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大夫喊他两声，想向他讨喜钱。
他怔住，什么也没听见。
大夫又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大人？”
他猛得回神，眼睫动了动：“哦，我知道了。”
大夫看着他的背影，挠挠头，满脸疑惑。
他看着晃眼的夕阳，不知往前走了多久，到县衙的侧门，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又回神，胡乱回应一声，跨进侧门。
张莺正在小院门口等他：“你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
“前面有点儿急事，现在忙完了，娘子快回去吧。”他扶住她的手臂，“娘子不是困吗？多歇歇。”
张莺看他一眼：“下回有事出去说一声。”
他扶着她往里走：“好。”
张莺坐回竹榻上：“今天太热了，晚上不弄了。”
他没反驳：“好。”
张莺好奇看他一眼：“今天咋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他弯了弯唇：“今天确实热，娘子又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
“还好，也没哪儿不舒服，这会儿太阳下去凉快了就好些了。”
“那就好，明天就让桩子拉冰回来，娘子注意这点儿，别用多了，当心着凉。”
“我知道了。你去洗吧，我躺这儿乘乘凉。”
“娘子洗过了？”
张莺斜靠在软垫上：“还没，你洗完我再洗，一起洗我怕忍不住。”
邓琼转头看她：“娘子，我忍得住。”
她抿了抿嘴，小声道：“我怕我忍不住。”
第95章 我养
邓琼笑着道：“行吧,那我先去洗。”
张莺看着他的背影，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忍不住凝思。
邓琼一直跟她说不喜欢孩子,这些年她也一直没怀上过,她还以为他们俩真的有什么生不了的毛病,都已经接受了,可没想到这时候又有了，她不知道邓琼欢不欢迎这个孩子。
邓琼发现她的目光不见了，回眸去瞧，看到她蹙起眉头，眉头也忍不住蹙起。
她在想什么？是在担心他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邓琼想了想,朝她走去。
张莺抬眸：“咋了？”
“娘子,桩子跟我说，你们下午请过大夫了。”
张莺明显愣了下,随后垂下眼眸，点了点头：“嗯。”
“桩子跟我说，娘子不许他告诉我。”邓琼等了等，见她仍旧垂头，便道,“娘子不想跟我说也没关系,我不问就是了。我洗完了,娘子去洗吧。”
“嗯。”她起身,撩开垂帘往里走。
邓琼跟在她身后，虚护住她的腰,给她拿了手巾来，默默在一旁等着，等她洗完,又护着她回到床上。
重重垂帘放下，烛光幽幽，他偏头看着她：“娘子。”
“嗯。”张莺握住他的手。
他微微侧身，轻轻抱住她：“娘子明早还要去铺子那边吗？”
“应该要去。”
“天热了，让桩子拿账本来看也行，不用娘子日日都去。”
“看吧，明天要是热我就不去了。”
“娘子。”他稍稍抬头，“我爱你。”
张莺终于有了点儿笑意：“嗯，我也爱你，相公。”
邓琼轻轻将头放在她肩上：“不论发生什么我都爱娘子。”
她不说，他也不问，就这样默契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过几日，张钊从村里来，带了一车的东西。
“这是这些日子鸡下的蛋，还有刚从地里摘的菜，根我都没剪，放在阴凉的地方，能保存个几天，蘑菇也是前些天在山里捡的，晒了几天，还没完全干，一会儿再拿出来晒晒，晒干了保存个几个月没问题的。”
“行，我知道了，让王桩子收吧，爹你歇会儿，热得一头汗，快到架子下来。”张莺将院门关上，给他递了个手巾。
张钊抹了把汗，在架子下坐下，抬头仰望一圈：“这藤蔓长得还真好。”
“是长得不错，坐在下面可凉快了。”张莺应一声，往厨房里走，“爹还没吃饭吧？我去热点儿吃的。”
王桩子赶忙拦：“那可不行，老大你现在不适合干重活，我来就行，张叔你等等啊，我把鸡蛋搁好就热饭，你想吃点儿啥？”
张钊微怔：“咋不能干重活？”
“老大她……”王桩子说到一半顿住，又朝张莺问，“老大，这事儿能跟张叔说吧？”
“你说。”张莺慢慢也走到藤架下坐着。
王桩子笑着道：“老大她有娃了。”
张钊反应了好一会儿，试探问：“怀孕了？”
“嗯。”张莺点点头。
“那咋不早让人给我捎信儿去呢？我好早点儿过来，还能帮忙做做饭啥的。”张钊着急道，“行了，啥也别说了，我就不走了，往后我来煮饭，免得桩子一个人忙不过来。”
王桩子端着饭菜出来：“张叔，你不知道，老大不止是没跟你说，连姑爷也没说呢。”
张钊皱着眉：“为啥？”
“我也不知道。”王桩子将饭菜放去桌上，“张叔将就对付一口，晚上我再弄好吃的。”
“这就挺好。”张钊接过筷子却没动，又看张莺，“怀孕了是好事儿，咋不跟他说呢？你咋想的？”
张莺抿了抿唇，低声道：“他不太喜欢孩子，我还没想好咋跟他说。”
张钊顿了顿，边大口吃饭边道：“管他喜不喜欢，这是他的孩子，你肯定是要告诉他，还能瞒他一辈子不成？他要是真不喜欢，你就跟爹回家去，爹也能养得活你们。”
张莺垂着眼点点头：“我知道了。”
王桩子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姑爷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到时候我跟张叔老大一块儿回去。”
张莺笑着瞅他一眼：“行了，你就别添乱了，我晚上跟他说就行。”
下午，饭都煮好了，邓琼从前面回来。
他先朝张钊打招呼：“我听衙役说爹来了，只是这会儿才忙完。”
“嗯，坐下吃饭吧。”张钊道。
邓琼洗了把手，在张莺身旁坐下，小声问：“娘子，今天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嗯。”张莺也低声。
张钊朝她看去。
她顿了顿，低声道：“相公，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邓琼眉头微动：“什么？”
张莺垂着眼：“我怀孕了。”
邓琼余光扫一圈对面的人，问：“什么时候的事儿？不会王桩子比我还先知道吧？”
张莺看他一眼，小声道：“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吗？我就没好跟你说。”
“我知道了，先吃饭吧。”他拿起筷子，往她碗里夹了些菜。
张莺也摸不准这是啥意思，端起碗，也道：“爹，桩子，吃饭吧。”
张钊没有多问，也端起碗筷。
吃罢饭，趁洗碗的功夫，张莺又问：“你咋想的？”
邓琼正在洗碗：“没咋想。”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自己生了我自己养。”
“姑爷要是不愿意给他们当爹，我可以当，当干爹。”
邓琼瞅瞥一眼：“滚。”
张莺抿抿唇：“行了，你知道他是啥脾气，你惹他干嘛。”
王桩子噘噘嘴：“我就是说笑嘛，我要做，也是做舅舅。”
“我早知道娘子怀孕了。”邓琼低声道，“我看娘子不愿意跟我说，我才没提的。”
张莺眨眨眼：“你早知道了？”
邓琼将碗盘擦干净放好，拉着她往卧房里走：“王桩子他说漏了嘴，我自己去找大夫问的，不然我能放心？”
她顿了顿，又问：“那你是咋想的？”
“有了就有了，能咋想？我还能不要他吗？”
“咋就不能不要了？又不是没有抛妻弃子的人。”
邓琼看着她：“娘子就是这样想我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前就跟我说你不喜欢孩子，你真不想要，也没啥好说的。”
“这孩子也不是娘子一个人能弄出来的。”邓琼抱住她，将下颌放在她肩上，“既然有了，我会尽好一个当爹的责任。”
她松了口气，也抱住他。
“都这么久了，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呢。”
“你也是这样想的？”张莺抬眸看他，眼中的诧异转为笑意，“我也以为我们这辈子不会有孩子。”
他弯了弯唇，轻声道：“娘子是不是很想要孩子？我会好好当爹的，娘子别为这事担心，好好休养。”
“嗯。”张莺笑着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往自己小腹上放，“你要不要摸摸他？”
他眨眨眼：“能摸到吗？”
张莺咧开嘴：“摸不到，还小呢。”
邓琼也笑，手僵硬地放在她肚子上，一动不敢动：“男孩还是女孩？”
“不知道，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我也不知道。”他轻轻搂住她，“娘子，要不要买两个丫鬟来，也方便伺候娘子。”
“不用，我不习惯别人伺候，也不喜欢家里有生人，你别看我总使唤桩子，但我心里把他当弟弟一样的，他跟我们住在一块儿，我不觉得别扭，真要有什么丫鬟来，总觉得这不是自己家了，我不想把家里变成个大宅院。”
“我就是怕娘子累着。”
“还好，家里也没啥活儿要干，就是洗洗衣裳做做饭，现在没有田没有地，也不用干农活。”
邓琼将她的一双手握住：“那娘子把每天的小衣寝衣留着，我中午回来洗，娘子就别干了。”
她弯着唇：“好，我又不傻，不会把自己累着的。”
“娘子，怀孕的事先别往外说，要是被我娘他们知道，咱们又得被烦了。”
“也好，我也不想往外说，这是咱们自己的事儿，没必要。”
“嗯，娘子早上出门买菜要当心些，去铺子也当心些，别往人多的地方去，别往有水的地方去。”
她笑着抱紧他的肩：“我知道，我这几天也注意着呢，我平时身体就好，不怕这些，我只担心你不欢迎这个孩子，现在你这么跟我说了，我心里就踏实了。”
“娘子该早些跟我说的，我就算是没那么喜欢孩子，可我喜欢娘子啊，我怎么会因为孩子就不管娘子了，我在娘子心里就这么恶劣吗？”
“好，是我冤枉你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娘子知道就好，以后有什么事不许先跟桩子说，要先跟我说我。”
她笑着道：“就这一回，往后不会了。”
话说清楚了，她心里终于踏实了，连觉都睡得香了，精神也比先前好，像是没那么容易犯困了。
张钊一早就起了，看她出门，问一句：“都说清楚了？”
她点点头：“嗯，说清楚了。”
“那就好，来吃饭吧。”
她弯了弯唇：“好。”
张钊端着碗从厨房出来：“我明天回去一趟，把家里的鸡抱来这里喂，你这时间还长着呢，鸡放在屋里也弄不成，抱过来养，鸡蛋也不用买了，再杀一只给你煮鸡汤。”
“爹，我娘给我留的册子里都说了，不能太补，不好。”
“知道，也不是天天吃，你这不是刚怀上。行了，你别管了，我去弄鸡笼，今天就回去抓鸡，明天就能下蛋了。”
第96章 没意思就去死
张莺也不说啥了,只叮嘱他路上注意着些，不用着急。
张钊前脚刚走，王氏后脚就来了,她没怎么来过县衙,找不去后院,只能在县衙大门寻邓琼。
多亏了王桩子平时就喜欢跟人说八卦,衙役们也听说过王氏的事迹，对她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淡，按规矩进去传话。
邓琼正在看公文，不紧不慢道：“我这儿有事正在忙,你让她等等。”
一炷香后,他放下纸笔，还是不紧不慢喊来人：“我忙完了,让我娘进来吧。”
王氏探头探脑进门，抬着眼四处张望：“三儿，你这里可真气派，看这桌子椅子，看那梁上的花纹,啧啧……”
“你找我有啥事儿？”邓琼打断。
“这不是天热了,家里没啥吃的了……”
“这个月的粮食不是让人给你们送过去了吗？”
“光饭,没菜呢。”
邓琼悠闲靠在椅背上：“家里不是有地？还有菜园子,怎么能没菜吃？”
王氏自己寻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下：“行行行,那也算是有菜，但没肉啊，我和你爹一把年龄了,不能只吃菜吧？”
“大柱。”邓琼朝外喊一声，“去叫桩子买些鸡苗，让人送去我爹娘那儿。”
衙役应声，大步往外跑。
王氏一脸憋屈：“买啥鸡苗啊？你直接给我拿点儿钱不就行了？”
“钱给了你们那就用不上正途，家里又不是没有空地，
买几个鸡苗，你自己喂着，养的好就有蛋。”
“那养不好呢？”
“饿着。”
王氏一噎，嘀嘀咕咕骂：“我都这把年龄了，就指望着你有出息了，跟你享福呢，这吃个鸡蛋还要我自己喂，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邓琼看她一眼，直起身，继续看文书：“没意思就去死，我每个月还能少出半石粮食。”
王氏又一噎，不敢再说这些死啊活啊的话了，歪着身子朝他靠近一些：“行行，鸡苗也挺好的，我自己喂就是。”
“十只鸡苗，三年之内不买新的，你们要是杀了吃了，我不会再给你们买。”
王氏哪儿敢不信，应两声，又说起别的来：“你媳妇儿呢？”
邓琼抬眼：“你问她干啥？”
王氏吓得往后一缩：“这不是好久没见她了嘛，我想跟她聊聊。”
“聊啥？你儿子现在有出息了，家里所有事她都要听我的，你有啥事儿，直接跟我说，不用去找她。”
王氏傻乐几声，又兴高采烈道：“这不是你这么大了还没娃嘛，我想着要不把你二哥的老二报给你。你看看你，现在也出息了，往后那还不得挣一番家业出来，没有娃儿继承咋能行？”
“娘说的有道理。”
“真的？”王氏眼睛一亮，“你同意了？”
“娘说的有道理，但二哥的种不行。”
王氏又噎住：“那咋不行？二伢还小呢，你把她抱过来好好教教，那往后还是能成器的。”
“我可不想养个祸害人的东西出来。行了，就这吧，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了。”
“那你回去吧，不早点儿走天黑回不去。”
“你就不留我吃顿饭？”
“我正在忙，没空，赶紧回去吧，看看送去的鸡苗咋样。”
王氏一肚子气，可又不敢多说什么。
她总觉得这个儿子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再吵再闹再骂，那都还是她儿子，可现在，她总觉得坐在跟前的是大老爷，和县衙里其它的老爷一样，她招惹不起，得罪不起。
“那我走了。”她气冲冲走了。
邓琼仍旧没有什么反应，只唤一声：“大柱，去送送。”
中午忙完，他起身出门，寻到送人的衙役，低声问：“我娘直接回去了吧？”
“对，小的看着她出城门的。”
“那就好，去吃饭吧。”他整了整衣领，信步往回走，径直回到院里，“饭都做好了，爹呢？”
“爹回去了，说要抓鸡来，火急火燎的，我就没拦他，咱们吃吧。”
邓琼微微点头：“也好，爹能来这儿陪着娘子，我也放心一些，我这也没法儿一直守着。”
“一直守着干啥？我好好儿的呢，又没有哪儿不舒服。你就安心忙你的，再说，你这隔得也近，真要有啥急事儿，眨眼的功夫就回来了。”
“可我想守着娘子嘛。”
王桩子捂住耳朵。
邓琼瞥他一眼：“不吃就去干活。”
他撇撇嘴，小声嘀咕：“张叔明天就来了吧？”
邓琼没好气道：“回来了咋？”
“回来了你就不会在外面这么肉麻了。”
“你懂什么？好好吃你的饭。”邓琼往张莺跟前挪了挪，“我给娘子挑鱼刺。”
张莺推推他的手臂：“行了，别闹了，好好吃饭。”
他往她肩上靠：“我没闹。”
张莺戳戳他的脸：“坐好，吃饭。”
他嘴角翘了翘，又去给她挑鱼刺，挑完，还亲手把鱼肉送到她嘴边：“腥不腥？会不会反胃？”
肉都贴到她嘴唇上了，张莺不得不接下：“还好，我好像没有害喜的症状，只是前些时日胸口有些闷，这两日有冰了，也好多了。”
“桩子。”邓琼现在语气又正常了，“你去看看这后院有没有能挖地窖的地方，咱们多买点儿冰回来放着，用的时候也方便。”
王桩子也不跟他计较，点头应下：“行，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去看。”
吃完饭，王桩子出去了，邓琼和张莺回到屋里。
“你娘今天来了？我看有衙役来让桩子去买鸡苗。”
“嗯，她说要吃肉，我就给她买了些鸡苗，让她自己养去。”
“我真怕他们明天就把鸡崽子杀了吃了。”
邓琼忍不住笑：“我也怕，所以我跟她说了，就给她买这一回，她要是不好好养，以后就再没有了。”
“这倒是可行。”
“她还想让咱们抱二哥的孩子，我没同意。”
“咱们现在有自己的孩子了，抱人家的干啥？就算没有，也犯不着抱老二他们的。”
“那是，我跟她说了，现在家里我说了算，谁都得听我的，让她往后不许来找娘子的。”
张莺笑着捧住他的脸：“是，都听你的。”
他握住她的手：“我唬她呢，家里的事肯定是什么都听娘子的。”
“也听你的。”张莺道，“本来说要给铺子里再弄几个新品出来，眼下怀孕了，又是天热的时候，等过些日子，胎像稳了，天也凉快一些，咱们再弄。”
“晚两个月上新不会有什么大事，娘子的身体重要紧。”
“你呢？”张莺摸摸他的脸，“你在前面咋样？我都没问过你。”
他弯着唇道：“挺好的，县令年龄大了，不咋管事，但也不找事，其余人都挺相互尊重的，那个录事从前也跟我们打过交道，也挺好相处。”
“那就好，我就怕你和人相处不好。”
“娘子，我只是不喜欢和人相处，不是傻。”
“好，我放心了，不问了。”
他笑着抱紧她：“娘子想问就问吧，我答应过娘子，以后什么事都不会隐瞒娘子，不会欺骗娘子的。”
天渐渐凉爽起来，张莺做出几款新点心，拿着去铺子里给伙计们品尝，新做出来的点心一般要先品尝完，符合大多数人的口味，才会上到铺子里去售卖。
伙计们尝过一圈，她心里有了数，将方子写下来交给王栓子，又慢慢往回走。
拐上大路，迎面遇上陈氏。
这几月，她也碰见过她两回，知道她现在在给人纳鞋底子，又随口和人寒暄几句。
“大嫂。”她走过去，“大嫂还在给人纳鞋底子吗？生意咋样？”
陈氏先没回答，只问：“你这出门咋也没个人陪着？”
“没事儿，现在胎像稳了，肚子不重，这隔得也不远。”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这还多亏了你，上回你说人家有钱人家只在意好不好穿，耐不耐穿可以往后放一放，我这换了些材料，倒是比从前好卖多了，这都还有回头客了，至少能养活得住我跟两个娃了。”
张莺笑了笑：“那也是大嫂自己手艺好。”
“就是人家大娘收留了我们，我一时也不好搬出去，只能让大妮二妮先在那儿干干活了。”
“有个照应也挺好的，她们俩还小，单独在家里你也不放心。”
“也是，只能先这样了。”
张莺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大嫂继续忙，这快到饭点儿了，邓琼要是看到我不在家，又得唠叨半晌。”
陈氏笑着也点头：“好，你慢着点儿。”
县衙离他们家的铺子不算远，她一个人慢慢悠悠溜达回去刚好到饭点儿，张钊和王桩子已经把饭菜都端上桌了，邓琼也正好迎面走来。
“娘子忙完了？”
“忙完了，下午不出去了，就在家里待着。”
邓琼不好再唠叨什么，只扶着她道：“那就吃饭吧。”
进了屋，她坐下，边吃边聊，絮絮叨叨说些铺子里的事，路上的事，三个男人这个接一句，那个接一句。有时候王桩子接话接得太多，邓琼就会呛他一句，但看张钊在，也不敢呛得太过。
王桩子也不跟他记仇，该干的活儿还是干，该去长东给他家里送粮食还是去。
没两天，王氏又从村里来了，气冲冲地要冲进县衙里，看到县衙威严的大门，又泄了气，不敢发作。
“我儿子呢？我要见他！”
“什么事儿？”邓琼不紧不慢从里间出来。
第97章 他漂亮，还是我漂亮？……
王氏憋红着一张脸,瞅着他质问：“你媳妇儿怀孕了，你为啥不跟我说？你故意瞒着我？啥意思？我还是不是你娘了？”
“这是头胎，到处宣扬不是什么好事儿。”
“跟我说也是到处宣扬？”
“你管得住自己的嘴吗？”
王氏噎住。
邓琼不冷不淡道：“没事就赶紧回去,公堂不是说些鸡毛蒜皮事儿的地方。”
王氏撇了撇嘴：“你媳妇儿怀孕了,按理说,我这个当婆婆的该来伺候。”
“你伺候大嫂二嫂了？别在这儿给我挑事儿,大哥二哥又要觉得你偏心我。”
“那咋了？我不是从前就偏心你？”
“非要我一笔一笔跟你算清楚是吧？那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的丑事，反正我不当官也能活。”
王氏再不敢大声了：“你嚷嚷啥？我不说就是了。”
邓琼瞥她一眼：“没事就赶紧回去，家里的鸡子不养了？”
她没动：“那你请个丫头来伺候我们？”
“啥？”
“我说，请个丫头来伺候我们。”
“我爹连寡妇的床都上，请个丫头来,你能放心？”
“唉呀！你小声点儿小声点儿！”王氏左右看一眼,张牙舞爪一番，小声嘀咕,“那他现在在家一点儿活不干，连饭都不煮，要丫头又不是伺候我的。”
邓琼不紧不慢道：“他不煮饭别做他的饭不就行了？你自己上赶着的，怪谁？”
王氏瞪他一眼：“那可是你爹。”
“那你继续干吧，反正我是不会给你们请什么丫头伙计的,趁早消了这念头。”
“行,就算是你不愿意请丫头,那你该去劝劝你大嫂吧,她可都是跟你媳妇儿学的，现在家也不回,在外面干啥也不说，这是要咋？要造反啊？”
“你也知道那是大嫂，长嫂如母,我不适合去说这些，她的事儿我也不清楚，要说她为啥要跑出来，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一件事两件事都不成，王氏气得牙痒痒，撅着一张箩筐嘴道：“你就啥都不管了是吧？”
“我没给你们粮食没给你们置办东西？你要觉得这不算管，以后不给了。”
王氏气得眼睛都红了，也不好说什么，抱着手气冲冲离开，一路小跑寻到侧门，左右看一眼，嘭嘭敲响。
王桩子听见动静，留了个心眼，先从门缝里看了看，没好气道：“去去去，官府重地，再敢来喧哗一句，马上把你押去大牢！”
王氏吓得往后一跳，匆匆跑了。
“就这点儿胆量还敢来找儿？”王桩子冷哼一声，大步回到院子里。
张莺朝他看去：“啥人？”
“没啥人，已经轰走了。”
“这也是稀奇了，还有人敢在官府外面闹事了。”
“行了，回屋来，你一天就是歇不下来。”张钊喊。
张莺抿抿唇，回到屋里坐下：“知道了，我睡会儿去，到了时辰记得喊我。”
张钊道：“知道，睡去吧。”
她这一阵子总歇着，一歇就到了过年的时候，外面街上人多，也不敢出去闲逛，只是在院子里走走，剪剪窗花。
“等明年孩子生了，我就继续去铺子里，我想把现在的房租退了，在外面主街上开个铺子。”
邓琼在一旁给她递红纸：“好。”
她又道：“今年过年不回去了吧？”
“不回了，娘子肚子这么大了，回去一趟麻烦，就在这里过，也能热闹热闹。我已经让人给家里捎信了，娘子就不用操心了。”
“那就行，叫桩子回去的时候顺便给他们带点儿东西，免得他们要来这儿闹。”
“好，买点儿肉就行。”
“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弄。”
邓琼笑了笑：“不管也好，省得要操心。”
张莺又道：“这阵子天冷了，我没怎么出过门，你们出去的时候遇到过大嫂吗？她现在咋样了？她们回不回去过年。”
王桩子答：“我见过，老大没问我就没说，反正姑爷他娘去闹过，不过大嫂咋都不肯回去，非要休书不可，眼下是僵持住了。前几日我回家还听人议论过，说姑爷他大哥真要把大嫂给休了，也再找不到了。姑爷你别凶我啊，这都是别人说的，不是我说的。”
“你再阴阳怪气一句？”邓琼瞅他一眼，又朝张莺轻声道，“娘子，我可没凶他，你就是故意在这儿挑拨。”
“行了。”张莺拍拍他的手，看向王桩子，“那大嫂现在还住在原先那个住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些事我还是从村里那些大爷大娘那儿听来的。”
张莺点点头：“你明天去看看，拎些东西去，这也快过年了，就当是提前走动了。”
“行！”
“你过两天就回去吧，一年到头都不在家，过年总得早些回去，邓琼他这阵子也不忙了，也能顾得上家里，忙得过来。”
“那行，那过两天我就回了，早点儿回也早点儿来。”
“多待几天也行，我这儿也没啥活儿，爹又回去给我们拉柴挖菜去了，到时连买菜都不用出门。”
张钊每个月都要回去几趟，家里的菜、柴火，都是他拉来的，一分钱都不用花，这天冷了，张莺也劝了，可劝不住，只能随他去。
过年了，桩子虽然不在，家里还是热闹得很，外面街上全是人，家里也能听到外面的说笑声，有有钱人家出钱组了班子舞龙舞狮，每天傍晚都要闹一闹，更是热闹得不行，张莺被邓琼扶着，也去凑了凑热闹。
“城里是比村里热闹，就是肚子大了，不敢怎么走动。”
“等明年娘子生了，我们就能出去好好逛逛了。”
“也是。”张莺笑着翻身。
邓琼小心翼翼将她护住：“娘子，你慢些。”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他在动，你摸摸。”
邓琼抿了抿唇：“摸到了。”
“咋？不高兴？”
“没有。”他说完又补充，“我也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娘子高兴我就高兴。”
“等他生下来，你可还要照顾他呢。”
“嗯，我照顾他，娘子不用操心。”
邓琼垂了垂眼，心里有了打算。
过了年，王桩子从村里回来，邓琼找了机会跟他低声吩咐几句。
“你去到处寻寻，看看有没有奶娘，提前张罗好，还有接生的，最好是跟村里的蔡郎中也约好，他从前给娘子看过病，对娘子的身体状况也清楚些。”
“行，那我先让人给蔡郎中捎个信儿去，然后就去寻产婆和奶娘。”
邓琼点头：“奶娘可以多找两个，到时白天黑夜换着来照顾。”
王桩子嘿嘿一笑：“姑爷你人虽然不咋滴，但对老大好着呢。”
邓琼瞥他一眼：“别又找骂。”
他嬉皮笑脸往外跑：“我这就去。”
邓琼朝他背影看一眼，大步又回到卧房里。张莺现在身子重了，哪儿也去不了，有他陪着，心情总会好些。
二
月中，郎中、产婆、奶娘都寻好了，几个人都在外面焦急地等着。
邓琼原本想跟进去的，看张钊在这里，没好进去，这会儿听着里面的动静，他越发是等不住了，犹豫一瞬，开口道：“爹，我进去看看。”
张钊也没拦：“嗯。”
邓琼松了口气，大步走去房门口，开了条小缝，挤进去，顺手又将门插上，把王桩子隔在外面。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都转头看来，忍不住唉哟一声，却不敢再说什么。
张莺听着这唉哟声，也抬眼看来，朝他问：“你咋来了？”
他快步走去，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娘子继续用力，不用理会我。”
张莺弯了弯唇，抓紧他的手。
一炷香后，屋里都收拾干净了，张莺窝在干净的被窝里，笑着看着身旁的小婴儿：“他长得好漂亮，像你。”
“是他漂亮，还是我漂亮？”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张莺捂着肚子笑，“你别惹我，我一笑肚子就疼。”
“好好，我不说了。”邓琼一脸认真，他没故意惹她。
张钊和王桩子端着吃食从外面进来：“刚煮好了小米粥，快来喝一口。”
“我来。”邓琼接过碗，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送到张莺嘴边。
王桩子在一旁轻声解释：“老大，这红枣都去了核的，炖得都软烂了，你放心大口地吃。”
张莺笑了笑：“你们费心了。”
“跟爹还说这个？也就是刚生，不能吃什么太腻的东西，等过一阵子，爹给你煮红烧肉吃。”
“好。”张莺笑着道。
几人正说着话，孩子突然哭起来，邓琼放下碗：“他是不是饿了？爹，你抱他去奶娘那儿吧。”
“好，我来。”张钊就是这么把张莺抱大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可还有印象，动作娴熟地很，一边哄一边就往对面屋子去了。
张莺忍不住多看两眼：“爹还真是会照顾孩子，我都不敢抱。”
“嗯，那就让爹先看着。”邓琼给她掖好被子。
她瞅他一眼：“那你呢？”
“我照顾娘子，等娘子好一些了，我再去照看孩子。”
第98章 我是你爹，你知道吗？……
“这还差不多。”她慢慢躺下,又道，“让桩子也去问问，看看那个奶娘靠不靠谱,不行的话我自己喂也行。”
“我一会儿就跟他说,不过娘子放心,我让他打听过,那两个奶娘可以的，身体也好，两个人轮换着喂没什么问题，娘子还是不要自己喂。”
她眨眨眼：“咋了？”
邓琼眼眸微动：“娘子不是想早点儿去铺子里忙吗？那就不要喂了，这样恢复得快些,反正奶娘是够用的。”
“也是。”
“娘子睡一会儿吧,累了那么久了。”
“好，我睡会儿。”
邓琼看着她闭眼,想继续守着，略一思忖，还是象征性地去对面屋子看了看。
孩子吃饱了，这会儿又睡了，王桩子兴致勃勃,小声道：“姑爷,他长得可像你。”
邓琼往小床上看一眼,不冷不淡道：“哦。”
张钊给孩子盖好被子,悄声问：“张莺呢？她咋样了？”
邓琼立即收敛神色，乖巧道：“在睡。”
“那我们就不去吵她了,我在这儿看着孩子，桩子出去弄饭，她醒了肯定又要饿。”
“辛苦爹了。”
“嗯,你去那屋守着张莺去，她要是要个啥的，也能随时搭上手。”
邓琼又往小床里看两眼，回到张莺身旁。
张莺睡了长长一觉，醒来，吃完东西就要看孩子，张钊便把孩子抱来，几个人围成一个圈，没有邓琼的位置了。
“相公。”张莺喊两声，“相公，你还没给他取名字呢。”
他走过去，垂眼看着熟睡的孩子。
张莺拉住他的手，笑着抬眸看他：“小琼，你看他长得多像你。”
他弯了弯唇，坐在他们身旁：“娘子想给他取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家里就你读书最多，你想一个。”
“就叫他慈吧，仁慈的慈。”
“邓慈。”张莺喃喃一声，笑着问张钊，“爹，你觉得这个名字咋样？”
“仁慈的慈，好，你娘肯定也会喜欢这个名字。”
张莺笑着又看向邓琼：“我也觉得好。”
邓琼弯弯唇：“那就叫这个。”
张莺点点头，垂眸看着孩子：“他怎么还睡着？”
“他还小，是喜欢多睡会儿，等他长大些就好了。”张钊轻声解释。
邓琼顺势道：“娘子，让他去自己屋睡吧，他得睡饱了才行。”
“算了，让他睡吧，不吵他了。”
“来，我把他抱过去。”张钊又将孩子抱出去，王桩子也跟着出去。
邓琼留在屋里，轻轻抱住床上的人，沉默不语。
张莺反手摸摸他的脸：“你咋了？”
“没咋。”他低声道。
“你不喜欢他吗？他长得很像你。”
“我知道，我怕娘子有了他就不要我了。”
“咋会呢？我还指望着你挣钱养我们呢。你别看那个铺子赚的好像不少，但说到底还是从商，还得有你罩着呢。”
邓琼扬起唇：“嗯，我肯定好好干，好好罩着娘子和孩子。”
张莺揉揉他的脸：“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你吗？”
“我看了，像，但我想他像你。”
“我们再生一个像我的。”
“好，娘子想生几个就生几个，生几个我都养着。”
张莺笑着道：“那不许跟小慈争风吃醋了。”
他撇撇嘴：“我没有。”
“好，你没有。爹一个人不一定照看得过来，我要是睡了，你就时不时过去搭把手。”
“我知道了。”
他不是很想去照顾，但答应了的事儿没有食言的道理，再说，他要是不照顾，张莺就得照顾，他可不想他们俩天天黏在一起。
趁人睡了，他便往对面屋子去。
“爹，你去歇会儿吧，我来看着就好。”
这段时日，他照看孩子也不少，张钊也放心了，安心去歇了，让他一个人照看。
他就在小床边坐着，盯着那张跟自己有七分像的小脸，总觉得怎么看怎么讨厌，难不成是他也这样令人讨厌？
他抿了抿唇，忽然没那样讨厌了，手指伸过去戳戳他的小脸：“我是你爹，你知道吗？”
邓慈听不懂，黑黝黝的眼珠子看着他，冲他乐。
他有点儿良心发现，将孩子抱起，在屋里踱步，嘀嘀咕咕小声跟孩子说话：“爹会对你好的，知道吗？爹给你钱花，供你读书，你长大了赶紧成亲搬出去住，知道吗？”
王桩子听见里面有动静，贴着门往里听了会儿，实在听不清，又坐在堂屋里继续打瞌睡。
几乎是每天，他都在屋里嘀嘀咕咕地说话，王桩子眉头一皱，觉得不对劲，急急忙忙去找张莺。
“老大！老大！姑爷他带娃带疯了。”
“咋？”张莺疑惑看去。
“他每天都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念叨些啥，听也听不大清楚。”
张莺笑着道：“估计是跟孩子说话呢，不用管他，这些天他也挺辛苦的，叨叨就叨叨吧，反正孩子还小呢，也听不懂啥。”
“哦哦。”王桩子愣愣点头，“外面好像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张莺也起身，朝对面屋去。
邓琼正抱着孩子嘀嘀咕咕念叨，转身瞧见她还愣了瞬：“娘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她朝孩子看去，“我抱一会儿吧。”
邓琼一躲：“他重了不少，娘子还是别抱了，当心累到胳膊。”
张莺看他一眼，笑着道：“那我看看他总行吧？”
“行。”他将孩子抱近一些，“娘子，你看吧。”
张莺戳戳孩子的小肥脸：“看他，长得圆乎乎的了，你们照顾得真好。”
“嗯，娘子看好了就回去歇着吧，当心风吹到了。”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现在咋护得这么紧？跟老母鸡似的。”
“嗯。”他没多解释，要让孩子黏着张莺，那还不如他辛苦点儿呢。
张莺笑着坐下：“好，你喜欢抱就多抱抱，我等着过几日能出门了就去铺子里看看。”
邓琼也坐，离她有些距离，反正不能让她伸手就能摸到。
“娘子再多休几日吧，这一阵子天还没稳定下来，总是晴一晴阴一阴，容易着凉，要想看账本，让栓子来一趟就行了。”
“也行，那就让栓子来。”
“诶？老大在这边儿啊。”王桩子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了包东西，“这是大嫂拿来的东西，都是些娃儿穿的小衣裳小鞋子，说是用好布料做的，洗过了也晒过了。”
张莺往门口望两眼：“她人呢？你咋不叫她进来坐坐？”
“叫了，说了半天，嘴皮子都要磨破皮了，她就是不来，我这也没办法了，就回来了。”
“算了，
也不怪你。”她拿起那些鞋子衣裳看看，“这衣裳做得真好，有大的也有小的，我这都不用给孩子再做了。”
邓琼也看去，道：“都用煮一遍再给他穿，他先前用过的东西都是煮过的。”
张莺忍不住弯了弯唇：“好，还是你这个当爹的上心。”
他嗯一声，垂眼看着怀里的孩子。
张莺以为他不好意思，又看向王桩子：“大嫂她们现在住在哪儿？自上回从大娘家里搬出来后，没换地方吧？”
“换了，说是姑爷他大哥老是去找，她们就换了个地方，还给了我个地址，说是要有啥事儿去新住处找就是。”
张莺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过几天去铺子一趟，叫栓子带上账本来，我要看看这两个月的账。”
“行，我记下了。”
“相公。”张莺看向邓琼，“你在家也歇了有段时日了，是不是得去前面忙了？刚好我这也好得差不多了，孩子给我看着就行。”
“没事，我每天去个几个时辰，把该做完的做完就行了，他们也都知道，等他大一些，我就带他去前面，娘子就安心忙铺子里的事吧。”
张莺眨眨眼：“大一些，好照顾了，爹也能照看得过来，不用你那样辛苦。”
“没事，我不觉得辛苦。”
没过几个月，孩子大一些了，他还真抱去前面了，在自己处理公务的那间屋子弄了个小床，把孩子放在床上玩儿。
县衙的人觉得稀奇，总忍不住去瞧上两眼，一天到晚净顾着看热闹。
王氏算着张莺应该是已经生了，往县衙里来时，正瞧见邓琼在哄孩子。
“这是咋回事？你媳妇儿连孩子都不看？我来。”
邓琼抱着孩子躲开：“他很听话，不需要咋照看，我自己愿意照顾。”
王氏瞅他一眼：“我可是你亲娘，我想抱抱孙子，你躲啥？我是鬼啊？”
“老二的儿子不是在家？你要喜欢抱，回去抱去。”
“不抱就不抱。”王氏咬了咬牙，“那你媳妇儿呢？她就当甩手掌柜了？”
“我说了，我乐意照顾，你管好自己就行了。”邓琼抱着孩子坐下，“你来要干啥？”
王氏也一屁股坐下：“我来看我孙子。”
“好了，现在看过了，你可以回去了。”
“你还有没有良心？自打你当了官，你回去过一回没？我来一趟，你还不乐意？”
“我让人给你们送去的米是不是不好吃？”
王氏一愣：“啊？”
“不好吃以后就不给你们送了。”
“好吃啊，我没说……”王氏说着反应过来，双手一抱，嘴一撅，“哦。”
“你要是好日子没过腻，就别来给我找茬，我心情好，兴许还能让人给你们送点儿好东西回去。”
王氏磨了磨牙：“那你去帮你大哥大嫂说和说和。”
“没有小的给大的说和的道理。”
“那你都能给那个什么栓子主婚，咋就不能给你大哥说和？我看你就是不乐意。”
“对，我不愿意。”
王氏哽住：“你……那你大哥从前对你多好？”
“两码事，又不是我闹得他们不得过的，谁惹的事谁自己解决，谁惹了人生气，谁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