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不好看吗?
里正叹了口气:“这也是。”
“那天回去后,他们就问我要钱要房子,不是我不愿意给,实在是钱落到他们手上,不知道又被花到哪儿去了,我就算是有月俸,能遭得起他们这么糟蹋吗?再把他们的心养大了,不知道以后要给我挖多少坑。我能走到今天,那都是依仗在座的各位,只要是因此耽搁了前程,那不仅是对不起自己,也是辜负各位的一片心意。”
里长倒不好说什么了,他们都是一个村里的,有几个乡绅虽然不在长东住,也是附近的,想知道啥八卦,随便抓个大爷大娘,两三句就能问清楚,谁不知道邓家是啥样的啊。
“是,是,你爹你娘我就不说了,你那个二哥是不成器。”
“唉。”邓琼也是一脸为难,“我总不能到时候被他们拉下马了,以后还得靠里正您多盯着他们点儿,免得他们在外面打着我的名号干坏事。”
里正本来想教训他几句的,可说着说着,没法儿往下接话了,还被他给说了一通。
“那是那是。”里正随意应付两声,又吆喝,“都吃菜都吃菜。”
有人顺势又说起别的来,又渐渐聊开,桌上的锅子都冷了,还没有聊完。
黄昏,再不回家就赶不回去了,众人纷纷离去,邓琼也往回走。
张莺看他回来,抬头看一眼太阳,嘀咕一声:“幸好太阳还没下山。”
他忍不住低笑:“我说了日落前回来,肯定就会日落前回的。”
张莺在脸边嗅嗅:“嗯,没有酒味。”
“没喝酒,我说我不会,他们也没多劝。”邓琼拉着她的手,继续道,“刚好,那几个乡绅都在,也不用再去走动了,娘子要是想的话,咱们明天就能去县城。”
她翘翘嘴角:“行,那去县城,叫爹一起去,咱们去下馆子。”
“我那天去县衙看过了,县衙后面有个小院子给我们住,就是没有厨房,要是想做饭可以自己砌一个灶台。娘子看是想住在县衙里,还是想住在咱们铺子那里。”
“院子有多大?”
“大概就是家里前院这么大。还行,反正比在京城时的院子大。娘子也可以去看过后再做决定。”
“行,那就先去看看再说。”
“也说了月俸。七七八八的补贴算下来,一个月有十八两,还有五石粮食,对比起娘子挣的来说不算多,但肯定够我们过日子了。”
张莺双手拉着他的双手:“这已经很多了,足够我们用的了,再说了,你当官也不是能给咱们赚多少钱,是以后别人都不敢欺负咱们,村里村外的都得敬重着爹,咱们的孩子以后也不用那么辛苦。”
他弯弯唇:“嗯。”
“所以,你可别想着捞黑钱啥的,我可是听人说了,那有的官差每年收税时会抖手,好多收点儿粮食,自己贪去,你可不能学他们。”张莺耳提面命。
“那是县令的事儿,我没那么大权力。”
“你说啥呢?”张莺扯扯他的耳朵,“你这话说的,那你要是有那个权力就要干这样的事儿啊?”
他连忙笑着解释:“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张莺盯他一眼:“你可给我记好了,那种丧良心的事儿咱们可不能干,你这些月俸就够我们花了,要是不够还有铺子里挣的钱呢。”
“我知道知道,我都听娘子的。”
“知道就好。”张莺抿抿唇,背过身去,往梳妆桌边走了走,小声又道,“你今天不在家,我试了你给我买的口脂。”
“嗯?”邓琼佯装未听见,跟着她走。
她羞臊回眸:“我说我试了你给我买的口脂。”
邓琼笑着从身后抱住她:“好看吗?”
“还行,我也说不上来。”
“那娘子抹了给我看看?”
她抿抿嘴,小声道:“那行。”
邓琼稍稍松开一些,垂眸看着她害羞的脸颊,看着她低着眼红着脸,伸出指尖轻轻往唇瓣上涂抹。
“会不会太艳了?”
他没说话。
张莺回眸看他:“我问你话呢?”
他只顾着盯着她的嘴唇看,这会儿才回神:“什么?”
张莺臊得瞅他一眼:“我问你是不是太艳了!”
“不艳不艳,正好。”他歪着脑袋就要亲她。
张莺往后躲了躲:“干啥呢?嘴上还有东西呢。”
“不打紧。”邓琼扶着她的后颈,一口亲上去,亲得自己嘴上也都是口脂的红。
她瞅他一眼:“你看你,弄得到处都是。”
邓琼扬了扬唇,低头又吻去她脖子上。
她不服气,也在他的脖子上一顿亲。
“我一会儿就这样出去,不擦了。”邓琼翘起嘴角,很是满意,“好看吗?”
张莺戳戳他的脸:“你也不害臊!”
他将衣领一扒:“我不好看吗?”
白皙的皮肤,凸起的锁骨,饱满的胸膛,还有凌乱的红色的口脂,张莺忍不住点头:“好看。”
“我可以让娘子再亲几个印子。”
张莺翘着嘴给他拉好:“晚上洗完再亲。”
他低着头悄声问:“亲完要做什么?”
张莺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旁轻声道:“亲完要弄你。”
他们没多少行李要带,到了县城也不用去放行李,直奔县城最好的酒楼去,订了个最好的包厢,点了一大桌子菜,还弄了一小壶酒。
“尝尝就行了,千万不能多喝,咱们吃完还得去铺子里呢。”
“那我就不喝了,娘子想尝就尝尝吧。”
“那行。”张莺抿了一小口,辣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邓琼和张钊都忍不住笑:“快喝水快喝水。”
她灌了两口水,用手扇扇风:“不喝了不喝了,我看爹平时喝得那么痛快,还以为多好喝呢,吃菜吃菜,放着这么大桌子菜不吃,吃这个难吃的干啥?”
邓琼立即往她碗里夹菜:“娘子吃。”
一大桌子菜一点儿没浪费,大半吃完了,还有些没吃完的也打包了,张莺站起来,踉跄几步,差点儿把装好的饭菜丢了。
“咋了?”邓琼赶忙扶住她。
“有点儿晕。”
“肯定是醉了,快去车上坐着。”
邓琼扶她上马车,张钊坐在前面赶车,没多久就到了铺子后门,她也睡着了。
王栓子拉开门,欣喜道:“张叔,姑爷,快进门!”
“里屋是干净的吗?她有点儿醉了,得先睡一会儿。”
王栓子看一眼,连连点头:“是干净的,那天看姑爷回来,我们就把里屋打扫了,姑爷快抱老大进去吧!”
邓琼点头,抱着人快步进了里屋,整理好被褥帐子,才又往外去,帮着把马车卸好。
王栓子热情跟他介绍:“姑爷,你看,那边是新拓的铺面后连的院子,我让人把东西都挪过去了,中间开了道门,平时您和老大可以把门锁上,这样就不会被打搅了。”
他跟着跨过那道门,门里的另一个院子和这个院子的格局差不多,里面忙得热火朝天的。
王桩子从里到外给他讲了一遍,最后到了后门的巷子里:“这个巷子离那边那个巷子还是有些距离的,不过也够宽敞,板车能拉进来。”
他往外看了眼,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栓子也看去,低声解释:“老大和姑爷的大嫂这些日子都在县城里洗衣服为生。”
邓琼收回目光,回到院子:“怎么回事?”
王桩子跟着他往那边院子走:“大嫂她好像是跟姑爷家里人闹矛盾了,带着两个孩子出来的,还问我来借过钱,不多,说是给孩子看病的钱,我就以自己的名义借了。但我没敢让她来这儿干活,我知道老大就是怕塞太多亲戚把铺子整垮了。”
邓琼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处理得很好,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会自己去了解的,你就不用费心了,管好铺子里的事就好。”
王栓子应一声,又问:“姑爷要看账本吗?”
“我就不看了,张莺醒了肯定是要看的,你们先准备好。她喝的不是很多,估计睡不了多久。”
一个时辰后,张莺果然醒了。
邓琼已经和人聊完,正在看书,听见她唤,立即起身去看:“娘子醒了?”
“嗯。”她揉揉脑袋,“我早上起太早了。”
邓琼笑笑,没有拆穿:“王栓子说要给娘子看账本,娘子要看吗?”
“啊,那快起,我去看。”
“我中午会儿还瞧见大嫂了,王栓子说她和家里吵架了,把大妮二妮都带出来要自己过。”
“自己过?他们干啥了?把大嫂这样的人都逼得要自己过。”张莺穿好鞋袜,举着新买的镜子整理整理头发,大步往外走,刚好碰上张钊,顺嘴问,“爹,你知道大嫂她咋了吗?”
张钊边劈柴边道:“听说了些,好像是你婆婆威胁她要把她赶回家去,没想到她直接说要和离,你婆婆又反悔了,但你大嫂没给面子,直接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啊?那爹知道是因为啥事儿吵起来的吗?”
“还不是你们那个二哥二嫂,欠了一屁股债,全靠老大两口子还,结果大妮生病,没一个人愿意出钱,你大嫂生气了就跟他们吵起来了。”
张莺眉头一皱:“什么病?要不要紧?”
“没大事,风寒,已经治好了。”
“那就好,她们现在住在哪儿?我明天去看看她们去。”
“那我不知道。”
邓琼开口:“栓子应该知道,娘子去问他,刚好也去看看账本,就在那边。”
张莺边走边惊叹:“这里现在弄得真好诶,咱们住在这边不怕被打搅了。”
“栓子也是这么说的。”
“他想的还真是周到。”张莺说完,瞧见人从铺子里过来,招了招手,“栓子。”
王栓子高兴跑来:“老大,我听姑
爷说你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好些了好些了,已经大好了,你看我现在又能蹦又能跳的,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就好。老大这边请。”王栓子往堂屋里走,进了堂屋右手边的屋子,“老大你看,这是专门隔出来的屋子,用来当账房,平时就在这儿记账支钱。”
张莺转一圈,笑着道:“你弄得还挺好。”
“这是这几个月的账本,老大你坐在这儿看。”王栓子把椅子也摆好,账本也放好,只等她来看的。
她笑着翻开账本,正要低头去看,忽然又顿住:“对了,你知道我大嫂她们现在住在哪儿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干活,老大要是想找她,一会儿我领老大去。”
“明天吧,今天先把账本看了。”她低头又继续翻阅账本。
王栓子先前也不识字,是跟着他们后才认了些字,他做事又仔细认真,账本上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这半年来,铺面扩大了,虽是花了不少钱,但每个月的收益也几乎翻了一番,花的那些钱已经赚回来了。
“老大,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您现在回来了,那这账本就给您了。”
“给我干啥?我看你干得好好儿的。”张莺将账本合上,“帐记得好,铺子管得也好,以后还是给你管,你就相当于这个铺子的掌柜了,我呢就时不时来查查账,给咱们研究新的吃食来卖。”
王栓子满面红光:“我肯定会好好管这个铺子,不会让老大失望。老大说的新吃食很是要紧,是时不时得上点儿新的东西,否则留不住客。”
张莺点点头:“行,这事儿很快就能提上日程,邓琼要来城里当官了,往后我也得留在城里。”
“真的啊?”王栓子连忙作揖,“恭喜姑爷贺喜姑爷,我们都还没听说呢,只是知道姑爷高中了。”
张莺摸一圈,不好意思道:“我这身上也没带钱,应该给你发点儿喜钱的。”
“老大能把铺子给我管就是最大的喜了,和我同样出身的,现在哪个能有我混得好?这都是仰仗老大姑爷,还有桩子哥。”王栓子顺嘴问,“老大,桩子哥啥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前阵子就来信说是要启程回来,收到信又过了好几日了,兴许没两天你就能看到他了。”张莺道,“你现在是比他还会说话了。”
王栓子不好意思道:“这当了掌柜,不会说话不行,不会说话人家不买咱们的东西。”
张莺忍不住笑:“行,这样也挺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你看看前面铺子什么时候能收,晚上我请大伙儿吃饭,我看有几个人是新来的吧,我瞧着有些面生。”
“是,铺面扩大了,人要得也多,他们几个来了都有一段时日了,我悄悄观察过,他们品性都没啥问题,晚上吃饭时我给老大介绍。老大可以再看会儿账本,我先去前面把剩下那些卖了,咱们就能去吃饭。”
张莺点点头:“行,那你去,我们再看看。”
人应一声,跑出去了,张莺拉着邓琼坐下一起看,再仔仔细细一页页看过去,将钱算好,晚上请铺子里的所有伙计在外面吃了顿饭。
铺子里新招的伙计也都是周围村里的,栓子招他们的时候也都到他们家去过,都是些老老实实的小伙子,做事勤快,踏实肯干。
张莺彻底放心了,铺子里的事继续交给王栓子管着,第二天一早吃过饭,让人指了地方,她便和邓琼一起去寻陈氏。
陈氏如今走家串巷给人洗衣裳,晌午一般在城东几条巷子里,张莺稍稍转了转,就在一个宅子门外看见了陈氏。
她佝偻着背,看着比先前更瘦更苍老了,她敲响宅门:“要洗衣裳吗?需要要洗衣裳吗?”
木宅门一开,里面的妇人朝外骂:“哪儿来的叫花子!去去去!”
“对不住,打搅了。”陈氏连连鞠躬,带着两个孩子后退两步,人进了门,她才直起腰,朝两个孩子道,“走吧。”
大妮二妮转身,一眼望来,惊喜道:“小婶婶!娘!你快看,是小婶婶。”
陈氏一愣,连忙捋捋头发,拉着她们快步走来:“老三,老三媳妇儿,你们啥时候回来的?我这阵子没回家,也不知道。”
张莺道:“我们也是临时决定回来的,也没跟家里说。”
大妮二妮已经朝她围过来了:“小婶婶!小婶婶!”
“你们快过来。”陈氏将两个孩子拉回去,又道,“本来是该叫你们去坐坐的,但我那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就算了。”
“我听人说大嫂从家里出来了,现在在给人家洗衣裳,我今天是专程来找大嫂聊聊的,毕竟这么久没见了,不知道大嫂现在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这哪儿有不方便的?”陈氏连声道。
张莺指指巷子外:“那我们去前面的馆子里坐坐吧。”
“好,行。”陈氏立即应下,两个妮儿跃跃欲试又要往前凑,她赶忙又把两个孩子抓住,安安静静跟在他们身后,跟进了馆子。
张莺定了个包间,点了些吃饭,招呼人坐下:“大嫂,大妮二妮,都坐吧。”
陈氏左右打量一眼,拘谨道:“这还没到午时呢,叫啥吃的?多浪费。”
“等他们做好了就午时了。”馆子已经送了些开胃的小食来,张莺拿着递给两个孩子,“大妮二妮,吃吧。”
孩子们朝陈氏看去,见陈氏点头,立即拿着糕点狼吞虎咽。
张莺笑着道:“慢点儿慢点儿,一会儿还有别的好吃的呢,吃撑了一会儿可吃不下了。”
大妮二妮对视一眼,细嚼慢咽起来。
张莺放心一些,继续跟陈氏说话:“洗衣裳的活儿好找吗?”
“先前天冷的时候好找,天暖和起来了倒不好找了。”
“大嫂现在和娃儿们住在哪儿?”
“租了个屋子住。”
张莺点点头,见两个孩子跑去一边玩了,接着又道:“我听说你和是家里吵架才出来的,但也没弄清楚到底是咋回事,你能给我说说吗?”
“是吵架后出来的。”陈氏垂下眼,低声讲述。
从去年起,陈氏和老大邓福就一直给老二两口子添窟窿,在外面挣的钱基本上全拿去还帐了,可邓财马氏还是不消停,非觉着自己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一回回地借钱,一回回地赔进去。
这也倒算了,做生意,赔了就赔了,也赔不了多少钱,可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被人哄去赌场里,一下子输了十几两进去,连老邓头和王氏的棺材本儿都赔进去了,家里还卖了几亩地,这才把坑给添上。
可好景不长,没过几日,邓财又进了赌场,又赔了钱,老邓头握着地契死活不肯再填坑,赌场的人就把邓财打了顿,打得腿都断了,这才安分下来。
钱倒是不用陈氏他们还了,但邓财伤得厉害,看病治病的钱得他们出,毕竟这家里就剩老大陈氏这两个劳力了。
陈氏一向为家里付出惯了,也没什么怨言,辛辛苦苦赚的
钱全给老二治病了。不想,过完年,大妮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家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钱,马氏还说了一堆风凉话。
陈氏着急,就和马氏吵闹几句,马氏不依不挠非要闹大,陈氏一时冲动,就跟人打了几下,马氏一哭二闹三上吊,叫来王氏拉偏架,陈氏不过是大声说了几句,王氏就说她不敬公婆,要休了她,就连邓福也说她不该跟婆婆大呼小叫。
这要是放在往日,她肯定会避一避,可大妮病得这样重,却没一个人愿意拿钱,她心灰意冷就要和离,王氏却又变了卦,不肯按手印,她便带着孩子从那个家里离开,来城里寻活路。
“我太傻了,要是这些年我不把钱都拿出去,我偷偷藏起来一部分,现在也不至于连个像样点儿地方都住不起。”陈氏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往下淌。
“你们现在住在哪儿?”
“有个好心的婆婆收留了我们,我们就住在她家的灶屋里,平时要给她干点儿活,算是房钱。”
张莺点了点头,低声道:“大嫂,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你现在还是邓家的儿媳妇儿,我要是让你在我的铺子里干活,他们一来闹,我们这儿就弄不成了。”
陈氏抹着眼泪,连连点头:“我知道,知道,你们已经帮我很多了,要是没有你们,栓子掌柜也不会借钱给我,大妮的病现在不会治好。”
“这是两吊钱,你先拿着用,先前邓琼生病,你也出了钱出了力,就当是我们回报你的,拿去给两个娃儿买点儿好吃的。”
第92章 狐狸精
陈氏一愣,眼泪更是唰唰地往下掉:“多谢你们,多谢你们。”
“这钱够你们用一段时日了,你也别出去给人洗衣裳了,这毕竟不是个长久的活儿,还是得学点儿什么手艺才好。”
陈氏哭过一场,冷静不少:“我也想过要不要去人家大户人家里当下人,可那休书没按下,就是愿意卖力气,人家家里也不敢要我,怕家里人回头去扯皮。”
“嗯。”张莺没再多说,又问,“大哥呢?他没来找过你吗?”
陈氏抿了抿嘴:“找过两回,让我回去认错,我不肯,他就没再来过了。”
张莺跟邓琼对视一眼,道:“好像是伙计送饭菜来了,我去开门。”
“我去。”邓琼去开了门。
伙计将饭菜摆上来,香味儿散开,两个孩子立即跑回来,围坐在桌边等着。
张莺弯着唇看着她们:“吃吧。”
两个孩子立即拿起筷子,往嘴里扒拉饭,吃得油光锃亮的。
还没到午饭的点儿,张莺不饿,就在一旁给她们俩夹菜,看着她们两个,又忍不住多几句嘴:“其实去人家家里当下人也不好。大嫂要去人家屋里,肯定要带着两个娃儿,还是个两个女娃儿,她们俩又渐大了,真要是遇到什么丧良心的,可就不好了。”
陈氏抿着唇,点点头:“你说的也是。”
“我看还是学个啥手艺,做饭做衣裳做鞋子都行,别的也都成,总归不能总是做苦力,不长久的。”
“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张莺看她没动筷子,便起身道:“我们还有点儿事,就先回去了,这钱我们已经付过了,你们慢慢吃就行,别浪费了。”
陈氏连忙起身:“我送你们。”
“不用送,又不是不认识路。”张莺推拒两声,和邓琼一起出门。
两个孩子还在屋里,陈氏不好扔下她们不管,只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俩走远,慢步回到屋里,反手关上门。
“娘,你快来吃啊,可好吃了。”大妮二妮朝她看去。
“嗯,吃吧。”她应一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端起碗筷,也吃得满嘴油光。
张莺走出去很远,回头看一眼,见人没跟上来,收回目光,和邓琼小声道:“你娘真是的,动不动就要休了这个休了那个,这下好了,大嫂真不伺候了,就剩下那两个不靠谱的,又厉害得很,我看她往后咋过。”
“这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该咋过咋过,不用管她。”
张莺看他一眼:“要是从前我还会想你会不会这么决绝,现在我看明白了,你就是这么绝情。”
“娘子这是给我挖坑,我要是还顾念我娘,那就是不够决绝,要是顾念,那就是绝情,娘子这么欺负我,直接说我是个坏蛋算了。”他一脸委屈。
张莺翘翘嘴角:“好啦,是我说的不对。”
邓琼轻哼一声:“不行,娘子冤枉我,我不高兴了,娘子哄我。”
“那要咋哄嘛?现在在外面呢。”
“那就回去了再哄。”
张莺脸一红,小声催促:“你不用去县衙?不是说让你去当差吗?”
“那我晚上再不高兴,娘子现在陪我去县衙里,刚好也看看县衙后面院子,娘子要是喜欢,我们就住在那儿,要是不喜欢,咱们就还住在铺子后面。”
他提了嘴就过去了,张莺想说他都来不及,只红着半张脸跟着他往县衙去。
在京城住过一段时日,在县城步行都不觉得远了,步行到县衙时也才刚到午时而已,县衙里的人大都歇着去了,有两个瞧见他们,立即迎来。
“县丞大人,您来了?快进快进。”衙役堆着笑迎接,“这位是县丞夫人吧?”
邓琼微微颔首:“是,我是来正式上任的,不知道现下能不能办理?”
“能能,您稍等稍等,小的这就去叫人。”
“不着急,这会儿都在吃饭,一会儿再说,我和我夫人先去看看后面的院子,你就不用跟着了。”
“哎,好!”
邓琼看张莺一眼,领着她从县衙大门进了后院,一路朝东侧院子去。
院子有一扇厚重的门,推开门,里面还有个影壁挡着,绕过影壁就能瞧见几间屋子,还是四方的格局,中间一个大屋子,左边一个大屋子。
张莺在院子里转了圈:“这挺宽敞的啊,这可比咱们在京城那个天井院子大多了。”
邓琼笑着看她:“娘子喜欢这里吗?要是喜欢,咱们下午就把东西搬来布置布置,爹可以睡这边这个屋子。”
“也行,我看那边那个院子给栓子住好了,他将来也是要成家的,我们就住在这里,右手边这里盖个小厨房就行了,咱们就两三个人也用不着那么大的厨房,住在这里,你回来休息吃饭也方便。”
邓琼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搂住她的腰:“好,那就听娘子的,等我去前面报到完,咱们就回去收拾东西。”
她笑着抬眸看着他:“就是这里住在这里会不会离其他人太近了,没什么隐私了。”
“我觉得还好,外面有个大花园,把几个院子都隔开了,娘子可以去看看行不行。”邓琼拉着她又往外走。
外面果真有个大花园,只是没种什么花,只是有几棵树,有个水池子,里面养了些鱼,将院子都隔开了,互相不打搅。
“行,那我看挺好的。”张莺往回走了几步,朝小院旁边巷子的门看去,“那是
侧门吧?”
“对,通向外面的,娘子往后出门走这个门就行,就互相不影响了。”
“那挺好。”她站在侧门往外看了看,又去院子里转过好几圈,有人来唤,说是县令来了,他们又一起往外面去。
县令瞧着年龄有些大了,两鬓都生出些白发,说话做事都是笑眯眯的,很是亲和友善。
“邓县丞,以后县里的事还要你多多注意了。”
“是,属下一定尽心尽职。”
“吃过饭了吗?要不去我那儿吃点儿?”
“县令客气,我们已经吃过了。”
“行,那我就不留你们了,想来你们收拾院子也得些时辰,早早收拾好早早歇息,明天也好来当差。”
邓琼稍稍点头,跟人道别完,直接从侧门出去。
“看,拐过去就是大路,还挺方便的,马车来了也能直接进去,侧边有个马厩,到时候把马放在那边就行。”
“好。”张莺牵着他的手晃晃,出了巷子又立即松开,规规矩矩走路。
他们的行李不少,拉了一马车,又铺子里的板车拉了三大车才算是搬完,三个人收拾了一下午才收完,从外面叫了些吃的来,围坐在院子里吃喝闲聊。
“爹,邓琼明天就要去忙了,我们明早去寻几个小工来盖厨房吧。”
“寻什么小工?一个小厨房而已,我一个人就盖了,明天去买些砖沙,你给我打下手。”
张莺喜笑颜开:“爹,您真厉害。”
张钊笑着抿了口酒,摆摆手道:“这有啥厉害的,你跟着爹盖一遍就能学会。吃完饭我就先弄个灶,好烧水洗漱。”
“行!我和邓琼一起给爹打下手!”
灶修好,水烧好,她也累坏了,躺在床上气喘吁吁:“不行了,太累了,洗不动澡了。”
“我抱娘子洗。”邓琼说着就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到了浴桶边上。
她左右看一眼,嘘一声:“爹就在隔壁呢,你小声点儿。”
“小声什么?我又没说啥不该说的。”邓琼给她褪下衣裳,将她放进浴桶里,悄声又道,“娘子白天惹我不开心,还没哄我呢。”
她瞅他一眼,拿着澡豆在身上搓:“那你说,你要我咋哄你?”
邓琼跨进桶里,坐在她对面:“亲我。”
她眨眨眼,凑过去亲他的嘴。
人躲开,指指自己的脖子:“亲这里。”
张莺顿了顿,嘴唇刚碰上他的脖子,他就哼唧出声,百转千回,像豌豆藤一样缠上来。
“我就知道!”张莺瞅他,“一亲你,你就是这个死动静,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
他忍不住笑:“娘子好凶,娘子要是不想我出声,把我毒哑好了。”
张莺气得哼一声:“不亲了。”
“那我亲娘子。”邓琼手一捞,将她扣回怀里,低头亲吻她的脖颈,故意挑事儿,“娘子还不是忍不住哼哼?”
“呸!我是哼哼了,可不像你似的。”她灵光一现,骂,“跟个狐狸精似的!”
“那娘子喜欢吗?”他将人的双手往腰后放,垂头咬着她的耳垂轻吟,一会儿就把人哼哼得浑身红扑扑的,“娘子喜欢吗?”
张莺看着他那双沉沦的眼,一点儿也抵抗不了,悄声道:“去炕上。”
他故意磨她:“娘子要先告诉我,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张莺忍不住亲他滚动的喉头,“好喜欢,去炕上。”
他露出点儿得意的笑,抱着她回到炕上,又是搔首弄姿,迟迟不让人得逞。
张莺怎么也掀不开他的被子,都快急坏了,连声道:“你干嘛呀,你快躺好啊!”
“娘子觉得我坏吗?”
“不坏,相公,你最好了。”她一下扑过去,将他按住,在他脖子上啵啵啵亲几口,“相公,你真香。”
邓琼低笑着翻身而上,垂首哑声道:“娘子,你也好香。”
第93章 下了床就什么都不认了……
半个时辰后,她满足了,懒洋洋趴在他怀里,沙哑着嗓音唤:“相公。”
“嗯。”邓琼的手轻轻放在她背上,“娘子明天和出门多注意着些,别累着了。”
“不会累着,拉砖也不是我拉,就是这两天煮不成饭了,得在外面买着吃。”
“买着吃也挺好,等我发钱了,就交给娘子。”
张莺扬扬唇,双手抱住他的肩:“好,睡觉。”
他将人搂紧:“嗯,娘子就趴在我怀里睡。”
盖个小厨房,用不了多少砖,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没几天就弄好了,能在里面开火了,她和张钊一起弄了一大桌子菜,等到邓琼忙完,坐在院子里吃吃喝喝。
正吃着,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张莺放下碗筷:“我去看看。”
邓琼紧跟在她身后:“我跟娘子一块儿去。”
侧门打开,王桩子笑嘻嘻的脸出现:“老大,姑爷。”
“欸,你回来了啊,快进门,还没吃晚饭吧?我们正在吃饭,一起吃点儿。”张莺笑着迎他进门,给他拿了副新碗筷,“我就说你这几天得回来,果然让我说对了。”
“老大,你这新院子可真漂亮,瞧这房梁上雕的花纹,真细致。”王桩子环视一圈,忍不住赞叹。
张莺笑着道:“是还行,你看你是想跟着我们住在这边,还是去铺子那边忙住在那边。”
“那肯定是跟老大住在这边啊,我留在这儿还能给老大干干活呢,老大现在都是官夫人,哪儿能让老大天天洗衣裳做饭啊。”
张莺被逗得开怀大笑:“行了行了,你留在这边也好,的确也还能有人帮忙干干活。”
邓琼垂了垂眼,还是忍不住抬眸瞅他一眼。
王桩子打了个寒颤,寻了会儿,才瞧见他冰冷的眸光,缩着脖子小声道:“我说大晴天的哪儿来的一股寒风呢,姑爷,瞅我干啥?”
邓琼心头一跳,又垂下眼,心中骂了人一千遍。
张莺偏头朝他看:“小琼,你又干嘛呢?好好吃饭。”
他们都顾及着张钊,都没敢争吵,吃了饭,三人一起进了堂屋,张莺才又提起。
“你干嘛没事瞅他,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许你欺负人,你不当回事是吧?”
“娘子,我没有。”邓琼拉住她的手,满脸委屈,“我就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他为啥要说我瞅他。”
王桩子一脸震惊看着他,张了张口,很久都没说出话来:“你、你……”
“我没有瞅你,我就是这个眼神,桩子,你误会我了。”
“是吗?”王桩子挠挠头,“那可能是我弄错了?好吧,姑爷,对不住。”
张莺看他没打算闹起来,稍稍松了口气,又问:“你带回来的行李呢?放在铺子那边了吗?”
“对,放在那边了,我对这里不太熟,怕进不来,明天我就拉过来。”
“我明天自己去拉就行,你好久没回家了,也回家去看一趟,买点儿东西,别空手回。”
“老大放心,我在京城买了些的。”王桩子拿出一包钱,“姑爷临走时给了我五十两银子,也没花完,这是剩下的,老大收好。”
张莺也没清点,从里面拿出五两银子给他:“这回多亏了你,这些你拿着,就当是给你的赏钱。”
他欢喜收下:“多谢老大。”
“你晚上就睡左边那个屋子里,就我爹对面那屋。”张莺引着他进门,“被子啥的刚好都收在柜子里,你自己看着铺,赶了这些天路,你早点儿休息,有啥事儿我们明天再说。”
“欸好,老大你也早点儿歇息。”
张莺点点头,又回到自己屋里,邓琼跟在她身后一起进门。
“你说你,好好的又瞅桩子干啥?他刚回来,也没惹你。”
“我看不惯他故意在娘子跟前耍宝。”
“你什么都看不惯。”张莺瞅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变好了呢,结果还是这副样子。”
他凑过去搂她的腰:“我咋了嘛?我是看不惯,可我又没打他又没骂他,就是看他一眼也不行吗?”
“就你有理。”
“娘子不爱我不疼我了,昨晚还说我不坏,还说我香呢。”
张莺深吸一口气,摸摸他鬓边的碎发:“你是没打他没骂他,我是担心你这么小心眼儿,哪天把自己给气着了。”
他弯腰靠在她肩上:“只要娘子不向着别人,我就不会气着。”
张莺戳戳他的额头:“你啊。”
他又往她身上赖:“娘子,你不爱我,不疼我了。”
“我也没打你没骂你,你不许哼哼。”
“娘子,桩子他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咱们赶快给他相看吧。”
“那也得他自己愿意才行啊,强扭的瓜不甜。”
“那就问他嘛。”
张莺推推他:“好了好了,我明天就问,你赶紧起来,你要把我压倒了。”
他翘着嘴角直起身,推着她坐下,又靠去她胸脯上:“娘子,你抱我嘛。”
张莺靠在软垫上,才堪堪能承受得住他的重量,张开双臂才能将他整个圈住:“好了,我不是答应你了吗?明天就跟桩子说。他也到了年龄了,是该成亲了。”
他心满意足闭上嘴,又道:“不过他有句话说的对,以后不能让娘子干活了,要不咱们请两个干活的来?”
“不是有桩子吗?铺子里的事儿也不用我亲力亲为了,就家里这些活儿,我和他两个人每天干不了多久。”
“他不是要成家了吗?”
“成完家也能来干活啊。”
邓琼磨了磨牙:“娘子就那么舍不得他?”
“你胡说啥呢?”张莺气得在腰间掐了一把。
他连忙喊起来:“疼,娘子,掐疼了。”
张莺没好气瞅他:“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皮掐穿。”
“娘子好凶。”他一副委屈模样。
“谁叫你胡说八道的?”张莺骂一句又给他揉揉,“好了,我明天就去问,你不许再说莫名其妙的话了,不然我真生气了。”
“哦。”他抬抬下颌,一脸不服气的样,嘴上倒是服输了,“娘子,真掐疼了。”
“我看看。”张莺推推他,掀开他的衣裳,露出腰上的红痕,低头吹了吹,“一会儿洗完澡,我给你抹点儿药。”
他嘴角高高扬着:“不抹药,我要娘子亲。”
张莺飞快在他唇上碰一下:“行了?”
他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按在榻上,重重吻下去,哑声道:“要这样。”
张莺眼中露出点儿笑,抱住他的脖颈。
一早,邓琼去前面了,吃完饭,张莺和张钊要去铺子里把行李拉过来,顺带叫上王桩子。
“桩子,你跟我们去铺子拎些东西回去。”
“行,刚好我把张叔和老大送过去。”
张莺跳上马车,稳稳坐好,朝他道:“栓子,你今年快十九了吧?”
“是啊,咋了?老大。”
“这个年龄也该成家了,也是怪我们,要不是跟着我们,你现在肯定都娶媳妇儿了。”
“要不是跟着张叔和老大,我现在哪儿有钱娶媳妇儿啊。”
“手里攒了不少钱了吧?现在咱们也安定下来了,有没有相中的姑娘?让我爹帮你去说和说和?”
“没,我这也才回来,哪儿能遇到啥姑娘啊。”
张莺顿了顿,又道:“那找媒人给你相看相看?反正我爹和媒人也挺熟的。”
王桩子皱着眉头问:“老大,我非成亲不可吗?”
张莺觉得好笑:“没有啊,我只是看你到年龄了嘛,你要是不想成亲,我又不会逼你。”
“那就行。”
“咋?你不想成亲?”
王桩子挠挠头,为难道:“我好不容易才攒了这些钱,要是成亲,不得全花出去?我自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呢,我不想把辛苦攒的钱花给别人。”
张莺忍不住笑:“那人家肯定也把挣的钱给你花啊。”
“那用不着,我不想给旁人花,也不奢望旁人给我花,自己挣的自己花,这多好。”
“行了,我知道了,你不想成亲我就不多说了,我一会儿再问问你堂弟去,别你们兄弟两个都耽搁了,你家里人还要怪我的。”
“那不会,老大只管问他去。”
张莺应一声,又说起别的来,晚上,她将这话原原本本转达给邓琼。
“就是这样,桩子他不愿意成亲,我看就算了,就别赶鸭子上架了。”
邓琼轻哼一声:“哦。”
张莺看去:“咋?”
“没咋,他真小气。”
张莺笑一下:“还是你大方。”
邓琼抬着下颌道:“那肯定的,过几天就要发月俸了,到时候我全给娘子。”
“好了,知道了,说过多少遍了。”
“娘子嫌我啰嗦?”
“没。”张莺赶紧捏住他的嘴,接着道,“倒是栓子,说是有相中的了,想成亲的时候请咱们去证婚。”
他动了动嘴,挣脱束缚:“那没问题。”
张莺瞥他一眼:“那桩子的事就这么定了?不管他了?”
“那还能咋管?我又不是他爹,还能逼他不成?”
“我是叫你对人家好点儿!”
“我对他也不坏啊,娘子要给他发多少月钱就给他发多少,我都没拦过。”
张莺叹了口气,往他脑袋上敲了敲:“行了行了,知道你的臭脾气了,我现在对你也没那么高的要求,你只要不打人不骂人就好。”
“说的我好像是多坏的人一样,娘子就会在床上哄我,下了床就什么都不认了。”
第94章 喜脉
张莺笑着搓搓他的脸:“哪儿有?净会胡说,我要是真觉得你坏,还会跟你在一块儿吗?”
他又弯起唇:“噢。”
“好了,睡觉。”
“不睡,我要。”他凑过去。
张莺铺着被子道:“又要?天天都要啊。”
他半盖着被子,一脸幽怨:“娘子这么快就对我腻了?”
张莺笑着亲亲她的脸:“没,我怕你吃不消。”
“吃得消,我身体好着呢,娘子试试就知道了。”
夏季,暴雨过后,天渐渐热起来,早上去铺子里转过一趟,回来后她就不想动弹了,幸好三个人的饭菜不难弄,王桩子一个就忙活好了。
“老大!老大!姑爷回来了,吃午饭了。”王桩子外面喊几声。
邓琼洗了把手,没见有动静,便抬步往里去,瞧见在竹榻上小憩的人。他轻声走近,轻声唤:“娘子,吃饭了。”
“嗯?”张莺揉了揉眼,缓缓撑起,“我又睡着啦?”
“娘子起太早了,以后可以多睡会儿。”邓琼扶着她起身。
“起得倒不是很早,就是热。”
“让桩子去问问,看看哪儿有卖冰的,我们买点儿回来。”
她点点头,在小桌边坐下。
小桌放置在藤架下,前段时日移栽过来的树藤这会儿已经扎进土里,长得正好,藤蔓上的叶子层层叠叠,将毒辣的日光遮得严严实实。
吃完饭,稍歇片刻,邓琼又要去前面,张莺还坐在藤架下打瞌睡。
王桩子收拾完厨房,轻声叫她:“老大,你去屋里睡吧,趴在这儿多不舒服?”
她蹙着眉缓缓坐起,捂着心口道:“我有点儿不舒服,桩子,你去给我请个大夫来吧。”
“啊?”王桩子愣了瞬,赶紧将抹布挂着,“我这就请大夫!”
县衙附近就有医馆,王桩子冲出去,很快就将大夫带回来,站在一旁焦急等候。
“老大,我去跟姑爷说一声吧?”
“不。”张莺摇摇头,“先看看大夫咋说。”
王桩子只好停步,继续等待。
大夫摸了摸脉,高兴道:“恭喜夫人,恭喜夫人,夫人有喜了。”
“啊?”张莺和王桩子异口同声。
大夫笑着道:“只是月份还浅,天又这么热,有些不适也是正常的,先不用喝药,多休息就好。”
张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给王桩子使了个眼色
王桩子会意,拿了喜钱交给大夫。
张莺看大夫收下,又问:“有没有啥要注意的啊?”
大夫乐呵呵的,事无巨细交代一遍。
张莺记在心里,跟人道完谢,让王桩子去送。
王桩子蹦蹦跳跳出去,又蹦蹦跳跳回来:“老大,这是好事儿啊,我现在就去跟姑爷说吧,姑爷一高兴,说不定得给我赏钱呢!”
张莺摇摇头:“先别说。”
“老大要自己说吗?那也行!”
“我是说,你先不要跟他说,我也不跟他说,我们都不说。”
“啊?为啥?老大怀的不是姑爷的娃啊?”
张莺瞥他一眼:“你胡说啥呢!”
“那为啥不跟他说啊?老大你别怕,我只听老大的,老大要是真怀的是别人的娃,我也帮老大忙着。”
张莺额头突突地跳:“你别瞎说了,本来没有的事儿,被你这么一说,让旁人听去那还得了?我肚子的孩子就是邓
琼的!至于为啥不说,肯定是有理由的,你让我再想想。”
王桩子立即把嘴闭紧:“行行,老大你别生气,我不乱说了。”
“嗯。”张莺吐出一口浊气,“我去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你来喊我,大夫说了,不能睡太久。”
“行,老大你安心睡就行。”王桩子记着时辰,去外面寻了冰,准时回来喊醒她。
她醒来在院子里走了走,又回到屋里打瞌睡。
邓琼回来没一眼看到她,便朝王桩子问:“还在睡吗?”
“刚起来走了会儿,现在应该是又在打瞌睡了。”
“怎么回事?一直打瞌睡?是不是生病了?你去寻个大夫回来吧。”
王桩子犹豫道:“不行吧……”
邓琼狐疑看他一眼:“请大夫怎么不行?你赶紧给我去,一会儿我忍不住脾气骂你,你可别去告我的状。”
“我、我……”他撇撇嘴,小声道,“老大今天让我叫过大夫了。”
“如何说的?”
“大夫说……唉呀,老大说不能跟你说。”
“不能跟我说?”邓琼眉头紧皱,“是不是生什么大病了?”
王桩子赶紧摇头:“没,不是,没啥大毛病,但老大说了不能跟你说,我就没法说,反正你放心吧,没啥事儿。”
邓琼深吸一口气,忍着没骂人,瞅他一眼,大步往屋里去。
张莺睡得不沉,听见脚步声便醒了,抬眸朝他看来:“几时了?你忙完了?”
“是啊,我都忙完了,娘子怎么还在睡?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他在她身旁坐下,轻轻揽住她的肩。
张莺摇摇头:“不用,没啥事儿,就是天太热了,去问问桩子有没有出去寻冰。”
邓琼垂着眼思索一圈,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原因得瞒着他。他道:“好,我问问,娘子也起来走动走动。”
王桩子又在厨房忙活了,邓琼跨进厨房的门,板着脸问:“让你寻冰,你去了没?”
“去了,问过了,但咱们家没有地窖,冰弄回来了不知道放在哪儿。”
“那就先买一天用一天,总不能没地窖就热着吧。”
“这样买要贵些,不过姑爷你都发话了,那我肯定不敢再多嘴了。”
邓琼瞅他两眼,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你最好赶紧跟我说清楚,你们在瞒着我啥事儿。”
“那老大吩咐的事儿,我要是这么轻易就说出去了,你们往后还能信任我吗?你骂我吧,打我吧,反正我不说。”
“我可没打你骂你,你作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你给我收敛着点儿。”
王桩子冷哼一声,小声嘟囔:“自己啥样就把别人想成啥样。”
邓琼瞪他一眼,又回到屋里,语气不觉又柔和下来:“娘子,还困吗?”
“还好,我坐着清醒清醒再起来。”
“真不用请大夫?”
张莺弯了弯唇:“真不用,我能吃能睡的,有啥好请大夫的?桩子做好饭了吗?我有点儿饿了。”
“快好了,我先扶娘子出去。”
“好。”
邓琼问不出个结果,脑筋转了一圈,趁洗碗的功夫,又朝王桩子问:“你确定没事儿?”
王桩子道:“肯定啊,我亲耳听大夫说的,要不我也不能放心啊。”
“你请的什么大夫?靠不靠谱?”
“就外面那条街上的大夫啊,人家是医馆里的,有啥靠不靠谱的?”
“靠谱就好,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饶不了你。”邓琼骂一句,放下洗了一半的碗,往外面去。
太阳还没下山,他左右看一眼,见张莺不在院里,便悄声出了院门,从侧门出去,向大路上走。
医馆就在附近不远,步行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他走得急,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朝着里面的人直接问:“今天下午是哪位大夫去了县衙出诊?”
柜台前的大夫应声:“是我,您有何事吗?”
“我来问问出诊的结果。”
“你是?”大夫上下打量他一眼。
他不紧不慢道:“我是她相公。”
大夫眼睛一亮:“原来是县衙里的大人,草民见过大人,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邓琼稍稍抬手,“我就是来问问详细情况。”
大夫又是作揖:“恭喜大人,夫人是喜脉,只是刚怀上,身体不大适应,过段时日就好了。”
邓琼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