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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的,是山梅的。

山梅的视线逐渐模糊,蒙了一层水、水再溢出眸子,噼哩啪啦的往下掉,悄无声息的。

苏榛和舒娘怔怔的看着山梅,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们懂,懂山梅在哭什么,懂得她的眼泪因何而来。

苏榛轻轻的抱住山梅、拍着她的背,“会好的,都会好的。”

第36章

下午,萧家最拥挤的区域就是灶间。

女眷们在赶制最后一点苕皮,寒酥做完了脱水蔬菜的第一道工序,便跟萧容一人拖了一辆木橇车去白水河捞鱼、捡树柴。

他们要在出发之前把叶氏和谨哥儿的生计全部安排好才成。

大宁朝百废待兴,许多法律都暂时沿革了前朝,比如伐木规。私家林木不能伐、桑、榆、枣等经济林木不能伐、官林不能伐、春夏不能伐、边境、河边林木不能伐等等。

好在长虚山、尤其白水村一带没占到其中几项。

一是因为气温低,经济类林木压根也活不久;二是柴林基本都集中在府城的另一侧,樵夫们砍柴方便进城卖。倘若城里的谁想来长虚山砍柴私用,那纯属吃饱了没事干,毕竟车资都比柴资贵。

所以白水村村民们柴火是够用的,甚至不用砍,四季因大风或大雪、大雨倒塌的树都有不少,直接拖下来便是。

砍柴捞鱼自然用不上苏榛,她便安心留在家里,先在纸上画了帽子、护踝和护腿的图样儿交给了舒娘和山梅、又亲自选好了碎皮毛的配色,便暂时可以“功成身退”,去准备其它的。

之前寒酥晾的那批已经干了,苏榛便把它们分别切成适合的条、块、丝。再煮了水,把根茎类的菜丢进去烫了片刻杀青和杀菌,叶菜则跳过此步骤。

杀好菌的再泡进冰水里冲淋,这步能让菜干不会一碰就碎。最后依旧是见缝插针的摆,摊在灶台旁的黄泥壁上烘干。

叶氏对苏榛做事的麻利早已看习惯了,春娘则默默感慨苏榛整个人像个陀螺。但做每一步都有章程、条理,先干什么后干什么,每样儿都严丝合缝儿,一点儿不耽搁时间。

菜都烘上,苏榛便坐下来休息会儿,也能瞧瞧苕皮的程度。

春娘也终于抓紧了机会问:“榛娘,这苕皮能加到围猎的备粮里不?可是太好吃了,尤其那辣汁,吃完身子都暖的,爷们儿进山要是也能吃上多好。”

苏榛想了想,摇了摇头,“小春姐,今年可能不大合适。”

旁人都管春娘叫嫂子或大江家的,唯独苏榛叫她本名,这是小事,但也让春娘心里莫名的舒服。

“是太贵?”叶氏也好奇。

“不贵,但一来是太重,二来……鱼面已经归咱家做了,倘若连苕皮也做了,旁人会觉得咱家跟乔里正关系好私活儿,最后不止是咱家吃力不讨好,还让里正也为难。

叶氏和春娘恍然大悟,是这么个理儿,人心难测,做人一味替别人考虑反而会适得其反。

春娘啧啧感叹:“想你这么小的年岁,咋懂得这么多道理。”

“看书,书上写的。”苏榛现在把对她的所有夸赞一概归为看书,不然呢?总不能告诉大家她来自千年后且二十五了……

女眷们正一边做事一边聊,乔里正又来了一趟,带了三百文的食材费,多退少补,总归是不能让萧家做事还垫钱。

苏榛乐呵呵的收下了,这钱她拿得踏实。

自打来了白水村,萧家人吃的咸菜都是成树娘子做的。

味道虽是不错,以酱香为主,但对于喜欢酸辣的苏榛来说不够“过瘾”。眼下刚好食材也够,她准备腌一批简易的泡菜,一部分带上山,一部分留在家里给叶氏和谨哥儿佐餐吃。

做泡菜的时候她也没刻意躲着做,因为发现春娘十分有“边界感”,但凡察觉到苏榛要做新东西了,立刻埋头干活儿,眼睛绝不会偷瞄。

苏榛做泡菜暂时只用了白芦菔。芦菔切成小手指粗细的条儿,加入糖、花椒、酒、醋、生姜、蒜以及最关键的“秘料”辛辣料:食茱萸、扶留、黄芥子。

东西常见,但调兑比例得自己琢磨。

经过多次尝试,她已经在这个没有辣椒的时代调出了九成近似的味道,知足了。

这种泡菜泡上一天即可食用,但如果想真的入味好吃,一周就行。

苏榛忙完了才想坐下来,就见外头又开始飘起雪花儿,便赶紧又跟叶氏和春娘去把晒在屋后的苕粉往屋收,一来一往又耽搁时间又麻烦。

叶氏也犯愁:“榛娘,苕皮倒还好,反正也快做完了。但后面几天村民们的鱼啊面啊全送来,咱家往哪儿搁啊?放屋里会坏,放外头又是雪又是泥的,而且会不会招野兽?要不要多做些冰箱?”

春娘也有这方面的担心,“大的野兽这几年倒是没下过山,但野猪啊、狼啊,是偶尔会有的。”

苏榛想了想,先否定了冰箱计划,因为每家的鱼量都是几十斤,做冰箱得做多少个?全摆在屋外,一开门儿整整齐齐跟墓地似的……

想想都可怕,自己绝对不想跟殡葬有关了。

索性提议:“要不,咱们建个仓库吧。”

叶氏怔了下,有些为难:“咱家连盖墙的银子都没凑够,而且时间也来不及啊?”

苏榛摇了摇头,“不用银子,但需要些人手去白水河拖冰。咱用冰雪盖,简单点儿的一两天就做完了!”

春娘便问:“拖冰?大江可以,如果不特别重的话,我儿也行,要不要我去喊他们来?”

舒娘在屋里也听到了,赶紧出来也说着:“我家至少也能来三个男丁。”

这下轮到叶氏不好意思了,“但工钱上……”

舒娘脸一板,“还要什么工钱,榛娘不是说一两天就能盖好了。我跟您说,咱村里人口本就不多,各家盖个房、起个灶之类的,都会喊左邻右舍帮忙的,哪家要过钱?如今我收你家三十文每日都收得心虚,生怕被旁人骂我贪呢!”

“就是啊。”春娘赶紧补充:“而且我们也想知道用冰雪咋盖的,要是榛娘同意,我们回家也能做个仓房。”

苏榛灿然笑了,“成,那就麻烦两位啦!”

得了苏榛的请求,春娘跟舒娘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一路小跑着回家找人了。

光是靠人力拉冰肯定是不行,苏榛又跑了一趟白老汉家,租借了他的驴车。白老汉一听是盖房子用,也就不肯按拉脚儿的价格收钱。

苏榛便也没太客气,诚心谢了。

也就用了一刻钟,舒娘就领来了小儿子、十五岁的李采,以及长房侄子、二十二岁的李和,十八岁的李佑。

春娘回家本来只想叫大江和儿子小树,不成想被三房的王氏又瞧上了,阴阳怪气的问是不是萧家又给钱了,给多少。

乔大江本不想搭理王氏,但若是不说,王氏必然闹着他们私下得了钱,得交到公帐上。

家和万事兴,忍气说了今天的活儿不给钱,邻居帮忙。

但显然,王氏不信。

春娘冷笑,“婶子即然不信,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反正榛娘也说了,人越多越好。”

王氏一听,立刻“虚弱”了起来,“我想去,但身子不舒服,哪儿也去不成。”

“那就没办法了。”春娘拉着小树便走,可临出门,衣角又被王氏的两个儿子乔大宝、乔二宝拉住。

乔大宝十一、乔二宝跟小树一样大,都是九岁。但他俩在王氏的“精心教育”下,又懒又馋,在乔家属于讨打的。

乔大宝和乔二宝在屋外偷听半天了,此刻拼命讨好春娘,说啥也要跟着去。不为别的,就为春娘每次回来,身上都沾了菜香味儿……

在他俩心中,萧家等于好吃的。

小树自是烦他俩,板着脸拒绝:“你俩啥也不会,去干啥?”

乔大宝很不服气:“我不会干,你会?我比你大四岁呢,就是扛东西也比你扛得多啊!”

小树白了他一眼,“你肯下力气扛东西?”

“有好吃的我就肯!”

乔二宝立刻也跟哥哥学:“我也肯!”

春娘好气又好笑,但面对小辈儿总不好说得太过,便跟乔大江使了个眼色。

乔大江便把脸一唬,粗着嗓子,“你俩想干啥我还不知道吗?在家呆着!”

说完也不再耽搁,拿上家里的冰凿和木橇车,领着春娘跟小树就去了萧家。

“哥,咋办?”乔二宝想哭,没敢。

乔大宝毕竟大了几岁,直接决定:“你想不想吃好吃的。”

“想!”

“想就跟我一起去,去了就使劲儿抢活儿,抢到手再说。”

乔二宝更想哭了:“但我不想干活儿,我在家都不干活儿。”

“抢到了让山梅干不就行了!她不也在萧家。”乔大宝说得理所当然,毕竟他在乔家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兄弟俩想得很美,于是随便跟家里打了个招呼就跑了。乔老三跟王氏压根也没多问,反正白水村的小孩子早就习惯了满山遍野的玩儿。

一刻钟后,萧家门口就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劳动力”。

除了乔大江和小树之外,舒娘家的李和、李佑、李采也自带了工具、拖了两辆木橇车来。

李和也是高大魁悟的踏实面相。今年二十,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可相过几家都没成。

李家倒也没太急,毕竟李和要长相有长相、要本事有本事。论打猎,技艺甚至都不比乔大江差,是个踏实的青年。

第37章

李佑十八,也是个机灵小子,跟他哥寸步不离的。

至于李采,他是舒娘的儿子,今年十五。

家风好,孩子自然差不了,唯独一点让舒娘不满意:不爱读书。

其实李家在白水村算是过得好的,并不差孩子们的束脩钱,偏偏所有孩子心都在野,也没个读书人。

这也是掌家的李王氏最大的遗憾,所以她打心眼里喜欢识字的,比如萧家的寒酥和苏榛。

今儿舒娘回去一说萧家要修啥冰房子,李王氏立刻允了,把家里能打发的都打发过来。反正也是冬闲期,帮邻居做点事儿不是应当的吗?

看到这么多人过来,说实话可把苏榛乐坏了,趁着日头正好,赶紧分派活儿。

眼下只有成年的跟白老汉去取冰,要厚度至少三四尺以上的冰,越厚越好,再按比例割成长方形,要求就是冰块大小一致就成。

年纪小的李采和乔树凿不动冰,苏榛让他们去附近拉雪回来,雪也是越多越好,铲出来使劲压,压实之后切成长条形的雪块儿再拉回来。

谨哥儿便也要跟着,苏榛就给他穿严实了,再寻了个小桶提上一道挖雪去。

小树虽是乔家年纪最小的,却被春娘和乔大江教养得很好。他一手拖着木橇、一手牵着谨哥儿的手,自觉担起了大哥哥的重担。

可三个孩子刚走到积雪深的地方,就瞧见了猫在树后的乔大宝和乔二宝。

小树立刻朝萧家的方向大喊:“娘,我大宝二宝叔也跟来了!”

小树是真烦乔家三房这俩,明明跟他年岁差不多,偏偏比他辈儿大,害得他在外面不得不“尊老”。

乔大宝立刻急了,从树后蹿出来:“你喊啥,你能来我们不能来?”

“那你俩偷偷摸摸躲起来作甚?”李采跟乔大宝针锋相对,他平时就跟小树关系好,自然是小树烦谁他就烦谁。

谨哥儿则瞧瞧这边,再瞧瞧那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没吱声。

乔二宝比乔大宝聪明一些,知道该服软的时候得服个软:“我俩没躲,我俩是想过来帮忙的,怕你们不让。”

李采压根不信,“你俩平时懒成那样,咋可能今天就突然勤快了!”

小树也不上当,一直轰他俩:“我们要干活儿了,你俩还是回家躺着吧,否则棉袄蹭脏了,你娘又要骂人。”

乔大宝倒也不生气,瞧着萧家方向并没有大人出来,便凑近了小树问:“你给萧家干活儿,给你啥好吃的?”

“哪来的什么好吃的!”小树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当着李采和谨哥儿的面儿就这么馋,这俩所谓的“小叔”可真是丢人!

“骗人,没好吃的你们全家都来?”乔二宝冷得够呛,把鼻涕蹭到棉袄袖口,含糊说着:“小树,带上我们吧,你们能干的我们也能干,但好吃的也要分给我俩!”

“真没好吃的,你咋不信,要不你去问我娘!”

李采也觉得好笑:“你们乔家有啥好吃的不都被你俩吃了,还跑这儿来贪嘴,丢人不?”

“你胡说八道!”乔大宝急了:“上回萧家送来的鱼被我奶奶一个人吃了,我连鱼刺都没嗦了到。我不管,我也要干活儿,我也要拿好吃的!”

“你再跳脚,我就——”小树准备搬出他爹这宗法宝了,可话还没说完,衣角就被小谨哥儿拉了拉。

谨哥儿乖巧的仰着头,笑眯眯的对乔大宝说着:“两位小叔叔好,我叫谨哥儿,欢迎你们来我家帮忙。你们想要好吃的对吗?行呢,我回去就跟我姐说,干活儿的都给好吃的。”

小树很无奈,摸了摸谨哥儿的头,“谨哥儿,你不用理他俩,我娘说了不许在萧家要吃的。”

“你娘说的是你,她又管不了我们!”乔大宝立刻打断了小树。

乔二宝吸溜着鼻滋迫不及待的蹲到了谨哥面前问:“你说的好使不?你姐听你的不?”

“我姐姐最疼我了,肯定听我的。”谨哥儿仍旧笑眯眯的,“但你们得先干活儿。”

“干就干!”乔大宝、二宝,异口同声。

不会干活儿,还不会偷懒吗?他俩相视而笑。

但他俩没看到,谨哥儿的笑容比他俩更深……

第一批冰块是寒酥跟李和一起采完并装车的。

李和在集议的时候看到过寒酥,知道自己跟他差不多年纪,但没好意思上前攀谈。因为觉得寒酥周身凝玉似的,跟他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猎户儿子不会是一路人。

但今儿却改变了看法。寒酥话虽不多,但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更无傲娇之气,人还聪明,啥事都是一看就会,还不偷懒。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凿一个锯、一个搬一个抬,没一会儿就装了一车,再跟车回萧家盖冰屋。

白水河那里留萧容、乔大江、李佑继续采冰,白老汉则只负责赶驴车往返运冰。

萧家屋前,苏榛和山梅已经选了一块儿避风地并清扫了出来,冰块便直接卸到那里。

李和一见女眷脸就红了,脚步下意识往后缩。

苏榛心想难怪他几次相亲都失败呢……

其实一听苏榛说要用冰盖屋子,所有人已经想像了大致的样子,估计就是把冰砖往上垒就行。

但苏榛却捡了个树枝,在地上划了两个圆形的地基范围。

“做两间?屋子制成圆的?那冰要怎么放呢?”寒酥很有些好奇。

不好解释,苏榛索性蹲了下来,在地上抓雪给寒酥和李和演示,“喏,这样堆,把冰砖带一点倾斜往上堆,垒成螺旋倾斜上升的墙面。”

“这是为了?”

“这是为了保证底下热气会盘旋上升,防止热气淤积、冰屋融化。”

寒酥有些不解:“眼下这么冷,不会化吧?”

苏榛:“若是冰屋只用来放东西,自是不会化的。但我想着反正都建了,为何不多几项用途。你瞧咱家灶间堆得满满的,转个身都费劲,不如在其中一间冰屋里再放个炉子,冰屋就可以当操作间、甚至饭厅呢,晚上再把火撤掉就是了。”

寒酥有些意外,“那白天这里会不会太冷?”

苏榛笑了,看向李和,“那你不如问问李大哥,他应该晓得。”

李和突然被点名,脑子里慌得嗡嗡响,结结巴巴的回答:“我们在山上……围猎倒是……倒也用雪屋挡过风……但都是胡乱堆一堆,倒也不冷……”

其实苏榛以前做冰屋露营的时候,外面气温是零下三十多,冰屋里置了取暖设备,温度高达零上十五到二十。但她自是没敢说得太详细,反正“书里写过”。

几人正说着,娃娃劳动力们也拖着雪回来了,苏榛打眼一瞧,怎么又多了乔家两个。

山梅一见乔大宝和乔二宝,也是生气。她虽比大宝二宝大了近十岁,却是同辈儿。往日里在乔家又低他俩一头,本不想说什么。但她好不容易有个地儿能躲躲,真怕又被这俩活祖宗给破坏了。

山梅刚要开口问,被乔大宝直接抢了先:“苏家姐姐,我跟我弟也能干活儿,能带我俩一起吗?”

“你俩能——”乔树小脸拉得老长,想戳穿乔大宝从拉雪就开始偷奸耍滑了!

乔二宝赶紧打断乔树,也对着苏榛“谄媚”的笑:“我俩拉来一车的雪呢!不要工钱,给我们好吃就行!”

山梅忍不住:“哪有好吃的,别瞎说。”

乔大宝白了山梅一眼,“你棉袄上每次回来都染了炖肉味儿!当我们傻啊?”

大宝二宝在门口好一通叽喳,把屋里的春娘也叽了出来,也想轰他俩。苏榛却觉得无所谓,总归就是两个孩子而已。

但孩子吃归吃,苏榛做事却是要一碗水端平的,便给大宝二宝也立了规矩,如果偷懒,吃食减半。

大宝二宝立马保证从没偷懒,这车雪他们出了大力,又把小树气得跳脚:“一路都是我跟谨哥儿拉的,你俩眼瞅着到了门口了才把车绳抢过去!”

“你胡说!”二宝摆好架势,打算开始撒沷。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谨哥儿却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这一车一共十五个雪块儿,小树哥哥做了六个、李采哥哥做了六个,我做了一个,大宝和二宝叔俩人一共做了二个。”

乔大宝立马急了,但谨哥儿是萧家的,他不敢得罪,只能尽量“讲理”:“谨哥儿,你是小娃不会数,我跟你二宝叔做得可多了。”

谨哥儿仍旧慢条斯理的:“小树哥哥和李采哥哥做的雪块上我都插了松针。我自己的没插,你俩的我也没插。所以就算我一块儿也没做,你俩也顶多做了两块儿,两块儿还用数?我是小娃,我觉得不用呢。”

众人:……

苏榛:忍笑好痛苦……

乔大宝和二宝还敢偷懒?有个机灵的小监工在,不可能了!

于是一个下午,他俩怕是干了在乔家能干一年的活儿。谨哥儿那双眼睛还真是无处不在,最狡猾的是,每批次他做的记号还不一样!!!

搞得每次数件,乔大宝、二宝都莫名有点心惊胆战,心想多亏自己不是萧家的人啊。

第38章

人多,再加上苏榛规划的冰屋面积不大,白老汉儿的驴车跑了两趟就已经运完了冰。

萧容和大江仍旧留在白水河捞鱼、扛木柴,其他人都在萧家屋前搭冰屋。

本来苏榛的想法是低调,只管默默搭了便是。可没想到猎户们因得了乔里正的捞鱼安排,好几家都去了白水河,刚好撞见萧家人在凿冰运冰。

一打听,说是制什么“冰屋”,全部来了兴趣,纷纷跑去萧家屋前瞧热闹,瞧着瞧着自然也不能白瞧,纷纷变成了帮手。

于是苏榛和叶氏每次出来看进度,都又看到新面孔在干活儿,搞得她俩越来越心虚。

不是她俩抠门,而是这么多的人,家里粮食也不够啊……

春娘最是贴心,瞧出叶氏和苏榛在担心什么,偷偷把她俩拉到一旁,直接说了:“放心,那些个半路搭把手的肯定一会儿就走了,不会留下吃饭的。”

“可……多不好意思啊。”叶氏最是为难。

“家里有瓜子啥的零嘴儿没?走的时候每人抓上一把就成了,没啥不妥的。”

苏榛想了想,零嘴儿都给谨哥儿吃的没多少了,“要不,每人烤一串儿苕皮儿带走?”

“你那苕皮卖那么贵,好几十文一斤呢,留着留着!”

“卖价是几十文,但咱家自己吃的不能那么算,而且还有现成的,烤一下就成,方便。”

春娘一想,也对。

灶间便有昨晚制好的苕皮搁湿布盖着,叶氏也早就会烤了,便请春娘打个下手就成。

苏榛则去了屋外“指导”冰屋搭建。

外头的大伙儿意识到萧家冰屋是个姑娘在作主,心里都惊了下,心想这姑娘见识再多、还能多到哪儿去啊?为啥要听她的?

可听着听着便想:果然听她的有道理。倘若可行,这不用花钱的东西每年冬天都能搭几个,要多大有多大。

而苏榛自然知道大家围在这儿不仅是看个热闹,更也想回家自己也能搭,索性就把讲解讲的更透,让大家都能学到。

有人问:“苏娘子,为啥要圆顶?”

“圆顶能最大限度减少风力,而且也不怕雪压,扫顶的时候也好扫得多,结构稳定性。”苏榛耐心答着:“但大家伙儿千万记得,顶上要留出通风口哦。”

“省得省得。”

大家边问边干,壮硕的负责堆砌墙体,用小娃拖来的雪填缝儿。

两间冰屋连着,一高一矮,没一会儿、高的竟就垒出足有六丈,矮的也约摸四丈多,两间都已经搭出了厚实的墙壁。

接着有人进了里面、有的在外面,群力往上搭出了冰圆顶。

而寒酥细致,把圆顶的冰块都旋转排布搭成了流水型,最后还在冰屋外踩着梯子、拿着桶往上面洒了厚厚的雪,当然,屋顶还留了通风口以及未来需要的烟道口,甚至考虑到晚上需要挂灯,还冻了几根树叉在墙体周围,可以当挂钩。

白水河的冰层不够厚,大家伙儿就隔一会儿再往冰屋外头不断的沷水、层层上冻。

老天爷也配合,飘的雪花愈发的大了,加上大家速度也快,所有的缝儿几乎是顷刻冻满,墙体也更结实。

至于两个冰门,李和带着娃娃们、找了八根树枝框了两个模子,再往里塞满冰雪压制成了。门拉手的位置就是在里面冻了一圈儿兽皮。

乔大宝和乔二宝起先是想偷懒,但做到后头完全就是当成游戏在干,觉得搭冰屋这种事情又好玩又好玩是又好玩。

于是小监工谨哥儿“光荣下岗”,追在大宝二宝屁股后面跟着乐得不行,嘴也持续的甜,一口一个叔儿的叫着。

黄昏时分,萧容和乔大江也拖着几十斤鱼和整整一车的木柴回家了,满肩满头的雪。

远远的看到屋外站了许多人还吓了一跳,快步走近再一看,两间连着的、在斜阳下泛着晶莹的圆顶冰屋豁然立在外头,怎一个“好”字能形容,墙壁都是隐约的四方格子,却摸不到一丝棱角的圆滑。

“这就是冰屋?这么好看啊!”乔大江也下意识脱口赞叹,“萧伯,你家可真会过日子啊,咋啥都能摆弄得这么体面。”

乔大江每年冬天都上山打猎,窝棚和雪屋子也是搭过不少,这么气派的还真是没见过。

其实不是白水村民没这个智慧建,而是没心思。

日子过得只够温饱,又没见过更好的世界的时候,就很难产生这种带了审美角度的心思。

这点苏榛最清楚,所以她不会因此而看轻任何古人。她深知自己不过就是占了沿革数千年文明的便宜。

冰屋建好,那些半路来帮忙的果然就像春娘说的那样、甚至都不肯留下休息片刻。

好在萧家早有准备,每人一串儿的烧烤苕皮,用桦树皮包了,硬塞到走的人手里。

本来也有娃娃们的,但乔大宝和二宝心眼子多,生怕此时接了苕皮就得走、晚食就没他俩的份儿了,硬生生忍住了快流出来的口水。

不能走,不能被苕皮诱惑,它再好吃也就是个番薯做的,他俩已经闻到了灶间有肉香儿传出来。

晚食吃肉!!!!

而谨哥儿却跑进灶间找苏榛要苕皮吃,苏榛开始还以为是他饿了,可拿给他之后发现他不太对劲儿,眼神儿里竟有难得的躲闪。

苏榛也不戳破,仍旧给了,瞧着他蹦蹦跳跳的出了屋,又刻意避开所有小伙伴的注意,往房后跑。

房后是挨着林子,苏榛有些担心,便偷偷跟了几步。

好在谨哥儿并没跑远,东张西望了一下,径直走向一处树后。

那一排树干都不粗,但凡聪明一点儿的人也不会选择躲在那里,可显然,那人并不是个聪明的。

谨哥儿把手中的苕皮小心翼翼的给了她。她很开心,吱吱呀呀的说了一堆,又从怀中捞出一个布包,硬塞到谨哥儿手里。

谨哥儿接了,谢了,转身就往萧家回了。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摸摸谨哥儿,但终究怕吓到他,只轻轻摸了摸空中的轮廓就缩了回去,捧着苕皮如获至宝,转身跑回林子里。

是符秀才家的疯娘子夏氏。

苏榛想,看来夏氏并不是第一次来,甚至连谨哥儿都不再怕她、敢靠近她。

“放心,我都盯着呢。”寒酥的声音。

苏榛回过头,寒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

苏榛微嗔:“所以你早就知道,跟谨哥儿一起瞒着我?”

寒酥便笑了,梨涡一点,也不回答。

苏榛送他个白眼儿:“总之,我可不鼓励这种行为。”

说完便回屋了。

寒酥:但你也没反对……

那天晚食,白水村好几家桌上都搁了这串儿烧烤苕皮,家家把串儿都切碎了,有些还加了些白菘丝、干菇丝之类的一起拌进去成了一大盘儿。

其中也是好多人第一次尝到麻辣味儿。

第一口有些不太适应,但心思被苕皮里的肉酱勾着,哪敢就这么不吃了?又香又糯、又软又有嚼劲儿,肉酱里面的肉沫比他们自家熬的都大、都好吃。

大家都在打听这是个啥吃食,但只知道是用番薯做的,而且是新搬来的萧家、那个最小的小娘子做的,甚至做鱼面的提议也是小娘子的。

尤其他们还听春娘提到,这东西拿去城里卖,要好几十文一斤。

这么贵的吃食给了不过就帮了把手的他们,显见萧家人是即能干、又大方的,可交可交。

萧家自然还不知道自己在村民心中的“地位”又高了一截儿,此刻正站到冰屋里,美滋滋的打量着。

苏榛在建冰屋的时候提前就预留了小窗,外头还嵌冻了一块儿长条冰板,用以阻挡雪花、同时也能让太阳光反射进来。

此时太阳快落山了,光照进来变得幽黄柔和,这让苏榛很满意,毕竟这比她规划中好了太多。

她以前在拉普兰冬营的时候,一个人制的雪屋只有一米七高度、五个平方。

而眼下这间高的,至少十平方,三米高。矮的那间也有近两米高,五六个平方,相当于一个巨大的冷柜啊。

两间冰屋连着,中间还留有一个通道,这得益于她在现代搭建过的模块儿式帐篷屋,只要有连接布,帐蓬屋可以拓展出无数间,从一室一厅变两室、三室、四室……

但眼下两间就够了。

可她也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得陇望蜀”。本意就当个工作间和仓库,但搭好,又觉得可以把它们的功能性全部拓展开来,否则好生浪费。

她规划她的,寒酥和萧容、乔大江一直没闲着,眼瞧着雪也飘大了、太阳也昏了,赶紧把下午捞的鱼啊、家里囤的柴啊,都搬进矮的那间去。

储物区域设置在冰墙边,存放食物、工具等,而且也没直接就搁地上,用粗些的树枝在底部先搭了简易的悬空架,上面铺了些干草,免得直接接地气容易化。

至于高的那间,苏榛想在里面搁个炉灶,就用黄泥做,反正也是只能用二、三个月而已。

但制防裂的泥灶需要加点儿石灰,萧家没有,乔大江想了想,便喊大宝和二宝回家拿一小口袋来。

第39章

在乔家,除了乔老太太之外,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就属这两个宝,安排他俩拿东西,肯定能拿得出来。

二宝知道苏榛是管事儿的,直接笑嘻嘻地跑去问苏榛:“我俩去拿石灰,能多给我们一块儿苕皮吃不?”

“能啊,不止有苕皮,我还给你们做滑梯玩儿。”苏榛打算围着冰屋给谨哥儿造点儿儿童设施,免得大人都在做事,他个小可怜儿太无聊。

“滑梯是个啥!!!”大宝眼睛都亮了。

“我姐做的不管是啥都好,大宝叔你赶紧去拿石灰来。”谨哥儿适时出现,小大人儿一样懂得轻重。

虽然谨哥儿只有五岁,但大宝莫名就觉得他的话得听,便领着二宝一溜烟儿往家跑,没一会儿果然拎出一包石灰来。

做灶的事情苏榛自是不必管了,就由乔大江和寒酥一起负责,但烟道不用砖砌、用铁皮。

苏榛考虑得比较长远,一来冰屋化了之后砖道也得砸掉,而铁皮筒子却可以套叠着收起来,来年冬天继续用。

于是确定好烟口尺寸后,寒酥拿上钱、又麻烦乔大江带着他往村里铁匠家跑了一趟,眼下这季节铁匠家里直接便有薄铁皮烟筒子卖,买现成的就是,一共花了一百五十文。

这钱花得虽然流水似的,但行商客栈的苕皮今天儿就能全部做完。苏榛便想着明天或后天就提前送下山去,顺便再采购一些围猎的必需品。

琐碎的事儿都安排完,萧容跟寒酥便先在冰屋子里处理下午捞的几十斤鱼,这里面也有乔大江的一份儿。

乔大江做黄泥灶倒是不用谁帮忙,但瞧着一群娃娃们跑来跑去的碍事儿,索性一并“收编”了,指使他们挖土、和泥、剁干草。

土里加些干草碎、石灰会防止泥灶烧裂。

苏榛见黄泥和得有点多,索性请乔大江另外多做个物件儿:黄泥锅盖。

她先用树枝先搭出个大概尺寸的圆形框架,乔大江只需要在上面涂满黄泥,确保它就是个锅盖的样子。顶部同样也用树枝插好、黄泥糊上去当锅盖提手。

乔大江见这东西简单,便一并应承了,让苏榛腾出空去忙别的。而其他女眷们也是各做各的,尤其要做好苕皮的收尾工作。

苏榛便安下心先弄晚食,心算了一下,自家有五口、乔大江家三口,再加上山梅和大宝、二宝。李家有舒娘、李采、李佑、李和。

共计十五口人,干脆把乔家送来的两只野鸡做成她家乡的特色菜泉水鸡,一鸡两吃,鸡杂也能炒个其他的菜。再焖一锅鱼、煮个汤就行了。

但她做菜可以,处理带毛的鸡可是不太行,正想着喊寒酥帮忙,方才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的李和回来了,又给萧家提来了两只野鸡、一篮子白菘。

是舒娘让他回家拿的。

舒娘知道苏榛一定会请大家晚食的,而李家过来的人这么多,又都是能吃的小子们。不过帮着干了一点儿活而已,哪好意思让萧家破费。

苏榛惊讶的想推辞,可也明白推辞是一丁点儿用都没有,便只有好好的道谢。

李和红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却真是有眼力,不等苏榛说,便默默地把处理四只野鸡的活儿都搅了。但晚食只做两只就够,另外两只处理好就还是冻进“冰箱”。

说实话,苏榛越来越喜欢白水村,正是因为白水村有李家、乔家这样的人。

当然,乔老太婆除外。

趁着李和处理野鸡的功夫,苏榛把米饭先单独蒸上。

又拿碗盛了些糯米炒至发黄,倒在石臼中晾晒,这是她要做耐饥丸的食材,见缝插针的先完成了其中一道工序。

几乎是她手上活儿刚停,李和的野鸡便处理干净、且按她的要求剁成了小丁儿。

她做事就爱这种节奏,一件接一件的完全不会浪费时间。

紧接着就开始做她个人也馋了很久的菜:泉水鸡。

这道泉水鸡相传确实是用泉水烹制的,起源店就在她家乡的一座山上。

沿革到了苏榛生活的时代,泉水鸡已经不止是一家店的招牌、而是整座山头的一整条街都在卖。

那座山上有火锅、有泉水鸡、还可以俯瞰底下整座城的夜景。苏榛最爱开车上去,寻一家没什么客人的店、一个人点一大锅慢慢的吃。

不必担心没客人的店会不好吃,苏榛的城市就没有不好吃的店。

NND,怎么一边做又一边想哭了呢……

苏榛收起自艾的心思,用盐、酒和姜片先把鸡块儿腌上。

至于鸡杂,只留了鸡肠、鸡郡肝、鸡肝和鸡心,尤其是鸡郡肝里黄色的厚膜也要撕干净,再用番薯粉和少量盐把所有鸡杂抓匀、再洗。

然后把鸡郡肝,鸡肝,鸡心切片,鸡肠切小段。装入碗中加豆瓣酱、黄酒、胡椒粉,番薯粉拌匀继续腌着,入味了再炒才不会腥。

接着,苏榛再把姜和蒜拍散切成沫,豆豉剁碎备用,随后又加了她的秘制万能调料粉,可惜今晚孩子多,她便没放香辛的料。

铁锅入一锅底油,油热了就把方才的料丢进去炒香,再加豆瓣酱进去炒成了红油。

仅这一下子,整间屋子就全是香味了。

外头的乔大宝、二宝一闻到,说什么也不干活了、也不玩了,冲进灶间不走了,眼睛直钩钩的盯着锅,那架势好像少看一眼就少块儿肉。

春娘怕苏榛做菜有什么忌讳,出来骂了他俩,但毫无作用。

苏榛也是即无奈又好笑,忌讳倒没有,但怕他俩离太近被油烫到,便让他俩搬着板凳坐远一些,看就看吧。

料炒好,便重新洗了锅再放油,这次油放得足,有小半锅。

时下村里人家炒菜的少,乔大宝、二宝一年也没吃过两三次,尤其没吃过放这么多油的。

俩活宝居然开始鼓掌……

把苏榛逗笑了,心说这熊孩子倒也有熊孩子的可爱。

他俩鼓掌不要紧,掌声把外头的谨哥儿、小树、甚至李采都勾进来了,一人搬了个小板凳排排座,像看大戏一样。

其他孩子倒还好,李采……

在外头做事的寒酥瞥了眼灶间的人堆儿,像是不经意似的问了李和一句:“李采弟弟今年可有束发?”

李和点点头,“嗯,上个月刚满的十五。”

“哦。”寒酥微笑着点点头:“比我小两岁。”

停顿片刻,像是没什么特别意思的补充:“比我家榛娘也小些。”

李和开始没懂,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赶紧进屋把李采带了出来,压低声音训他:“男女授受不亲没听过吗?人家小娃盯着苏娘子无事,你盯个什么劲儿!”

李采怔了下,立马委屈的反驳:“我没盯苏娘子啊,我盯的是锅。”

“锅也不能盯,没出息!干活去!”李和踹了李采屁股一脚,这事儿算完。

寒酥倒是没再往李家兄弟这儿瞅了,毕竟方才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苏榛倒是没空儿想这么多,毕竟在她心里连寒酥都是小屁孩儿。

约摸着锅中油烧至了七成热,便下鸡块炸至金黄捞出沥油。再把多余的油倒进其它容器,锅中再烹方才炒好的料、重新加入炸好的鸡块儿继续翻炒片刻,便加了之前买的猪骨炖了两个时辰的汤,放香菇等配菜,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炖至鸡肉熟透,汤汁浓稠,加入香油提香,最后出锅装盘,并撒上寒葱碎、芫荽。

大概也是这个时代的食材格外新鲜,菇又是用了长虚山最好的元蘑和松磨,整盘泉水鸡放灶上一温,简直是异香扑鼻。

乔大宝、二宝已经是满脸要馋哭的可怜样儿。

二宝跑到苏榛面前装可怜:“苏姐姐,我能尝一块儿吗?就一块儿,我真的好饿,只吃了早食过来的。”

还没等苏榛开口,谨哥儿先拒绝了:“不可以,人没坐齐,小孩儿也不能先吃!没礼貌!”

“谁说的!”乔大宝扯着脖子反对,“我家都是我们小孩儿先吃,否则会全被我奶奶一个人吃了!”

“但你现在是在我家,要懂礼貌!”谨哥儿坚持着。

其实平时做完饭,苏榛也会给守嘴的谨哥儿先尝一块儿的,但经过一天的“权威体验”,五岁的谨哥儿莫名就多了一份当扛把子的官儿瘾,连他自己都不遵守的规矩在此刻成了严格的规矩。

苏榛哑然失笑,却也自然要给谨哥儿撑起来,便竖起大拇指夸赞:“好孩子!”

得了表扬的好孩子谨哥儿脸愈发的红扑扑,维持秩序的精神头儿更足了,指挥大家仍旧排排座,在灶间鼓掌就成!

炖鸡的功夫,另外一个灶就用来做酱焖鱼,鱼块儿是现成的,早就去了鳞去了内脏,搁“冰箱”里存了很多。

这鱼之前给几家人都送过,可惜乔家这几人都没尝到,苏榛便做得多些,让他们今晚能吃个饱。

鱼焖上,接下来就是炒鸡杂。

时下没有青椒、泡椒这类的配菜,苏榛便用在成树家买的什锦瓜齑,还特别挑出口感最脆的豉瓜、酱姜、腌萝卜、腌寒瓜,全部切成丁儿,又单独切了半头蒜片。等泉水鸡炖得差不多了就换陶罐盛,再放到旁边的小炭盆上继续煨着。

第40章

灶上的铁锅洗干净,锅中入油,入蒜片和所有的瓜齑丁爆出香味儿,再倒入已经腌了许久的鸡杂,大火爆炒变色立刻出锅装盘。

鸡、鱼、鸡杂都熟了,谨哥儿就屋里屋外的喊人吃饭。

大宝二宝也突然变得眼中有活儿了,搬凳子擦桌子,手上确实在不停的动、眼睛却时不时的瞄向菜盘。

干活儿的人纷纷用温水净了手,各自围桌找空儿或坐或站。而这一会儿功夫,苏榛便又做好了一锅汤:白菘蛋花汤。

简单清淡,就是白菘切段煮软后搅蛋花进去,调点儿盐、干菇粉、撒点儿寒葱碎就出锅。人多,苏榛打蛋花儿足足用了七个蛋,酽得都快瞧不见汤了。

等所有菜都上了桌,乔大宝、二宝在这方面自然最“聪明”,先就坐下了,又被乔大江一把给拽起来,“长辈都没坐,你俩咋好意思坐的。”

“我俩不就是长辈!”乔大宝脖子一挺、理直气壮:“我是小树他叔!”

“你是谁叔也没用,这屋叔多了。”李和可不惯着乔家这俩活宝,直接让年岁大的先落座。

苏榛自然不用管桌上孩子们的争抢,只跟叶氏、春娘把菜盆上桌、把饭碗填满、分发。

时下的白米也分精米、糙米、陈米等种类,白水村的人习惯了几种米掺着煮。

但苏榛压根就没买那些低价米,她穿过来之后再穷也没亏了嘴。萧家自然是万事信她的,也不会管她做了啥、买了啥。

总之晚食连米饭都格外的香。

菜虽然只有三道,但酱焖鱼肉质细嫩且全无腥气、酱香浓郁、小刺都焖得酥烂;鸡杂配着瓜齑又香又爽口;泉水鸡鸡皮柔韧、鸡肉鲜嫩、调味新奇,一块包裹着浓油赤酱香味的鸡肉吃进嘴里,好吃到所有人都觉得这两只鸡真是没白死啊,以及以前吃过的鸡都白死了……

吃饱喝足,外头太阳就也落山了。

白水村黑的早,这个时代又没路灯,好在月色映雪,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大家本想立刻起来把活儿收尾了,被叶氏和萧容强按住坐下缓缓、把身上吃饭吃出的汗都消消。

大人们还好,小娃们集体晕了饭,一个两个摸着肚子打着饱嗝儿。

苏榛便不许他们再出去玩雪了,在卧房的火炕上摆了小桌,拿了炭笔和纸让谨哥儿教大宝、二宝和小树写字去。

别看谨哥儿年纪最小,识字却是最多的,小小先生有模有样的。并且苏榛还答应了娃娃们,今天学会写五个字,就奖励蜂蜜红枣甜水喝,这下所有孩子都瞬间积极了。

按说这个时辰,春娘和山梅、舒娘等人都该放工回家了,叶氏也把每人三十文都发到了她们手里。

苕皮即然已经制完,明儿个便也不用她们再来了。至于碎皮子衣服,样子和款式也都定下了,舒娘自己在家坐就行。

活儿是做完了,女眷们却没有人想走,萧家还有这么多零碎的事儿,能帮多少算多少。缝衣服都会,便全进了苏榛的房间,跟着舒娘一起做。

于是屋里的火炕倒成了最热闹的地方,半边给小娃们写字、半边给女眷们聊天、缝衣裳。

灶间,叶氏跟寒酥一起把制苕皮的事儿最后收尾。

至于其他的男丁们,消完食儿就又出去干活儿,飘着雪也不怕,外头那么大两个冰屋呢。

冰屋里,乔大江的黄泥炉子、黄泥锅盖已经做好了,在晾着。他就先给炉子安铁皮烟筒。

至于烟筒透出冰屋屋顶的那个部位,乔大江是用在铁匠那里要的一块儿火浣布隔开的。

而这一小块布,让苏榛震惊得瞠目结舌。

她来了大宁朝这么久,都不知道这里有火浣布!

这是在现代仅存在书籍里记载的东西,也叫火烷布,大概类似于现代的石棉纤维纺织品,它不燃、且不用洗,在火里烧一烧就能除垢。

苏榛激动的反复捏这块布,想知道它到底是用啥织的,可乔大江也不知道,只说织布方子都在士族手里。

这布也相当的贵,铁匠也只给了他这么一圆片而已。

苏榛无奈,她肉眼凡胎的,自然也透视不出布料成份,可惜了可惜了。

总之天下好事也不能都被她学了不是?她没一会儿就把这点“可惜”忘了。

黄泥炉得阴干,不能用,萧容便在冰屋地上放了炭盆,跟乔大江坐里头烤着火收拾鱼、切番薯。

李和、李采年轻火力壮,不肯在冰屋里缩着,又跑到外头劈柴、挑水。水都挑了一趟又一趟,家里两口缸都放满了。

苏榛则在灶间先泡了一盆红枣蜂蜜水,等入味儿。

又蒸了一锅红枣,软烂了就去皮、去核,继续放到盆里晾了会儿。便寻了个杵子,把之前就晾好的糯米跟红枣一起捣,为了口味更好,她也加了些蜂蜜进去。

还没捣几下,杵子就被寒酥抢了去,这种力气活儿不让她碰。

苏榛也没跟他争,就等着他捣得差不多了,将糊糊取出来,团成鸡蛋大小的丸子铺在桦树皮上,端到矮冰屋里风干晾着去。

等风干好,就是耐饥丸。

除了风干的,她还单独包了一颗,请乔大江回去的时候带给乔里正也尝尝,毕竟这耐饥丸也是围猎的备餐备选。

全部做完还不到半个时辰,之前泡的红枣水也入了味儿了,她便端到屋里,同时也“检查”孩子们的学习进度。

之前说的是娃娃们学五个字就给喝甜水儿,苏榛进来考了考他们,大宝可以默出三个字、二宝默出两个、小树最聪明,默出了四个。

大宝二宝急了,眼巴巴的瞧着苏榛,以为装可怜就能喝得到。

但苏榛是谁啊,白水村最心狠的小娘子啊……

说五个字,就五个字,少一个字都不给喝!

于是第一批甜水儿就只给了做衣服的女眷们和谨哥儿,把其他三个孩子馋的哟,也激起了最大的胜负心和学习欲,今晚誓必完成任务!

舒娘和山梅、春娘都强忍着笑,也假装没看到自家孩子的渴望的眼神儿,一人一碗甜水,故意喝的滋溜滋溜的响,心道果然只有苏榛治得了这几只猴子!

苏榛治猴子的办法可不止甜水儿,她还记得自己答应过,要给孩子们制个冰滑梯的。

这倒简单,她出屋就找李和说了滑梯是啥样子的,并在雪地上画了个弯曲的图。

画着画着,她跟李和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个寒酥。

“你不是在制苕皮呢?”苏榛怔了下。

“苕皮制完了,在打包,山梅跟娘一起做就成了。”寒酥说得平静,梨涡闪现,耀得苏榛瞬间就忘记了方才的诧异。

“哦,好吧。”苏榛便不再多问,仍旧说回滑梯的事儿。

她本意是根据孩子们的身高做个小的。高度在三尺左右、宽度一尺半、长度不超过十五尺。先使用雪堆出梯子形状,斜坡面制造凹槽,以便于坐滑。

要点就是将雪压实,必要的时候浇点水在上面,天气冷,可以让雪水迅速凝固上冻。

但没想到所谓的“男人至死是少年”,古今通用。

不止寒酥跟李和来了兴趣,李采也加入了,甚至做到后面,萧容和乔大江也没禁住诱惑,从冰屋里跑出来加入了“滑梯工程”。

苏榛有些哭笑不得,可这想法是她提的,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打着帮她完成的旗号。

雪梯被堆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长,雪堆完成后,发现没有楼梯的话,没有任何一个孩子能走得上去……

于是还得为雪堆建个小楼梯!苏榛没好气地看着这群成年男子。说实话,如果今天打头的人不是萧容的话,她肯定每人踢上一脚:是你们玩还是孩子们玩!

不用苏榛问,几人自己的表情也是讪讪的,“工程”又不能停工,便继续吭哧吭哧的拉雪过来,把雪梯后方也加厚加长,变成一个斜坡,再将底部拍平,沿着斜线继续向上挖出一层一层的阶梯。为了防滑,每层阶梯上还嵌了树枝和干草进去。

但毕竟是给孩子们玩的,安全性最重要,苏榛便让大家继续把凹槽的“扶手”上加雪加高,这样无论下滑的速度多快,孩子们也掉不下来。

于是一个时辰就能搞定的家庭版小雪梯,被几个大男人足足做了两个时辰。

而当晚,哪个孩子也没玩到雪梯。学完字儿后全部倒在苏榛的火炕上睡了个六亲不认,最后全是被各家大人背回去的。

白水村的冬夜漫长,晨光最美。

灶间有了叶氏添柴、烧水的动静时苏榛便醒了,一摸谨哥儿却没在炕上,披衣开窗,外头是橘黄笼着雪色苍翠,冻了一晚的冰屋和雪梯已经结实得像堡垒。

寒酥抱着谨哥儿坐在雪梯上正要往下滑,听到苏榛开窗的声音便一齐扭头看了过来。

两张笑脸,一个圆乎乎的福气娃娃、一个眼神晶透唇角微漾得像只*雪狐。

“姐姐快来玩!可好玩啦!”谨哥儿大声唤着她。

苏榛笑着点了点头,可刚要转身,天边那抹橘黄愈发亮了一瞬、耀得她下意识半眯了眸子,目光再次掠过寒酥,仅一瞥,他在她脑海里的样子竟是另外一番样子:

他衣衫半解、俯压在她身上,露出的胸颈上全是指甲划出的红痕,语气冷漠到极点,“你喜欢谁,我便杀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