“惊鸿一瞥”,同时也闻到了香味儿,喉间竟下意识咕噜了一声口水音,好在苏榛没听到。
应该没听到……吧?
从他的眼角看,苏榛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轻翕了下,嘴角上扬。
嗯,听到了。
听到了自也不会揭穿,苏榛把包子热小灶上,大灶上铁锅里的水便刚好煮沸了,将方才炒的所有香辛调料倒了进去。
再逐步加黄豆芽儿、千金菜,以及盛重云洗切的那些个荤的,不好熟的先放。最后盖上锅盖又焖煮片刻。
等熟的功夫她也没闲着,去外头寻了粗枝,直接在灶间用三角堆放法搭出个架子。
搭好,再去揭开铁锅锅盖,里面已经是汤汁红亮、浓香扑鼻。
这还不算完,苏榛又在锅里撒上厚厚一层蒜末,直接用大铁勺烫滚了一勺油全部浇淋在了上头。
只听“嘶啦”一声,又香又辛的味道恨不得能冲上云宵。
“来帮忙抬下去。”苏榛唤着盛重云,在锅把上垫了湿布,俩人协力把铁锅抬到三角树架上搁着。
最后在毛血旺上撒了把芫荽。鲜红、金黄、青翠,一大锅有菜有肉、有咸有香的江湖菜鼻祖毛血旺,齐活儿。
外头也有了动静,是寒酥和小山听到哨声赶了回来了。这次去的短,野味儿没猎到,但居然带回一袋子鲜嫩的冬蘑!
苏榛拿着袋子喜不自胜,“这么大的雪,还能找到鲜蘑?你俩可太厉害了。”
“这多亏了小司,他经验丰富。否则在我看来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哪里会想到雪下还有鲜货。”寒酥走这一趟下来人都松驰了不少,眼神都闪着光,显然进林子并没让他觉得烦,而意外有冒险的快感。
众人正叽喳着,叶氏端了温水出来,“快先洗手去,边吃边聊,小司多给我们讲讲!”
谨哥儿最机灵,已经开始摆碗筷了。
最近萧容和寒酥又抽空用边角料凿磨了不少木碗木盆木碟的,家里不需要再拿桦树皮盛饭了。
手工虽说粗糙,但很实用,样子也不丑。苏榛评价为:原木田园风。
在外头干活儿的都赶紧洗手,寒酥洗好了就站到了屋外,由着苏榛拿了个干草编的手帚,替他扫干净肩上、身上沾的雪沫子、灰尘。
“小司,来。”苏榛扫干净寒酥,直接喊小司也过来。
小司怔了下,下意识看向盛重云,不太敢动。
“快过来啊!”苏榛真心懒得理会他们主仆之间这点儿阶级小眼神儿,见小司不敢动,便扭头瞪了盛重云一眼。
一天哪儿那么多臭规矩!
她瞪得那么理所当然,盛重云竟无意识的赶紧朝小司点了点头。
小司强忍着没笑出声,三步两步蹿出屋,张开双臂前前后后让苏榛好一通扫,那叫一个得意……
“我来吧。”寒酥突然接过苏榛的手帚,“你坐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