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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起来把窗子开了道缝儿看,只见外头月色如洗、雪是白的土是黑的,无论人还是动物都是没有的。

听岔了?

苏榛便没再多想,强迫自己又躺回去睡了,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晨,全家早起。

萧容和寒酥在房前练武,苏榛和叶氏试新买的投石索,谨哥儿玩他的小弹弓。

起初叶氏也是兴致勃勃,她的投石索甩出去第一次,砸裂了放墙边儿的冰箱;

第二次,旋转的时候把自己拌倒了;

第三次,石块飞出去直冲苏榛面门,多亏寒酥反应快,拉开了她。苏榛瞄到寒酥的鞋帮上蹭了黄泥,想着晚上帮他刷一刷。

第四次……没有第四次了,叶氏吓出一身冷汗,坚决不肯在人多的时候练了。

至于苏榛,寒酥教了她两种投掷方式,一种把绳索在头顶盘旋后掷、一种在身体侧面旋投。

苏榛身体敏捷、脚步换位也稳,但差在臂力和准度上。臂力一时半会儿也难见成效,但准度还是可以在进山之前加强一些的,寒酥便想着空了就帮她立个固定的靶桩。

早食是苏榛跟叶氏一起做的,馒头清粥小酱菜,虽说简单,但量足,并且苏榛还给每人用猪油煎了一枚荷包蛋。

全部弄好,去井边提水的萧容和寒酥就也刚好到家。一家人有说有笑的用过了早食。

寒酥和谨哥儿负责洗碗,苏榛则把昨晚泡发好的豌豆倒进大铁锅,重新加水,小火在灶上煮。

随即又端了一盆水,打算去修复被叶氏砸裂的“冰箱”,刚出门,便瞧见三个妇人一起朝着萧家走过来了。

正是乔家儿媳妇春娘、李家二房媳妇舒娘,而最后一人竟是乔家山梅。

怎么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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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用苏榛开口,三个妇人已经快步的走近了。

舒娘和春娘倒是挺大方的,直接跟苏榛打招呼寒喧,山梅缩在春娘身后,显得有些心虚。

她只敢偷偷瞧苏榛。

苏榛衣衫朴素,但皮子白里透红,看起来跟个小玉人儿似的,玲珑得紧。且神态落落大方,根本也不像奶奶说的什么为人不检点、被退婚了。

想必又是奶奶在胡说!

这边乔山梅还在纠结,那边苏榛已经直接问了:“三位姐姐晨安,我家确实是想请人帮忙做个两、三日的活儿。但是人手方面其实只需要……”

“省得省得。”春娘赶紧主动解释,免得人家为难,“我爹说了,苏娘子只需要两人帮忙。但是我家山梅……恳请小娘子,能不能把她也留下?但您也放心,我们不多要,我爹说您家的安排是每人每日给三十文,那就我二十文,她十文就行。”

苏榛怔了下,“这……不大好吧?我要是这么做了,那也太压榨乔家了。”

春娘和山梅慌忙摆手说着不会不会,但真让她们解释,又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最后还是舒娘看不过去,索性就替她们直说*了:“苏娘子,这话她们说不得,但我是外人,我说得!山梅她奶奶就是个老虔婆,平时没事儿就欺负山梅。昨天半夜也不知道咋了,老虔婆去茅坑拉屎把踏板给踩裂了,踩进了自己的米田共里,还扭了脚踝。早上起来就在家里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一会儿说山梅克亲、一会儿说肯定是山梅给使坏了。山梅再不想办法躲一躲,快被老虔婆气的没活路了!莫说一日十文,就是苏娘子你不给她钱,给她个清静都成!”

苏榛一听,懂了,并对“老虔婆”这个评价十分、百分、万分、极度同意!

刚要说话,山梅也终于提起勇气开了口:“苏娘子,我绝不给您家添晦气,我可以不进屋,自己在外头做活儿。午食我也自带了,您要是方便,给我口热水就成。”

其实昨天乔里正回家说了苏榛要请人之后,乔老太婆婆在家好一通白话,一会儿说瞧见了萧家买了足足两车番薯,哪来的钱,一定是干见不得人的营生;

一会儿又说若萧家真是做吃食生意,不如让春娘趁机把方子偷看回来,乔家也能做。

把乔里正气个半死,又不能跟他娘对骂。

春娘也气,但毕竟是媳妇,也不好说太多。

春梅才小声说了句“偷人家方子不好”,就引火上了身,被乔老太婆一通狠骂她是人头猪脑晦气丧门星。

直到半夜老太婆踩了屎,又对山梅撒了一通火。

山梅哭天抹泪的,觉得再呆在这个家,就真的连喘气都犯罪。春娘实在心疼她,便跟乔里正商量了,带着山梅一起去萧家做活儿,不图钱,图个活路。

而苏榛这才注意到山梅手里还拿了个桦树皮小盒子,里面想必就是自带午食。

一瞬间又是心疼,又是生那个老太婆的气。想必山梅经常被说“晦气”,自卑得快把自己碾进尘埃了。

与此同时,屋内的萧家人也在默默听着。

叶氏想了想,吩咐寒酥和萧容:“一会儿家里都是女眷,你俩大男人去外头忙。另外,寒酥你去房梁上把我那钱罐子取下来,再多拿三十文出来。”

寒酥故意问:“春娘不是说两人一共给三十文就行?”

叶氏白了儿子一眼,“你觉得榛娘会那么干?”

寒酥:必然不能……

正如叶氏所料,三个女眷都进了屋。

苏榛也没急着让萧容和寒酥出去,所有人就在灶间开了个“晨会”。

如今来帮忙的人手多了一个,苏榛就也没想让所有人都去弄番薯,左右家里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便先问三位女眷里可有擅女红的。

舒娘便被春娘和山梅一起推举了出来,她是个能干的,李家大大小小四季的衣服都是她制的。

其实苏榛方才就已经默默打量过舒娘了。她跟叶氏差不多年岁,整个人收拾得齐整利落,穿了套方便干活的青色棉裙腰系青花布巾,裙角甚至还绣了色系一致的松竹纹,显然是个懂生活审美的。

心里有了数,便让萧容和寒酥把一部分番薯袋子扛去河边,再点上篝火,煮上大锅热水,留叶氏、春娘和山梅在那儿清洗、碎薯。

随即他俩还要进林子寻些倒塌了的松木拖回家,数量越多越好。

苏榛则把猎装图样给了舒娘,跟她一起讨论琢磨了一番。

舒娘对短款夹克大赞,但却认为保暖性肯定不够。

这倒也是苏榛考虑过的问题。棉花肯定扛不住山上的冷风,必须要加上兽皮子。时下名贵的兽皮裘比如虎豹、狐、貂,一件起码二十两起步。次之的羊、狼、狗、兔,整件下来也得花费不少。

苏榛只能寄希望于进山后萧家猎到、自己硝自己缝。

第29章

她便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直接跟舒娘交了底:“我想的是这五日把吃食买卖做好,卖了银子去买些碎皮子,制成水田衣。但买回来,怕是只剩五日时间赶制,制三套,时间上会不会来不及?”

舒娘很好奇,“什么是水田衣?”

苏榛突然想起这个时代怕是没有水田衣这种设计,便尽量简单的描述:“就是把各种兽皮裁成匀称的长方形,然后有规律地编排缝合。甚至也可以不限制形状,拼成图案。”

“啊?那不就是穿了一身补丁?能好看吗?”舒娘快人快语。

苏榛忍不住笑出了声,“实话实说,确实可以把它理解成补丁衣。但水田衣要点在于分割、比例和配色。看起来它是左右对称的,若单从一小部分再看,色彩排列上却又是不同的,色块要相互交错,互为独立但又能连成整体,所以还蛮考验女红技艺的。至于拼出图案的碎皮衣,就更美了。您想啊,这衣服做好看了,不止我们自己穿,兴许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也瞧得上呢?倘若能成,将来就是个营生。”

舒娘有些不敢相信,“城里的达官贵人都是讲究穿整皮的,咋会看得上这些补丁。”

苏榛当然也没办法跟她解释未来的时尚,更不能说未来平行时空的大明、大清,甚至还会比拼谁的花色更好看、用料更华丽。

暂时便是着眼于当下做解释:“总之咱拼好了,自家穿是没问题。我信婶子的眼光,您一定拼得美,就是您得告诉我时间到底够不够。”

舒娘瞬间心里美滋滋的,连苏榛这么好看的小娘子都夸她,那她定然不能露怯,可时间上又确实为难,心念一动,直接拍了大腿,“不用等五天,我家就有不少碎皮子,苏娘子要是不嫌弃,跟我回家瞧瞧可好?”

苏榛怔了下,有些意外,“但我现下没有什么银钱,恐怕……”

舒娘笑得爽朗:“这有什么,等你把吃食送到白川府,换了银子再给我便是。左右都是邻居住着,我还怕你家能连夜跑了不成。”

苏榛大喜:“婶子说得对,走,咱这就去您家瞧!”

两人都是行动派,瞬间也亲近了不少,彼此挽着就出了门。没等走出几步,就瞧见树后鬼鬼祟祟躲了个黑熊。

苏榛心里冷哼一声,不用细看都知道是那个乔家老太婆。本不想理会,胳膊却被舒娘拉了拉。

舒娘也看见了乔老太婆,小声跟苏榛嘱咐:“苏娘子,你家门口没放什么值钱的吧?有啥都收进屋去,这乔家老太婆手脚不太干净。”

苏榛实在费解、极其无奈:“她儿子可是里正,她做人做成这样图什么?”

“图她自己舒坦呗。”

苏榛想了想,故意大声招呼:“乔家奶奶,溜达这么远过来,可是真不怕累啊。”

乔老太太自然不方便再猫着,扭捏着出来了,脸上挂着莫名其妙自以为“和善”的笑,“一步步挪着走,不小心走到这儿的。”

“我劝您离我家远些,毕竟您昨晚才踩了屎,晦气。”

舒娘惊讶的看了苏榛一眼,万万没想到这么温柔客气的小娘子说话这么直接泼辣……

乔老太太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你当我愿意来?我家山梅呢?死丫头不回家伺候她奶奶,躲萧家来干嘛?也不怕跟那些个坏了名声的女子走得近、坏了自家名声!”

听得连舒娘都想上去扇她一嘴巴。

苏榛却仍旧笑呵呵的:“是呢,坏名声的家您可得躲着点儿,毕竟没院墙,万一丢了什么东西,赖您拿的。”

“你这死妮子胡说八道,我老太婆是堂堂里正他妈,我会拿你家什么?”

“呵,我怎么知道您看上什么了。不过来都来了,您就搁这儿守着吧,替我看个家。”

乔老太太来了劲,忘记自己“扭了脚踝”,跳起来嚷嚷:“凭什么?我欠你了?你个新来的敢在白水村不讲个理?”

“我讲什么理,我一个被你坏了名声的女子要讲什么理?您满村造谣说我不检点被婆家退了婚,我还没抽出空儿去问问您呢。请问我被哪家退了婚?您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检点?哦,我忘了您没长眼,否则也不会掉茅坑了。另外您跑来我家,是要跟我讲理?我不讲理,我只讲钱,我还闲。没钱但有闲的人爱干什么?爱惹事啊!论惹事,我没来的时候,白水村您排第二,绝无人敢排第一。但如今我来了啊,我这人就爱争个先,无论什么先。您信不信,无论哪天,您但凡再敢走近我家半步,我家哪怕少了根草,都记您帐上,都算被您踩过屎的臭鞋底子踩走的!”

一口气说完,也不管乔老太太脸色啥样了,直接拉着舒娘要走。

没想到乔老太婆终于不装茶了,尖着嗓子开口便骂:“我日你娘个X,你个小贱蹄子没人要的货,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萧家屋里那两男的怕是都跟你上过炕了吧,你那皮子——”

苏榛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响,可乔老太婆话还没说完,就被拖着第一批碎番薯回来的叶氏一头撞倒在地上。

叶氏骑在了乔老太婆身上,疯了一样开始抓扯:“你个老XX敢骂我榛娘,我今天跟你拼命!”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骂我搁心尖上疼的榛娘!”

“我榛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你个老杂毛敢嚼她的舌根!”

“我萧家如今是落了难,但也没沦落到能被你这种老XX上门欺负!”

“要不是我女儿榛娘,我们全家如今都不知道在哪儿找活路!”

“我不管你是谁家的死XX,欺负我榛娘你就是活腻歪了!”

“我榛娘是忠臣良将嫡出的闺秀,她骂不出口,我骂得!她年纪小脸皮薄,我不怕!我叶氏十六岁就跟着夫君上战场、我看过砍人、看过血河,我已经是死过的人,我XX什么都不怕!再让我听到白水村有关于我榛娘的、不要脸的废话,不论哪个说的,我全算你头上,我就去撕了你的嘴、拔了你的舌头、把你那颗狗熊脑袋按进粪坑让你吃个够!”

那天,舒娘站在萧家门口,亲眼目睹了全村都以为和善、优雅、慈和、好说话、美丽的前贵妇叶氏、破马张飞大撕全村公害乔老太太的盛况。

她则跟着小可怜儿榛娘一边抹眼泪、一边儿拦住乔老太婆婆对叶氏的反扑。

毕竟拉偏架这种事儿,比直接干架还爽。

为了防止乔老太婆再恶人先告状,舒娘当晚放了工都没直接回家,而是绕了好大一圈儿,去了全村几个嘴碎之家,把乔老太太的恶行以及被惩治的样子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

最后结论基本就是:大快人心。

经此一役,叶氏威名远播,且在白水村立住了脚、立住了威,大家都敬这娘子是条汉子……

当然,这是后话了。

跟乔老太婆撕扯完,叶氏就又恢复了“优雅”。并叮嘱苏榛千万不要告诉萧容和寒酥,怕出人命。

苏榛自然省得,叶氏就回屋重新梳洗了一下,拿着第二批番薯又去了河边。

舒娘便带着苏榛回了李家挑选碎皮子,李家是由她守寡十年婆母李王氏掌家。

李王氏今年已有七十,身子骨极硬朗,是个爽朗开明的性子,话不多,但句句管用。生了两个孩子,都是男丁。

之后,李家老大又给李王氏生了四个孙子,老大带着长孙和二孙子在白川府里做些小生意,卖些山里的鲜货、碎皮子之类的;

三孙李和、四孙李佑,一个二十、一个十八,都在李王氏身边长大,以打猎为生,也是这次进山围猎的主力;

李家老二就是舒娘的夫君,跟舒娘生了一男一女。女儿是姐姐,远嫁了外省;儿子李采今年只有十五岁,今年是第一次参加围猎,但未来会如何,舒娘不打算强求。

苏榛把制水田衣的想法大致又跟李王氏讲了一遍,李王氏自然也是赞同的,但还是有些犹豫,解释着:“大块的皮子都拿下山卖了,中块的留给自家人做了补丁冬褂,剩下的就全是碎条子,也不知道合不合榛娘的意。”

苏榛笑着点了点头:“只要图样好看,碎条子也能做得很好看。另外也不瞒您,我家这次的吃食营生的钱还没拿到,但最迟也就是后天,再一次性付您可好?”

李王氏倒是不介意,一两天罢了,那些碎皮子搁在家里也换不来啥,直接大气的应了。并也不多话,直接把苏榛领进她放皮子的里间。

她家猎手多,每年余的碎皮条子也不少,都囤在柜子里收得平平整整,保存的很好,李王氏让苏榛随便选。

苏榛看得心头大喜,这哪里还用下山去买,李家完全就是个小型碎皮仓库,甚至还有貂、狐这类相对名贵的。

一时间她脑海里的想法已经从自己穿、演变为可以做点水田衣小商小贩,又到可以开个碎皮加工厂了……

第30章

这何止是可以做衣服,比如挂毯或手工艺品都行啊,但那还是后话。

眼下先图个保暖。

苏榛美滋滋的选碎皮,一边选一边在脑海里根据皮子上原本的毛色、毛流走向去规划设计。说实话如果不是时间有限,她有种进了现代手工DIY精品店的快感,好想全天候泡在这里……

碎皮子是称重算价,苏榛最后选了十八斤。

但李王氏和舒娘都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碎皮但凡大些的、早就被自家缝了,余下的要不就特别小、要不就干脆像个皮条子一样狭长。

“无妨,我自己设计,请舒娘帮我缝制便可。”苏榛看出她们的想法,直接说了:“李奶奶,您给报个价吧。”

李王氏盘算了一番,白川府城的碎皮子店,普通皮每斤是三十五文,名贵些的要六十文、七十文。做一套皮衣服手工费一般也要三百文。

但一来自己家的碎皮子实在搬不上台面,二来乡里乡亲的,就算不给银子,给孩子做件衣服也是应当的。

念及如此,李王氏便直接说了:“皮子也不分种类了,就直接三十文每斤。缝制三套冬衣,苏娘子给个三百文辛苦钱就好,总共八百四十文吧。”

这价格多少有些惊到了苏榛,她心里的预算至少得一两一件,如今三件才八百多文?

“那不成,这价格您家太吃亏了。”苏榛收了笑容,严肃了起来,“李奶奶,您要是这么报价,那今后我可不敢来您家请您帮忙了。”

“这有什么,全是废料,放在那里也是最多编个网而已。”李奶奶自是不肯抬价。

“那我不管,废料也是宝,更何况舒娘还要费功夫费眼睛的。这样吧,三件进山的衣服三两,外加再饶我们半斤碎皮子,我拿回去给家人们缝帽子。”

“不成!最多收一两,半斤碎皮子自是可以送你。”

“那我不要了。”苏榛说走就走。

李王氏和舒娘又是气又是笑,死活拉住了苏榛,最终又是一番议价,敲定了三件收二两五钱。

碎皮子苏榛本来只要拿半斤走,但李王氏压根不称,抓了几把、一股脑塞进袋子直接逼苏榛收了,起码又有个一两斤。

苏榛无奈,寻思着回头进山猎到好东西,补给李家便是。

于是拿了皮子跟舒娘一起回家继续做活儿。

因为之前跟乔老太婆打架耽搁了些时间,两人再回到萧家,眼瞅着日头已近隅中。

苏榛心急,进屋就开工,先跟舒娘一起按照色差把皮子分门别类数块数、量尺寸并记录。

舒娘瞧着苏榛拿着炭笔在纸上写写记记的,心里暗自羡慕,识字是个多么让人骄傲的事儿。

全部分好,苏榛心里有了数,先画了第一张草图:勉强可以称其为猎装皮草束腰男款高领夹克。

其实说草图是抬举她的绘画水平了,就是个大概款式而已。但她绘图不行,画菱形格还不简单?就那么个意思,重在配色。

她的配色是棕黄色系,比如野山羊、貂、棕兔的碎皮,按深浅排列剪裁。

排出一版,本就精通女红的舒娘便懂了她的意思,直接接手了。

而萧容和寒酥也拖了几根松木回来,在外头用斧头清理树皮。

谨哥儿也回来了,苏榛给他拿了个小盆,让他把那些特别碎的松树皮用石头敲碎再盛进桶盆里,有空处理了就是很好的种植肥料。

瞧着两边都不再需要自己,苏榛就赶紧去灶间给大伙儿准备午食。

这两日都是做力气活儿,苏榛便想着“工作餐”做得实在些,用灶上一大早就开始焖煮的豌豆做豌杂面吃。

这是现代苏榛家乡最常见的面食,也是她的最爱。昨晚上苏榛就切了一大块七分瘦三分肥的猪后腿肉,喊寒酥提前剁成了肉馅儿。

眼下就可以直接备其它的菜了。

苏榛把小寒葱切碎、蒜切沫,全部搁进肉馅儿盆里,再加入熟芝麻、苕皮酱汁、花椒粉、一小块猪油、盐、酱油、番薯淀粉、胡椒粉、糖、小茴香,最后再加水顺时针搅匀。

然后铁锅热油,先一口气煎了八枚荷包蛋盛出备用。

又把搅好的馅儿放入锅中快速翻炒。这一步也是最馋人的一步,酱香味儿顺着门缝直接萦绕在萧家房前屋后。

屋里做针线活儿的舒娘自然也闻到了,本不贪嘴的她竟也开始“心猿意马”,却不敢出屋。她猜外头煮的一定就是萧家拿到山下卖的秘方吃食。自己是外人,绝对不能看的。

苏榛自然不知道大家馋成了这样儿,利落的把肉馅儿炒好、盛出锅。

便开了门儿,探出头喊寒酥去把河边做活儿的女眷们接回来。

随即重新刷锅、煮水,水沸了撒面条进去煮。

今儿午食有八个人吃,苏榛怕煮少了不够分,足足放了一盆的面。

面条刚好,女眷们就回来了,东西倒没拿,留寒酥在河边儿看顾着先,等大家都吃完了再把他换回来。

苏榛有些心疼寒酥,但见叶氏却蛮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得感慨:果然是亲娘啊……

萧家凳子不够,大家也不在意,全部挤在灶间,搬了树木桩子进来坐着。

苏榛把空碗一个个并列着摆上灶台,然后每碗底先放一点点盐、肉酱、花椒粉、糖。再加入第一次滚开面汤水调汤底,随即用筷子从锅里捞面装碗。面上再铺一大勺豌豆、一大勺肉酱,和一个黄灿灿的荷包蛋,量大到基本就看不到碗里的面,最后又撒上芝麻、寒葱碎。

叶氏负责招呼大家吃饭,她瞧着角落里低着头、不知所措的山梅,索性第一碗就盛了个满的,直接塞进她手里。

就这么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捧着面碗的山梅眼圈儿都红了,自从她回了娘家孀居,别说有肉的面了,就是鸡蛋也从来没轮到过自己吃。

第二个不好意思的人是春娘,叶氏已经把跟乔老太婆打架的事儿说了。

叶氏想的是这事儿一定要自家说,毕竟从她嘴里说的是真相,从乔老太婆嘴里说的那指不定是个啥样儿。

其实叶氏多虑了,乔老太婆是个啥人,春娘和山梅最是清楚。臊得她俩恨不得钻进河里躲着。

并且她俩都以为萧家肯定要轰走她们、不用她们干活儿了,却没想到被叶氏反过来安慰了好一通,告诉她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儿、过好自己的日子,别再被老太婆给欺负了。

唯有一点,今天的事儿暂时不能被萧容和寒酥知道,能拖一天算一天。

他俩疼惜榛娘,指不定会把乔老太太怎么样。

乡里乡亲的,乔里正对萧家又多有照顾,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叶氏并不想跟乔家搞到彻底不来往。

春娘和山梅自然是省得,多的话她俩都不太会说,但心里满满的记下了。眼下一瞧午食又做得这么好、这么多,苏榛还是笑意吟吟、一点儿也没对她们摆脸色。

俩人心里对乔老太婆的厌烦更甚。

见乔家俩人都不好意思说话,舒娘赶紧先开口:“榛娘,你这面也太好看了,这咋能做得这么油实!”

倒也不是她硬夸,碗里的面确实太太太太诱人。

苏榛笑着教大家把面跟酱全部和在一起:“这叫豌杂面,大家快尝尝看可合胃口?”

不用她再让,大家各自动筷。

荷包蛋是流心的,挟破了之后蛋黄跟浓香的酱汁融合在一起;

豌豆炖到又耙又软、绵绵成沙,筋道的鲜面条再配上鲜香麻辣的杂酱,碗里所有食材搭在一起是极度的恰当,让口感多了好几道层次。

谨哥儿年纪小,苏榛单独给他炒的不辣的香菇酱,但丝毫不影响味道,吃得他小腮帮子鼓鼓的,顾不上说话了。

春娘也终于开了口,赞叹:“榛娘,你这手艺这么好,难怪可以做吃食买卖。”

叶氏最爱听的便是有人夸苏榛,立刻面带骄傲:“我家榛娘还一直说自己做得一般,没什么特别的。”

“这还叫一般啊,那我们平时在家里吃的面可算个啥?”舒娘也是真心佩服:“榛娘小小年纪可真是能干,不止吃食做得好,还识文断字的,上午还给我画了衣服样式,画得可好了,我真怕我手艺不行,糟蹋了她心血。”

萧容一听,便问榛娘:“是做进山的皮衣吗?那些料子要先可着你跟寒酥做,我身子骨硬朗,不穿也无妨的。”

“料子够,足够。而且这些事儿伯娘带着我做就好。您跟寒酥只管踏踏实实的打猎,全家人都得倚仗您呢。”

榛娘的话虽简单,却在外人面前给足了萧容面子。

倒不是她故意说好听的,而是她真的在心里把萧容、叶氏当成了血缘至亲,哪怕生计上萧家只能打辅助,但他们和谨哥儿就是她在大宁朝仅有的牵挂。

而乔家山梅仍旧低着头,碗里的面美味的她舍不得一口气吃完,可再美味的面也挡不住她心里的酸涩。

同样都是十八岁的姑娘,自己跟人家榛娘比,那就是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

可她不知道怎么做才可以像榛娘一样,她的将来已经一眼望得到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