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林薇忍不住问。
“后来?”欧阳明把空水瓶扔进蛇皮袋,“家里的店一家家关了,我爸气得住了院,我妈整天以泪洗面。那女人拿着分到的钱走了,临走前还说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从云端摔下来,才知道自己除了花钱,啥本事没有。超市的系统不会操作,杂货铺的进货价算不清,那些以前围着我转的人,见了我就躲。”
梁平看着他眉骨上的疤,突然想起当年在医院,欧阳明躺在病床上,吊着胳膊还跟他吹牛:“等我接手家里的店,第一个就聘你当副总,咱兄弟俩一起干。”
那时的阳光,和此刻落在街角的阳光,明明是同一种温度,却照得人心里五味杂陈。
“别在这说这些丧气话。”梁平一把拉起欧阳明,拍了拍他身上的灰,“走,今晚我做东,请大伙吃烧烤,就去当年咱们常去的那家‘老地方’,点上几十串大腰子,跟当年一样,吃到撑!”
欧阳明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污渍的夹克,脸上露出几分局促:“这……我这模样……”
“啥模样?”梁平捶了他一下,“当年你穿着阿玛尼,跟我们蹲在马路牙子上啃腰子,油滴在衣服上都不在乎,现在还讲究这个?”
晓冉也笑着帮腔:“就是,欧阳哥,当年你总说那家的腰子烤得最嫩,撒上孜然跟辣椒面,香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今晚可得让你好好过过瘾。”
林薇已经掏出手机在导航:“我看看‘老地方’还在不在……哎,还真在!离这儿就两条街,走路十分钟。”
欧阳明看着他们仨眼里的热乎劲儿,喉结动了动,没再推辞,只是把蛇皮袋往垃圾桶旁的角落挪了挪,又拍了拍手上的灰:“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几人并肩往烧烤店走,路过一家服装店时,梁平硬是拉着欧阳明进去,给他挑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换上,咱哥俩今晚不醉不归。”
欧阳明摸着新T恤的布料,眼眶又有点热。他想起当年,也是这样的夏夜,他们四个挤在烧烤摊的小桌旁,梁平拿着烤腰子跟他碰杯,油汁溅了他一胸口,他笑着骂“你小子故意的吧”,转头却把自己碗里的脆骨都夹给了梁平。
“老板,先来五十串大腰子,多放孜然!”刚到烧烤摊,梁平就扯开嗓子喊,跟当年一模一样。
老板探出头来,眯眼打量了他半天:“你是……土木工程系的小梁?”
“哎,是我!”梁平笑着应道。
“好些年没见了!”老板擦着手走出来,“当年你跟那个欧阳少爷,总在我这儿待到半夜,他还跟我打赌,说能一口气吃二十串腰子,结果吃到第十五串就捂着肚子跑了。”
欧阳明忍不住笑了,眉骨的疤痕在灯光下柔和了些:“老板记性真好。”
“那可不,”老板忙着生火,“你们几个是我这儿的常客,尤其那欧阳少爷,每次来都要给我看他新买的手表,说这表能买我半家店,结果第二天还不是照样蹲地上吃腰子。”
炭火“噼啪”响起来,油脂滴在炭上,冒起阵阵白烟,混着孜然和辣椒的香味,一下子把人拉回了那些吵吵闹闹的夜晚。梁平看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腰子,又看了看身旁渐渐放松下来的欧阳明,忽然觉得,有些东西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没变——比如这腰子的香味,比如兄弟间不用多说的默契。
“来,先整一个!”梁平拿起一串烤好的腰子,递给欧阳明。
欧阳明接过来,咬了一大口,滚烫的肉汁在嘴里爆开,还是当年那个味道。他看着梁平、晓冉和林薇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那些被生活碾碎的日子,好像在这口腰子的香气里,慢慢拼凑出了点暖意。
“好酒量!”梁平举起啤酒瓶,跟他“砰”地碰了一下,“跟当年一样,干了!”
夜色渐浓,烧烤摊的灯光昏黄而温暖,串儿在烤架上翻滚,笑声混着碰杯声飘向远处。梁平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明白,有些情谊就像这烤腰子,哪怕隔了岁月的烟火,咬下去还是一样滚烫,一样让人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