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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吃过午食,整个下午都在各自忙碌的状态下渡过。所有人各司其职,榛娘和谨哥儿则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她先拿了一小桶米汤水跟着叶氏等人去了趟河边换寒酥回家吃饭。

米汤水是寒酥要的,倒不是要吃,是要和制弹弓泥丸。

寒酥可是真没闲着,方才在河边凿了个小冰洞挂了个网,也不必有人守,嘱咐叶氏隔一个时辰过来瞧一眼就成。

甚至还在河边挖开了一处冻土,收出一小盆底下的胶泥土给谨哥儿。

并仔细教了谨哥儿怎么用米汤和泥。和到抓一把、握紧小拳头,手中便没有浮泥为最佳,跟和面差不多。

用米汤稀水和的泥粘性好,用泥丸不会掉渣儿,硬度也高些。

虽说在武器铺子买的石丸也不贵,但毕竟是易耗品,多做点不花什么钱的泥丸,哪怕只为练习准头用也是好的。

苏榛最后还叮嘱谨哥儿:“捏得越圆越好,捏好的就盖上湿布放旁边阴着。记住别搁的离篝火太近,会烤裂。然后你每隔一刻钟左右便去揭了布给泥丸翻个面儿。”

谨哥儿认真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我能行的。”

“谨哥儿乖。”苏榛捏了捏他小福娃似的脸颊,又跟叶氏等人打了招呼,便跟寒酥一起回家了。

今儿萧容和寒酥拖回来的松木,除了边角料檗做柴之外,最主要是要做三辆木橇车。

二辆进山用、一辆留给叶氏运水用。

时下雪地常用的运输工具便是木橇车,苏榛这两日也在村里瞧见过,大概类似于现代的雪橇或爬犁。不用车轮,人力拉着在雪地上走。

苏榛虽然没亲自动手制过,但荒野露营博主的冬季视频里可是没少见这东西。

露营博主最爱的两种天气:大雨、大雪,毕竟没点儿困境的视频流量是不会好的。

更何况露营就像过家家,总得干点儿什么。

眼下虽说不是为了露营,但也是为了赚银子为了生计,必要性更强、苏榛的参与动力自然更足。

回到家,寒酥赶紧进了灶间吃饭。

屋外的萧容已经把一棵松木剖砍成了数条四尺左右长度的板子,并在避风地点了小堆篝火,拖着板子过来一根根的烘烤。

苏榛打下手,在萧容烤木板的时候时不时在板子上撒些积雪,让板子不会烤焦,没一会儿,板子就被烘出了弯曲的弧度。

等寒酥吃好出来,便让苏榛去屋后晾晒苕皮淀粉,他则跟萧容一起组装。组装也简单,都是榫卯结构的,嵌合在一起便好。

木橇车的图纸是萧容画的,但尺寸都是苏榛算的。

等嵌出一个底部船形框架,寒酥和萧容便都觉得这四尺长的底部会不会太小?白水村其他人家的雪橇车几乎一丈长。

寒酥就又把苏榛唤了出来,三人再仔细商量商量。

“萧伯,咱家的车不图大,图家里人人都拉得动。并且,冬季就是单纯的拉拽式,春夏秋可以在底下安上木轮,变双轮或独轮车。另外,我还有个想法,等咱家这批苕皮的钱拿到,去铁匠铺打两根铁条嵌在车底,它不就直接可以当凌床用?我听说山上也有冰河呢,咱们这一车就是三用,小而灵活、转向和拖猎物都不愁。”

萧容一听,恍然大悟:“倒是没想过还可以一车三用,果然榛娘周到,就这么做!”

他也听说过,如今有种可以在冰上滑动的木车叫做凌床。上铺草帘,底嵌铁条,人坐其上,像撑筏子一样用竹篙或铁制工具撑着走,速度极快。

其实他更不知道的是,这种“凌床”未来延革千年都还在用,只不过款式改良了许多罢了。

现代苏榛曾经有一年冬天分别去了西伯利亚、英国布伦凯特拉山顶湖区,一个人体验暴风雪单人冰原冬营。

冰上、雪中搭帐蓬、丛林探险,甚至还自建过原木庇护所。也正是那一系列的视频爆火,让她下决心把爱好变成了职业,成为了为数不多的探险型露营博主。

而如今,一切技能变为了求生存。没空儿自怨自艾,唯能苦中作乐。

苏榛把木橇车的事情解答完,就又去了趟河边,拎回第一网捞出来的鱼,小的又扔回河里,大的有五条。

这五条鱼,她要用来准备进山要带的干粮。

其实乔里正给每家的“摊派”公粮不过就是烤面饼,然后猎到什么、采到什么就集体吃什么。

苏榛嘴不馋,但这么吃下去哪里受得了,会缺乏维生素啊!

虽说自家不怕麻烦的话也可以自带些吃食,但想想看那个画面:进山之后就她、萧容、寒酥吃得好吃得香?

这么拉仇恨的事儿,打算在白水村立足的她不能干。

所以她打算换着花样做吃的,把所有人都照顾好,兴许围猎分成的时候大家一高兴,多分她些。

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预算。

乔里正每人预收了一百文,参与围猎的目前是二十五人,也就是共计收了二两零五百文。

整个围猎期是十天到十五天,倘若像往年一样只带面饼,差不多是每人需要一斗白面共二十五斗。时下面粉三十七文一斗,二十五斗便是九百二十五文。

再加上其它烤制成本,差不多一两银子左右。

舒娘说还会带一些咸菜,那么榛娘预估所有人干粮预算也仅有一两五钱左右。

如何在一两五钱、最多不能超过二两的份额内,制出比烤饼有营养、美味的吃食?

搁别人恐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苏榛却已有计划。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白水河可不就有免费的鱼,家里还有大量番薯,她打算把成本摊薄的办法就是不全用白面烙饼,还可以加鱼面、以及方便面、脱水蔬菜、鱼肉午餐肉。

自然,旁人捞了鱼也会卖钱自己拿着。

但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苏榛从来也不觉得坦荡大方的人会“吃亏”,凡事要看长远。

五条鱼不多,苏榛想请大家试个口味,便立刻开工。

先做鱼面。

把鱼刮了鳞去了皮、腮剖了、清了内脏和黑腹膜,翻出盛重云的匕首剔鱼肉,用刃一点点的刮。经络不要,重点是刮到红色的鱼肌也不要,这是去腥的重点之一。

刮成鱼肉茸,加黄酒和葱姜水腌了一会儿,再一点点的加入番薯粉,同时用擀面杖敲打成了鱼饼。

再把铁锅放灶上,锅微热了就撤柴,小火烙鱼饼。无需刷油,只要饼不粘了就翻面,两面不粘*就出锅,一张鱼饼瞬间就成了,放凉了就可以切成条,宽窄随意。

至于鱼骨也没扔,在另外一个灶上熬汤做汤底。

最后把鱼面弄完掂量了一下,居然差不多也有三、四斤的份量,成本却微乎其微,不算人工的话的话只需三文、四文左右,苏榛彻底放心了。

当然,这是因为苏榛没算鱼钱。

但倘若大家认可了鱼面当一部分干粮,那她也会把捞鱼的任务分派给各家,毕竟她也没圣母到出了点子、还要出免费人工的。

接下来就是尝试做方便面,它即能吃饱、还能吃暖、还特别能放不怕坏,煮了后还有汤,干饼子掰碎了还能泡进去,简直就是万能干粮。

苏榛把五斤左右的面粉加盐和水捏团,再擀成面片、拉成细细的条、抹油、团成方方正正的再下锅煎得两面金黄。

油是用的猪肉,更香一些。甚至还有几团加了调料,烘成了直接能吃的干脆面。

考虑到男丁的胃口大,苏榛的面饼便也制的大。

一斤面粉能制五团儿,五斤一共制了二十团汤面、五团干脆面。加上荤油和调料钱,如果不算人工成本,总花费也不过才十七到二十文左右。

胜利就在前方,苏榛甚至觉得有余钱能用猪肉做午餐肉了,会比鱼肉的香。

直到夕阳西下,河边的女眷们也做完了今日的番薯份额,萧容和寒酥接了她们回来,带拎回了后面收了两网的鱼,足足又有二十几条。

谨哥儿也能干,做了足足百余枚泥丸,都阴得半干了,被他小心翼翼的捧着。

大丰收!

寒酥回来的时候,远远就已看到苏榛倚门而立,朝大家伙儿微笑着道一声辛苦了。

其实最辛苦的一直是她,但她脸上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不高兴的情绪。而她脸上的笑容也总是会感染寒酥,让他也不知觉的跟着笑起来。

寒酥脑海里又响起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对他说:“无论榛娘做什么,只要她开心就好。”

见女眷们都回来了,苏榛便第一时间给大家分了钱,连山梅也给了三十文,不收便不必再来了。

叶氏跟寒酥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看吧,我就说榛娘会给她的。

家里的资产还剩三百三十一文,苏榛只觉得自己每天数啊数的,恨不得钻进钱眼了。

春娘三人急着回家做饭,叶氏便没再留她们。而且她也饿了,方才就闻到了灶间里又有香味儿,想是榛娘又做了什么新吃食。

可不就是鱼面和方便面。

第32章

一听说鱼面就是下午捞的鱼制的,萧家人连谨哥儿都惊了。

萧容连连夸赞:“京城里的大馆子里倒也是有鱼面的,我守着个白水河,怎么就没想起来呢。榛娘,这鱼面也能当个吃食买卖不?要不下次去行商客栈问问?”

苏榛笑着摇了摇头,“萧伯,咱家鱼面味道虽然可以,但白水河里的鱼量不足以支撑一个长期的鱼面生意。您想,鱼虽然不花钱,但如果咱家把鱼都捞光了卖钱,村里其它人家没得吃了、时间久了肯定要起矛盾的。”

萧容心里一紧,没错,自己把这事儿忘了,还是榛娘想得周到。

“有没有其它的办法?或者我们自己养鱼?”叶氏问着。

“眼下这寒冬腊月的,现养肯定是来不及。而且养鱼也不是个简单的事儿,挖鱼塘也好、找鱼苗也好,未必适合白水村的境况。”苏榛一边解释一边也在考虑出路。

“如果只需要鱼量充足,倒是有一个人可以做。”久未开口的寒酥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榛怔了下,灵光一现,跟寒酥异口同声:“鱼把头项大哥!”

得,围猎下来就又会有新营生了!

鱼面制作不难,难在去腥。

现代苏榛也只是在露营拍美食视频的时候制过一两次而已,此刻信心也不太足,总之能想到的去腥办法她都用了,甚至煮之前还焯了一遍水。

另外又洗了颗白菘切成细细的丝,先炒了一下去涩,才加水煮开,把鱼面丢了进去,差不多熟了便只加盐、干菇粉末、寒葱碎。

苏榛并没有做得太“华丽”,是考虑到进山后条件会更加朴素。

煮好后,叶氏给大家每人分了一碗。其他人都还在看卖相,谨儿已经小口小口的嘬面了。

“慢着点儿,小心烫。”苏榛笑了起来:“谨哥儿可是饿坏了?明儿姐姐给你做个小背包,装点儿零嘴吃。”

谨哥儿确实是饿坏了,小小年纪做了一下午的活儿,但他饿了也不说,懂事又贴心。

“姐姐,鱼面真好吃啊,比京城的还好吃!”谨哥儿抬起头,鼓着腮帮子边吃边说。

他压根也没吃过京城的鱼面,但坚决认为姐姐做的一定天下第一。

不止是他,萧氏夫妇尝后也是赞不绝口。

苏榛自己也尝了,但她也怕自己弄了一下午的鱼,味觉失调。便看向平时胃口最挑最刁的寒酥。

寒酥压根顾不上说太多话,只给出一句评价:“鲜香味美、爽滑不腻、柔韧适中。”

成了!

吃完饭,日头就彻底落下了山,外头又开始落细碎的雪花,好在风不算大。

萧家两父子自是不休息的,继续在外头点了篝火制木橇车,车体骨架已经完成,还剩加固以及添些栏杆。

苏榛继续改良她的方便面,主要是做调料酱包,就是在苕皮杂酱的基础上多加了一份荤油、花椒、再减掉了其它所有的辛辣料、黄豆酱换成豆瓣酱,炒制出一盆,炒完便拿到屋外冻着。

而谨哥儿也终于困了,叶氏先给他烧水洗漱了,让累坏了的小娃儿先去睡下。

随后跟榛娘在灶间制苕皮,边做边聊些家常话,满屋的蒸制水汽,萦着不知疲倦的两人。

苏榛怕叶氏太累,只让她坐着负责切苕皮。

叶氏瞧着苏榛贴心可人的模样儿,脑子里突然就钻出乔老太太的混帐话,恨得她咬牙切齿,只觉得上午还是打轻了。

苏榛一回头就看到叶氏眼窝又含了泪的模样,忍俊不禁:“伯娘,切个苕皮还能切哭了。”

本来还在窝火的叶氏有些难为情:“伯娘是觉得你为这个家太过辛苦。”

“我辛苦啥,您今儿在河边不比我辛苦?萧伯和寒酥干的全是体力活儿,他们不辛苦?属我轻松呢。”苏榛头也不抬的说着,这是她真心话。

“伯娘,说起来,您跟萧伯把寒酥教得可真好,性子不急不躁、又没有半点贵公子的小毛病。有啥方法没,我也照着学,将来让谨哥儿也成材。”

叶氏总算笑了,“他只是近几个月家里受了难,才一息之间长大了。从前一直不服管教,京城有名的混世小魔王。”

苏榛怔了一下,心念一动,脑海中跳出原身的记忆碎片。

在京城的时候萧、苏两家走动虽多,但寒酥跟苏榛毕竟男女有别,每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但确实是听过他一些不太妙的传闻。

说实话,曾经的萧寒酥更像是现代的那个海里的风流海王,而此刻的萧寒酥年少却持重有礼。

到底是谁换了谁的底子,苏榛不敢细想。更何况她在流放的时候就百般试探过,除了性子稳重了,并无其它可疑之处。

也可能确实是像叶氏所说,家逢巨变所致。

总之,如果寒酥一直这个样子也不错,苏榛没兴趣“破案”,她只想两家人安安稳稳的活着。

萧家一派安稳,但与此同时,乔家十四口却是鸡飞狗跳。

乔家没分家,饭都是一锅吃。灶间的事儿通常就是乔里正的媳妇李氏、长房儿媳春娘和二房媳妇焦氏做,山梅回来后就也加上她。

至于三房,乔老三好吃懒做,娶妻王氏跟他一模一样,两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比谁更能睡。尤其在王氏生了两个儿子之后更以乔家功臣自居,灶间的事是绝对碰都不会碰的。

下午春娘和山梅放了工,回到家就马不停蹄的跟着李氏忙活晚食。

二房焦氏没得着这三十文工钱的机会,心里憋着气,暗骂乔里正偏心儿媳妇,便一天也没干活儿,只说自己犯了头风,晚食都是让乔老二端进房吃的。

其他人晚食过后,春娘便把乔老太婆去萧家闹事的事情跟公公乔里正说了。

乔里正听完,强压怒火,郑重对乔老太太告诫:“娘,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您在外头编排人家未出阁的姑娘,也就是苏娘子大度才没跟你计较,否则闹出人命都有可能!”

“你少唬我!闹什么人命,我说她两句她就能死了不成?你瞅苏榛那个浪样儿,脸皮子怕是比我鞋底子还厚!”

乔老太婆一吼,乔老太爷立刻声称自己要消食儿去,闪了。总归这个家也没人听他的,他留下也没用。

在灶间洗碗的李氏、春娘和山梅都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她们希望乔老太婆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愧意,可显然,她们想多了。

“娘!”乔里正在村里也算个响当当的人物,可面对他娘真是有口难言。

乔老三跟妻子王氏今天吃完晚食也难得没立马回屋躺着,此刻相互对了个眼色,由王氏开口问乔里正:“大哥,咱娘的事儿是小事儿,萧家肯定没往心里去,否则也不会让春娘带银钱回来了。就是不知道……给足了没?”

后半句王氏是问的乔大江。

乔大江心里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答了:“让三婶操心了,钱给了,足额给的,人家做事大气。”

“山梅呢?她可也跟着去了一整日,总不会只管了餐饭吧?”王氏的重点其实是山梅。

“也给了,跟春娘一样给的。”

王氏一听,心里有数了:“按说也不该我开这个口,但山梅在娘家住着、吃着、拿着,我倒是无所谓,可乔家底下小辈儿还有几个娃要养啊。所以那钱是不是该——”

王氏话还没说完,春娘一挑棉门帘走了进来,给乔里正端了碗热茶。回头冲着王氏似笑非笑:“山梅一回来就把钱交了公中的,婶子说是不操心,却操了不少的心。”

王氏全然不顾春娘的讽刺,反而觉得又抓住了话引子,赶紧说:“提到公中,即然没分家,帐目总得让我们也瞧瞧吧,总不能你说交了就交了。让你管帐,不是让你做主。”

一句话把春娘气得头顶冒烟。

乔家所谓的公中帐,基本都是乔里正和乔大江赚的。其它的零碎收入就是李氏、春娘和山梅偶尔进城帮大户人家浆洗个衣服、或是春秋两季下山卖个菜。

其他房里的人一点儿贡献没有,居然还质疑她这个管帐的。

乔大江一见媳妇脸涨得通红,立刻心疼了,站起来吼:“三婶这是什么话?您要是不满意,这帐您管,一并开销都您去负责可好?”

王氏尖着嗓子嚎:“哎哟问一句话都不成了,今儿究竟是拿了三十文还是六十文,不都是你们大房私心给自己找的油水。否则怎么就没问我们三房一句呢?我们也能去赚这个钱啊,不就是洗个番薯,谁又不会!”

乔里正拍了桌子,怒视乔老三:“老三,你们要是吃饱了,就早点回屋躺着去!”

乔老三好吃懒做不假,但总算还是知道怕的,况且面对乔里正也是心虚,便扯着王氏让她闭嘴别说了。

没想到久未吭声的乔老太婆又冲着春娘多问了句:“就只是洗番薯?洗完了呢?做的啥吃食,咋做的,就没瞧一眼?山梅是个蠢的,春娘你也不机灵!”

春娘不想再忍气吞声,冷哼一声:“我是不机灵,但好赖还有点儿良心在,总归不会去人家家里偷鸡摸狗。”

第33章

乔老太婆上午没占到便宜,本就心里憋着恨,此时立马爆发:“你们两个贱蹄子,吃着我乔家的喝着我乔家的,这会儿还胳膊肘往外拐!让你们看看方子怎么了?番薯是只有萧家能做?老天爷说的?”

在灶间的山梅不忍春娘一个人在里面受气,也掀门帘进来,“奶奶,那不叫看,那叫偷,人家要是报官,咱是要吃牢饭的。”

话才说完,乔老太婆已经冲到了她面前,兜头便打。

在乔老太婆眼里,她不敢动春娘,不敢动李氏甚至王氏,可乔家唯一没人护着的、就是二房这个丧门星孙女山梅。

她一边打一边骂,什么赔钱货、贱蹄子、小娼妇。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能戳到孙女的心就说什么。

山梅一颗心早就凉透,此刻躲都不想躲,就由着奶奶打,打死了多好,死了就不用在娘家讨饭过日子。

直到乔老太婆被乔大江和春娘等人拉开,山梅擦掉唇边的血,她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乔里正瞅着屋里的狼籍,以及自己疯癫的娘,心下茫然一片,管这个乔家,他力不从心。

外头的雪花逐渐落得密了,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有些“丰年”也是一样的日日重复、一生都没盼头。

雪夜,萧家人都没睡,分别忙着各自的事儿。

第一辆木橇车已经做好,连平日温婉克礼的叶氏都难得露出了孩子心性,喜欢得不得了,非要半夜拖着去打水试车。

萧容皱眉嗔责:“你都是当了娘的人,怎地做事还这么鲁莽,黑灯瞎火的谁家会去——”

“寒酥,你陪娘去。”

“那还是为夫陪同吧!”

于是乎,方才还在持重的萧容一手拖着车、一手牵起了提灯的夫人,两人就这么相倚着走了……

寒酥默默的看着萧氏夫妇离开的背影,心里都不是一般的无语。

但苏榛却心中有数,这是她跟叶氏偷偷商量过,俩人得分别跟萧家父子说一下乔老太太上门打架的事儿。

毕竟她们想瞒也没用,乔老太太回家必定告状。

“太冷了,回屋吧。”寒酥拉了拉苏榛的衣袖。

方才他俩一起浇制了三个大“冰箱”,墙根下并排放好。

“好。”苏榛正中下怀,应了,跟寒酥推门进了灶间,第一件事便是把踩过雪的湿鞋换了下来、立在灶旁烘一下。

苏榛瞥了一眼寒酥的鞋,慢条斯理的:“寒酥,先去把鞋底刷干净再烘。”

寒酥随口问了句:“脏了吗?”

“嗯,踩了乔家院里的黄胶泥。”

本来弯下腰准备拿鞋的寒酥默默站直了,立定,讪讪的看向苏榛:“没……没有吧?”

苏榛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就捶,“居然真是你干的!让乔老太太踩屎事小,万一伤了人家腿脚,你对得起乔里正吗?”

寒酥直接握住苏榛手腕,平静的:“我不需要对得起乔里正。”

苏榛怔住,有些哑口无言,但但但……

“她在村里传你的闲话,我不过是让她尝了一点点的苦头。”

苏榛深呼吸,把今天的事儿,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讲述了。可才说完,寒酥就像枚炮弹一样蹿了出去。

苏榛吓得跳起来、从后面死死抱住了他的腰身。

又怕吵醒屋里的谨哥儿,压低了声音劝:“眼下第一重要的是围猎,而且乔老太太被伯娘揍得够呛,咱家一点儿没吃亏,真的真的。”

寒酥僵直的站着,不发一言。

苏榛只怕拉不住他,恨不得一口气把好话说完:“你都不知道伯娘今天有多神勇,她直接骑在人家身上了。而且舒娘跟我也按着乔老太太啊,我还趁机掐了她几下呢。这会儿她肯定在家疼的叫唤。你别生气了好不?等明儿的,老太太回家肯定要告状,咱只管在家等着,倘若乔里正也是个不讲理的,你再去打架,我绝不拦了,我还跟你一起去打,把谨哥儿也带着,让他拿弹弓去敲乔家窗户!”

苏榛仍旧死死的抱着他的腰,终于慢慢感受到了他的身体从紧绷、到逐渐松驰了下来。

“榛娘,我总是保护不了你。”寒酥的声音里满满的心疼、自责、对自己的失望。

苏榛迟疑片刻松开了他,并站到了他的面前。

寒酥很高,她需要抬头仰视,可她从来不会觉得可以“借弱行凶”,她只是平静的、理所应当的:“寒酥,我不是你的责任。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更不是。想要活得自在、活得好,我们每个人都得有自保的能力,甚至包括未来的谨哥儿,我也不可能护他一辈子。倘若区区乔老太太都得靠你帮我出头,那我未免白活了。她只是恶心,但并不足为惧。被她破坏掉我们好不容易结识的新朋友?她不配。”

寒酥低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苏榛。

其实方才苏榛挨上他后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知道苏榛的意思,他承认苏榛说的对。

但并不是所有的“对”都会被严格遵守,至少他做不到对苏榛受了委屈却视而不见。

乔老太太的确不足为惧,但他脑海里有个声音在盘旋:苏榛,永远是他的责任。

叶氏是被萧容“拖”回来的,她跟桶一起坐进了木橇车。

萧容嘴嫌体正直,一边嗔责妻子怎么“像娃儿一样贪玩”,一边把木橇车拉得飞快,眼神里全是对妻子的宠溺。

而叶氏,笑得像刚成婚的时候。

她跟萧容都以为这一幕不会被孩子们瞧见,可其实苏榛和寒酥躲在门缝后亲眼目睹。

苏榛:存够了钱还是再盖间卧房吧,寒酥不能再跟着他血气方刚的爹妈睡。

寒榛:那是我不苟言笑的爹????

雪下了一夜。

清晨,苏榛和谨哥儿洗漱完就听到屋外响起了扫雪、铲雪的声音。

以及叶氏跟萧容又急又不好意思的推掇声。

“真不用,大江,我们自己来就成,你看你这……”

乔大江来了?苏榛赶紧带着谨哥儿出屋看。

何止乔大江来了,还有拿着扫帚、雪铲子的春娘和山梅。

这会儿是乔大江搬了梯子,非要上屋顶扫雪,被萧容和寒酥拦下。

萧容此时早就不生气了:“大江你真的不用客气,昨天那事儿错的是乔老太太又不是你们,咱们俩家走动没被影响了就行。”

叶氏也赶紧说:“对对,你们把东西都拿回去,眼下猫冬,这些个吃食都宝贵着呢!”

苏榛怔了下,这才发现雪地上还摆了两只野鸡、一篮子鸡蛋、一篮子干蘑。

春娘哪里肯听,“这是我爹吩咐的,我们要是再提回去肯定被他骂死!婶子您就收下吧,要不我们真的不好意思再登您家的门了。”

推搡间,乔大江就已经上了屋顶,萧容无奈,便也就由着他了,总归这雪确实要扫一扫了。

苏榛没加入大家的“推搡”,也没跟扫雪的春娘和山梅再客气,只是笑眯眯的招呼大家一会儿进屋吃饭。

乔家三口立马推辞,说吃饱了过来的。

“吃饱了也得再吃一顿,就当帮我的忙,我昨儿制了新吃食,本来就是想请大家帮我试试口味呢。”

春娘便也笑了,“成!”

不到一刻,屋顶、屋前屋后的雪就被乔家三口加上寒酥给清得干干净净。

山梅也心细,把干净的雪推到一堆,领着谨哥儿堆雪人玩儿。

萧容本来还生怕乔大江不肯留下用早食,想着用什么办法拦住他,寒酥就已经借口要帮女眷们做个练投石索准头的桩子,请大江哥帮忙。

苏榛悄悄对寒酥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便拉着春娘进屋一起做早食了。

其实早食不用现做,就直接水煮了昨儿苏榛制的鱼面。

春娘进来也不过不是帮忙烫了白菘叶子,边烫边说着:“榛娘,我们确实是吃了才过来的,没跟你客气,有啥新吃食的话,我们仨尝一碗就成!”

苏榛笑着摇头:“没有让客人进门仨人捧一碗的道理啊,不成不成。”

边说边从门口搬了昨晚冻成一坨的方便面酱料进来,放在案板上,切了一部分,再按人头分成小块儿。

眼瞅着拦不住,春娘只有认了,也好奇的看着苏榛的举动。

其实乔家今日早食,除了乔老太太和三房几口子自私的人,其他压根没吃饱,生气都生够了。

但她本来以为苏榛还要煮上一会儿,却没想到切完酱片、苏榛就直接喊大伙儿进屋。

进来吃啥呢?春娘心里犯着嘀咕。

等大伙儿都洗了手,进了灶间,有站着的有坐着的,人齐了。

苏榛笑眯眯的、变戏法一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在碗里放了一勺粉末、一片酱片、一枚弯弯曲曲黄灿灿的硬面饼,再加上沸水,便盖上了桦树皮。

乔大江也有些怔忡,“这得泡上多久?”

苏榛答:“片刻就好,其实本可以熟了再喊你们,但我主要想让大家伙儿都看看这制餐的步骤。这么简单的吃食,是不是可以用做围猎的备粮之一。”

说着话的功夫,叶氏在一旁便把鱼面也下进了锅里。

不一会儿,鱼面便也熟了。

苏榛估摸着差不多了,就一个个掀开碗上扣着的桦树皮。

现代人都知道,方便面它可以不好吃,但它绝对香……

妥妥的先香夺人,巨大“杀伤力”,香得乔家人眼睛都直了。

第34章

这在萧家和苏榛意料之中,苏榛也不说话,拿筷子搅面,弯弯曲曲的面竟然就立刻散开了、面汤的浓香更冲。

萧容便爽朗的请:“都尝尝,趁热尝!”

乔家人还在不好意思,寒酥便带头,第一个端起了碗,谨哥儿紧随其后,毕竟他在旁边可是馋了一会儿了。

没一会儿就没人说话了,满灶间吃面的动静儿。

其实之前苏榛就给乔家送过鱼,但全被乔老太太独吞,所以乔家人并不知道苏榛的手艺如何。

如今一吃一个不吱声,顾不上吱声。

其实时下山里人家做饭,不是蒸就是煮,再不就是烤,哪有像苏榛这么舍得放油炒的。尤其肉酱里还加了很多药铺里买的调料,可以说乔家人压根不知道还能这么吃。

这面在他们看来酱香浓郁,还带着一丝甜味儿,面条细滑柔软,明明眼瞅着就是一碗白水面,怎么就能变成比肉汤还香的底?

甚至就像苏榛说的,片刻就熟了!

如果说乔家两个女眷还多少还顾着些羞涩,乔大江却是三下五除二、糊涂几声一碗面就连汤带菜见了底。

“好吃,真是好吃,苏娘子手艺可真好!”乔大江由衷的赞。

叶氏面带骄傲又给乔大江加了满满一碗鱼面,“再尝尝这个,这是鱼肉做的鱼面。”

鱼面乔大江倒是吃过,甚至最穷的时候也在白水河捞鱼,试着做过。可做出来又腥又硬,没办法下口。

但瞧着叶氏给他的这碗,汤底浓白、面晶莹,上面还撒了把翠绿的寒葱碎,光是这卖相已经足够的好。

再低头闻了下,一丝腥气都没有。便也不再迟疑,一筷子挟起一大口塞进了嘴里,口感十分不同,又弹牙又滑爽又有嚼劲儿,里面还真的有鱼肉的鲜香!

“这真是鱼做的?白水河里的鱼?”乔大江惊了。

寒酥点点头:“对,就是白水河里的鱼,方子是榛娘想出来的。”

寒酥的话,进可攻退可守。他知道榛娘定不会赚村民的钱,但未来有人想做这吃食生计,起码也得念顾榛娘的好。

乔大江一口气吃完,不敢直接问成本,怕苏榛介意,但又不得问个大概:“苏娘子,这两种面制起来……要多少银两?”

苏榛其实知道他会问,直接说了:“如果围猎用这鱼面和方便面,吃足十五天的量,二十五人也只需一两五钱银子。当然,我没算人工和鱼钱。但我想整个围猎期也不可能只吃这两样,所以应该会更低。”

乔家三口人都惊了。

一惊成本如此之低、二惊他们都以为苏娘子这是拿去做买卖用的,此时竟直接说了一个具体价格,这是何等信任。

苏榛倒没把这事情上升到“信任”的高度,其实她穿来之后总觉得方子没什么稀奇的,肯定会有人仿得出来。

可几次下来,她发现自己想错了,这个时代任何手艺内核儿都不在市面上流通,所有掌握方子的人都习惯性藏着掖着。

但核心问题是白水河鱼量不够,小打小闹自然是可以,想靠卖鱼发财可难了。所以她才敢直接跟乔家交底:“我核算过成本,用鱼制面确实能省下一部分吃食钱,而且我还可以换着花样儿给大家做。”

乔大江想了想:“我回去跟我爹商量商量,参与围猎的人都得去一起捞鱼。但最后一步制面,就还得辛苦苏娘子,毕竟这方子是你的,别被旁人看了去。而且也不能让你做白工,得商量商量是按工时给钱,还是猎好了东西多分你一些。”

他这话一说,萧家人和苏榛便都放了心。

一来是觉得可以省钱了,二来乔大江果然是个明事理的。

所有人都认可了这个提议,苏榛便把方便面和鱼面各装了一包让乔大江拿回家给里正试吃。若他也觉得可以,就将这两个加到采买单子里去。

乔大江走了没一会儿,舒娘便也来萧家上工了。

昨儿番薯都洗了切了,今天就不必再去河边,叶氏跟春娘、山梅就在灶间忙着磨碾。磨好的就拿去屋后的晾晒架子上晒。

但架子不够,就仍旧用了叶氏屋里的火炕,倒是能烘上许多。

谨哥儿昨天也累坏了,今天叶氏就搬了小桌、拿了石板,让他用苏榛的炭笔写写画画玩。

春娘瞧着谨哥儿,满眼的羡慕:“谨哥儿才五岁,就识字了。”

叶氏笑着点了点头,“他四岁开的蒙,学了些。但眼下没私塾,就让寒酥每日抽空教些。”

春娘有些黯然:“我家小树本来也开了蒙,一直跟着符秀才学的,可他娘子病了之后就停了,没法子。”

提到那个疯娘子,女眷们又是一通唏嘘,可白水村穷得自身难保,谁也不是谁的拯救。

舒娘跟苏榛在里屋制衣服,同样也是边制边聊。

其实舒娘昨儿下了工也把料子拿回家继续缝制,如此废寝忘食倒也不是因为苏榛给了钱,而是她第一次做这么“艺术”的东西,是想赶紧完工能见到自己“作品”的心情。

苏榛没缝过衣服,手艺自是不行,但也可制些其它简单的。

她拿炭笔在纸上画出巴掌大的方块儿形状,再剪了下来当样儿。又挑了块结实透气的黑色棉布,按样儿裁了十块儿。

舒娘一边儿缝碎皮子一边瞧苏榛的举动,也是好奇,“苏娘子,这是要缝啥?”

“我想缝五个面罩。”

时下的面罩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口罩,但蚕丝材质居多,而且每次戴都需要自己打结,麻烦,也容易滑落。

苏榛的女红虽然不行,但缝个口罩锁个边儿总是可以的。

舒娘在心里嘀咕缝这么小,这咋系呢?但她相信苏榛的安排,等着看就是了。

苏榛做的口罩是双层夹棉的,所以才需要十片布,中间絮薄薄的一点棉花。先大致粗锁边儿一枚,就挑了根皮绳子剪了两段缝在两侧,就是口罩的耳绳。

等她把口罩往脸上一戴,舒娘立刻懂了,大赞:“对啊,用耳绳好啊,好戴还不容易掉,这么简单的东西我咋就想不到,榛娘你咋这么聪明!”

苏榛笑着摇头:“这可不是我想的,是我家藏书上画的。”

“所以说读书好呢,但我家那个不长进的儿子都十五了,还大字不识一个,整天嚷嚷着将来要进城讨生活。”舒娘提起儿子就诸多遗憾。

“那便告诉他,就算进城讨生活,也是识字的赚得多些。”

“说过,但听不进去,说是只要一看到字儿就头疼,就由着他了。”

苏榛便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教育问题是千古难题。

可她却看得出来,舒娘是个心灵手巧的,天生裁缝圣体啊。她缝出来的东西针脚平整细致不说,审美配色还极好。

先前苏榛不过稍微打了个菱形格的样儿给她,她就立刻懂、还能自主改进。不止缝出了菱格,边角还能配出波浪纹,这个时代要是专门能学设计,她必定个中高手。

苏榛心中有了其它计划,但眼下先顾着围猎的事情,其*它稍晚些再提也不迟。

口罩刚缝好一枚,屋外就传来乔里正和乔大江的声音,是尝了面,迫不及待来萧家商量的。

苏榛便先把手里的活儿搁下,出来细说。

萧家没客厅,便把乔里正请进灶间谈。

萧容和寒酥仍旧在屋外忙活木橇,乔大江便也去帮忙。

灶间的女眷们仍旧制苕皮,边制边瞧着乔里正跟苏榛在那儿商量细则,心里无不感叹:同样都是女子,为啥人家榛娘谈个事就落落大方、有条有理的。

鱼面和方便面加进围猎备粮的事儿没一会儿就定了下来。

围猎男丁二十二人、女眷暂时三人,一共便是二十五人,除开萧家和乔家的话,其他分别来自七家,一共九家。

九家便按参与的人头各自提供鲜鱼、番薯、面粉。

苏榛也提了要求,鱼也只捞三到六斤重量的。太小的放生,太重的肉质不嫩。

并且各家把鱼鳞鱼腮和内脏、黑膜都清理好再送到萧家来。

围猎期暂定是十五天,自是不可能每天都吃鱼面,每人按二十斤鱼肉、二十斤番薯、半斗面来送。

另外,苏榛也把丑话也说到前头,制鱼肯定是有一半重量的损耗,不可能送来多少就能出多少,各家若是计较,就别参与。

乔里正大手一挥,让苏榛放心制。本就是不要钱的鱼,要是这点儿都计较,那围猎也干脆别参加,免得分猎物的时候计较起来更难看。

至于手工费,按天时算、估摸得要制两天,一天六十文,一共便是一百二十文。但为了避嫌,乔里正当下就说乔家人不再参与后面的手工。

春娘和山梅一听,心里不悦,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后面再做收的全是村民的钱,乔家要是再出人,一定会被说闲话、说里正以权谋私。

其实区区每日六十文,至少得占用萧家两口人的劳动时间,苏榛压根看不上这价格。

但一来自家也得做,二来方子确实不能教别人。

反正也不亏,做就做吧,苍蝇腿也是肉。

第35章

聊着聊着,乔里正不自觉的更加重视起了苏榛的提议,甚至临走还多问了句:“苏娘子,依你看还需要准备什么?”

苏榛索性拿出自己列的单子一项项跟乔里正核对,其中两项“脱水蔬菜”、“耐饥丸”,又引起里正的兴趣。

“脱水菜是指干菜?耐饥丸又是啥?”

苏榛耐心解释:“菜是一定要吃的。鲜菜和黄豆、绿豆也要带一部分,但从重量考虑,以脱水的为主。”

“可猎户家的都不爱吃菜,上了山都是大块吃肉才香。”

“可往年下山回来,可有出现过病症?比如牙出血、舌疱之类的?或是回来就后不利,还特别容易虚。如果有,都是因为缺少蔬菜导致的。”

时下便秘称为“后不利”,苏榛一问,乔里正还有些难为情。

春娘不怕难为情,毕竟自家人身体更重要,便立刻说了:“对对,爹,每年您跟大江回家都且得调养一阵儿呢。”

乔里正讪讪的:“倒是没想到是这原因。”

叶氏自是认可苏榛的话,补充着:“我家吃食都是榛娘安排,她每顿都要我们吃点菜的。”

乔里正便拍板,把脱水菜也列进单子。而且制干菜家家都会,就不用苏榛辛苦了,各家自制了便是。

苏榛只提了几样参考,比如胡芦菔、白菘、寒瓜、蒜片都可以脱水烘制,自家吃多少就制多少,这东西没几个钱,总不至于还要占别人家便宜的。

至于充饥丸,苏榛也没做过,但她听说过,而且也是古代的方子,主材是糯米和红枣,紧急的时候吃一颗管一天。

苏榛把它想像成现代的压缩饼干。

即是方便的吃食,听起来也不贵,乔里正便直接也要了。

说做就做,乔里正起身告辞挨家通知去了。乔大江没跟着,他一定要把木橇车帮萧家做完再走。

眼下所有活儿都有人做,反倒是裁衣服这项只有舒娘一个熟手,进度慢,苏榛便把山梅“调岗”,让她也进屋缝东西。

山梅的女红虽然不及舒娘,但也是超过苏榛的,且速度也比苏榛快了一倍。两人一起,不到一个时辰就缝完了五个夹棉双层口罩。

苏榛一向是“鼓励教育”,对山梅好一通夸。

山梅脸涨得通红,眉眼却从里到外终于舒展了,也偶尔敢参与一下女眷们的聊天了。

苏榛不经意的打量山梅,瞄到了她颈间、耳侧都有红肿、抓痕。不用问也知道谁干的!

心里对这个同龄人更加疼惜。

但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她便先搁下针线,去灶间给大家准备午食。

有了乔大江这个能干的,木橇车制的格外快,眼瞅着才到日中就制完了。

他也奇怪为啥萧家的木橇车制得这么小,寒酥给他解释了苏榛的安排,他听了自然又是连赞,直问他也想照着做几辆可否。

寒酥是完全尊重苏榛的想法,她说行就行。

倒是把苏榛都问笑了。

当然行啊,只不过型号制小了点儿,难道不许别人做不成?

乔大江也不含糊,把制橇底铁皮的事儿揽了,他跟铁匠家熟,能只出个成本价。

“行,那就先谢谢大江哥。”苏榛是越来越欣赏乔家这四口人。

“那我这就去跟铁匠说!”乔大江作势要走,被寒酥一把拉住。

寒酥板起了脸:“大江哥,怎么一到饭时就要逃跑,是觉得萧家请不起一口饭,还是嫌弃榛娘的手艺。”

一句话,说得屋里屋外的人都笑了起来,乔大江自然也就留了下来。

午食也是苏榛就着家里现成的做。昨天给大家吃了一整日的面,今儿就蒸了米饭。

米饭就得配下饭的菜,苏榛便把制鱼面剩的红肌鱼骨斩成小块,加了姜蒜寒葱、黄酒、盐、胡椒腌制,腌了整整一大盆。

随即锅里放油,油温了就把鱼骨倒进去炸,炸至金黄捞出放凉。油再加热,再把鱼骨用大火复炸,片刻便炸得发红了,一道香酥鱼骨便成了。

捞出来装盆,再撒上孜然、糖、白芝麻、寒葱碎,色香味俱全。

另一道菜也是现成的,烧烤苕皮,用得还是跟行商客栈一样的方子,但用木签子串成串儿烤,里面加了肉酱和成树娘子做的酸芦菔丁,无论卖相还是口味都更成熟了。

前面两道都相对重口些,最后一道便煮了清爽的汤:白芦菔丝绿豆芽儿煎蛋汤。

作法也极简单,就是把鸡蛋煎碎,再就着锅底的油把芦菔丝和绿豆芽炒软。三样儿加水煮个沸,出锅撒点盐就成。

绿豆芽是叶氏发的,发好两日一直忘了吃,今儿刚好摘了煮汤喝。虽是素汤,味道胜似高汤。

在苏榛看来就是简简单单的家常工作餐,在乔家人和舒娘眼中却是相当上得台面的席面了。

其实白水村隔壁是农耕村,农忙的时候也会请白水村民去打散工,也管吃食,但好年景管的基本就是馒头加咸菜、烙饼加咸菜;灾荒年景就是窝头加咸菜。

从来没有任何一家像萧家这样,管的有荤有素居然还用油炒菜的。大家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得了这活儿都不该收钱、该倒找钱!

“这香酥鱼骨咋炸这么好,我家也炸过的啊。”

“就是说呢,白水河的鱼我家也常年去捞,做出的菜除了腥气就是刺,大人小孩儿都不爱,可榛娘一做就是好吃。”

“还有这汤,我回家也试试,也拿蛋炒!”

春娘和舒娘边吃边聊边赞,她俩在家里就是下厨的主力军,恨不得把榛娘的手艺都学了去。

山梅不敢评价,却在旁边配合的不停点头,点成了拔浪鼓。

苏榛自然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只管招呼大家挟菜,还怕怠慢了客人。

至于萧家人,本身也不是天生富贵,萧容又行伍那么多年,最烦的就是客套、最喜的就是爽朗。

而寒酥则借着一顿饭的功夫儿问了乔大江许多围猎的问题,好学又谦虚,把乔大江喜得满面红光,他就爱唠这些。

谨哥儿小嘴甜,不停的给婶婶、姐姐们布菜,还说自己姐姐炒的啥都香,尤其炒杨拉罐,并主动提出他有空儿就去摘,姐姐炒了请大家都来吃!

寒酥听到,心念一动,问乔大江:“大江哥,却不知杨拉罐究竟是什么果子,什么树结的?”

乔大江哈哈大笑:“那不是果子,是肉虫子,就是满肚子毛足的那种粗肉虫!”

寒酥一口米饭哽在喉间,目光幽幽、哀怨地看向苏榛。

苏榛自当没瞧见,理直气壮的:“总之它有营养,强身健体!”

一餐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宾主尽欢。

吃完了饭,大家又稍微的起来消了下食便各自干活儿。

乔大江量了木橇车底的尺寸,又问了苏榛一些细节便去了村里铁匠家。

舒娘和山梅继续忙活制衣,叶氏跟春娘仍旧烘制苕皮,眼瞧着今天就能做完。

萧容和寒酥又得了新“任务”:制脱水菜。

很简单,就是挑选好的白菘、胡芦菔、蒜等,切掉根茎,再洗干净、削皮然后寻了麻布,把菜摊在上面先晾着,并等待苏榛下一步“指示”。

而苏榛则进屋挑了些碎皮子,又拿炭笔在纸上画了几朵花瓣的形状作为模板,将模板放在皮子上比着剪。

剪好了,就把皮子放入清水中稍微浸泡。泡软了拿出来,一层层的扭、叠,就能把花瓣叠成花朵,最后用针线缝合固定,做了一个色彩缤纷的玫瑰花。

“呀,真好看,这一会儿就能制个花?也太好看了!”舒娘拿了花仔细端详,第一千零一次的在心里骂自己:同样都是碎皮子,咋就没想过还能这么做?果然还是读过书的好啊!

忍不住又问:“榛娘,这花是往哪儿缝的?”

苏榛则直接坐到了目瞠口呆的山梅旁边,侧过身,几针下去就把花朵缝到了山梅身上穿的旧袄立领上,并说着:“送给山梅的,婶子您可别吃醋啊,我等下给您也缝!”

“那我肯定吃醋,你说的哈,给我也得缝个!”舒娘哈哈的笑了。

而山梅则抬起手,只敢用指尖轻轻的触碰花朵。

她嫁人的时候也做过新衣,可孀居回了娘家之后,都被乔老太太找借口拿走卖了,眼下这件是她仅剩的冬衣外罩。

虽然青衫洗成了灰衫,可它原本是干净的、没有补丁、体面的。

但昨晚跟乔老太太顶嘴,被老太太撕破了领子,她连夜尽力缝好,细细的针脚,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

可此刻……

这是她今生收到过的、唯一的一件只属于她的东西。

它不是嫁妆、不是彩礼、不是任何人穿过的、丢了不要的,它是榛娘亲手缝的,而且说了,是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