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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姐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也没敢抬眼看,只跟着张莺一块儿出门。

她们俩一块儿出了门,一块儿进了厨房,说说笑笑,就跟从前的他们一样。

张莺弄完饭,看见他还杵在那儿,火气更大了:“你还吃不吃饭?”

他没说话,转身往屋里去了。

张莺紧抿着唇,将碗筷重重往桌上一放:“吃饭,不用管他。”

王桩子咬着饼,和王栓子对视一眼,又和张钊对视一眼,没寻到答案,又垂下眼。

吃完饭就要启程,张莺带着王桩子去里屋搬箱子,看邓琼坐在窗边,也没有喊他,直接搬着东西往外去,一件件放进车里。

东西收好,张莺又站去门口看他:“你走不走?”

他沉默,越过她往门外走。

张莺瞅他一眼,大步也出了门,没上自家的马车,上了赵家的马车。

车出了县城,在城外专门送别的的一处破旧的亭子处停下,她和赵小姐一起下车。

“送到这儿就行了,你快回去吧,你一夜没回,你爹肯定担心。”

“嗯,我这就回家。”

张莺笑笑:“那我先走了,你多保重,咱们以后说不定还会再见的。”

赵小姐点了点头:“嗯。”

张莺也点头,转身要回自己家的马车。

“张莺!”赵小姐忽然喊。

“嗯?”张莺回头。

赵小姐跑过来,紧紧抱住她:“张莺,我不想成亲了,我想跟你一起走。”

“啊?”她怔愣着拍拍她的背,“你就算是不成亲也不能跟我走啊,你别伤心,我们以后说不定还会再见呢。”

“嗯。”赵小姐缓缓松开手,用帕子轻轻擦去眼泪,“你走吧,不要耽搁了时辰。”

张莺也给她抹抹泪:“你也早点儿回去,别耽搁了。”

再告别一回,张莺登上马车,又朝她摇摇手,看她上了马车,轻声朝王桩子道:“走吧。”

马车缓缓行驶出去,张莺前后看一眼,有点儿好奇:“桩子,咋是你在这儿赶车,我爹在后面赶牛车?”

王桩子支支吾吾:“张叔说他想去赶那辆……”

“那我去陪

我爹。”

“啊?”

张莺跳下车,跳上后面的牛车。

王桩子欲哭无泪,这叫啥事儿啊?他们父女两个走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和车里这个杀神在一块儿。

第76章 我想求娘子理理我

牛车上,张钊低声道:“你们又在闹什么?他早上饭也没吃,这还要赶路,不吃饭咋能行?”

“不吃就不吃,管他干啥?他是不饿,饿了就知道吃了。”张莺没好气道。

“话也不能这样说,他先前身体就不好,别又一不小心落下啥病根儿,到时候心疼得还是你。”

“我才不心疼,我看他现在结实得很。”

张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算了,你们自己的事儿,我不管了,想咋样就咋样吧。”

张莺低着头也不说话,掐着手里的狗尾巴草,扔得一路都是。

车不往州城走,径直朝北面行,是一个她没有去过的地方,可她没什么心思欣赏陌生的风景,一路低着头,傍晚时分抵达驿馆时,她才稍稍回神,等邓琼跟驿馆报告完,抱着行李朝厢房的方向走,进了门,两人还是谁都不理谁。

不久,张钊和王桩子来敲门:“驿馆的晚饭好了,出来吃饭吧。”

张莺这才瞥邓琼一眼,冷声道:“吃饭。”

邓琼像是在椅子上入定了,一动不动。

“不吃算了!”张莺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冲下来,夺门而出,重重甩回去,“我们自己去吃。”

张钊皱了皱眉:“他还是不吃饭吗?他中午就一口干粮都没吃,这会儿再不吃咋受得了,我去喊他。”

“爹!你不用去,他不会领情的!”张莺把张钊拉走,“我们自己去吃,不用管他。”

张钊重重叹息一声:“你们到底是为啥事儿吵架?再严重的事也不能不吃饭啊。”

“不是我和他吵,是他在和我置气,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张莺重重对齐筷子,往碗里夹了几大筷子菜,端着向嘴里赶,“这菜味道还不错,赶紧吃,明天中午可又要吃干粮了。”

王桩子跟张钊对视一眼,低着头默默扒饭。

张莺一口也没给邓琼留,她知道,她回到屋里后邓琼还会是那副死样子,果不其然,不仅是那副死样子,还把被子抱去了榻上,看着是要分开睡。

分开睡就分开睡!

张莺咬了咬牙,简单洗漱后,将帐子一拉,第二天再住驿馆时直接朝管事的道:“要三间房。”

王桩子疑惑道:“不用三间吧?我和张叔昨晚睡得挺好的。”

张莺大步走出去:“是我和他分开住,不是你和我爹。”

“啊?”王桩子追上去,“为啥啊?”

“不用你管!”张莺进了厢房,重重甩上门。

王桩子满脸委屈:“他们吵架骂我干啥?”

张钊拍拍他的肩:“少说几句吧。”

这回估计得吵一阵子。

好几天,他们互相不搭理,不睡在一间房里,邓琼也不吃饭,王桩子看他那张苍白的脸,都怕他一下昏厥过去就醒不过来了,但张莺还是没有服软,像是和人硬杠上了。

没两天,中午下车时,邓琼真昏了过去,摔倒在地上。

“嘭!”

张莺惊慌一瞬,快步跑去,跪在地上将人扶起:“邓琼!邓琼!”

王桩子和张钊也赶紧围过去:“肯定是饿的!”

“水!”张莺要过水壶,往邓琼嘴里灌了些,皱着眉头问,“他就没自己偷偷在车里吃点儿东西吗?你们那个车上不是也放了点心的吗?”

“没,他水都没喝过几口……”

张莺呼出一口浊气:“你去架柴火煮点儿稀饭,快点儿!”

他们带了小锅,只是平时不咋用,王桩子快速找出来,随意在两旁找了些树枝就地生火。

煮稀饭慢,但米汤快,张莺先要了小碗米汤,慢慢灌进邓琼口中。

他是饿晕了,没了意识都能把米汤喝下去,喝完脸色立即好看不少,没多久,双眼也缓缓睁开,瞧清跟前的人。

张莺一直盯着他,看着他睁眼,松了口气,将他缓缓扶起:“终于醒了,起来吃点儿稀饭。”

他也不犟了,靠在车轮上,一勺一勺吃着人送来的稀饭。

“你饿了太久了,不敢吃什么油腻的东西,你先喝点儿稀饭,下午多喝点儿水,晚上去了驿馆再弄点儿好吃的。”

“嗯。”他低垂着眼。

“桩子煮了不少稀饭,你多吃点儿。”

王桩子和张钊在一旁偷偷张望,也不敢上前,怕他们又吵起来,殃及池鱼。

喝下三碗稀饭,邓琼能站起来了,张莺扶着他上了马车,王桩子收拾好东西,继续出发。

中午耽搁了片刻,晚上抵达驿馆时天已微微暗下来,王桩子叫了饭,邓琼也没说不吃的话,和他们坐在一起,终于是动了筷子。

张莺往他碗里夹菜:“这些清淡,你多吃点儿。”

他不说话,沉默地吃着。

王桩子和张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都在心里思忖,这两人晚上还分不分开睡了。

刚好,管事的过来问:“这位举人,你们要几间房啊?”

张莺随口回答:“两间就够了。”

王桩子和张钊对视一眼,又赶紧低头,快速吃完饭要离开:“我和张叔先回去了啊,老大你们慢慢吃,有啥事儿喊我就行。”

“嗯。”张莺随口应一声,继续往邓琼碗里夹菜。

一个夹,一个吃,谁也没说话,进了厢房,张莺默默铺好床,拎来洗漱的水,倒进盆里,这才小声道:“洗洗睡吧。”

“嗯。”邓琼默默洗漱完,在床上躺好,空出半床被子。

张莺把他空出来的半床被子推了推,抱了一床新被子来,吹了灯,在他身旁躺下。

这几天每天都要赶一整日的路,还要跟老张和王桩子换班赶车,今天邓琼还出了事,她实在累得厉害,没心情再思考什么,没多久就睡着了。

夜半,她低吟一声,恍然醒来,潮红着脸朝拱起的被子看去,沙哑着嗓子问:“邓琼,你干什么?”

被子掀开一半,露出他漆黑的发顶。

张莺咬着唇,收紧双腿,推推他的脑袋:“邓琼,你干嘛呀,你赶紧起来。”

他似乎听不见,只有舌尖仍旧在动。

张莺推不动他,只能紧紧咬着唇,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进京赶考的人不少,隔壁的几间屋子几乎没空着,真有什么动静恐怕都能听见。

她忍住眼前花白,不久,绚丽一瞬,她紧紧抓住褥子,大口喘息几声,可气还没喘匀,人忽然又过来抱住她。

“咋了?”话音刚落,淅淅沥沥的泪便往她脖颈上涌,她微愣,又问,“相公,你咋了?”

“娘子是不是不要我了?”邓琼哽咽道。

张莺摸摸他的背,把被子给他拉上:“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还要睡去榻上,现在还来倒打一耙。”

“我没有,是娘子,娘子要和那个赵小姐睡在一块儿,我等了娘子一个晚上,娘子一点儿不心疼我,还凶我。”

“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早些睡,你不睡就算了,还非要站在外面等着。天原本就冷,你那样站一夜不是故意作闹是什么?我就知道你又是在乱吃飞醋,所以才生气。”

“我没有,我没有乱吃飞醋,是她要抢走你,她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她家里那样有钱,她爹那么疼爱她,可她还嫌不够,还要跟我抢娘子。”

张莺叹息一声,连忙轻轻拍打他的背:“我和她只是好朋友,我们才是最重要的人啊,我咋可能被她抢走?唉,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在想啥,我看到你在外面站一整夜我真的好生气,看到你不吃饭我更生气,你用这个来逼我来威胁我,我真的没法儿不生气。”

“所以娘子就不管我了,就看我饿着。”

“你自己都不爱惜你自己,还要让我爱惜你吗?”

他哭得更厉害了:“我还以为娘子无论如何都会在意我,天底下就只有娘子会这样在意我了,可是现在没有了。”

张莺心软了,瞬间就什么狠话都说不出了:“你以为我不心疼吗?可你太倔了,太无理取闹了,我再纵容你,你以后会更加蹬鼻子上脸。”

“你不爱我了?是不是?”

“我要是不爱你,刚才就应该一脚把你踹开。”张莺摸摸他的头,叹息一声,“你大晚上不睡,那样干啥?你今天刚晕倒过,应该好好休息。”

他吸着鼻子道:“我想求娘子理理我。”

“明明是你先不理我。”张莺埋怨一句,捧起他的脸,将他脸上的眼泪抹去,“这就是你的办法?”

“嗯,我除了这个就什么都没有了。”他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

张莺彻底心疼了:“谁说的?在我心里什么都好,聪敏勤快。”

“娘子不是觉得我爱无理取闹吗?”

“那的确是,不过你也有很多优点,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张莺推推他,“我去把灯点上。”

他坐起来,凌乱的长发散落披在肩上,烛光亮起,正好照在他红肿的眼眸上。

张莺凑过去亲他一口,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以后不许吃这种飞醋了,好不好?”

“我也不想,可是娘子去和她睡,不和我睡,我很难过,我控制不住自己,就算是不站一整夜,我也睡不着。”

张莺无奈摸摸他的脸:“你一天到晚都想啥呢?我和她只是好朋友啊,读书人不也有抵足而眠?和对你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他委屈道:“我没有可以抵足而眠的好友,我也不需要,我只要娘子。”

“你……”张莺想骂他,可看到他眼角的泪珠又心疼了,“也不怪你,你从小就没有朋友,你爹娘对你也不好,所以你不能明白这些感情也正常。”

“娘子。”他抱住她,依偎在她肩上,“那娘子还怪我吗?”

“我不怪你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但你要答应我,往后不许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威胁我了,好吗?”

他弯起唇,整个人都泡进蜜罐子里了:“好。”

张莺亲亲他的脸颊,小声又问:“你要不要漱漱口?”

“不用,不难吃。”

张莺脸骤然绯红,又忍不住好奇:“什么味道?”

邓琼笑着凑过去亲她:“淡淡的咸味。”

她也笑着抱住他:“笨蛋小琼,我爱你。”

“娘子,我也爱你。”

蜡烛燃尽,最后一截勉强闪烁,照亮她鼻尖上细密的汗珠,邓琼低头,在她鼻尖上轻轻啄吻。

她笑得鼻子微微皱起来,指尖点点他的脸颊,悄声道:“舒服了?”

“嗯。”

“那早点儿睡吧,不早了。”

“我要抱着娘子睡。”他双手双脚都缠过来,像一条巨蟒紧紧拥着他。

翌日早,王桩子看着他们牵着手出门,长舒一口气,自语一句:“终于雨过天晴了。”

“嘟囔啥呢?”张莺朝他看去,“驿馆有早饭吃吗?”

王桩子笑着连声应:“有有有,我刚刚去看过了,稀饭面条都有,看老大想吃啥,我这就跟人说去。”

“一起去就是,天渐冷了,这两天要是路过城里,都买两身厚衣裳,免得生病。”

王桩子兴高采烈欢呼:“太好了,总算是要添置新衣裳了,这两日早上赶车都冻得手疼。”

“那你咋不早说?吃完饭你就问问驿馆,看看有没有人卖手衣,多买几双,我来付钱。”

“谢谢老大!”

“路上还是还冷,需要啥你只管跟我说,你是跟我一起出来的,我总不能让你生病。”

“嘿嘿,这不是您跟姑爷闹矛盾,我不敢出声儿吗?只要你们不吵架,我以后肯定就说。”

张莺看他一眼,抿了抿唇:“行了,吃你的饭去,天黑得越发早了,不早点儿走,晚上可赶不到下一个地方。”

他咧着嘴笑着,端了碗筷来:“姑爷,您是吃面还是吃稀饭?”

邓琼瞥他一眼:“吃你的去,我自己盛。”

王桩子一点儿不怕,还冲他乐:“好嘞。”

越往北走,天果然越发冷,幸而出发得早,还没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还勉强能承受。越往北走,路上的举子也越发多,驿馆里经常有人遇见聚在一起闲话,张莺总推推邓琼,让他也去结识些青年才俊,可他总不愿意,张莺也不好再多说。

抵达京城城门,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远远就能看见高耸的城墙和长长的队伍,张莺往前张望着,叹息一声:“早着呢,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进去。”

“不着急,这么久都走过来了,还怕这一会儿?”张钊宽慰,“刚好今天天不错,在这儿晒晒太阳也好。”

张莺又坐回去:“也是,幸好今天天气不错,你们都饿不饿?要不吃点儿点心吧?”

“不饿,刚吃完早饭没多久。”王桩子在后面牛车上回答。

“那行,那等着去京城里吃,就是不知道京城里的东西贵不贵。”

“肯定贵。”这会儿队伍堵得动都不动了,王桩子干脆跳下车,站在地上跟他们说话,“我看咱们到时候还是随便吃点儿,等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说。”

张莺笑着道:“只要你们不介意就行,我们进了城就去找房伢子,多找几个,多看几家,免得被人坑了,估计得花几日功夫呢。”

“不着急,姑爷不是还要去什么报道吗?老大和他去,我跟张叔去寻房伢子就行。”

张钊也道:“对,我和桩子去找,看房子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也行,那咱们就兵分两路,尽快在京城落脚。”

排了快一个时辰的队,进城门时几人都饿坏了,在路边的摊子上吃了汤饼,进了驿馆放下行李,分成两路,各自忙碌。

张莺和邓琼去报到完,王桩子和张钊也寻到房伢子,第二天一早一起去看房子,一整日下来都没个结果。

“唉,我想过京城的房子贵,没想到这么贵,一个巴掌大的院子一年都要三四十两,那个天井小得雨都掉不下来。”张莺满脸忧愁。

王桩子道:“那倒不是,雨还是能落下来的。”

邓琼瞅他一眼,朝张莺道:“娘子,你是咋想的?”

“我也不知道,那个小天井我不喜欢,太小了,日头都照不进屋里去,可想要更大的院子又贵,恐怕年租要得要七八十两。”

“里正不是给我们拿了一百两吗?还有县衙里给的路费,租个大点儿的也行。”

“不行,我们现在一年都赚不到一百两,光租房子就要七八十年,还有吃喝拉撒,迟早要入不敷出。”张莺扔下手中的野菜,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算了,就那个天井房子吧,那已经比很多房子要好了,咱们不能没本事还要享受。”

王桩子跟着起来:“老大,东边的屋子日头好,您和姑爷睡那个屋,我睡西屋就成,反正我也不喜欢晒太阳。”

张莺又笑起来:“其实我刚才那话也是夸张了些,也不至于晒不到日头,就是院子太小了,想想在长东的房子,在南县的房子,总觉得有点儿落差。不过,这里是京城,什么都贵。”

“娘子,我会好好考的,会让你住上大房子。”邓琼一脸严肃。

张莺笑着拍拍他的肩:“京城的房租已经不是一般贵了,住不上也是意料之中,你别想那样多,说不定你考上会被分去别的地方呢。行了,咱们现在去把那个房子租下来,现在搬过去,也少交一天住驿馆的钱。”

天井小院在一条小巷子里,一整条巷子,小院挨着小院,从巷子走进去,能听进四面八方传来的说笑声。

院子门刚刚能将马车拉进去,但院子里停不下两辆,张钊和王桩子迅速腾空马车,将车竖去杂物间里,又去拉牛车,张莺和邓琼则是将马和牛拉去牲畜棚里,往槽里扔些草料和水。

“老大,你们睡东边这间,这里日头好

,我睡厨房对面,张叔就睡老大你们对面的屋子吧?咋样?”王桩子要收拾行李。

张莺也跟邓琼过去收拾:“行,我们没问题。”

“我和桩子睡一个屋吧,免得还要烧两个炕,浪费柴火,现在不像以前了,柴火都要靠买的。”

张莺原本高兴了些,听这话,又开始叹气:“我看京城也没什么好的,什么东西都贵,天也干燥得很,我手上都有点儿起皮了。”

邓琼翻翻行李,道:“带了膏子的,晚上我给娘子抹。”

张钊和王桩子只当做没听见,搬着行李去摆放,还好,他们的行李不算多,这个小宅子还能放下。

收拾完,做一顿热乎的饭菜,搬家仪式算是完成了。北方的冬夜尤其冷,风拍打着窗子,呼呼地吹,进了屋就不想再出去。

烛光晃晃亮着,张莺挽着衣袖喝水,邓琼盘腿坐在炕上给她抹膏子。

“这里实在太干了,幸好前两日下过雨,土里还是湿的,再晴两天,不知道会有多干。”

“娘子,你难受吗?”

“有点儿,感觉有些吸不上气。”

邓琼放下膏子,跨下炕:“我去拎水和炉子来。”

“拎那干啥?”张莺转头去看,只瞧见他的背影。

他拎了炉子和水壶,手里还提着一桶水,将炉子往地上一放,从炕里掏出几根烧着的柴火放进去,把壶放上去,擦了手回到炕上。

张莺好奇看:“这是弄啥?”

“水烧开了有水汽,应该会好一点儿。”邓琼弯弯唇,拿着膏子继续给她涂抹。

她翘起嘴角:“明天你要不要去拜访老先生给你介绍过卫先生?咱们也没什么好给人拿的,我明天自己做点儿好吃的,咱们拎上去拜访。”

“好。”邓琼低声道,“娘子,这个宅子太小了,以后我挣钱了,让娘子住大的。”

“你现在不用想这个,先准备考试就好,至于这宅子,我们或许也住不久,你要是被分到什么县城做官了,咱们在小县城里还是可以住大房子的嘛。”

“娘子,是不是不喜欢京城?”

张莺点点头:“嗯,这里的城墙好高,太庄严,我不喜欢。”

邓琼在她脸上亲了亲:“娘子,以我的水平大概也就能中个进士,进不了前三甲,也不用留在京城做官,我们往后肯定不用待在这里,大概也是去个什么县城里,到时候我就给娘子买一个很大的宅子,院子里都能晒到太阳。”

第77章 我不像以前那样瘦弱了……

“好。”张莺抱住他,“相公,我先和你去拜访卫先生,然后我再去外面转转,看看能不能在京城也做点儿生意,总不至于坐吃山空。”

“娘子,要不了多久,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你可以依靠我。”

张莺靠在他肩上:“相公,我现在也可以依靠着你啊。我不觉得辛苦,赚钱还挺有乐趣的。其实我很开心,虽然咱们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但是每天都能自由自在的,要让我嫁到什么规矩一箩筐的人家,我才会憋屈死。”

他搂住她,用脸蹭她额头:“那我陪娘子一起去街上看看,能不能做点儿什么生意。”

“好。”张莺抬头在他嘴角亲了下,拉开他腰间的系带。

他脸颊微红,悄声问:“娘子,做什么?”

张莺撑起身,跪坐在他跟前,按着他靠在床头的柜子上:“你坐好。”

他端正坐好,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娘子,咋了?”

“抬一下。”张莺把他的寝裤扔去一旁。

他抿了抿唇,眼睫微颤,浑身的血无法控制全往一个地方去,哑着嗓音唤:“娘子,快上来。”

张莺没有动,反而低下头。

他一愣,眉头微皱,喊住她:“娘子?”

张莺抬眸看他一眼,又低下头:“你先前经常这样给我弄,我觉得很舒服,我想让你也感受一下。”

他双手抓紧被褥,紧皱着眉头,盯着跟前的人,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

“哪里舒服?”

他深吸一口气回答:“下面一点儿,对,就是那个沟那里。”

张莺眨眨眼,舌尖动动,只是一下,便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粗喘出声。

她露出点儿狡黠的笑,故意捉弄他,几下便弄得他上不上下不下,眼角都红了。

“娘子,不要了……”他带着哭腔喊,他忍不住了,怕不小心弄到她脸上。

张莺笑着搓搓他的脸,一口咬住他的唇,悄声问:“舒服吗?”

他抱着她欺身而上:“好舒服,娘子,我忍不住了,我下回再给你舔,好不好?”

“好。”张莺抱住他的背,闭上眼和他亲吻,把他的薄唇亲得血红,迟迟消不下去。

寒风仍未停息,她趴在他的胸膛,笑着抱紧他:“相公,你的嘴巴很容易就亲红了,那里也是。”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他仍旧紧紧抱住她,“娘子,难不难吃?”

“没什么味道,不过……”张莺伸着脖子在他耳旁悄声道,“那个是咸的,方才你流了很多,我尝到了。”

他红着脸也悄声道:“娘子先前也流过,也好多,喝过都不用喝水了。”

张莺羞臊在他肩上捶一下:“胡说八道!”

“真的。”

“那是什么味道?”

“也是咸的。”

张莺笑着抱紧他的脖子:“相公,我下回再给你弄。”

他也抱紧她:“我下回也给娘子弄。”

“好了,睡觉!”张莺要从他身上下去。

他按住她的腰:“别走!”

张莺低头看他:“咋了?还想要啊?”

“不是。”他把人又按进怀里,轻声道,“娘子,你就趴在我身上睡,我想就这样抱着你。”

“那咋睡?不把你压坏了?”

“我不像以前那样瘦弱了,娘子,你放心压着吧,我就想这样抱着你。”

“你这样睡得着,我睡不着,放我下来。”张莺爬下去,往他身旁一躺,眼睛一闭,拉着他的手臂横在腰间,“你想抱就这样抱。”

他扬起唇,轻轻贴着她:“好。”

张莺又在他脸上飞速亲一下:“睡吧,明天咱们还得去拜访卫先生呢。”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卫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严夫子说,州城里的老先生给他们引见了,又说已经写信去打了招呼,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该去见见,那位老先生那样和蔼,想来这个卫先生也不会差。

晌午,张莺站在卫先生的宅院前,给邓琼整理整理衣领,等着人进去通禀。

不一会儿,一个书童模样的人跑出来:“原来是襄州来的客人,快快请进。”

这处宅院不算特别大,比他们在南县的家略大一些,但环境清幽,布置讲究,一看就是读书人的住所。

沿着抄手游廊往前,在一个小厅中,书童邀请他们坐下,为他们奉上茶水点心:“两位客人稍等,我们先生正在授课,很快就来。”

“卫先生在忙吗?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张莺问。

“不打紧不打紧,我们先生特地交代过,若是你们来,叫我引你们进来坐,所以,你们不用自扰,在这儿安心坐一会儿。”书童道,“这里有些书籍,邓举人要是觉得无聊,可以随便拿着看。”

书童说完便离开了,张莺左右看一圈,只看见亭台水榭,没瞧见半个人影,又收回视线:“你要看书吗?”

邓琼摇摇头:“不用。”

“也好,这是咱们第一回 来拜访,还是规规矩矩坐着为好,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

“嗯。娘子,你冷不冷?我把火盆搬近一点儿吧。”

“还好,不是很冷。”张莺忍不住又开始张望,还是只能瞧见附近的建筑,小声道,“这里布置得很好,外面的街道也很安静,卫先生应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邓琼也看两眼,目光还是落在她身上:“嗯,娘子,你别担心,夫子让我们来拜访,我们就来拜访,拜访完就行了,不用想那么多。”

“也是,也别紧张。”

邓琼笑着拍拍她的手:“对,不紧张。”

等了快半个时辰,书童又出现:“两位客人,我们先生忙完了,请你们去书房。”

张莺点点头,拎上带来的礼盒,跟着人往宅院深处去。

走过几条小径,穿过一处月洞门,在几间屋子前,书童停下:“两位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我就好,先生在书房等你们。”

张莺又点点头,和邓琼都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书童,上前叩了叩门。

“进。”里面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

邓琼抬步进门,张莺跟在后面,往里走几步,竹制的垂帘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案前。

“坐吧。”老者开口。

张莺跟邓琼一齐入座,还没来得及四

处看看,卫先生便开始与邓琼说话,说的全是些课业,基本上是卫先生问,邓琼答。

他们从前虽然没见过,但默契得很,一个问一个答,谁都不扭扭捏捏,谁都不紧张磕巴,倒是张莺在一旁为邓琼捏了把汗。

一答一问许久,听得张莺都犯困时,卫先生笑了笑,道:“我正在为今岁的一些举子授课,不知你愿不愿意来听讲?”

邓琼起身行礼,恭敬道:“多谢夫子,学生邓琼给卫先生行礼。”

卫先生抬手:“邓琼,不必多礼,丘先生给我来过信,信中已经跟我讲过了,他很欣赏你,很喜欢你,今天我见过你,也十分欣赏喜欢。我的课都在上午,你明天卯时正到,书童会带你去学堂里。”

“夫子,学生记下了。”

“好,那我便不留你们了,你们且去吧。”

邓琼和人行礼拜别,张莺也跟人行了个礼,和他一块儿离开,出了宅院的门,才开口:“这就说好了?明天就来上课?”

“嗯,明天就来。”

“卯时正,天都还没亮呢,明天我送你来吧。”

“让王桩子送我就行,娘子不是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吗?还是多休息一会儿才好。”

张莺皱皱鼻子:“是不太舒服,嗓子又开始干了。”

邓琼解下水袋:“娘子,喝点儿水,我们回去歇一会儿再出来看生意的事儿,只是我从明天开始要去念书了,不能陪娘子一起,娘子让桩子陪着吧。”

张莺喝了几口水,嗓子舒服许多,笑着道:“你不是看不惯他吗?”

邓琼轻哼一声:“我是看不惯他,但我知道他对娘子忠心耿耿,让他陪着娘子,我还算放心。”

“你能这么想就好。”张莺拉住他的手,“咱们都是一家人。”

他微微扬唇:“嗯。”

家里有水汽蒸着,张莺在家里果然就舒服不少,下午又安心出了门,在附近街上的铺子里都溜达了一圈,有了结果。

晚上,她叫来家里的人开会。

“我们今天去街上看过了,京城的好吃的太多了,要像先前那样买馒头肯定行不通。”

“老大做的馒头可特别了,咋就行不通呢?”王桩子问。

“我倒是有办法能做出更特别的食物出来,只是成本太高,咱们支撑不起,最重要的是,我们去打听过,京城街上露天的摊位都是有主的,都要花钱,花得还不少,咱们还不知道会不会长时间待在这里,弄这么个生意,不划算。”

张钊道:“你也不用着急去做生意,我这儿有些积蓄,这回都带上了,你们先拿着去用。”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要,我们有钱呢,够用很久了,只是在考虑以后的事。”

“京城的人事可比我们那个小县城复杂多了,做生意,即便是小买卖也没那么容易得,摸清情况也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你别着急,慢慢来,即便是不做生意也没关系。”

张莺认真点头:“爹说的有道理,我会慎重的,邓琼明天就要去卫先生那里念书,我和桩子就再去外面多转转。”

张钊也点头:“你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我也把你们送到了,就不在这里多待了,这几日就启程回长东的,免得下雪了不好走。”

“爹这就要走?”张莺惊讶。

“我过年还得给你娘上坟呢,现在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张莺不好再劝:“好,那爹路上当心一些,要不找个商队一块儿走,来时是跟邓琼一块儿,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回去是您一个人。”

“好,我明天跟你们一块儿出去,顺便找个商队,花点儿钱跟他们一起走就行。你们放心,我到了会给你们写信。”

张莺长呼出一口气,只能点头。

她和王桩子在街上溜达了几日,没找到什么做生意的机会,倒是将张钊安全送出了城,然后又在街上乱逛。

“京城可真大,要不是有地图,咱们俩准得迷路。”她蹲在路边,拿着地图跟王桩子看,“你看,咱们现在在这儿,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天不早了,咱们得回去了,不然邓琼得担心了。”

王桩子跟着他们也认了些字,看着地图惊讶道:“咱们走了这么远了啊?那是该往回走了。”

张莺收起地图起身,揉了揉嗓子。

“老大,你嗓子又不舒服了?快喝点儿水。”王桩子把水袋递给她。

她有些受不了京城的气候,身上干得起皮,嗓子也不舒服,出门时一定要带一壶水,喝几口才会好一些。

“好多了,我们快回去吧。”她擦了擦嘴上的水珠,将水袋递回去。

王桩子挂好水袋,跟着她往前走,瞧见路对面围着的人群,好奇一句:“老大,你看那边好多人,是在看啥呢?”

“我也不知道,走,过去看看,反正也顺路。”她朝人群走去,随意寻了个人问,“婶子,这是在看啥呢?”

陌生的婶子看她是个姑娘,便回答:“这里是招工的布告,有些人会在这里贴下告示来招工人,我们都是来看看有没有啥活儿干的。”

“那要是不识字的咋办?”

“我们看不明白,但人伢子看的明白啊,人伢子看明白了就会来跟我们说,招我们去干活。”

“原来是这样。”张莺点点头,往前面挤,“麻烦您让让,我也想看看,多谢您,祝您心想事成。”

她带着王桩子挤到前面,看见前面的布告牌子。

那牌子上贴着的告示不少,一眼看去眼都花了,她迅速浏览一遍,定睛瞧见其中一张,惊奇道:“一个月五十两银子?这么多?京城的人可真有钱。”

“五十两银子?那是孟家的吧?孟家可是大官家,有钱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个差事可不好做。”有人道。

张莺好奇:“咋不好做?我看上面写的就是找个厨子啊。”

“他这告示贴了很久了,出手又这么大方,可这么久都没招到合适的人,能好做吗?”

“也是。”张莺点点头,带着王桩子又挤出人群,思索道,“一个月五十两银子,有了这钱,咱们租房子的钱就赚回来了,还能把吃喝的钱赚出来,要不咱们去试试?”

王桩子道:“就算是去,咱们也得明天再去,咱们都还不知道那个什么孟家在哪儿呢。”

“行,那明天咱们再来看,要是这个告示还在,我们就去那个孟家看看,现在先回去。”

邓琼中午就下学了,这会儿正在厨房里煮饭,张莺听见动静,径直往厨房走。

锅里的水汽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感慨道:“还是这里舒服。”

邓琼回眸起身:“娘子,你回来了?”

“是啊,今天又在外面走了一天。”张莺扭扭脖子甩甩手,往灶台前一坐,伸着双手烤火。

邓琼在她身旁坐下,给她捏捏腿肚子:“今天有啥收获吗?”

“我和桩子在外面看到了个布告,有人家在招厨子,一个月给五十两,我们想明天去看看。”

邓琼皱了眉:“厨子,一个月五十两?怎么给这么多?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也不太清楚,我听人家说那户人家是当大官的,这布告张贴了许久了,一直没撤下来,估计是个难做的差事。”

“肯定是那种事多的人家。”

“不要紧,我就去看看,就当涨涨见识。”

“嗯,那你们一定要多注意,一旦发现什么不对,一定要立即离开。”邓琼握紧她的手,“娘子,你们要去的人家在什么地方?明天你们要是没回来,我就去找你们。”

张莺也握住他的手:“我们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姓孟,打算明天再去问问。”

“那我明天去卫夫子那里也问问,那里念书的人看着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卫夫子肯定也认识很多京城里的名门望族,我问问他,看看他知不知道。”

“嗯,也行。”

“老大!”王桩子匆匆从外跑来,手里还拿着银票,“老大,这好像是张叔留给你们的。”

张莺接过,看了看字条,叹息一声:“爹把这些年的积蓄都给我们了,他自己咋办?不行,得找人把钱给他送回去。”

“这是好几百两的银票,给谁能放心?娘子,你先收着,等我考完了,我们在找机会亲手给爹。”

“那好吧,那先收起来。”张莺又是叹息几声,将银票收好。

晚上睡时,邓琼像往常一样给她抹膏子:“娘子身上干皮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唉,是啊,京城太干燥了。”

“娘子要不还是别出去了,就在家里,弄水壶烧着水,还能好点儿。”

“我最后去那个什么孟家看一趟,要是能干就干,不能干我就回家歇着,不出去了。我想着是去当厨子,厨房里一天到晚都烧着水,应该没那么干燥,还能好些。”

邓琼点

了点头:“好,那娘子多注意,要是不舒服了就别干了。”

“那肯定的。其实也还好,大夫不也说没啥事儿吗?可能就是水土不服,习惯习惯就好了。”

她倒是比从前更期待下雪了,下过雪,湿润一些,或许就没那么难受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她带上满满两大壶水,和王桩子一路寻人问去。

孟家所在的街道住的似乎都是些有钱的人家,屋墙长长的高高的,每家每户都占了长长一段路,他们走了很久才看到孟家的牌匾,牌匾下的大门开着,但有两个人守着。

张莺上前几步:“你们好,这里是不是在招厨子?我们来应招。”

“去后门。”守门的指了指,“喏,从这里往前走,朝后转,再转就是后门了。”

“多谢。”张莺带上王桩子又走回来过的路口,沿着院墙大步朝前。

王桩子走得都累:“我看住大房子也没什么好的,从前门到后门都要半天。”

张莺忍不住笑:“人家住在里面的人又不用像咱们一样绕路,直接从里面走了,就算是从外面走,也会坐马车坐轿子。”

“他们可真会享受。”

“你现在发发牢骚就行了,一会儿去了人家家里可不能这样说,当心得罪了人家。”

“我一会儿就把嘴巴闭得紧紧的,绝对不会乱说话的。”

张莺笑了笑,拍开孟府的后门:“你好,我们是来贵府应聘厨子的,大门守门的小哥儿让我们来后门。”

开门的是个婶子,上下打量他们几眼,不冷不淡道:“进来吧。”

张莺带着王桩子跟着人朝里走,低着眼四处望望。

没走多远,丰富的香味传来,前方就是厨房,不夸张地说,有他们那个天井小院那么大。

那婶子没带他们进门,先领着他们去了院子的一角,她这才瞧见,角落里站着不少人,看穿着打扮应该不是这个府上的佣人,大概是和他们一样来应聘厨子。

“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吧。”婶子撂下简单一句话,转头就走。

王桩子皱着眉头,给张莺使使眼色。

张莺知道他是对那个婶子不满,但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说话,只是对他摇了摇头。

他比邓琼听话多了,要他安静,他立即就安静下来,本本分分地站着。

张莺左右看一眼,也不知道该咋办了,也安安静静地站着,和那些先来站着的人一样。

稍等一会儿,领他们进门的婶子又领进来几个人,朝他们道:“我先跟你们讲清楚,府上招你们来不是在厨房帮忙的,是我们家的五少爷,他胃口一直不大好,只要谁能做出让他满意的饭菜,那就能留下来领这五十两的月钱,还有旁的赏赐。”

有人便问:“不知贵府的少爷平时有没有什么忌口?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没有忌口,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不过,五少爷身体不好,忌辛辣油腻重口。”

又有人提问,张莺心里有数了,没跟着他们问,在一旁安静听着,待他们说完,跟着人有序往主厨房侧边的小厨房里去。

在这间小厨房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锅自己的小灶,还有自己的食材,要是还需要什么,可以尽管跟管事的婶子提。

食材非常丰富,她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有,想做什么都能做出来,她想了想,不能做太复杂的,万一被选上了,那不是以后天天都要做?

第78章 小变态

“桩子,你帮我把鸡腿肉切成小块,猪瘦肉切成小条。”她边说边倒了牛乳面粉搅拌。

她猜这个五少爷就是个小孩,平时忌口太多,吃得饭菜都没滋没味的,所以胃口才不好,那她就给他弄点儿有味儿的,反正做差了也影响啥。

王桩子平时在家也天天给她打下手,这会儿配合起来默契得很,一点儿时间都没耽搁,快速将一餐饭做好。

管事的婶子看着他们盘子放着的小吃,皱了皱眉头,还是通过了,让丫鬟盖上食盒,往外面拿。

一个个食盒拎出去,小厨房里也空下来,两个婆子搬来一大锅面,管事的道:“府上管你们的午饭,你们自己盛吧,吃完就在这儿等着,结果出来了我会来通知你们。”

在这样气派的府宅上,一群人谁也不敢造次,排着长队一个挨一个去盛饭,盛完端去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吃着。

“老大,这面味道还可以。”王桩子小声道。

“嗯,是挺好吃的,慢慢吃,我看还得等段时间。”

如她所料,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隔壁主厨房里都没动静儿了,管事的婶子才又出现,将他们叫出门。

“你们几个,给他们十文钱的路费和辛苦费,送他们出去。”管事的指着人吩咐,跟在她身旁稍年轻些的丫鬟上前分别给了钱。

待丫鬟发完,管事的又朝后面几个道:“你们也走。”

张莺站在最后,已经准备领那十文钱了,管事的却突然走到了她跟前:“你们两个跟我来。”

她微愣,和王桩子对视一眼,跟着管事的往前走了走,到了厨房小院的另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没有摆放厨房用具,堆了些杂货,还有桌子椅子,管事的在桌子前坐下,将桌上放着的纸往前推了推:“将这个签了。”

张莺上前一步,朝纸张看去,喃喃念:“契书?”

王桩子也凑去看一眼,连忙道:“我老大不能来你们这儿当佣人,她不能卖身的!”

管事的看他一眼,不客气道:“你看好了,这是活契,往后你们也能赎身的,上面还写得清清楚楚,会给你们最大自由,除了要你们给五少爷做饭,伺候五少爷外,不需要你们做别的,已经很宽厚了。”

“我看见了。”张莺后退两步,“可我就是来做饭的,不想给人当什么下人,这个差事我们不要了,告辞。”

她说完转头就走,管事的怔愣片刻,立即起身去追:“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她停步回头。

“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说,我会帮你们转达给主人家。”

张莺略一思忖,转身道:“我来之前以为我就是来做饭的,只做饭,不去其它地方不做其它的事不在这里过夜不签卖身契。我家里还有人,我每天只能过来煮午饭,我要在天黑之前回家。当然,如果你们不介意,晚饭我可以提前准备,要是你们的少爷起得晚,早饭来得及,我也可以做。”

管事的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但还

是点了头:“好,你们在这里稍事歇息,我去问问,很快就回。”

张莺也没打算他们能同意,但这片刻的功夫她还是等得起的,反正现在还早,不会耽搁他们回家的时辰。

又是等了许久,管事的又拿了张契书来,卖身契换成了雇工契,上面将她所说的内容明明确确地写上了,还补充了一句,准许她随时离开

她仔细看了几遍,确认没有问题,在上面签字画押:“我的路引没带,能明天拿过来吗?”

“可以。”管事的将契书收好,“你明日何时能来?”

“我家离这里有些远,我坐车来,大概需要半个多时辰,我九点之前到,能行吗?”

“我们少爷说了,你十点前来就好。”

“多谢,那我们今天就先走了,明日会按时来。”

管事抬手相邀,态度比先前好了许多:“这边请。”

他们又从后门出去,看见外面飞扬着尘土的路面,张莺却是松了口气:“这回咱们可不能绕路了,不然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老大,咱们明天坐马车来,这太难走了。”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你早上要送邓琼,回来后又得送我,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晚上早点儿睡就行了,嘿嘿。”

张莺拍了拍他的肩,也笑了笑。

邓琼听见开门声,立即起身迎来:“娘子,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们了。”

“日头都还没落呢,你着急什么?”张莺笑着牵住他的手,“你问过卫先生了?”

“嗯,问过了,那个孟家好像有什么爵位,家里好些人在当官,反正挺显赫的,住的地方也是些有权有势的人家才能住的。”邓琼说完又问,“娘子,你们今天去咋样?他们有没有刁难你。”

“姑爷你不知道,那家的下人可神气了,鼻孔都快朝天了。”王桩子不服气道。

邓琼眉头一皱:“真的?”

张莺瞅王桩子一眼,解释:“别听他胡说,人家就是没那么热情,这也正常。和我们一起去应聘的有好些人呢,他们每天都要应付那么多人,肯定没力气一直热情。”

“嗯。”邓琼点点头,“那娘子要去那里挣钱吗?”

“要去,已经跟人签下契书了,明天就过去,只用做午饭和晚饭,可以不用起那么早。”

“那就好,京城这么冷,你起那么早咋受得了?要是要早起,那就不去了。”

张莺觉得好笑:“你都能起那么早,我不能?我比你可结实多了,我从小到大都没生过什么病。”

“那也不行,我心疼。”邓琼小声说完,又道,“娘子,你们吃午饭了吗?我已经把饭煮上了,弄两个菜就能吃,你歇一会儿,我去弄。”

“那我去收拾收拾这两天的脏衣裳抱去洗。”

她要洗的是她和邓琼的贴身衣裳,王桩子也不好说什么帮忙的话,先前说时就被邓琼骂了,便去厨房拎热水,让她用热水洗。

邓琼看他进了厨房,又单独问:“孟家的人好相处吗?他们真的没有欺负张莺?”

“他们一开始是挺神气的,但老大的饭菜一做好,他们家的主人特别满意,他们就不神气了,还特别客气。”

“做的啥?”

“酥肉、鸡块、薯条、面包还有果酱,反正都是老大在家里做过的,除了那个牛乳做的喝的。”

“咋做的是这些?是给谁吃的?”

“听厨房管事的说是他们家的五少爷,好像是个小孩儿,嘴刁得很,原本他们家的人还想要老大签卖身契、做下人,但老大没同意,他们就只签了雇工契。幸好老大没跟我在一块儿,跟你在一块儿了,就凭你举人的身份,谁敢叫老大做下人?嘿嘿。”

邓琼瞅他一眼:“滚。”

他一脸委屈:“我这是在夸你呢,你凶我干啥?”

“用你夸?赶紧多拎点儿热水出去,这个天儿用冷水洗衣裳还不得冻坏了?”

“哦哦哦,我这就拎。”他已经拎过一桶热水了,听了邓琼的话,又多拎了两桶出去,倒进洗衣裳的大盆里。

张莺奇怪看他一眼:“弄这么热干啥?不浪费热水啊?”

他更委屈了:“是姑爷让我拎的,老大你骂他去。”

张莺闭了闭嘴:“算了算了,你有没有啥衣裳要洗,也顺手洗了,我看邓琼那边也不用你帮忙。”

“哦。”他不情不愿也翻出盆子洗衣裳。

冬天衣裳不容易干,他们马上又要有活儿干了,是得趁着天好都收拾收拾,免得没时间洗,没得换。

没两天,天果然阴下来,天亮得也越发弯,寒风呼呼得吹,从家里到孟府冷得不得了,幸好是在厨房干活,有灶有火,稍稍烤一会儿就能暖和起来。

孟府的活儿比她想象得要轻松一些,他们不用跟主厨房的那些人在一块儿,就在侧边的小厨房里单独做事,孟家的五少爷也从不为难人,很少提什么要求,她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倒还挺自在。

待了段时日,他们常出入,和主厨的那些人也熟了,还时不时能凑在一块儿说说话,八卦八卦府上的事,有几回也撞见过穿着讲究的,她还以为是孟府的夫人小姐,听人说才知道那也是个下人,只是受主人家喜欢,所以比一般的丫鬟要气派些。

“我算是见了世面了,你没看到,那个丫鬟穿得有多好,幸好我没乱喊人,否则就要得罪人了。”她绘声绘色说给邓琼听,“说是丫鬟,可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手上戴着首饰,特别是指甲,染得红红的,可好看了。”

邓琼弯着唇,搂着她:“娘子羡慕吗?”

“也不是羡慕,我就是觉得很稀奇,他们家应该很有钱很有钱,已经不是一般有钱了。”

邓琼笑着在她额头亲了亲:“娘子,我们以后也会有钱的。”

“其实也不用像他们家那样有钱,咱们能住个有院子的房子就行了,就和咱们在南县的一样。”

“好,我记下了。”

翌日,邓琼从外面买了干凤仙花瓣回来。

晚上,他给她抹完膏子,拿出砸好的花汁:“娘子,我给你染指甲。”

“啊?这是啥?”张莺疑惑着将手伸出去。

邓琼握住她的手,拿着纸片对准她的手指,裁剪出她指甲的模样,盖在她指尖上:“凤仙花,娘子不是说人家的红指甲好看吗?”

“哎呀,我就是随口提了句,你还真放在心上了啊。”她嘴上这样说,眼眸却笑得弯起来,“那你弄这个纸片做啥?”

“遮盖住娘子的手指,免得染到手上。”邓琼将花汁轻轻涂抹在她指甲上,用布条裹住,轻轻系起来。

烛光下,他认真的神色一览无遗。

张莺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被包裹住的指尖,弯起的眼眸不曾放下过。

他把她的十指包裹住,又去捉她的脚腕。

“干啥?”张莺下意识瑟缩。

他没有拦,只道:“花汁还有一些,不要浪费了。”

“那行。”张莺咧开嘴,又把足尖递回去。

邓琼翘着嘴角,握住她的足,仔仔细细又给她的脚指甲上涂满。

“好了?”

“嗯。”邓琼笑着将她的足底放在脸上蹭蹭,“好了。”

她痒得五指蜷缩,直往后躲:“好痒,你松手。”

邓琼又笑着在她足底亲了下,才松了手,可就松开一瞬,他又将她的腿按在褥子上,朝她爬去。

她动了动,没能挣脱,又问:“干啥呢?要多久才能拆开啊?我都动不了了。”

邓琼撑在她上方:“那我来动。”

张莺咽了口唾液:“你别乱来啊,我手不能动,一会儿抹歪了。”

邓琼嘴角翘了翘:“就是要娘子反抗不了。”

“你咋这么坏啊?”张莺要将指尖上缠着的布条拆开。

“不能拆,要涂歪了,娘子明天还要出门呢。”邓琼笑着将她抱起来,“娘子就由我一回。”

她红着脸瞅他一眼:“哦。”

她手脚上都缠了布条,这回算真是任人摆布了,一会儿被抱起来,一会儿又被折起来,压箱底的陪嫁册子上画着的试过,没画着的也试了。

折腾到半宿,她喘着气窝在被子里,伸出双手:“现在可以给我拆了。”

邓琼嘴角高高扬着,轻轻将那些布条拆去,又在她指尖亲了亲。

“你平时看着挺斯文的,花样还挺多啊,你最好跟我如实招来,你从哪儿学的?”

“还用去哪儿学?我天赋异禀。”邓琼双手抱着她,看着她上色均匀的指甲,“好看吗?”

“天赋异禀个屁。”她在他脑袋上敲了下,“泼皮无赖。”

邓琼抱着她蹭,娇嗔道:“娘子你骂我。”

“骂的就是你,你看你把我的脖子掐的。”她扭着脖子让他看,“是不是都红了?”

他在那些红痕上亲了亲:“娘子,对不起,我下回肯定不会这样了。”

张莺瞥他一眼,叹了口气:“倒不是疼,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儿小变态。”

“变态?”

“就是心里不大正常。”张莺戳戳他的心口,“我感觉你刚才恨不得弄死我。”

“没有,我没想弄死娘子。”他顿了顿,“我就是情不自禁。”

“那不就是变态?”张莺摸摸他的脸,“你很喜欢那样?”

他悄悄看她一眼,刚好看到她明亮的眼神,又飞速垂下,紧张点点头:“娘子你也可以这

么掐我。”

张莺叹了口气,抱住他的脑袋:“你要是实在喜欢,你就掐后面,别掐前面,会窒息的。”

“娘子,我不会掐前面的。”他紧紧抱住她的腰,埋在她的胸口中,“娘子,我不是故意要弄疼你,我就是忍不住,我想和娘子贴得更紧一些,最好是我们俩长在一块儿,永远都不分开。”

张莺撇撇嘴,拍拍他的背:“好啦,我们原本就在一块儿不会分开的,下回不许那样用力,都把我戳疼了。”

他点点头,又用脑袋蹭她:“娘子,我错了,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睡吧,不早了。”

“好,睡。”他说完,掀开她的衣裳,狠狠嘬了几口,快速又把她的衣裳放下,迅速闭上眼,快得让人来不及骂。

张莺瞅他一眼,吹了床头柜子上的灯,默默将被子拉好。

一夜,她指甲上的颜色沉淀下来,颜色更加鲜艳夺目,王桩子一眼就瞧见了:“老大,你指头上抹的是啥?”

她伸出双手展示:“凤仙花汁,好看不?”

“好看,像流血了一样。”

邓琼路过,瞥他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他立即补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挺好看的,特别显眼。”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我知道了,赶紧送邓琼去念书,都什么时辰了?”

卫先生家和孟府不是一个方向,王桩子先送邓琼去卫先生那里,再回来接她去孟府,时辰刚刚好,不会耽搁。

孟府后院守门的人已经熟悉他们了,见是他们两个,立即放行,由他们往里走。到达厨房,厨房里丫鬟们笑着跟她招呼,也一眼瞧见她的指甲。

“哎呀,你这是从哪儿弄的?还挺好看的。”

她笑眯眯的,大方伸出手让她们仔细观看:“我相公给我涂的,咋样?好看吗?”

厨房里的粗使丫鬟全围过来,惊讶赞叹:“你相公涂得真好,全都在指甲上,一点儿都没漏出来。”

“是啊是啊,你相公可真细心,还给你染指甲,你真幸福。”

张莺心里美滋滋的,害羞笑着,一时也不知道说啥好了,只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语的夸赞,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不就是染个指甲?有啥幸福的?真幸福还会来这儿给人家干活?”

说话的也是厨房里的粗使丫鬟,因为厨艺不错,还算受器重,但再器重,也不过是个粗使的丫鬟,故而心生怨怼,性情孤僻,看谁都不顺眼。

王桩子朝人看去,毫不客气骂:“关你啥事儿?不会说话就闭嘴!”

“我凭什么闭嘴?”那粗使丫鬟也不服气,“我还说错了不成?你们也不过是劳苦的命罢了!一样的佣工,你们整日里得意什么?”

“我们咋得意了?染个指甲就叫得意了?我还没跟你说我们家姑爷的身份呢!”王桩子撸撸袖子,抬着下巴骄傲道,“我们是进京赶考的!”

其余的丫鬟婆子们都很是惊讶:“你相公是读书人啊。”

不待张莺回答,王桩子便道:“对啊,先前中了举人,这回是来京城考进士的,等我姑爷他考上了分配了地方,我们就不在这儿干了。”

“呵,瞧你们这样也不过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即便是考上了也够不上孟府半点儿。”

“瞧你这口气,好像孟家是你的一样,你得意个什么劲儿?按道理说,我老大她是举人夫人,你外面见到还要行礼呢,也就是我老大她脾气好,换别人早就给你一嘴巴了,看你还在不在这儿叫!”

“你、你……”

“吵什么呢?”管事的听见,大步走来,“都几时了?还不赶紧煮饭去?主子们怪罪下来,看你们怎么交代!”

王桩子瞅那粗使丫鬟一眼,冷哼一声,跟着张莺回到他们专属的小厨房里。

“行啊,桩子,嘴皮子功夫见长啊。”

“那还不都是跟老大和姑爷学的?嘿嘿。姑爷今天要是在,只会骂得更难听。”

“别和他说,原本就不是啥大事儿,其余人都不错,就那个丫鬟脾气坏一些,骂她一顿就算了,要是让他知道,肯定不让咱们在这儿干了。”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唤:“五少爷。”

张莺和王桩子一起转头朝门口看去,这才瞧见那里站着的少年。

他极瘦,几乎弱不禁风,极白,几乎白如纸张,像极了从前的邓琼,但张莺只瞧见他身上披着的那件披风,孔雀蓝的,缝着一圈白色的毛绒边,邓琼要是穿上,肯定特别好看。

唤人的丫鬟却不满了,瞅她一眼,高声道:“五少爷,这里油烟重,您还是快些回去吧,一会儿老夫人要担心了。”

“无妨,你先出去吧,我和他们说说话。”五少爷抬步进门,左右看了一圈,到了张莺跟前。

张莺看他一眼,问:“五少爷有什么事吗?”

“你丈夫是读书人吗?”

张莺一愣,这个五少爷看见了方才那一出?她赶忙道:“是,我相公是读书人,不过我们家确实没什么钱,我来这儿是赚钱的,不会惹事,像今天这样的事往后不会发生了。”

五少爷笑了笑:“家里人多了,争执几句是常有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好奇问问。”

张莺看他这样客气,也客气不少:“好,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

“你不必紧张,我只是好奇,随意问问而已,你也不用把我当成什么少爷。”他在灶台边上看,“我身体不大好,家里人很少放我出门,一个人在院里也闷得慌,有人说话也不容易。”

张莺看着他瘦骨嶙峋的手,忽然想到邓琼,心中不觉放松许多:“我还以为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身旁都会有很多丫鬟小厮,就算是待在家里也有人陪着说话呢。”

第79章 他在打你的主意

五少爷回眸,笑着道:“有是有,不过他们不敢跟我闲聊,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所以还是有些无聊。你做的这些菜很有意思,我从前从没吃过这样的菜,我就觉得,你应该也是个有趣的人,就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张莺笑了笑,“我先前还以为你是小孩子,做的都是些小吃。”

“不要紧,小吃也挺好的,味道很特别,很别出心裁。”

“也不是我别出心裁,是我娘,这些东西都是我娘教我的,不过,我娘说这也不是她想出来的,也是跟别人学的。”

五少爷看着她,带着淡淡的笑意:“原来是这样,不过,能学到这样的秘方也是一种能力。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原本还是要做小吃的,不过我现在见到你了,看见你不是小孩子,你想吃什么?我看看我会不会弄。”

“我也不知道吃什么。”

“那你喜欢什么口味?甜的,酸的,辣的,还是咸的?”

五少爷想了想,道:“我喜欢淡一点儿的,上回的鱼饼就挺好,虾仁也不错。”

“你喜欢河鲜?那我知道了,今天刚好有鱼,就吃鱼面吧。”张莺将围裙一套,朝王桩子吩咐,“桩子,捞一条鱼来。”

“好嘞!”王桩子应和一声,往门外去,越过五少爷时,提醒道,“您还是别在这儿站着,一会儿要煮饭,这里烟熏火燎的,别呛着您。”

方才说话的丫鬟也劝:“是啊,少爷,这不是您待的地方,饭做好了,奴婢们会送去的。”

“这位姑娘都能在这儿,我为何不能?我今天出来是跟祖母说过的,你不用担心受罚,不用管我。”

那丫鬟抿了抿唇,埋头退下:“是。”

张莺涮着锅,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五少爷问。

“我笑,这样被人管着的确是让人有些心烦,虽然很喜欢这个大房子,但是要我投胎来这里,我可不愿意。”

五少爷也露出些笑意:“你方才还说家中贫苦,要是出生在富

贵人家,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其实还好,不算辛苦,我每天就来这么一会儿,把午饭和晚上准备好,一个月就能赚五十两银子,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了。至少比隔壁那些丫鬟要好,她们卖身来这里,每天有干不完的活,所以她们讨厌我嫉妒我也正常。”

五少爷好奇:“你不讨厌那个骂你的丫鬟吗?”

“讨厌啊,理解她,又不代表不讨厌她,我就是觉得她挺蠢的。”张莺冲他粲然一笑。

他微愣片刻,应和:“嗯。”

王桩子已经将鱼杀好,张莺拿着刀边刮鱼肉边说话:“和蠢人吵架也是很蠢的事儿,以后除非是必须要跟她打交道,我是不会主动搭理她的。好了,我要刮鱼肉了,汁水会飞溅出来,你赶紧出去吧,别弄脏了你的衣裳。”

五少爷没动,仍旧站在原地:“你处理鱼肉很利落,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我们村里有条河,河里都是鱼,几乎每个时节都有鱼吃,要是不会杀鱼,那不是没得吃?”张莺说完,又朝王桩子道,“桩子,看看锅里的水烧开了没?没烧开就再添些火,鱼面快弄好了,得下锅。”

五少爷又问:“做完这个还要做什么?”

“还要弄几个小菜,我知道你们讲究得很,一顿饭得多弄几个菜才行,等这个鱼面弄好,用凉水泡着了,我就去弄菜。”

“用凉水泡着?”

“对啊,用凉水泡一会儿会更劲道。”

张莺做事干脆利落有章法,一边干活一边跟人说话完全不会有影响。这个五少爷算是他们的金主,她一个月收人家五十两银子呢,和人家说说话也没什么。

五少爷问啥,她就答啥。一直聊到中午午饭弄好,又来了个眼生的丫鬟催,五少爷才抬步离开。

张莺收拾收拾小厨房,将晚上的饭菜准备好交代好,也要回家去。

出了孟家的家门,王桩子忍不住嘀咕:“这个五少爷话真多。”

“天天被关在家里没人说话,好不容易碰到个能说话的,能不话多吗?先前赵小姐不也是这样?”

“也是。”

“不过他身上那件斗篷挺好看的,这会儿还早,走,我们去看看有没有铺子卖一样布料的,去扯几尺回去,给邓琼也做一件。”

邓琼看他们拉着布回来,上前去接:“买这些布做什么?”

“给你做斗篷。”张莺笑着答。

王桩子也道:“老大看人家家的少爷穿了个这样的斗篷,觉得好看,就要给你也做一件。”

“少爷?”邓琼当即皱了眉,“什么少爷?”

“就是孟家的那个五少爷啊,我们原本还以为他是个小孩子呢,没想到是个大人,看着跟您差不多大,今天跑来叽里咕噜说了好多话。”

邓琼眼眸微动:“说了啥?”

王桩子道:“就是问了些做饭的事儿,估计是太馋了。”

“邓琼,进屋里来!我给你量量!”张莺在屋里喊了声。

“好。”邓琼应一句,朝王桩子低声道,“你多盯着点儿,那个什么五少爷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王桩子挠挠头,满脸疑惑,这能有啥不对的啊?他看那个五少爷还不错啊,没有少爷脾气,也不是马家公子那样的纨绔,还挺温文尔雅的。

不过,他现在挺服邓琼的,今儿他才借着邓琼的名头逞了威风,这点儿小事干就干吧。

五少爷日日往小厨房跑,但也没说啥过分的话,大多数时候都在探讨厨艺,偶尔也会闲话几句。

“你做的吃食真的很特别,大概宫里的贵人也会喜欢,若是能送去宫里,你会得到不少赏赐,比我们家给得还要多得多。”

“宫里?”张莺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不想去。”

五少爷愣了下,问:“为何?这可是个好机会,以你的厨艺说不定还能当个女官。”

张莺摆摆手:“我不想当什么女官,我就想自由自在的,这个京城已经让我很不习惯了,要再去什么宫里,我会被闷死的。”

五少爷喃喃一声:“这样……”

“我知道你们家有门路,但你可千万别把我做的吃食送去宫里,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不会感激你的,这已经十一月了,等明年我相公考完,有了着落,我就要和他一块儿离开的。”

“离开?去哪儿?”

“朝廷安排我相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呗,刚好也跟你们提前说一声,我最多只能干到三月。”

五少爷垂了垂眼,低低应一声,转身悄声离去。

张莺瞥见了,但她手上还有不少活儿,没空闲搭理他,低头继续处理青菜。

天越发冷了,大厨房里洗菜洗碗用的都是冷水,那些粗使婆子丫鬟的手都冻得不能看了,他们小厨房里的柴火和水却是想用多少用多少,这几日,她都不敢再和府上的人闲聊,就怕那些丫鬟婆子又把怨气撒到她头上。

采买的又购置了一批新鲜的蔬菜来,她出门去看,刚好又撞上前些日子和她斗嘴的那个丫鬟。

那丫鬟瞅她一眼,将筐里的萝卜扔去她手边,险些砸到她的手。

王桩子火气一下冲起来:“你干啥!”

丫鬟只瞅张莺:“不要脸,都有了男人了,还想勾引五少爷,想攀高枝。”

“你自己想勾引人,别以为旁人都跟你一样!”王桩子龇牙咧嘴地骂人,“你再胡说八道一句,我一巴掌把你扇沟去!”

丫鬟张嘴就骂:“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货!”

王桩子撸撸袖子,上前就要和人打起来,一群丫鬟婆子却突然散开,朝他身后恭敬道:“五少爷。”

五少爷就站在不远处,不知来了多久了,也不知听了多少,他没插话,只是朝管事的看去:“何管事。”

管事点了点头,将聚在一起的人驱散,叫了闹事的丫鬟离开。

王桩子好奇眨眨眼,低声道:“这也没说啥啊,眉来眼去一下就明白了?还是我耳朵不好使了?”

张莺瞅他一眼:“别说了,赶紧拿了菜去煮饭。”

“张姑娘。”五少爷在后头喊。

张莺拎着菜篮子回头:“五少爷,你有什么吩咐吗?”

五少爷上前几步:“没有什么吩咐,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将方才的话放进心里。”

“不会,我行得端站得直,不怕旁人说闲话。不过,既然有这样的误会了,那或许是我们做得有不对的地方,你往后还是不要往这里来了,这也不是

一个少爷该来的地方,我要去干活了,就先不陪你说话了。”张莺说完,抬步进了厨房。

王桩子看人一眼,挥挥手,也往厨房里去。

五少爷在原地停留片刻,跨过门槛:“你不是说不喜欢被拘束吗?我是少爷,所以我就不能来这样的地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拘束。”

张莺有些无奈:“是,刚才是我说得不对,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能阻拦你,我就是不想你常来这里让我被误会。我自认为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可我是有夫之妇,最好还是不要冒风险去做这些不必要的事。你以后想来就来吧,我不会跟你闲聊了,你要是觉得我没有认真干活,也可以扣我的工钱。”

“你的任务就是煮饭,陪我说话不在其中,我不会扣你的钱。”五少爷顿了顿,“我还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张莺看他一眼,叹了口气:“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是不是就特别喜欢和我这种普通出身的人做朋友啊?”

他微微皱眉:“这是何意?”

“从前也有出身不错的少爷小姐特别想跟我做朋友,但肯定是没你们家这么有钱。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你们随便去个村里,随便抓个人来,都能聊些有的没的,你要是实在觉得孤单无趣,可以去村里玩玩。”

“你是不是有些厌烦我?”

“不是厌烦,只是没空而已,你需要人作陪,而我没空作陪,那你去找别人是最合适的。”

“你大概会以为我这样的想交朋友很容易,可我自小身体不好,家中长辈不许我轻易出门,就算是出门也是有好些人盯着,不能肆意游玩。就算是能随意出门,又有几个人是真心想与我交往的呢?有些人羡慕我的家世,故意接近,有些人畏惧我的家世,不敢与我接近,这一来二去,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交下过什么知心好友,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真心与我交谈的人,又要避嫌,我心里五味杂陈。”

张莺又是叹息:“算了算了,你想待在这儿就待在这儿吧,我不说啥了。”

五少爷不再多话,偶尔打打下手,张莺一开始还不好让他动手,但他非要帮忙,张莺也不好说啥了,只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

他也没干什么重活,择择菜,洗洗菜,偶尔插一两句话。

下雪了,张莺跟王桩子兴高采烈的,他不明白,疑惑问:“你们的家乡不下雪吗?”

“也下,但没这么大,我们也不是因为下雪而高兴。”张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呼吸都顺畅很多。

王桩子补充:“我老大她不太适应这边的干燥的气候,下雪了就没那么干了,会好受些。”

“不适应这边的气候?要不要找大夫看看?我们家可以请到太医,你要是有需要,我这就让人给太医递牌子去。”

“不用不用,我看过大夫了,只是说水土不服,没有什么大事儿,犯不着请什么太医。”张莺又深吸一口气,笑着道,“况且在厨房里干活,天天水汽蒙着,也没那么难受。再说这几个月过了,我就能离开京城了,到时就好了。”

“万一你相公入了前三甲,留在京城做官了呢?”五少爷问。

“不会。”张莺吸过几口新鲜空气,回到屋里继续做饭,“他说他考不上,就是真的考不上,他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

五少爷站在一旁看着她:“不是考得越靠前越好吗?你为何这样笃定他考不上?”

“考不上那是能力问题,要是撒谎那可是人品问题,他不会骗我的。”

“那他万一要是考上了呢?”

“那他考完会跟我说清楚,会告诉我他考得咋样,总归他是个很有把握的人,做不成的事他不会说出口。”

五少爷垂了垂眼,他对这个邓琼愈发好奇了,先前他就派人打听过,知道了张莺他们的来路,只是一直没有去见过这个邓琼,是时候该去碰碰面了。

天仍旧飘着小雪花,五少爷今天没往他们这儿来,也没人来催他回自己院子,倒是清静不少。

“这几天一直下雪,路上积了不少雪,我们早点儿忙完早点儿回去,邓琼他自己坐车回家我不放心。”

“好,我这就赶紧收拾。”

雪花纷飞,五少爷正乘着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马车拐进一道巷子,在卫府门口停留了片刻,从角门慢慢驶进。

正是晌午休息的时候,卫先生坐在上首和学生们闲聊,这些学生都是名门大户里出来的,邓琼跟他们没什么话好说,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

少顷,书童领着一位公子进门,所有人都朝他们看去,纷纷起身迎接:“孟公子。”

邓琼抬眸看一眼,又继续低头看书。

那边聊起来了,说说笑笑,有些吵人,邓琼皱了皱眉,深吸几口气,心静一些,继续低头看书。

正看得入神,忽然,他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看去,瞧见那个什么公子转头。

他没有多想,继续看书。

翻过一页,突然,一个字眼从他脑海中蹦出来:孟。

孟公子。

他左右看一圈,朝后排坐着的人问:“他姓孟?”

“啊?”后排的学生愣了下,反应过来,“是,孟国公家最小的公子,好像是叫疏桐。怎么?你认识他?”

邓琼摇了摇头:“不,不认识。”

他转回身,照旧低头盯着书本,但心思却不在书页上,他在等,等那道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

如他所料,很快,那道目光又投来。

他强忍着没有动,只是低头看书,他看书看了多久,那道目光就看了多久。他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指尖捻着书页,捏出褶皱。

只是一盏茶的休息时光,他却好像过了一年那样煎熬,又上课了,卫先生开始授课,可那道目光没有离开,他能感觉到,就在他的侧后方,一直在看他,看到快下学时,他恨不得亲手去将人揪出来,但那道目光又消失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收好书本,第一回 头一个冲出学室的门,有几个同窗笑着打趣:“邓琼,平时都是你最后一个走,今儿怎么这样着急?”

“家里有些事。”他挎上包,匆匆往外跑,坐上马车,却朝车夫吩咐,“送我去孟家。”

“哪个孟家?”

“孟国公府。”

车夫不知道孟国公府的具体位置,但知道那些当官的都在哪些坊市住,稍稍绕了些路,就将他带去了孟国公府的后门。

他下车,给了钱,叩响后门。

开门的是个婶子,看他穿着不错,说话很是客气:“不知您是哪家的公子?是要寻我们府上的主人吗?这是后门,您要是要寻家里的主人,可以打前门走。”

“我来寻你们后厨的厨子,她叫张莺,刚进你们府中做事没多久。”

“你是……”

“我是他相公。”

前些日子后厨吵架传出不少八卦,不知道前院的人听没听说,反正他们这些后院的丫鬟婆子们知道的是清清楚楚。

婶子忍不住多打量他几眼:“你进门来吧,在亭子里躲躲雨雪,我这就帮你喊去。”

婶子几乎是跑着去的,迎着风雪,脸上还带着笑,路过的丫鬟好奇喊:“您高兴啥呢?”

“没啥没啥。”她摆摆手,快步往厨房去,朝小厨房里喊,“张娘子!你相公来了!”

这一声不仅把张莺喊出来,也把隔壁的丫鬟婆子喊出来。

“啊?”张莺拿着锅铲出来,“我相公来了?”

“是啊是啊,就是你相公,长得高高瘦瘦的,面皮白得很。”

张莺茫然眨眨眼,自语一句:“真是我相公来了?”

“是啊,真是,外头雪大,我让他在后门那个亭子下面等着了。”

“哦,好好。”她赶紧将锅铲放下,围裙也解下,急匆匆往外跑,“我出去看看,兴许真是有什么急事!”

那传话的婶子也要跟着跑,被人喊住了:“人家见相公,你去干啥?还不来跟我们说说张娘子她相公长得啥样?好看吗?”

“好看,可好看,白,也俊,我觉着不比咱们五少爷差。”

几个丫鬟婆子们一合计,也跟着跑出去凑热闹,反正厨房离后门不远。

雪势渐大,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张莺瞧见亭子下站着的人,他穿着那件新做的印着靛蓝色竹叶的毛绒斗篷,给雪白的世界添了一抹色彩。

“相公!”张莺冒着风雪径直跑去,“你咋来了?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邓琼紧忙将她头上的雪花扫去:“你怎么不从廊下走?”

“还好,没落多少。”她握

住他的手,“你快说,是不是出啥事儿了?你咋不回家,咋来这里了?”

邓琼停顿片刻,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娘子,去跟这里的管事说,我们不在这里做事了。”

“咋了?咋突然这样说?”

“今天那个五少爷去卫先生那里了,他盯着我看了一个上午,娘子,他在打你的主意,我们不在这里做事了,我们现在就去跟这里管事的说。”

“他、他去卫先生那儿了?”

“你觉得我在撒谎?”

“我没有,我没这么想。”她推开他的手,“我只是在想,咋这么突然。”

邓琼咬了咬牙,握住她的肩:“你不舍得走,是吗?”

她一愣,皱着眉头反问:“你这说的是啥话?你突然跑过来跟我说这些,总要让我反应一会儿。”

“娘子,对不起。”邓琼松了手,垂下通红的眼眸。

张莺抿了抿唇,拍拍他的手背,语气轻了些:“好了,不做就不做了,可这些天的活儿不能白干啊,你等一会儿,我去跟管事的说,你就别去了,这点儿小事我还是能处理好的。”

他点头:“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张莺给他拢了拢斗篷,转头朝抄手游廊下去,躲在廊下的几个丫鬟婆子没处可藏,笑着道:“张娘子,你相公来找你干啥呀?”

“没啥。你们知道管事的在哪儿吗?”

“好像就在厨房里吧,我刚才才看见了的,你是有什么急事要请假吗?”

她已经瞧见管事的了,便未回答,直往管事走去。

“有什么事吗?”管事的先开口了。

“嗯。我家里要紧的事,往后恐怕没法儿在这儿继续做事了,我想和你算算这几日工钱,结完后我们就离开,当然今天的活儿我会干好。”

管事的微微皱眉:“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你稍等,我去问问几位主子。”

第80章 凶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

张莺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去干活儿。”

管事的撑上伞,快步往前院走。

张莺想了会儿,又匆匆朝后门去。

先前几个偷看的丫鬟婆子跟上来:“你不在这儿干了啊?为啥啊?你这不是挺轻松的吗?咋就不干了?是不是家里出啥事儿了?”

“嗯,是不干了。”张莺应一声,又到了邓琼跟前,“我已经跟管事的说了,管事说要去请示府上的主人,让我等一会儿。相公,你是不是没吃饭就过来了?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儿吃的。”

“不用。”邓琼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娘子,对不起,我方才太着急了,我不该那样说娘子。”

她瞅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邓琼低头要抱她:“娘子……”

她紧忙推:“好多人看着呢,别乱来,在这里等一会儿,等说好了,咱们就回去,嗯?”

“好。”邓琼微微弯起唇。

张莺拉着他坐下:“以后有话好好说,再这么阴阳怪气我就一巴掌过去。”

他这会儿又乖巧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都是那个什么五少爷,他故意挑拨我们。”

“人家都没跟你说过话,咋就挑拨我们了?又在这里甩锅。”

“娘子,你为了他凶我。”他撅着嘴。

张莺在他嘴皮子上捏了下:“再撅往上面挂个筐。”

他轻哼一声,拉着她的手晃晃:“娘子今天在这儿做了什么好吃的?”

“做的烤鸡,你想不想吃?我们回去也买只鸡,在家里烤一个?”

“娘子,你真好。”他偏头要往她肩头上搁,可个子太高靠不上,只能佝偻着背靠着,“娘子不在这儿干了,就安心在家里陪我,好不好?”

“那肯定的啊,不然我还能去哪儿?天又这么冷,肯定就是在家待着,就是要多花柴火烧炕。”

“那也花不了多少钱,可不能冻着娘子。娘子,你只管烧,烧得旺旺得才好。”他说着,抬眼间,忽然瞧见对面站着的男子,翘起的嘴角垮下来,缓缓直起身。

张莺也瞧见人,赶忙起身:“五少爷。”

五少爷看着她:“我都听管事的说了,我特地过来问问,你为何不愿意在这里做事了?你不是跟我说,要等到你相公考完才会离开吗?”

邓琼咬了咬牙,也站起身:“家里有事,不便再在这里做事了。”

五少爷好像这才瞧见他,朝他看去:“你就是张娘子的相公吧?不知你们家是有什么急事?不知方不方便与我告知?兴许我能帮上忙。”

他沉着脸道:“用不着。”

张莺看他一眼,向人解释:“五少爷,多谢您的关心,只是我们家的事,您帮不上忙,就算了吧。”

“好。”五少爷顿了顿,又道,“你厨艺很好,不仅我很喜欢你做的饭菜,家里的长辈也很喜欢,能寻到这样一个合心意的厨子不容易,所以我还是想再留留你,要再加钱也好。还是,你是因为流言蜚语才要走的?那我在这里跟你赔礼道歉,往后不会再来厨房打搅你了。”

张莺垂下眼眸,她不是会说谎的人,至少不是会在一个真挚的人跟前说谎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相公说,你今天去卫先生那里盯着他看了很久,他觉着是因为你对我有想法才会这样的,不论是不是我们自作多情,但从前他这样的感觉都感觉对了,所以我不能再在这里干活了。”

“我……”五少爷要解释什么。

张莺抬眸,打断:“我相公他很爱我,很在意我,我可以不要这五十两的月钱,可我不想他因为这件事影响接下来的考试,所以我必须要离开,很抱歉,没有提前给你们说,没有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寻一个新厨子。”

五少爷眉头动了动,他要是知道邓琼是这样警觉的一个人,今天绝不会贸然行动,他后悔了。

“我明白了。其实我已经让管家把这个月的月钱准备好了,我知道你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我就知道我的劝说没有用,你去管事那里领钱吧。”五少爷说完,转身离去。

张莺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用手肘戳戳邓琼,小声道:“人家也没说什么,你看看你那个小气的样子。”

邓琼磨了磨牙,耷拉着脸道:“哦。”

张莺瞪他一眼:“你再阴阳怪气一下?”

“我没阴阳怪气,我就是觉得他有问题,他一个大少爷,多少人捧着他敬着他,他没事天天往后厨来干啥?还总和你说些有的没的,今天打听你老家,明天打听我们俩,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你咋知道的?”

邓琼一愣,理直气壮道:“王桩子跟我说的,我问他的。”

张莺瞅他一眼,又往厨房去:“你等着,我先去跟管事的领钱,把剩下的活儿干完了,一会儿再来跟你说!”

丫鬟婆子们围过来:“你真不干了啊?”

“嗯,我相公想我回去陪他,反正他也快考试了,不干就不干了吧,他这一阵子都是自己煮饭,估计都没咋好好吃过。”

“你相公真是举人啊,我们还以为你是在吹嘘呢。”

“这咋能吹嘘?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况且就是个举人而已,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我还不是一样在这里干活?”

丫鬟们连连摆手:“那怎么会是一样?你相公这是想继续考,不然考上举人也能谋个差事做了,那大小也是个官儿啊,你就官夫人呢,和我们可不一样。”

有丫鬟附和:“是啊是啊,是官就算了,你相公还又年轻又俊俏,先前他们还说你相公肯定是个酸腐的穷读书人,今天一看,完全不是!你可真有福气!”

王桩子刚好迎过来,顺嘴道:“他娶了我老大才是他有福气呢!你们不知道,他以前瘦得跟个猴子似的,还不知我老大对他好,供他吃供他穿的,要不然他能养成今天这样?跟个少爷似的。”

张莺笑着看他:“厨房的活儿收拾完了?”

“都收拾好了,老大要去检查一遍吗?”

“一会儿再去,我先去找管事的结钱。”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

几个丫鬟将他拦住:“你去干啥啊?你来跟我们讲讲故事呗。”

他张张口,见张莺冲他摆手,他又留下,坐在廊下在一群丫鬟中侃侃而谈,张莺回来时,他正说得唾沫横飞。

“行了,还没尽兴呢?走了,再不走把你留这儿了。”

丫鬟们笑着打趣:“要不你就留这儿吧,每天跟我们一起做饭,多有意思啊。”

王桩子赶紧起身,连连摆手:“那不行不行,我是要跟老大走的,不跟你们聊了,你们也赶紧进屋去,外面多冷

啊,咱们有缘再见。”

张莺笑着也与她们告别:“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忙吧。”

王桩子跟上她往亭子去,小声道:“老大,咱们为啥不干了啊?在这儿干活挺好的,赚的又多又轻松。”

“你少问,再问一会儿火烧你身上了。”她轻哼一声,叫上邓琼,“走了,回家。”

邓琼满意了,翘着嘴角,跟在后面给她撑伞:“娘子,你慢些。”

她瞅他一眼,停在后门门口等着王桩子赶车来,顺带跟他算账:“好啊你们两个,现在王桩子成了你的眼线了,天天盯着我,给你汇报我的一举一动是吧?”

“娘子,你冤枉我,我不是要盯着娘子的一举一动,我是怕娘子有危险,我让王桩子给我汇报,那也是为了娘子的安危着想。”

“你屁的是为我着想,你就是怕我跟别人好了,怕我红杏出墙,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我。”

“娘子这样想我?”他撇撇嘴,眼睛立即红了,“我爱你,你不爱我是不是?”

张莺深吸一口气:“你是疑心病太重。”

“我就算是疑心病太重,那也是因为爱娘子。况且,我也没有疑心病重,那个五少爷就是有问题,他要是没有问题,我不至于要这样,我的判断从没有失误过。”

张莺握住他的手:“好了,刚刚是我语气太重,你的判断确实没有失误过。想吃什么?我们顺路去看看有没有卖菜的?你这些日子都没咋好好吃过饭吧?”

他抿抿唇,嘴角扬起来:“去了再看。”

“马车来了,上车吧。”张莺笑着跨上马车,给他整理好斗篷,“穿这个冷不冷?”

“不冷,很暖和,卫先生那里烧着地暖,在学堂里还得把斗篷脱了才行。”

“不冷就好,雪下完,过两日更冷,你天天都要出门,可一定要好好保暖,不能冻着了,都要考试了,身体是最要紧的。”

他笑着靠在她肩上:“和娘子在一块儿,吃得饱穿得暖,不会生病的。”

张莺笑着摸摸他的头:“这会儿又乖了,你凶起来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吓到娘子了吗?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你只要长记性就好,长记性我就不怪你了。”

雪下得越发大了,渐渐地,路面上积了厚厚一层,马车都无法行驶,卫先生那边来信,让学生们休息两日,道路清理干净再去,张莺便陪着邓琼在家中待了两天,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道路上的积雪清理完后,雪也小了,邓琼又要去上课,张莺就在家里煮煮饭,缝缝衣裳,早上出门买个菜。

早上的菜是最新鲜的,她刚好没事做,可以早早出门,只可惜冬天就那几样菜,买来买去都是一样,赶巧碰上有卖冬笋的,她赶紧抢了先,把那半筐全买了,转头要走时,碰见了孟府的五少爷。

“五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不是孟府,你不必称呼我为少爷,我叫孟疏桐,疏叶梧桐的疏桐。”孟疏桐顿了顿,轻声道,“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张莺微微蹙眉:“找我?”

孟疏桐点头:“嗯,自从你离开我家后,我每日都会来这里寻你,只是今日才碰见你出门。”

张莺深吸一口气:“孟少爷,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雪又下大了,你赶紧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她转头就要走,孟疏桐叫住她:“张姑娘,我没有带伞,我的马车就在前面的路边,你能送我过去吗?”

“你……”她紧紧皱着眉头,将伞递出去,“伞给你,我家离这里不远,我跑回去,淋不湿。”

孟疏桐没接:“若是要你淋雪,那我便不要这伞了。”

“好,我送你过去,刚好有些话我们也应该说清楚。”张莺撑起伞,“走吧。”

他站在她的伞下,跟着她缓缓向前:“应当是我为你撑伞的,可我不确定,若我接了这把伞,你会不会转身离开。”

张莺低着头道:“不会,我说了,有些话,应该早说清楚得好。”

马车离此处不远,步行片刻,到了马车边上,那里有一处屋檐,她收了伞,抬眼看着他:“你喜欢我,是吗?”

孟疏桐也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是。”

她抿抿唇,又垂下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我也不想问原因了,可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成亲了,我有丈夫了,你这样让我很苦恼,很为难。”

“抱歉,我知道我不该来打搅你,我没想过要做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那日,我去卫老师那里,并非是想挑衅他,我只是想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总是那样夸他,那样在意他。”

“无论是出于什么缘故,总之,我们往后不要再见面了,我已经说过了,我很在意他,我不想让他伤心难过,他要是知道我们今天又见面了,又会闹脾气,所以,我请求你,不要再来了。”

孟疏桐眼眸微红:“远远来看你一眼,也不行,是吗?”

张莺点头:“是。”

“那若是我一定要来呢?”

“腿长在你身上,你非要来,我拦不住,但这样我只会讨厌你,厌恶你,你不来,在我心里你还是个不错的人。”

“可在你心里是个不错的人有何用呢?我想看见你。”

张莺重重叹息一声:“我不明白,你是国公府的公子,你条件这样好,这京城里的名门闺秀那么多,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你为啥要盯着我不放?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已经成亲了,我是有家室的人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我知道,我明白,可我就想远远看你一眼,仅此而已。”

“你爱看就看吧,随便你!”张莺撑起伞,拎着菜篮子气冲冲离开。

王桩子送完邓琼回来,迎面而来:“老大,这是咋了?”

“没咋,遇到个疯子!”张莺拎着菜篮子跨进门。

“啥?有人欺负老大?我这就给老大报仇去!”王桩子撂下马车,转头就要走。

张莺又去拦:“没有,下着雪呢,你往哪儿走?赶紧回屋待着去。”

“不是说有人找茬吗?我去看看。”

“不用,我已经把他吓跑了,你赶紧把大门关上,巷子里的风怪大的。”张莺顿了顿,犹豫一瞬,还是没说孟疏桐的事。

这事儿还是不能说,万一要让邓琼知道,又得闹半晌,兴许连书也不肯念了,反正那个孟疏桐也来不了两天,她就不信孟家的

人不管。

第二天她出去买菜时,孟疏桐又出现在那个巷子里,第三天第四天……一连好几天孟疏桐都在,天这么冷,他身体又不好,已经隐隐有些咳嗽了。

张莺不想管他,干脆眼不见为净,不再出门,叫王桩子去买菜。王桩子这一去就瞧见了孟疏桐,回来就叽叽喳喳个不停。

“老大,你猜我在外面看见谁了?孟家的五少爷!你说他咋会在这儿呢?”

“哦,他在不在管我们啥事儿?买了啥菜?我去弄菜去。”

“不对啊,老大,你一点儿不惊讶……老大!你是不是早知道他在外面,所有才叫我去买菜的?”

张莺转身瞅他:“是又咋样?”

他咽了口唾液,磕磕巴巴问:“你、你……他来了多久了?姑爷知道不?”

“你不许跟邓琼说,就他那个脾气,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去找孟家少爷的麻烦,那孟家又不是雷家,人家是名门望族,咱们哪儿惹得起?还是避着点儿为好。”

“也、也是……”王桩子一脸惆怅,“可他这样天天都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啊,他身体那么弱,万一出个好歹,那孟家还不是要找我们麻烦?我看他脸被冷风吹得煞白,又咳嗽个不停,真要死在我们家门口,孟家人肯定饶不了咱们。”

“那我能有啥办法?我都说了让他走,可他非不听。”

“啊?你们私下里还说过话啊?”

张莺往他头上狠狠一拍:“你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儿呢?我出去看看,让他赶紧走。”

“老大,你放心去,我肯定不会跟姑爷说的!”

张莺瞅他一眼,又跨出门去。

孟疏桐还在那个巷子里,那辆马车前,他的脸被风吹得煞白,厚厚的斗篷下的身体摇摇欲坠。

他朝她笑:“你来了。”

张莺先朝他的车夫看去:“你们家少爷的身体这么虚弱,你还这样由着他这样胡来吗?他要是出啥事儿了,你们家的老夫人能饶得了你?你赶紧把他带回去!”

车夫满脸为难,欲哭无泪:“这位姑娘,我也没法儿,姑娘要不您劝劝我们少爷吧?”

“孟疏桐,你赶紧回去。”

“你来了,你说不管我的,你为何要来?是因为我像从前的邓举人对吗?我听她们说,邓举人自小身体孱弱,病痛缠身。”

“是,但不仅如此。”张莺看着他,“你是国公府的少爷,我怕你死在我家门口,你家里人要来找我麻烦。”

他笑着,心却凉了半截,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幸好车夫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少爷!少爷!”车夫朝张莺看来,“这位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把我们少爷扶上马车?他现在这样子不能回去,得送他去医铺!”

张莺看人一眼,吐出一口浊气,帮忙将人一起扶上车:“你们可别讹上我。”

低低的轻笑声传来,张莺朝靠在车厢的人看去,躬身就要下车:“你装晕?”

“别走。”孟疏桐隔着厚厚的冬衣抓住她的手腕,“我没装晕,方才是真有些眼花。”

她皱着眉回头。

孟疏桐紧忙松开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张莺抿了抿唇:“我现在送你去医铺,然后我会去你家里跟你的家人说清楚,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车夫,去最近的医铺。”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孟疏桐靠在车厢上,静静看着她:“你还是担心我的。”

“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和我一个有夫之妇说这话不觉得羞耻吗?”她瞪他一眼,“你也知道自己家里有权有势,说实在的,要是你家里没这么厉害,我才不管你。”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道:“少爷,医铺到了。”

张莺先一步跨下车:“既然醒着,就自己下去。”

孟疏桐轻咳两声,扶着车厢缓缓落地,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医铺里走。

“喏,大夫就在那儿,你们自己去看。”张莺往窗边的椅上一坐,也不管他们。

孟疏桐看她一眼,安静让大夫诊完脉,走到她身旁坐下。

她看他一眼:“看完了?那去你家。”

“还在抓药。”

“行,那等一会儿。”

“张姑娘,你今天来了,我很高兴,可我也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厌烦加深了。”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孟疏桐顿了顿,又道:“你喜欢读书好的是吗?其实我过了童试,今年的乡试我也参加了,只是身体不大好,只参加了一场,听我父亲说,那一场考得还不错,若是能坚持考完,大概也能考上。”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考不考得上和我没有关系,我是喜欢读书好的,可不是所有读书好的我都喜欢,我只喜欢我相公。”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纨绔子弟,不是靠着家族荫庇嬉戏人间的花花公子。我对你是真心的、认真的。”

“正是因为知道你不是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我才愿意在这里跟你多说几句,我不喜欢你,真的不喜欢,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了,我相公他在意我在意得不得了,他要是知道会很伤心很难过,他家中贫寒,父母兄弟待他都不好,从小到大吃尽了苦头,现在好不容易才好一些,算是我求你,不要来打搅我们的生活,他离了我会活不下去的。”

孟疏桐扯了扯嘴角:“你心疼他,你觉得他比我更可怜是吗?我自小身体也不好,我的不好与他的不好不一样,听说他是穿衣少食导致的,可我是得了重病,大夫说我活不过二十岁,他正在一步步变好,而我正在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点。”

张莺低下头:“既然这样,你更不该来找我,你应该好好休养。”

“我只想问你,若先遇见的是我,你会不会爱上我,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