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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们聚在一块儿,说的无非都是那话,张莺轻而易举就应对了,如今王氏也不敢为难她,更是轻松不少,一顿饭吃得还算是舒服,晚上也早早就睡下了。

早上,他们起得有些晚了,但早饭还是热着的,甚至一出门,王氏就给他们端来了,只是张莺不习惯,还是自己去盛好。

盛完,她和邓琼一起坐在屋檐下悠哉悠哉吃着,一抬眼就能看见王氏在拉着陈氏嘀嘀咕咕。

“你去啊,你快去跟他们说,你们关系好,她不会不同意的。”

“娘,我真的不会做那些,就算是老三媳妇儿肯让我去,我也不好意思去啊。”

“不会又咋?不会也能学啊?不就是卖些吃食,你又不是不会煮饭,有啥难的?”

……

张莺只看这她们嘀嘀咕咕,没有听见她们说什么,奇怪看她们两眼,越过她们,将碗放进锅里。

“我来洗我来洗。”王氏殷勤得很,“你大嫂跟你有话说,我来洗就成。”

“啥事儿?”张莺目光在她们身上转一圈。

王氏催:“你赶紧说啊!”

陈氏支支吾吾不肯说话。

王氏瞪她一眼,道:“老三媳妇儿,你大嫂是不好意思说,我替她说,她想去你那里谋个差事干。你看你大嫂也勤快能干,跟你叔叔婶子家的不一样,这是知根知底的,不会给你惹麻烦。”

陈氏赶忙道:“老三媳妇儿,你别听娘瞎说,我笨手笨脚,哪儿能去你那儿干事儿?”

“谁瞎说了?啊?”王氏戳她两下,“那去干个活儿咋了?又不是去享清福的?反正他们那儿也需要人帮忙,大不了辞个人让你去,那旁人能有你这个当大嫂的亲啊?”

“娘,我做饭都做得不好,咋去做那样的活儿啊?”

“咋不能?咋不能!”

“咳咳。”张莺清了清嗓子,将两人打断,“这个事我做不了主,铺子是我爹的,你们要是想去干活,要去跟我爹说才行。”

王氏笑着凑上来:“那你爹就只有你一个闺女,还不是啥都听你的?”

张莺瞥她一眼:“铺子租金是我爹出的,一年好几十两,你说我能随便雇人吗?这钱要是你出的,你能同意我随便往里雇人?要不你给我出这钱,我就同意你们去。”

王氏一噎:“这……”

“这样,我刚好要和邓琼去我爹那儿了,你们要是实在想去,可以跟我一起去说。”

第66章 练过?

王氏当即不说话了。

张莺瞥她一眼,拉着邓琼往外走:“既然你要洗碗,那我就不拦着了,我们先走了,晚上再回来吃饭。”

王氏往外追了几步停下,转头骂起陈氏来:“你真是个不中用的!话都说出口了,你求求她,那她能不同意吗!”

“娘,老三媳妇儿也没办法,你非得为难人家干啥?”

“你、你就是个废物!”

张莺已经走远了,但隐隐还能听见身后的吵闹声。

她叹了口气:“大嫂要是来干活,我还是放心的,不过开了这个口子,那来的就不止大嫂了,我辛辛苦苦开的这个铺子就要变成他们的了。”

“娘子,你做的对,你对大嫂已经很好了,不用再为了她损害自己的利益,到现在她面对娘还是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咱们还是离她远一点,免得也跟着受气。”

“对。”她刚说完,抬头看见不远处跑来的王栓子。

王栓子跑得匆忙,到了跟前,眼泪都快出来了:“老大,我哥他被打了,打得很重,这会儿还在医铺里躺着!”

张莺眉头一皱:“出啥事儿了?”

“昨个儿,我们收完铺子,刚关上门走了没多远,就被几个无赖拦住,他们围过来对我们拳打脚踢,我哥挡在我跟前,被打得都站不起来了……”

“什么无赖?敢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我哥说是之前干活地方的人。”

“黄工头?”

“对!对!好像是叫这个!”

张莺沉下脸,撸起袖子:“不在家里待了,直接去城里,王栓子,去我家套牛车!”

王栓子抬袖擦了把眼泪:“好!我这就去!”

张钊看他们风风火火冲进院门,皱着眉头问:“这是咋了?”

“去找人算账!”张莺直直往后院去。

张钊放下手中的活儿就跟上:“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不用,爹,我们自己去就行。”

“不行,我跟你们一起去,你用不着我也行,我就在家等着,用得着我再跟你们去。”

张莺抿了抿唇,点了头:“行,那就一块儿去。栓子,我们套车,你去邓家说一声,我们去城里,晚上不去了。快去快回。”

“好!”王栓子拔腿就跑。

张莺快速套好牛车,牵着往前面去,稍等片刻,载上王栓子,快速往城中去。

“先去看王桩子。”张莺径直往医铺走,大步进了门,一眼瞧见靠坐在椅子上的人,急急走去,“我都听王栓子说了,你现在咋样?哪儿不舒服?”

王桩子手被打折了,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和木板,脸上刮蹭的伤也不少,还没有结痂。他咧开嘴笑:“老大放心,就昨天严重一些,这会儿好多了。”

张莺皱了皱眉:“我听王栓子说好像是黄工头的人,你确认吗?”

“我确认,他们虽然动手快,但我还是看清了,里面有两个就是黄工头最信任的,从前就跟着黄工头。”

“好,他们一般在哪些地方活动?”

“西边码头上,这个时节,那边几乎每天都需要苦力来扛货。”

张莺起身:“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报仇去。”

王桩子紧跟着也要站起身:“老大,我跟你一块儿去。”

张莺略一思索,点头道:“好,我们一块儿去。”

张钊也起身:“我跟你们一起去,码头边上扛货的人那么多,你们几个咋打得过?”

张莺也知道凭他们几个胜算不大,只好应下:“好,那爹跟我们一块儿去,走。”

此时,已过了正午,扛货工们吃完了午饭,正陆陆续续开始扛货,张莺眯着眼看一圈,瞧见坐在草棚底下坐着的黄工头。

王桩子也瞧见了,着急道:“

老大,你看没,他旁边坐的那两个就是昨天跟我们动手的人。”

“你确认没看错吗?”

“就是他打折我一只胳膊,我化成灰也认得出他!”

张莺径直朝人走去,半路被人喊住:“你是干啥的?咋到这儿来了?赶快走!”

她高声道:“我来找你们工头的!”

坐在草棚里的几个人齐齐转身,黄工头定睛看了会儿,起身走来:“是你这个小娘们啊。”

张钊往前一站:“你再给老子说一句?”

黄工头上下打量他一眼,讥笑一声:“你又是哪儿来的喽啰?”

话音刚落,石头大的拳头落在黄工头脸上,黄工头脑袋一歪,嘴角瞬间出了血。

“大哥!”几个小弟慌张围过来。

黄工头抬手挡开,缓缓直起身,吐一口血沫子,阴狠的眼神朝张钊看去。他是不如眼前的人壮实,但他有这么多弟兄,他也不怵。

“大哥,兄弟们这就给你打回来!”

“你们去对付那几个,我来对付这个大个子……”

话还没说完,张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提溜起来,又是一拳砸在刚才已经青紫的脸上。

“大哥!”小弟们也站不住,立即朝张钊围攻。

张钊力气大,个头高,随手就撂倒几个,可围上来的人多,双拳难敌四手,王桩子一下就冲出去,王栓子也加入混斗中。

“你躲远一点儿,别上去!”张莺叮嘱邓琼一声,抄起地上的木棍冲上去就朝人背后打去。

瞬间,两拨人打成一团,邓琼左右看一眼,跨上一旁的板车,朝着围打的人喊:“我们是来找黄工头的,他派人打了我们的兄弟,没有参与这事儿的人不要上,当心误伤!”

围殴的人停了一瞬,犹豫一会儿,看见张钊还在朝黄工头打,又动起手来。

邓琼又喊:“码头扛货的兄弟们,你们出来就混一口饭吃,没了黄工头还有陈工头王工头,可你们今天要是被打伤打残了,可没人给你们出药费!”

围殴的人又停下,张钊也停手,只拎着黄工头,沉声道:“他一而再再而三找我闺女的麻烦,我知道你们也是听他的吩咐,没有办法,这回我只找他的麻烦。”

邓琼从板车下跳下,大步挤进人群中,拉住王桩子:“看,这是你们黄工头派人干的,我们是来报仇,不是来找你们的麻烦,无关的人都退开。”

扛货工们对视一眼,散去了大半。

黄工头扭着脖子回头看一眼,怒声喊:“谁敢跑!以后不要想来我的地盘干活!”

“他为啥找我们麻烦?是因为他欠了我大哥的工钱,我娘子找他要回来,他不爽。这个王桩子,以前也是跟着他干活的,那会儿瘦得跟个猴子似的,跟着我们干了就几个月,看看,壮实了多少?为了讨生活,平日里忍耐就算了,你们还要替他挨打吗?”

众人哑口无声。

邓琼又上前一步:“不瞒你们说,我们跟县衙里的人有些关系,来之前已经报官了,估计一会儿官兵就会来,到时候要是伤到你们这些无辜的人。”

黄工头咬了咬牙,狠厉的三白眼朝他看去。

“怎么?不信?我好歹也是个秀才,认识点儿官府的人也不算什么,要不然你们以为,我们家的铺子为什么开得那样顺利?”

这话一出,不仅是那些普通的扛货工,就连往日里跟黄工头交好的,都开始有了退缩之意。

张莺手里也提溜着一个,一直没放手,朝着黄工头身后的人喊:“还不赶快滚?”

原本聚在一起的扛货工一哄而散,只剩下黄工头身边最亲近的这几个,却被张莺几个人揪住了,动弹不得。

“爹,娘子,这里人多,把他们绑去人少的地方再说吧。”邓琼低声提醒。

张钊一点头:“好,你去拿几根绳子,我来把他们绑起来,我们去那边那个巷子里慢慢收拾他们。”

“好。”码头上绳子多得是,邓琼快速捡来几根,在一旁看着他们将人五花大绑。

码头附近连着几排房子,房子与房子挨着,有许多小巷,他们挑了个死胡同,将那三人绑过去,几脚踹倒在地上。

“就是你是主谋吧?没有别人了吧?”张莺拨开黄工头嘴上塞的布团。

黄工头横她一眼:“就是我干的,你想咋样?你不会以为只有你背后有人吧?老子背后要是没人,能张罗这么大一个摊子?你有本事今天就弄死我,要是弄不死,你们就等着吧!”

“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张钊踹人一脚,“老子实话告诉你,我这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闺女,今天我们一家三口都在这了,大不了就是一起死在这儿,也算是整整齐齐。可你不一样吧?你这个年纪,家里的孩子还小吧?你猜你死了之后,她们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黄工头紧拧着眉头,怒目圆睁,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邓琼看向另外两个被绑着的人,问:“是他教唆你们去打人的,对吧?”

那两个人缩着脖子,没敢说话。

“只要是他叫你们干的,你们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找我们的事儿,我们可以先饶过你们。”

“我、我……”其中一个犹豫一瞬,大喊道,“是他,就是他,他要我们动手的,不然我跟你们无冤无仇,干啥要来找你麻烦?”

邓琼道:“王栓子,把他拽去一边。”

另外一个跟班喊:“你咋能这样?”

那人不管,立即缩去角落里。

邓琼又道:“你刚刚说,要是我们弄不死你,你就要我们好看?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样的要求,我们现在弄死你,又能怎么样呢?你所谓的上面的人会为你伸冤吗?你都死了,伸冤还有什么用呢?”

邓琼说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小刀来,直逼黄工头的喉咙:“这个刀快得很,只要我这一刀下去,不出片刻,你立即就会失血而亡。”

旁边的小弟见势不对,赶紧劝:“大哥,咱就认个怂吧!这原本也不是啥大事儿,何苦要把命都赔上!”

黄工头额头布满冷汗,往下一直淌,可就是死咬着牙不肯服输。

小弟着急解释:“我们没啥上面的人,都是说出来唬人的!”

“何老二,你!”

邓琼收了刀:“哦,原来是这样啊。”

“大哥,你就听我一句劝,认个怂没啥。”

“认个怂?”邓琼冷笑一声,“我要你们永远滚出县城。”

王桩子附和:“对!滚出县城。”

“凭啥!”黄工头喊。

小弟看着邓琼手里的刀,实在是怕了,低声劝:“大哥,咱们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家底了,不在县城就不在县城,回老家也好啊,反正现在县城这一块儿的生意也不好做。”

“凭啥!有本事你就弄死我!”黄工头猛烈挣扎几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以为我不敢?”邓琼手一伸,刀刃就贴上黄工头的脖子,表皮破碎,立即渗出一丝血迹。

“别!”小弟慌忙大喊,“别,你再让我劝劝他。”

“好啊,我可以给你机会,但他要是不识抬举,你可要和他一块儿死。”

小弟咽了口唾液,冷汗也直往外冒:“好,我劝他。”

邓琼将刀又收回,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血。

张莺嫌弃地咂咂舌,顾忌着这么多人在,没有多说什么。

小弟已经开始劝起来:“大哥,你想想嫂子和孩子,没了你,他们咋活?咱们的仇家那么多,那些扛货工早就有不满了。”

缩在角落里的小弟也喊:“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啊!”

黄工头气得满脸通红,可额头上的冷汗却一点儿没少。他咬了咬牙,低声道:“好,我走!”

“王栓子,给他们松绑。”邓琼收起刀。

王桩子瞅他们一眼,和王栓子一起上前,弯身将他们身上的绳子解开。

黄工头一直垂着头,挣开绳子,越过几人往前走去,突然回头,一拳要上来,却抵在了刀刃上。

邓琼拿着刀,斜眼看他。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收回手,低声道:“我这就滚。”

“明天要是还让人看见你在县城里,我一定让你头和脖子分开。”

黄工头咽了口唾液,再不敢耍什么花招,带着两个小弟匆匆离去。

张莺怕他们又回来,追了几步,站在巷口张望,王桩子和王栓子也跟过去,巷子深处只剩邓琼和张钊。

张钊的目光看来,邓琼镇

定自若收起刀,微笑着道:“爹。”

“嗯。”张钊皱着眉头收回目光,抬步跟上三人,“走吧。”

回去的路上,王桩子叽叽喳喳个不停:“刚才那么多人围上来,差点儿把我吓坏了,还好姑爷机灵,要不现在我们才是被打的那一方。”

王栓子也道:“是啊,那会儿所有人都上来了,那些拳头估计都朝着张叔去了。”

张莺回头,担忧道:“爹,你有没有事儿?要不咱们去医铺里看看。”

张钊摆摆手:“不用,就他们那几下,打不疼我,用不着去医铺,倒是你们几个,受伤了没?哪儿不舒服赶紧去看看。”

“我挨了几拳,但没啥事儿,栓子,你呢?”王桩子道。

“哥,我也没啥事儿,老大咋样?”王栓子道。

张莺摇摇头:“我也还好,刚才你们三个挡在前面呢。”

“那就好,都还没吃饭吧?走,去下馆子,今天我请。”张钊笑着道。

王桩子和王栓子立即欢呼起来,张莺跟着欢呼几声,落后两步,跟去邓琼的身旁,拉着他的衣袖看了看。

“干干净净的衣裳,弄得都是血,又得洗了。”

邓琼抿了抿唇:“娘子,我自己洗。”

“我知道你自己洗,我不是怕给你洗衣裳,我是说你别什么脏东西都往袖子上擦。”

“娘子,我记得了。”

张莺捏捏他的手,问:“你的刀哪儿来的?”

“在家里拿的,我就知道到了城里得打起来,就顺手拿上了。”

张莺点点头:“也好,有个趁手的工具还能防身,就是你也要当心点儿,那个黄工头的脖子刚才都出血了,你要是再用力一点儿,把人弄死了,咱们肯定得蹲大牢的。”

“娘子,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走,进馆子吧。”

这会儿不是饭点,饭馆没什么人,点完菜后,就闲聊起来。

张钊开口:“我看你今天挺熟练的,练过?”

邓琼脸色未变:“没,刚才心里也紧张得厉害,只是怕人看出破绽,强忍着了,现在后背都是一层冷汗呢。”

张莺摸摸他的背,无奈教训:“你说你,平时连鱼都没杀过的,还敢拿着刀子指着人,那万一人家也藏了家伙呢?以后可不能这样。”

他弯了弯唇:“我就是觉得我也得保护娘子。”

“那也不能拼命啊。”张莺握住他的手,又瞧见他袖子上的血迹,拉着他起身,“我们去后面洗个手。”

张钊朝他们看去:“好,你们先去洗,洗完回来我们再去。”

张莺点头,拉着邓琼去了饭馆后院。

张钊看他们走远,低声朝王桩子问:“我不在的时候,姑爷都是啥样的?”

“什么啥样?”王桩子一头雾水。

“对你们咋样?”张钊又问。

“姑爷对我们一直就那样,不冷也不热的,就在老大跟前脾气挺好的。”

王桩子说话虽然有点儿颠三倒四的,但张钊还是听明白了,在老大跟前脾气好的意思就是,不在老大跟前,脾气就不好。

他皱了皱眉:“你们帮我多盯着点儿,他要是欺负你们老大了,要悄悄跟我说。”

“张叔,这你就放心吧。他对我们是不咋地,但对老大还是言听计从的。上回老大以为他去赌钱,把他狠狠打了一顿,在外面都能听见棍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但也没见他生气。”

“赌钱?”

“不是不是,不是姑爷去赌钱,好像是姑爷的一个公子哥同窗,非逼着姑爷去,姑爷才去的。”

“知道了,你们帮我盯着就成。”

“行!那肯定的!”

张莺刚好拉着邓琼回来:“菜好像快好了,你们赶紧也去洗洗手吧。”

香味的确已经从后面飘出来了,王桩子咽了口唾液,没有细想张钊的话,欢欢喜喜跑去后面洗手,只等着吃饭。

回去的路上路上,张莺又说起来:“原本说是明天买,后天开门的,出了点岔子,你们也没能回去过节,这样吧,你们要是想回去的话可以回去歇两天。”

“我这也没办法回去。”王桩子摆摆自己的手,“栓子也替我回去过了。”

“也好,那等你手好了,我再给你放假,你好回去看你家人。”

“谢谢老大!”

张莺笑笑:“行了,都去休息吧,刚才那一仗是打累了。”

她笑着进了门,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不待她出门,王栓子便喊:“老大,是录事家的小姐来了。”

她快步往外去,瞧见院中站着的女子。

录事家的小姐先前也来过几次,只是张莺一直在忙着铺子里的事,没有空闲招待人家,只是聊过几句,大概知道她姓赵名若蘅。

“你咋这个时候来了?快进快进。”张莺领着人往堂屋里走。

“我从亲戚家回来,瞧见你们在街上走,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们过节没有回去吗?”

“坐吧,喝茶。”张莺招待人坐下,道,“回去了的,原本是要在家里多待几天的,但出了点意外。”

赵小姐抬眸:“发生何事了?”

“就是先前跟你说过的,黄工头的事儿。”

“他又来找你麻烦了吗?”赵小姐蹙了蹙眉,“我去跟我爹说。”

“不用,我们已经把他收拾了,从今天开始,他就不在城里待了,否则我们看他一次打他一次。”

赵小姐一脸崇拜看着她:“你好厉害。”

她不好意思笑笑:“我爹我相公还有我家帮工都在,要是我一个人肯定打不过。”

“你有没有受伤?”

“没,都没受伤。”

……

邓琼躲在里屋听着,越听越觉得这个赵小姐不顺眼。

他紧等慢等,可这人就像是屁股粘在了他们家凳子上一样,一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等不及了,故意往外晃悠一趟:“娘子。”

两人都正聊在兴头上,齐齐回眸看来,张莺问:“咋了?”

“没,天不早了,是不是该准备晚饭了?”

“不是刚吃过吗?你饿了?先拿点点心吃吧。”张莺说完,又看向赵小姐,“家里还有一些自己做的点心,你要不要尝一尝?”

邓琼知道这里又没自己的事儿了,他撇了撇嘴,回到屋里,一直等到黄昏时分,张莺和赵小姐告别后。

“娘子。”他一脸幽怨站在房门口,“你陪了她好久,把我一直晾在屋里。”

第67章 像大侠一样

张莺皱了皱眉,疑惑打量他一眼:“你自己休息一会不就行了?人家是客人,难不成我要把人家晾在一边?”

“可你陪了她好久。”

“也没多久啊。”张莺越过他要往外走,“你是不是饿了啊?我去弄晚饭。”

他从身后抱住她:“我不是饿了,我是想你了。娘子,我想你。”

“想啥啊?我又不是不在家里。”

“可我想抱着你,想挨着你。”他轻声道,“我回想今天的事,真的很后怕,我想让娘子陪着我。”

张莺觉得好笑:“你拿着刀去割人家喉咙的时候没觉得害怕?”

“我都说了,那是我强撑着勇气才去的,总不能你们在前面打架,我在后面看着,我不想做一个没用的人,我怕娘子会嫌弃我。”

“谁说你没用?你今天说的还挺好的,即使你不拿着刀去割黄工头的喉咙,你也很有用。”张莺握住他的手,“以后别冒这样的险了,最后那一下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我知道了,娘子。”他双臂缠紧,似乎要将她按进胸膛里。

张莺有点喘不过来气:“好了,晚上再抱,我去问问他们饿不饿,饿了要准备晚饭的。”

“让王桩子他们准备,你陪陪我嘛。”

她被缠得没有办法:“好好好,我们回屋去抱,你现在先松开我。”

邓琼

依依不舍松手,又抓住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一样,大步往卧房里去。

卧房的门刚关上,他就又缠过去,抱着她往榻边挪,抱着她卧倒,将她扣在怀里。

张莺扭了好半天才露出头来:“咋了嘛,非要这样抱着,我一会还有事要忙呢。”

“娘子总是这样,老说有事要忙,从前就算了,要看着前面的铺子,这两天铺子又不开门,还说有事要忙,是不是不想陪我?”

“没有,就是你抱得太紧了,我有点呼吸不了。”

“噢,那我松开些。”他手松了松,垂眸盯着她看,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几口。

张莺眨眨眼:“你想啦?”

“没,娘子把我想得好肤浅,我就是想和娘子亲亲抱抱,安静地待一会儿而已。”

张莺一噎:“噢。”

邓琼忍不住又将她抱紧:“娘子,我好爱你,我想跟你融为一体,走到哪儿都不分开。”

“那不是挺吓人的?”

“什么吓人?娘子不想和我永远不分开吗?”

“我是说,要融为一体,挺吓人。”

“可我想时时刻刻都和娘子在一起。”

张莺被抱得抽不出手去抱他,只能用脸蹭蹭他的脸:“小琼,你咋了?”

“没咋,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可我们不就是一直在一起吗?相公,你总在想啥呢?我也像你爱我一样爱你啊,只是我们都有各自的事要忙,肯定不能时刻都在一起的。”

“我没有别的事要忙,我唯一要紧的事就是你。”

张莺叹了口气,挣脱他的束缚,抚摸着他的脸颊,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相公,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啊?”

他的眼泪要盛不住了。她很好,哪里都很好,是他想要的太多了。

“没有。”他一开口就是哽咽,“娘子对我很好,天底下没有比娘子更好的人了。”

张莺抿着唇,满眼担忧:“那你是咋了?”

“娘子太好了,我希望这个好只给我一个人。”

张莺噗嗤笑了:“原本就是只给你一个人的啊,我从小到大,就喜欢过你这么一个男人。”

不是这样的,他要的不仅仅是如此,是她所有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再没有其他人,没有王桩子李桩子,没有赵小姐陈小姐,只有他。

“你不知道,其实我爹娘都希望我能晚点儿成亲的,是你家来提亲,我怕我不同意,你们家就会给你说别的亲事,我才应下的。”

“真的吗?”

“当然了,要不是为了跟你在一块儿,我才不会这么早就成亲呢。”

他嘴角翘起来,又什么都不伤心了:“娘子,那是我不知道,你要是跟我说一声,我肯定会一直等你,等到你可以成亲。”

“不过我现在觉得,早点儿成亲也挺好的。”张莺轻轻靠在他胸膛上,“相公,我也好爱你。”

他扬起唇:“娘子,你饿不饿?我去煮饭。”

“我不饿,今天吃饭吃得晚,问问他们饿不饿,随便弄点儿吧。”

“老大!马家的人来送请帖。”王桩子在外面喊。

张莺轻轻推了推邓琼,小声道:“出去看看。”

邓琼乖觉起身,跟在她身后一起出门。

“咋了?”她问。

“马家来给了请帖,就是姑爷同窗的那个马家,说是请姑爷明天去家里聚会。”

“聚会?”张莺接过请帖翻看一眼,“是只请了邓琼,还是也请了别人?”

“来送请帖的人说都请了。”

张莺点点头,将请帖交给邓琼:“你看看要不要去。其实去也挺好的,既然他已经不来找你麻烦了,那上回的事也就算过去了,你们还要同窗三年,人家给了台阶,咱们闹得太僵也不好。”

“明天不是要准备后天开业的东西吗?我得留在家里帮忙,就不去了。娘子,你放心,他不找我麻烦,我就也不会找他麻烦的。”邓琼把请帖交还给王桩子,“你去跟送请帖的人说,家里有很多活儿要干,这回就不去了,下回有空,请他们来我家做客。”

自马兰久被打后,的确已经很久没来找过他麻烦了,这回这张请帖在他意料之外。这张请帖应该不是马兰久送的,大概是那个马掌柜?

王桩子告诉他,是赌坊的人送了份礼来,张莺才会知道他进过赌坊,可他在赌坊里分文没掏过,赌坊的人怎么可能给他这么一个客人送礼?不是纯浪费吗?他猜,就是那个马掌柜干的。

只是他不明白,马掌柜为什么要用这么不痛不痒的方法报复他。

放了几天假,再要上学,他也没睡懒觉,一早在学堂里温习课本。他头一个到的,后面来的学生见他在读书,也不由自主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起书来,除了马兰久。

马兰久往他跟前一坐,兴奋道:“邓琼,我放假的时候在外面看见你了。”

“哦。”他头也没抬。

马兰久左右看一眼,神秘兮兮又道:“你是不是去打群架了?你娘子好彪悍,我看见她揪着一个男的的领子,把人家五花大绑的……”

“闭嘴。”邓琼眼一抬。

马兰久被他阴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咋了?我又没说啥。”

他收回目光:“你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以后不许提起我娘子。”

马兰久迷惑挠挠头:“我就说了那天看见的事,我也没咋啊,你娘子是真凶残,你每天是咋过的啊?”

“少管闲事。”

“你……”马兰久一噎,“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再提一句我娘子,我不仅会这样跟你说话,还会让你永远说不了话。”

马兰久咽了口唾液,上下打量他两眼,骂骂咧咧走开:“凶什么凶?我先前还同情你呢,现在不同情了。”

他需要他同情吗?

邓琼白他一眼,继续翻动书页。

马兰久却是对这件事感兴趣得很,他对读书上学没啥兴趣,但对打架斗殴这种事有兴致得很,寻了个机会装病逃学,往张家铺子去。

正是中午,铺子里的人不多,他打量几眼,大步走进去:“这是张张张……张家的铺子吗?”

哪儿来的结巴?王桩子先前没见过他,只觉得眼生:“咋了?您需要点儿啥?糕点、果子、糖果、蜜饯儿都有。”

“这个给我来一点儿。”他斜靠在柜台上,指指跟前的糕饼,“不用装了。”

王桩子捡了一块儿给他。

他斜靠着就啃起来,又换了个问法:“你们东家的男人,是叫邓琼吧?”

王桩子警惕看他:“咋?你有啥事儿吗?”

“来问问你们东家的事。”

“问我老大的事儿干嘛?”

“老大?”马兰久怔愣一瞬,欣喜道,“欸,我也见过你,你那天和他们一起打群架了是吧?你给我讲讲呗,刺不刺激?”

王桩子瞅他一眼:“你不买东西就赶紧走,走之前把刚才那块糕点的钱付了。”

“哎呀,我像是叫花子吗?”马兰久摸出一把铜钱,往柜台上一放,“你放心,我不会吃白食的,你为啥要管她叫老大啊?”

“老大就是老大,哪儿有那么多为啥?那块糕点不用这么多钱,你拿回去。”

“你拿着,拿着,这是给你的,你给我讲讲你们打架的故事。”

“你不会是官府的人吧?”

马兰久指了指自己:“我?官府的人?”

王桩子撇了撇嘴:“确实也不像。你想听什么?”

“打架啊,斗殴啊,这些的,欸,你们下回去打架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啊?我也很厉害的。”

“你还听不听?”

“听听听,我不说了,你说。”

王桩子挑了些不那么要紧的事说,说完转头就跟张莺汇报了,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他长什么样?”

“细皮嫩肉的,懒懒散散的,不像啥正经人,但好像认识姑爷。”

“不用担心了,我认识他,马兰久。”

“他就是马兰久啊?他神神叨叨来问我这些

干啥?”

“不用理他,他就是个纨绔子弟,只要是跟念书无关的事他都感兴趣,往后他再来,你照常招待,别得罪他就行。”

说话间,王栓子从前面铺子跑来:“老大,外面有人找,好像是那天码头上的人。”

“来找麻烦的?”张莺眉头一皱,大步往外走。

“不是不是,说是想来您这儿讨口饭吃。”

她脚步一顿:“讨口饭吃?”

王栓子答:“对啊,说是想来咱们这儿找个活儿干。”

“好,去看看。”

已是下午,铺子的门关了一半,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铺子里,瞧着是有些眼熟,应该是那天在码头上的扛货工不错。

“你们咋想到来我这儿干活?是不是黄工头走了,你们没活儿干了?”

“不是不是。”那几个小伙子有点儿不好意思,“活儿是有的,只是扛货的活儿太辛苦,也学不到什么,那天我们听说那个兄弟在您这儿干得不错,所以想来试一试。”

张莺看一眼王桩子:“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们都看见了,我这个铺子刚开,没多大,现在还不需要那么多人,要是再招人,最多也就招一两个。”

来的人有四五个,面面相觑一番,都不知道如何应答。

“你们要不是必须一起留下的话,过两天可以来这儿面试。”

“啥是面试?”

“就相当于考试,你们过来,我问你们些问题,看看谁合适留下。”

“好好,那我们过几天再来。”那几人得到明确的答复,纷纷应声,心满意足离去。

张莺则是朝王桩子道:“你还是让人去给我爹捎个信儿,让我爹来把把关,免得招错人,他又要说我。”

“我感觉有我和栓子就够了啊,也忙得过来,还要再招人吗?”

“是忙得过来,但是累啊,而且我想给你们分工,不能再眉毛胡子一把抓了,记账的记账,招待的招待,这样大家都轻松一些。”

“行,那我去让人给张叔捎信。”

张莺认真考虑过,她得把他们给培养出来,不能她一走这铺子就不转了,那将来她咋把这摊子交给别人呢?

生意做大了真不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不然非得把她累死,她来总体把关就行。

她又招来两个人,果然轻松多了,厨房的活儿都不用她参与,吩咐一声就行,每日就在客人最多的时候叫卖叫卖,平时就能歇着,有时闲得没事还能去县学接接邓琼。

下午,日光还没落,她站在县学牌坊下等着,和外面卖糖葫芦的老汉随意聊了几句,突然来了熟人。

“张姑娘。”马掌柜从马车上下来,“来接你相公?”

“嗯,闲得没事儿,就过来看看。”

马掌柜笑笑:“我是来接我儿子的。兰久性子顽劣,总爱惹是生非,每年来了新同窗,我都会特意请他们到家里坐坐,免得兰久与人家闹矛盾,上回我也给你相公送了请帖,可惜他有事不能来。今日碰巧遇到,不如一起吃个便饭?”

“娘子!”邓琼从县学跑出来。

马掌柜迎上两步:“邓秀才,我刚才跟张姑娘说想和你们一起吃个便饭。”

邓琼看他一眼,朝张莺道:“家里的饭菜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不打紧,我知道你们家还有几个帮工,我叫我的小厮去跟他们说一声,叫他们不用等你们。”

“爹!”马兰久也跑出来,“你咋来了?”

马掌柜道:“来接你,刚好遇到张姑娘和邓秀才,说好要一起去吃个晚饭,走吧。”

马兰久悄悄看一眼张莺,脸一下就红了,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好、好啊。”

邓琼咬了咬牙,强忍着没有骂人。

对面这样热情,张莺也不好再拒绝:“行吧,那一块儿吃顿饭也行。”

“那上车吧,去寒舍吃顿便饭。”马掌柜伸手相邀。

张莺跟邓琼相视一眼,前后跨上马车,马兰久和马掌柜后一步上车,缓缓往前去。

“你们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好让人叮嘱后厨。”马掌柜道。

“没,什么都行。”张莺答。

“早就说等你们来县城了要聚一聚,终于是实现了。张姑娘,做生意也做了一段时日了,感觉如何?”

张莺还是第一回 坐这种马车,忍不住左顾右盼,听到提问才回过神来:“还好,就是事比较多,有时候有些忙不过来。”

“可以多招两个人。”

“嗯,前段日子招了两个,这些时日轻松多了。”

“我看你生意挺不错的,你那个铺面有些小了,往后可以考虑在主街上开一个大一些的。主街毕竟人多一些,生意也会更好一些。”

“等攒些积蓄,我会考虑的。”

马掌柜笑道:“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借给你,不用你给利息。”

张莺微微皱眉:“这样不好,我还是想稳扎稳打一些。”

“做生意就是要抢占先机,若是什么事都要准备好了再做,恐怕就来不及了。方才的话有些太冒昧了,不过,我是想邓秀才如此优秀,能结交一下总是好的。”

秀才这个身份虽然还没能带来什么权力,但他们周围的人的确热情也礼貌很多,一个商人想要结交一个读书人,也是正常的,毕竟这笔钱对于马掌柜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张莺点点头:“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还得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尤其是我爹。”

马掌柜点了点头:“哦,你父亲是做什么的?从前从没听你提起过。”

“我爹就是个铁匠,在村里住,偶尔过来一趟,所以我才需要时间商量才行。”

“原来是这样。”马掌柜道,“你是第一回 做生意,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来问我,反正咱们涉及的产业并不相同,再说,以你相公的天资,往后肯定不会只在这小小的南县。”

张莺的疑虑消除了大半:“好,要是有需要的话,我肯定会来拜访您。”

马车直接驶入马家的院子里,她落在地上,抬头朝四周的高墙看去,看着雕刻着花纹的瓦当。

“张姑娘,这边请。”

她恍然回神,和邓琼并肩跨过门槛,朝院子里面去。

“我夫人去得早,家中没有女眷,没法儿招待你们,只能委屈张姑娘在堂中跟我们几个男人坐一会儿了。”

“没事没事。”张莺摆摆手,“乡下没那么多规矩。”

“我最欣赏张姑娘这样直爽的性子。”马掌柜说一句,又看向邓琼,“邓秀才也在县学有一阵子了,感觉如何?我们家兰久老是觉得县学的夫子讲得枯燥无趣。”

邓琼一直垮着脸,现在也垮着,让人分不清他是垮着脸,还是生来就是这

副模样。

“夫子讲得很好,很有用。”

“我就说,你觉得枯燥那是你脑筋不够用,听不进去,你看,邓秀才就不觉得枯燥。”马掌柜教训马兰久一顿。

马兰久坐在张莺邓琼的对面,一直安静地垂着头,这会儿才抬起眼,可眼一抬,又看见张莺,脸又红起来,也不犟嘴了,只道:“是我脑筋不够用。”

马掌柜瞥他一眼,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又向邓琼道:“兰久他愚笨,读了好几年书了,连秀才都没考上,邓秀才天资卓越,又与我有缘分,以后可得多督促他。”

“读书这个事别人是督促不来的,自己学不进去,旁人再怎么说也没用。”邓琼怼一句,想到张莺在身旁,又补充,“读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马公子的天赋可能在别处。”

“还是邓秀才会宽慰人。我也是这样想的,他要是还不成器,往后就让他回来做生意,总不能饿死他,只是比不过邓秀才前途似锦。”

“您过誉了。”邓琼垂着眼道。

管家端着茶水进来,先给他和张莺奉上。

马掌柜笑着介绍:“这两位就是张姑娘和邓秀才。”

“原来是张姑娘和邓秀才啊,那日远远一见,看得不算真切,今日竟然没认出来。那天你们是在码头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吧?你们放心,我们东家后来去警告过找你们麻烦的人,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老向!”马掌柜低斥一声。

管家似乎察觉失言,立即道歉:“抱歉,老爷,我还以为老爷跟邓秀才和张姑娘说过这事了。”

马掌柜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诶。”

“老向在家里干了几十年了,平时跟我自己家人一样,不受拘束惯了,你们千万别见怪。”

张莺皱着眉头:“您刚才咋没说这事呢?”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然他们也不能去找你们麻烦。”马掌柜似乎很不愿意提起此事,“喝茶喝茶,饭应该快好了,我去问问。”

他起身走了,马兰久还坐在原位上,傻笑着看来:“我那天也看到了,张姑娘,你好厉害。”

张莺早觉得他怪怪的,不想搭理他,不冷不淡道:“还好。”

“我都听你们家的下人说过你的事迹了,我觉得你好厉害,就跟说书的嘴里说的大侠一模一样。”

第68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们家的下人?难不成是王桩子?只有王桩子才知道那些事。这个可恶的王桩子,什么时候和马兰久搭上了?居然还瞒着他?

邓琼眉头一紧,悄然握紧拳头。

“不用听他们胡说,他们就喜欢夸大其词,我也不是什么大侠,你别这么看着我。”张莺被看得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马兰久不好意思垂垂眼,又抬眸看着她:“你下次要打架,能不能带上我?我能打架……”

邓琼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马兰久!你自重!”

马兰久被惊得哆嗦一下,心虚道:“你那么大声干嘛?我只是想跟你们交朋友而已,犯得着这么激动吗?”

交朋友,交朋友,又是交朋友!来了个雷明焕不够,现在又来个马兰久,难道打着朋友的旗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抢他娘子吗!

邓琼咬了咬牙,忽然捂住肚子,脸色瞬间变白:“娘子……”

“咋了?”张莺瞧见他苍白的脸,慌忙起身弯腰看他,“相公,咋了?”

他皱着眉,艰难道出:“胃不舒服……”

张莺赶忙将他扶起,朝一旁的马兰久道:“邓琼他不舒服,今天的饭吃不了了,我得带他去医铺。”

“啊?”马兰久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张莺也不管他了,扶着人快步往外走。

马掌柜追出来:“这是怎么了?”

张莺边往外走边道:“我相公他身体不舒服,我们就不在这儿吃饭了。”

“是要去医铺吗?我送你们去。”

情形紧急,张莺应下:“好,那就麻烦您了。”

邓琼见势不对,眼瞳一转,赶紧道:“娘子,只是胃里有些不舒服,回去早些休息就好,不用去医铺。”

“可你脸色这么差。”张莺担忧看着他。

“真的没什么事。娘子,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张莺只好点头:“好,那就回去。马掌柜,您不用送了,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那怎么能行?你们是在我这儿出事的,不送你们去医铺,也得把你们送回家才行啊,否则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我已经跟人吩咐过了,稍等片刻,马车就来。”

这个老东西!邓琼在心中暗骂一句,佝偻着身子捂着心口,只能上了马家的马车。

马掌柜不仅亲自送他们,还叫上马兰久一起,两双眼睛一块儿盯着他:“邓秀才的胃经常不舒服吗?”

张莺代为回答:“我相公的身体是要比寻常人弱一些,您不用担心。”

马掌柜立即朝马兰久道:“兰久,你和邓秀才同窗,平时在学堂里可得多关照关照,若是邓秀才有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及时跟夫子禀告,及时送邓秀才就医。”

马兰久还是一副稀里糊涂的模样,胡乱应下:“好,我知道了。”

“多谢您。”张莺道。

“谢什么?我们算是旧相识,往后相处的日子也长着,相互帮助是应当的。”马车缓缓停下,马掌柜又道,“既然不舒服,就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和兰久就不打搅了,以后聚会的机会还多的是。”

“等有空闲了,我请您来我家做客。”张莺与人道完别,扶着邓琼跨进家门,一路到了卧房里,“真不用请大夫?要不还是让王桩子去叫个大夫来吧。”

邓琼摇了摇头:“不用请,我就是饿了。”

张莺拿了些糕点来,无奈笑道:“那你刚才咋不说?好歹让人家给你拿点儿吃的,要不然饿坏了咋办?”

“不会的,我心里有数。”

“好好好,你心里有数。”张莺笑着将他嘴角的碎屑擦去。

他看着她,小声道:“我看娘子刚才一直盯着人家的房子看。”

“是在看他们的房檐,雕刻了好多花纹,好精致。”

“娘子,你喜欢吗?”

“嗯。”张莺认真点头,“不过感觉得花费好多人力财力。”

邓琼拉着她的手:“等以后我当上官了,我也给娘子修一座那样的房子。”

“当上官一个月的月俸不就那些?”

“我可以当一个贪官。”

“你说啥呢?”张莺搡他一下,“我没指望你能当多大的官,挣多少钱,可你也不能做个坏人啊。”

他赶忙靠在她的肩头撒娇卖乖:“娘子,我是和你说笑呢,你别那么凶。”

张莺抿了抿唇,拍拍他的肩:“你知道就好,咱们先前打架那都是迫不得已,人家欺负我们,我们当然不能做软柿子,可也不能平白无故欺负别人,当贪官什么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好,娘子,我知道了,我再也说这样无聊的玩笑了。”

“好了,你记得就行了,我去看看他们弄好晚饭没有,咱们早点儿吃饭,免得把你饿坏了。”

邓琼看她走远,双眸中的笑意渐渐褪去,垂着眼看着地面。

他的直觉告诉他,今天去马家做客的事,不是马兰久的主意,而是那个马掌柜的主意。这个马掌柜原配夫人死了,难不成是想让张莺续弦?

他咬了咬牙,只恨自己无权无势,否则做一个贪官又如何?他就是十恶不赦,就是要将马家的父子俩全弄死。

马兰久再往他跟前晃悠时,他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父子俩想做什么,你们再敢打张莺的主意,我弄死你们两个。”

马兰久吓得一抖,心虚得话都说不清了:“你、你、你说啥呢?我听不明白。再说了,杀人偿命,你少吓唬我。”

邓琼看见他心虚,心中更加确认,沉着脸威胁:“不信可以试试看。”

他咽了口唾液,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两个小跟班围过去:“马公子,你怎么对那个邓琼这么客气了?我看他就是不识好歹,敢对您这么横!”

“算了算了。”马兰久心虚得厉害,毕竟他和他爹是真的想抢人家媳妇儿,而且,而且他现在也觉得那个张莺挺好的,挺英姿飒爽的……

跟班一脸疑惑看着他:“马公子,你脸红什么?”

他连连摆手:“没、没、没什么……哎呀,行了,你们以后不许去找邓琼麻烦了,我爹前几天还跟我叮嘱过,叫我以后多关照他。”

“啊?为啥?”

“哪儿有啥为啥?你们自己问我爹去,我哪儿知道?”他把头一埋,一会儿,又道,“我下午不来了,你们就跟父子说我身体不舒服回家去了。”

一到中午,马兰久就溜了,整个下午都没瞧见人,邓琼听着夫子在上面问,只是冷哼一声,心想这人肯定又是去哪儿风花雪月了。

此时,马兰久正在张家的铺子里。

“嘿嘿。”

王桩子看他一眼:“要啥?”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看都没看柜台,随意点了几下,豪爽掏钱,“你们掌柜在不在啊?”

“你找我们掌柜啥事儿?”

“没啥,没啥。”他啃一口酥点,哗啦啦掉了一堆渣,“你不知道,我和她是朋友,你叫她出来,我跟她说几句话。”

王桩子怕耽搁什么要紧事,还是去后院将张莺叫了出来。

张莺也是一头雾水,有点儿嫌弃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有啥事儿吗?”

“没,就是来找你说说话。”马兰久扭扭捏捏,快拧成一根麻花了。

张莺眉头皱得更紧了:“王桩子,送他去医铺。”

“啊?去医铺干嘛?”马兰久一下站直,“我又没生病,我真的就是来找你说说话。”

“我和你有啥好说的?你要是没啥需要的就回去,不要在这儿耽搁我们做生意。”

“我不耽搁,你这还剩多少东西?我全包了。”马兰久直接摸出两个银锭。

张莺有些无奈:“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我……”他一鼓作气,“我喜欢你。”

张莺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喜欢你,你和邓琼和离,嫁给我吧。”

张莺瞅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不喜欢你,我还有事要忙,没时间在这儿跟你瞎扯。”

他赶忙跟上去:“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家里有很多铺子,你要是跟我成亲,这些铺子以后都是你的,你再也不用这样辛辛苦苦干活了。”

“用不着,你要是闲得没事干,可以去别的地方找乐子,我这儿不是你玩耍的地方,看在和你爹是旧相识的份上,我就不亲自赶你了,你自己走。”张莺严肃道。

“我……”马兰久是挺喜欢她的,可也怕她,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就要被揍了,边走边回头道,“那、那我下回再来。”

张莺朝他的背影瞅一眼,跟王桩子叮嘱:“下回他再来找我,你就说我不在。”

“老大,这个姓马的家里真的很有钱吗?”

“反正我觉得应该挺有钱的,好像有一条街的铺子都是他们家的,他家的房子是咱们这个院子的好几倍大。”

“啊?那老大咋不同意嫁给他啊?”

张莺只是随便回答几句,哪里想过他会这样说,一时有些语塞:“我觉得我不能再这么信任你了,你太不忠诚了,以后遇到有钱的,肯定第一个把我卖了。”

王桩子尴尬笑笑:“那咋会呢?我肯定追随老大永不变心的。那个马公子,傻是傻了点儿,但他家里有钱啊,而且他娘已经不在人世了,没有婆婆,老大嫁过去就没人刁难老大啊。”

“难道公公不会刁难人啊?”

王桩子反驳不出来,哑口无言。

“他爹不死,那些东西就都是他爹的,他一个成天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哪里有什么能耐,还想给谁就给谁?他爹知道了先给他一嘴巴才是真的。”张莺拍了拍他的头,“看人脸色吃饭,你吃得下去啊?”

“那要是他爹死了呢?”

“他爹死了,和我也没关系啊,我喜欢的是邓琼,又不是他。”

王桩子疑惑挠挠头:“我看他长得也不比姑爷差啊。”

“他长得咋样,家里条件咋样,和我没有关系,我就是喜欢邓琼,只和邓琼有关,和别人无关。”

“唉。”王桩子长长叹息一声,“咋就没有人这么喜欢我呢?”

“没人这样喜欢你,你就先这样喜欢别人呗。”张莺拍拍他的肩,“行了,我先去后面了,今天的事别跟邓琼提起,他要是知道肯定又要乱吃飞醋。”

他点点头,嘀咕一句:“姑爷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个马兰久是有些烦,邓琼要是知道了,吃醋也正常,但张莺以为像马兰久这样的公子哥,过个两天寻到别的新鲜事儿了就会过去,可她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有毅力,三天两头就往这里跑,每回还带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马公子,你走吧,我老大说了,她不需要你的东西,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不需要就扔了,但总得先收下啊。”

王桩子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去后面寻张莺:“老大,那个马兰久实在是没皮没脸的,我也没辙了。”

张莺叹了口气,大步往前去:“马兰久,我对你的东西,对你,没有一点点兴致,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打搅我了,你再这样,我要去找你爹了。”

马兰久嬉嬉笑笑,又把胭脂水粉摆出来:“我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个,我看你平时都不抹,专程买了一些送给你,你可以试试。”

“我说了我不要!”张莺真生气了,“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拿扫帚赶你走了!”

马兰久看她真要拿扫帚了,赶忙往外跑:“我改天再来找你。”

“把你的东西也给我拿走!”张莺大吼一声。

他又跑回来,把一捧胭脂水粉抱在怀里往外跑:“我改天再来送你。”

张莺把扫帚一扔:“我去马家!”

王桩子咽了口唾液,在后面送了两步,小声劝:“老大,到了好好说,别气上头了骂人,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不用!”张莺吼一声,匆匆往马掌柜的书铺去。

这个时辰,马掌柜正在书铺里待着。书铺清闲,又能交往一些读书人,故而他每日都会亲自到书铺盯几个时辰。

此时书铺没有客人,张莺大步进去,直接开口:“马掌柜,你儿子每天不好好读书,来我的铺子里干扰我,这事你知不知道?”

“有这事儿?”马掌柜很是惊讶的模样,“他不是在县学读书吗?不过我是经常听夫子说他总是请假,我还以为他去哪儿鬼混了,原来是去你那里了。不知他是如何干扰你了?我回去会严厉地批评他。”

张莺本来不想把话说得太清楚的,但眼下不得不说清楚了:“我和他也没见过几面,私下里更加没有和他说过话,我不知道为啥他说喜欢我,我已经拒绝过他好多回了,可他还是坚持来我的铺子里,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马掌柜更讶异了,“实在抱歉,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你放心,我会回去跟他好好谈谈。”

他的态度这样好,张莺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嗯,我已经成亲了,他这样做会让我很困扰,请您务必转告他。”

“这是自然,我一定会了解清楚,要是他真的不好怀疑,我会狠狠教训他。你不用害怕,我管教兰久一

向很严厉,他虽然不爱读书,但平常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嗯,事情说完了,我就先不打搅了。”张莺转身离开。

王桩子一直在铺子门口张望,看她回来,急急忙忙跑过来:“老大,咋样?”

“他爹也不知道啥情况,但说会管住他的。”她深吸一口气,“好了,没啥事儿了,去忙吧。”

这个马掌柜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但总得来说,没做过什么为难他们的事,她还是倾向于,马掌柜能解决好这件事,马兰久不会再来。

如她所料,的确清静了,她也松了口气,要到年底了,正是糕点点心畅销的时候,铺子里要是有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在,恐怕得吓走不少客人。

客人多,要准备的量就大,她闲不了了,要一起准备食材,一起在前面铺子里招待客人、打包东西。

冬天,村里没什么农活要做,张钊也来到城里,帮着他们一起做买卖,多了一个人,倒还能忙活得过来了。

“你们是咋打算的?邓琼没两天就放假了吧,你们是要留在城里做生意吗?还是回家里去?”

“我是想着留在城里做生意,好不容易放假,又是过年,城里人肯定多,能挣不少钱。”

张钊有些无奈:“也别总想着挣钱,当心累坏了。”

“还好,我不咋累,前些日子招了人轻松很多了,这几天忙是因为要过年了,人多,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但过年也不能不回吧?我是没啥意见,我一个人,也能和你们在城里过年,就是你公公婆婆那边,既然没撕破脸,还是要回去的,里正、几户乡绅那里也得去走动。眼下不一样了,邓琼是秀才了,想往后走,这些礼数不能少。”

“嗯,回去肯定是会回去的,我跟铺子里的帮工商量商量,看他们到时候咋排班。”

张钊点了点头,忽然又道:“邓琼这些日子在干啥?都在县学念书?”

张莺抬眸看他一眼:“对啊,不然他还能干啥?先前他下学回来还要帮帮忙,后来不是说招了人吗?我就没让他去了,下学了就在家里读书。”

“能静下心来读书就好,考举人和考秀才还是不一样,不是努努力就能考上的,既然选择继续念书,那就好好念。”

“他好好念着呢,休假也没有休息过,都在看书,爹,你就放心吧。”

张钊对码头上发生的事还是记忆犹新,还是不大放心,不过,听她这么一说,稍稍安心一些:“好,那排班的事你们早些定下来,我就不多嘴了,这段时间家里也没啥事,我就留在这儿给你们帮忙。”

“那我真是求之不得,我去买点菜,晚上多烧些好吃的。”张莺挎着篮子,高高兴兴出门。

往前走一段就有卖菜的摊位,只是天色不早,菜不多了,她勉强挑了些,拎着往回走,迎面碰上马掌柜。

“怎么这个点儿来卖菜?可都不新鲜了。”

她今天心情好,也就是多闲聊几句:“我爹来了,想着多买些菜,晚上多弄几盘菜。”

“原来是这样。你父亲刚到,你们肯定要聚聚,今天我就不邀请你们了,明日,我们一起吃个饭如何?上回的事,我已经教训过兰久了,还派人每天盯着他,这一段时日,他没再去打搅你了吧?”

张莺听他这样说,反而不太好意思了:“他没再去过了,明天我请你们吃饭吧,等他们放学以后。”

马掌柜笑道:“我算是这县城里的老人了,我还说要尽地主之宜呢,不过既然你张口了,我就不再争了,这回你请,下回我们请。”

张莺点点头:“嗯,那我先告辞了。”

张钊在门口接她:“在想啥?”

“马掌柜,就是先前邓琼经常去抄书的那个铺子的掌柜,听说你来了,想和我们一起吃个饭。他儿子和邓琼是同窗,先前又和我们打过交道,就想交个朋友。”

王桩子从后面冒出来:“张叔,你不知道,那个马掌柜的儿子先前还跟老大表白过呢。”

“表白?”

“对啊,还说只要老大愿意嫁给他,他家的铺子以后都给老大管,但是老大不愿意。”

张莺瞪他一眼:“都给我管,那我还不是在给别人打工?”

王桩子挠挠头:“好像也是啊。”

只有张钊皱着眉:“到底是咋回事?”

“那个马掌柜的儿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我和他都没见过几回,我也不知道他咋这么莫名其妙,不过我已经跟他爹说过了,他爹也教训过他了,他已经不来闹了。”

张钊点点头,又问:“邓琼知道这事儿吗?”

“不知道,我没跟他说。”张莺看王桩子一眼,见他不在附近,小声道,“我不敢跟他说,他特别爱乱吃醋,连王桩子的醋都吃,要是让他知道了,他又得唧唧歪歪半天。”

“你还是应该跟他说一声,反正事情也已经解决了,我总觉得他好像比别人要固执一些,这也不一定就是坏事,他要是没这么固执也不能考得上,不过,你还是多注意点比较好。”

第69章 老三媳妇儿,你可得替我……

张莺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但还是应下:“好,我找机会跟他说一声,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他也不会叨叨太久。”

邓琼一和她在一起就腻腻歪歪的,她一个人的时候想的起来这事儿,一和邓琼在一块儿就忘了,第二日,她如约请马家父子吃饭。

“这是我爹。”她介绍。

马掌柜热情寒暄:“幸会幸会,我一直想见见张兄,看看是什么样的父亲才能养出这样优秀的姑娘。”

“过奖了,我知道,张莺和她男人先前经常在你这里寻活儿干,多谢你帮助。”张钊不算热情,但也没失礼数。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马掌柜举起酒杯,“邓秀才和我们家兰久是同窗,往后还有的是交往的日子,我敬你一杯。”

“好,我干了。”

马掌柜又看向邓琼:“邓秀才会饮酒吗?”

张莺道:“他不会喝酒,您跟我爹喝就好,不用理会我们。”

“不喝酒也好,也好,酒喝多了误事,像邓秀才这样勤勉的人,要是会喝酒我才意外。”

张钊应和:“嗯,他们还小,不喝酒也好。”

马掌柜眼眸微动,又道:“来来来,我们喝就是。”

几杯酒下肚,马掌柜似乎是有些醉了:“我夫人早逝,就留了这么一个儿子,他虽然不成器,可也不是什么坏人,给你们带来的不便之处,我给你们赔礼道歉。”

张莺忽然想到表白的事。转头看邓琼一眼。

邓琼别开脸,心中冷哼一声:还不是坏人?马兰久就是个厚颜无耻之徒。

“不必这样说,孩子们的事是孩子们的,他们会自己解决,做长辈不用插手。”张钊道。

马掌柜立即附和:“这话说得对,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插手就不好了。来,我敬你。”

张钊端起酒杯,停了一瞬,忽然道:“我这个女婿身体不大好,偏偏我姑娘喜欢他喜欢得紧,我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这杯酒应该我敬你,多谢你们关照。”

马掌柜眼神一变,脸上却还笑着:“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来,喝。”

张莺有些担忧,低声劝阻:“爹,你是不是醉了?你少喝一些吧。”

“姑娘劝了,我就不喝了,你尽兴。”张钊随之放下酒杯。

“少喝些也好。”马掌柜说罢,又问,“我看张兄只有这一个姑娘吧?怪不得看得这样紧。”

“嗯,只有这一个,张莺她娘也走得早。”张钊和人闲聊起来,说的都是些家常事。

张莺也不插话了,安静在一旁吃饭,时不时给邓琼夹个菜,对面的马兰久忍不住朝他们看了一眼又一

眼。

邓琼翻着白眼瞅他,他吓得赶紧缩回去,可没一会儿又望过来。

没皮没脸!

邓琼在心里骂一句,可也拿他没办法。

吃罢饭,邓琼寻到单独和张钊说话的机会:“爹,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马掌柜和马兰久不对劲?”

“你不用多想,张莺她就只喜欢你一个,不论什么马掌柜牛掌柜都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邓琼眼眸动了动:“嗯。”

“回屋去吧,天不早了。”

“好,爹也早些休息。”

邓琼回到房中,徘徊在浴房门口,等着里面的灯熄灭。

“诶?你在这儿干什么?”张莺擦着发梢出门,惊讶看他。

他微微弯身,抱住她的腿弯,将她举起来。

“咋了?”张莺慌忙扶住他的肩,垂眼看着他,“你守在门外做什么?”

“等你。”他将脸埋进她的心口,把她原本就有些凌乱的衣裳拱得更加凌乱。

张莺痒得咯咯直笑:“去床上,小琼,我们去床上。”

邓琼抱着她往床上去,埋头在她的心口拱过一阵,拱得薄唇微红,才抬起头问:“娘子,你有没有觉得马掌柜他们怪怪的。”

“其实前段时日马兰久一直往我们这儿跑。”

“什么?”邓琼一下坐起身,“他往我们家跑做什么?我只看他不在县学里,还以为他去哪儿风流快活了,他怎么会来我们家?”

“我也不不知道他为啥要咱们家跑,还莫名其妙说什么喜欢我的话,不过我已经拒绝他了,他最近没再来过了。”

邓琼的脸沉得厉害,张莺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赶紧拉住他的手。

“我已经拒绝他了。”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他脸仍旧沉得可怕,只是手没有挣脱。

张莺深吸一口气,屏着呼吸道:“我就是怕你吃醋,所以才没告诉你,你放心,我已经拒绝过他了,这事已经算是解决了。”

“解决了?要是真解决了,他们今天会叫我们吃这一顿饭?”邓琼掰开她的手。

她一时怔住,从前无论怎样,邓琼从来没有这样掰过她的手。

邓琼没有等到她开口,转头一看,才瞧见暖色烛光下那张怔愣住的面容。他紧忙抱住她:“娘子,对不起。”

她垂着眼:“嗯。”

“娘子,我不该推开娘子。”

“我就说,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又会生气。”她别开脸。

邓琼低着头去看她:“娘子,我错了。”

她垂着眼,没说话。

邓琼抱紧她:“娘子,你骂我吧,是我不对,就算是错,也是马家父子的错,不是娘子的错。”

“你知道就好。”她小声嘟囔。

“娘子,你哭了?”

“没。”

邓琼用脸去贴她的脸:“我惹娘子伤心了,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娘子,我只是有些生气娘子被他们迷惑了。”

她推他一下,没能把他推开,又推他第二下,还是没能把他推开,就只能这么将就着让他靠着。

“他们咋迷惑我了?”

“娘子没有看出来吗?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弃,否则就不会叫我们吃这一顿饭,也不会特意要和爹见面,他们就是想要从我身边把你抢走。”

“我有什么值得让所有人争抢的吗?”

“你有!你就是有。”邓琼激动喊过一声,又放低声音,“娘子要是不信,我们就拭目以待。”

张莺抿抿唇:“拭目以待什么?”

“拭目以待,他们到底有没有放弃。”

“那好,那我先听你的。但是我没有哄你,我真的已经拒绝他了,拒绝过好多遍。”

邓琼将她的头按进怀里:“娘子,我知道,刚刚是我不对,我没有控制好脾气,是我让娘子受委屈了。”

她气消了些,静静靠在他的胸膛上。

“都是他们太坏了,明明知道娘子已经嫁人了,明明已经清清楚楚听到拒绝了,还要纠缠不休。”

“嗯。”

“娘子,你原谅我了吗?”

张莺抬眸看他一眼。

他努力睁圆眼,用脸去蹭她:“娘子,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你说,好不好?”

“以后不许乱吃飞醋。”

“我没乱吃飞醋。”

“那我不说了。”

“好好,我不说了,娘子说。”

张莺看他一会儿,见他真的闭嘴了,才继续道:“王桩子的事算是吃飞醋,马兰久的事不算是吃飞醋,但你一吃起醋来就不讲理,就什么都听不进去。”

“嗯,我知道了,我会改的。”

“真的能改?”

“真的。”

张莺抽出手,捧着他的脸:“你说的马兰久的事,我会多加注意,不会轻易相信他们。”

他一把抱住她:“娘子,你真好。”

“我好,你这样气我。”

“我错了。”他低头亲她,从下巴亲到喉咙,到心口,到小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娘子,我错了。”

张莺的气全消了,又亲又抱,在他脸上啄吻好多下:“小琼,你的眼睛真漂亮。”

邓琼搂住她,咬住她的唇,带着她翻身:“娘子的眼睛也很漂亮。”

她就这样陷入他的束缚之中,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总喜欢将她的手扣住,钳在头顶,让她半分也动弹不了。

他的亲吻也变了,从前总是轻轻柔柔,像春天的绵绵细雨,现在总是那样急烈那样凶猛,如同夏日的狂风骤雨。

大概是因为他长高了也长壮实了吧?张莺想。

“在想什么?”他捏住她的脸颊,沙哑着嗓音质问。

张莺已经有些喘不上气,却一点儿不生气,只是含着一汪春水,仰头看着他:“在想你。”

“我就在你跟前,不许想别的我。”他捏正她的脸颊,“张莺,你看着我。”

他还是头一回叫她的名字,张莺有些惊讶,微微睁开眯着的双眼:“嗯?”

“我爱你。”他说。

张莺扬起唇:“我也爱你。”

年前,他们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回村里过年,打算过完初三就回到城里继续做生意,临走前,少不了要跟王桩子叮嘱几句。

“这里属你最有经验最能干,你一定要多教他们,到了你休息的时候,你就早点儿回去过年。”

“老大放心,我肯定不让老大失望!”

张莺拍拍他的肩:“行,那我走了。”

她跳上牛车,带着大包小包,缓缓往城外去。

“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村里有没有啥变化。”

“能有啥变化?还不是老样子?”张钊道。

“也是,回去看了就知道了。”张莺闲得没事,又将车上的东西清点整理一遍,“我们吃完午饭就过去,这回带了不少东西,早些拿去早些轻松。”

“你们自己安排就好,不用考虑我。”

张莺交代过,吃罢饭,就拎着大包小包往邓家去了。

已经要过年,估计人都在家里,估计又少不了一番口舌之争,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邓家的院子却是静悄悄的。

她往里看了圈,也懒得喊人,径直往自己屋去。

“唉哟,终于舍得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都忘了这个家了呢。”马氏在后面阴阳怪气。

张莺深吸一口气,正要转头去看,突然,王氏从屋里冲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三媳妇儿,老三媳妇儿,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张莺还没反应过来,邓财从屋里出来:“大过年的,你又在闹什么?赶紧回屋里去。”

王氏脖子一缩,瘪着嘴,依依不舍退回堂屋。

张莺皱着眉看一圈,收回目光,也转回头,拎着东西往屋里走。

陈氏从后院出来,欣喜道:“你们回来了啊?咋不早说一声?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抱柴火来给你们烧炕。”

“哎,不用……”她没能将人叫住,只好将东西放下,叫上邓琼一起去抱柴。

“你们赶路累了,我来就行,我来就行。”陈氏将他们怀里的柴火抢了,通通塞进炕里,又抓了干草来点燃。

张莺也不好再阻拦,快速将带回来的行李拆开,拿出几套衣裳:“大嫂,这里有几套旧衣裳,是我收拾出来不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这两套料子还凑合,可以拆开给大妮二妮做两身衣裳。”

“唉哟,你这么巴结她,结果她就给了你两身不要的破衣裳啊?谁不知道她在外面赚了大钱?可连套新的也不舍得给你,真是够小气的。”马氏在外面阴阳怪气。

陈氏赶忙接下:“这有啥嫌弃的?看着跟新的一样,比我身上的不好多了?让你破费了。”

“还有给大妮二妮的点心……”

“铺子里卖不出的东西拿回来给侄女儿吃啊?你也真是好意思。”马氏又开始阴阳怪气。

陈氏赶忙又道:“你们总是给大妮二妮买些吃食,还把自己的屋子给她们住,我都不知道该咋谢你们好了。”

马氏继续讥讽:“这点儿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收买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陈氏要继续在中间调和:“老三媳妇儿,你们还要收拾啥?我给你们帮忙。”

张莺推开她,上前几步,一把掐住马氏的脸。

马氏一脸震惊,连话都不会说了。

“叫什么叫?聒噪得要死,吵得人耳朵都疼了。”

“你、你……”马氏瘪着嘴,气得没说出话,惊醒后赶忙喊,“老二!老二!”

邓财紧忙跑来,撸着袖子就要上前,被邓琼挡住去路。

“你干啥?”

一个和他差不多壮实,比他还高半个头的邓琼站在他眼前,邓财几乎愣住:“你啥时候长这么高了?”

“邓财!你再扯什么?我脸都要被人揪红了!”马氏喊。

邓财回神,立即道:“老三,你给我让开,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要咋对我不客气?我们回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是你媳妇儿莫名其妙跑过来冷嘲热讽,我娘子也是一番好意,再不管教管教你媳妇儿,她往后出门嚼舌根被人逮住,可就不是扯扯脸那么简单了。”

“你……”邓财咬了咬牙,“老三!你别忘了,你那些年病着,是谁累死累活干活供你读书的!”

“我没有忘,那些年花在我身上的钱,我一笔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你的钱没用在我身上,我敢坐下来对峙,你敢吗?”

邓财一惊,慌乱眨眼:“你这话是啥、啥意思……”

“对账的意思,刚好今天大家都在家,我不介意把这些年来的账对一对。”

邓财磕巴起来:“你想、想当白眼狼吗?”

马氏也赶紧投降:“我错了我错了,你松手,赶紧松手。”

“你再来叽叽歪歪,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张莺推她一把,“滚远点儿。”

她赶紧跑,还拉上邓财,眨眼的功夫就回了东侧屋子,还带上了门。

张莺往外看一眼,疑惑道:“他们神神叨叨是在干啥呢?”

“我、我也不大清楚。”陈氏也吞吞吐吐起来。

张莺跟邓琼对视一眼,没有多问:“这里的东西我们自己收拾就行,大嫂你拿着这些东西去看看咋改吧。”

陈氏也不拒绝了,抱上东西转头就走。

张莺关上门,稍等片刻,悄声道:“他们有事瞒着我们。”

“嗯,我也看出来的了,我觉得应该是和对账有关的事。”

“也不知道是啥事儿。”

“要不我去打探打探?”

“那也不用,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

“其实我也觉得不一定得知道,我心里自有一本账,他们瞒不住的。”

张莺点头,继续收拾东西。

炕烧得正好,屋里也都收拾过,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多余的活,睡到半夜,忽然有人敲门。

“老三媳妇儿!老三媳妇儿!”

张莺睁开沉重的眼:“邓琼,外面是不是有人在喊?”

“老三媳妇儿!是我!你婆婆!”

邓琼皱了皱眉,朝外问:“娘?你有啥事儿?天还没亮吧?有啥事儿不如明天再说。”

“不行啊。”王氏慌张拍窗,“你们赶快开门,我有要紧的事说,再不开门,一会儿他们就要发现了。”

邓琼看向张莺,悄声问:“娘子,你说呢?”

张莺略一思索,点了头:“你去开门。”

邓琼快速套上袄子,将门打开。

寒风灌进来,王氏也跑进来,直接就要上炕。

“咳咳。”张莺清了清嗓子。

王氏立即老实站好,悄悄往炕边挪了两步。她穿得单薄,连外套都没披,估计是冷坏了。

张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问:“这么晚把我们吵醒,你最好是有不得了的大事儿。”

王氏赶忙道:“是大事,是大事!”

“赶紧说。”张莺催。

王氏还没张口就先哽咽起来:“你们、你们爹在外头养了女人了……”

“啥?”张莺惊讶极了,老邓头平时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任谁也想不出他会在外面养女人。

“还是个寡妇!”王氏气愤道。

事已至此,是不是寡妇还要紧吗?可到底什么是要紧的?张莺深深吸一口气,慢慢接受了这件事,也想清楚,这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所以,你到底要说啥?”

王氏哭哭啼啼道:“他把老大和老二的血汗钱全花给那个寡妇了!那可是足足几十两银子啊!”

张莺眉头一紧:“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讨回那些钱?”

“是是,老三媳妇儿,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你的那两个哥哥全是白眼狼,害怕这事传出去影响他们名声,天天盯着我,不许我出门,不然我早就城里去寻你们了!”

“那些钱不是我挣的,也不是我管的,我恐怕没那个资格去要回那些钱。”

王氏慌忙抓住她的手臂:“那你帮我教训教训那个死老头和那个死婆娘也行啊!老三媳妇儿,我眼下可就只能指望你了!”

“你要我做这些是打算和公公和离吗?”

“啊?啥?不和离不和离。”王氏松了手,“咋能和离呢?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他们两个,要是能把钱全要回来就更好了。”

张莺瞅她一眼:“那你这不是把我当枪使吗?我不干。”

“那、那你要咋样才能帮我?”

“咋样我都不帮。我是晚辈,你是长辈,你们长辈的事儿,我不掺和,你要咋做,我也不会拦你,至于老大老二拦着你,那是他们的问题,你该去找他们说。”

王氏一怔,又哭哭啼啼起来。

“好了,我们要睡了,你也赶紧回去睡。”

王氏又看向邓琼:“老三,你也不管娘了?娘辛辛苦苦拉扯你们长大,家里的田家里的房子哪个没有我的功劳,现在你看着你爹欺负我,你也不管?”

“你想让我咋管?”邓琼靠坐在炕上,“这钱也不是我挣的,我要是去了,你让爹、让大哥二哥咋想?你自己都不敢出头,让我们出头?”

王氏悄悄看他们一眼,小声道:“那你们要咋才能帮我?”

“我娘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是你们的事,你只能自己解决,你平时不是说一不二的吗?真遇到事咋怂了?”

“我、我……”要不是先前的钱被拿走了,她咋至于这么低声下气?王氏恼羞成怒,转身就走,“你也是个白眼狼!”

邓琼没应答,默默将门栓好:“娘子,睡吧。”

张莺窝进被子里,打了个哈欠:“想不到啊,你爹还有这副花花肠子啊?”

“娘子,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先不管了,再大的事明天天亮了再说。”

天不亮,外面就一阵喧哗,王氏像是和人闹起来了,没多久,又静下来。

张莺一出门,就被人拦住。

“我警告你一句,你就是个做媳妇儿的,不论我娘昨晚跟你说了什么,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张莺看着邓财,冷笑一声:“泼出去的又不是我的血汗钱,又不是我过了苦日子,你们

都不着急,我着急啥?我看这个家也不欢迎我跟邓琼回来,我带他回家去住了,让开。”

家里内忧外患,马氏也抓住他的胳膊,邓财一时没有追上去。

“老二,老三媳妇儿说得对啊,不论咋样花出去的钱应该要回来啊,那可是好大一笔钱,要是能要回来,就算是跟老大他们平分,咱们也能落下不少啊。”

理是这个理,泼出去的钱不能这样白白泼出去了。

第70章 算账

“咋一早过来了?”张钊问。

“那边又出事了,闹得鸡飞狗跳的,估计他们现在也不希望我们过去掺和。”

张钊眉头一紧:“又出啥事儿了?”

张莺已经消化了这事,很是冷静道:“我公公,邓琼他爹,好像跟什么寡妇好上了。”

“寡妇?哪里的?”

“我也不太清楚,他们不叫我问,还威胁我。刚好,我也懒得趟这趟浑水,就回来了。”

“对,这样的事还是不要掺和,你是晚辈,弄不好还惹得一身骚,我也不过问了,你们就在家里住吧,我去给你们弄点儿吃的,中午再去集市逛逛,看看有没有啥要买的。”

“不是都在城里买了吗?还要买什么?我和邓琼去看,反正也没啥事做。”

离过年不过两三天,集市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卖什么的都有,熟人见面原地就能聊起来,把路挤得都有些水泄不通。

张莺也遇到不少熟人,许久没见,免不了要闲话几句,一路过去,东西没看多少,话倒是说了一箩筐,说得都有些口干舌燥。

刚好路边有粥铺,他们干脆坐下要了两碗,不巧,又碰上熟人,边吃又边说起来。

话说到一半,挤在集市的人突然动起来,嘀嘀咕咕往同一个方向去。

她好奇张望:“这是咋了?”

一个脸生的婶子神神秘秘道:“村里有人偷奸寡妇,儿子都闹上门了,我们正准备去看呢。”

张莺一愣,和邓琼对视一眼,默契放下粥碗,跟着凑热闹的人一起往前走。

河对面的一座土房子外面围满了人,张莺拉着邓琼挤进人群,要往房子里面去。

“去去去,看什么热闹?也不怕长针眼啊!”马氏掐着嗓子骂,一把将院门关上。

聊胜于无,那土房子的院墙修得不高,稍稍踮脚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也没有修得密不透风,能清清楚楚听见里面的声音。

“钱?老娘凭啥给你们钱?老娘是白睡的?他爽完了还要把钱拿走?你们想都不要想!”

院墙外的人都是脖子一缩,忍不住发出一阵“咦”声。

“你这个骚老娘们儿,你要不要脸?”马氏指着人鼻子骂。

那寡妇也不甘示弱,中气十足得很:“咋?他愿意给老娘花钱,那是老娘的本事!你要是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这点儿钱还要要回去!”

马氏暴跳如雷:“老二,你给我撕烂她的嘴!”

邓财上前就要抓人。

寡妇立即大呼小叫起来:“哎呀你这个不要脸的,你爹要来弄我,你也要来弄我啊!”

院门外的大人赶紧捂住孩子的耳朵,现场的人走了一半,剩下的虽然还在,都红着个脸,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张莺脸也唰一下红了,小声道:“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够泼辣够豁得出去了,没想到有人能比我还泼辣还豁得出去。”

邓琼脸色如旧,小声道:“娘子,你一点儿也不泼辣,你特别温柔。”

张莺不好意思看他一眼,继续往里看。

“你个死不要脸的老疯婆子!谁要跟你搞到一块儿去?”马氏上去就揪住寡妇的脸,和人扭打在一起,“你个老不要脸的骚货,我这就抓你去见里正,看你有啥话好说。”

“去就去,我是和人偷情了,你们爹也和人偷情了,到时丢脸的可不止我一个!”

“丢就丢,丢的又不是我脸!”

寡妇一下慌了:“你你你们到底要咋样!那又不是我一个人偷了,你们凭啥只找我麻烦?”

“你管我们找谁麻烦,现在就是找你的麻烦了,赶紧把我爹给你的钱还给我们!那可都是我们家老二的血汗钱!”

寡妇打不过,头发散开,脸上也被抓了几道红印子:“你们那个抠门老爹,根本就没在我身上花几个钱,我从哪儿给你们还?”

“没给你?我看你是还在嘴硬!”马氏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按在墙上打。

寡妇哭着道:“他都没给我多少钱,给的都花完了,我拿什么给你?”

“我不管你那什么给我,吃的也好,穿的也好,你每天穿得花枝招展,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过的是啥日子?你给不给?再不给我就带你去见里正,让你和那个老不死的死老头一起受罚!”

“炕洞里,炕洞里……”

马氏推开她,撸撸袖子,弯身从炕洞翻出一包铜钱,里面还要有个银镯子。

“那不是你爹给我的!你还给我!”寡妇一下冲来。

马氏往后一藏:“就算不是我爹给你的,你花了我爹那么多钱,就用这个给我抵了!”

寡妇又冲来抢:“你们那个穷酸爹,根本没给我几个钱,这是别的男人给的,你还给我!”

院墙外的人都是一阵“吁”声,张莺的脸也跟着皱起来。

“你这个老骚婆子,我管你在外面有多少男人,反正这个钱我拿走了。”马氏推他一把,大步往外去,“老二,走!”

“你说我骚?你要是死了男人,没有活路,你比我还骚!”

“你再咒一句试试?”

院墙外的人依依不舍,还想张望。

“看什么看?没看过打架?有功夫在这儿看热闹,不如回去问问,看看是你们谁家的男人来给这个死女人送过钱!”

马氏这一骂,谁都没心思再看八卦了,只想着自家的男人会不会给寡妇送过钱,有几对当场已经吵起来了。

张莺看他们要出来,拉着邓琼也走:“我感觉你家里还得闹,咱们去看看。”

邓琼跟着她走:“娘子,你也注意到那个寡妇说的话了吗?我爹根本就没给她几个钱。”

“对,我听到了,当时都是那种情况了,她不大可能会说谎,难不成你爹真没给她几个钱?”

“有这个可能。”

“那我们就应该去看看,我怕你不在,一会儿他们又要把账全算在你头上。”

她不想跟马氏碰上,专程绕了路,到达邓家时,马氏和邓财才刚到家没多久,正在分那一袋子钱。

“虽然大哥大嫂平时干活干得也不少,但这个钱是我去要回来的,我刚才受了多少委屈你们可能都想不出来,你看,我胳膊上被那个死女人挠的。”马氏挽挽衣袖,“所以,这钱该多给我分一点儿吧。”

陈氏没有争辩:“好,按你说的来。”

“这些铜板归你们,镯子归我们。”

“还有镯子?!”王氏冲出来,看一眼马氏手上的镯子,又冲进去,“你这个老王八,这么多年都没给老娘买一只镯子,转头给个臭寡妇买?我弄死你!”

邓财赶紧也冲进去:“娘!那只镯子不是爹买的,是别的男人给那个寡妇买的!”

“哈?”王氏一口恶气似乎出了,“你听到没有,那个臭寡妇不知道和多少男的睡过了,你也不嫌脏!”

老邓头盘腿坐在炕上,不紧不慢道:“你们再叫大声些,让老三都听见。”

邓财眉头一皱,紧忙拉住王氏的手臂:“娘,你声音小些。”

他们抓到老邓头偷寡妇的那天,兄弟伙儿差点儿把老邓头揍一顿好的,王氏一气之下将什么都说了,包括这些年多少钱分到她手里,多少钱在老邓头手里。

老邓头却镇定得很,只说让他们闹,闹到大家对公账,让大家都知道这些年没花多少钱在老三身上,老三从此后跟他们撕破脸。

邓财的确也怕,他们细细思量过,就算是老三早就知道自己遭受了薄待,只要这层窗户纸不捅破,那么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要是捅破了,

可就挽回不了了。

“让老三听到什么?”张莺带着邓琼进了门,“我们刚才就在那个寡妇家的门口,什么都听见了。”

马氏跟进去:“听见了又咋?这钱又不是你挣的,你还想分一杯羹不成?”

“我说我要分了吗?你哪只狗耳朵听见的?”张莺转头。

“你!”马氏伸手指她。

她一把将那根手指拍开,继续道:“我听那寡妇说,也没收到多少钱,看来你们不用担心自己的血汗钱被捞走了。”

邓财和马氏几乎是同时一凛,对视一眼,心中只道:那些钱没用在寡妇身上,那用在哪儿了?

老邓头不徐不疾道:“我手上原本也没几个钱。这家里的房子,家里的地,哪个不要用钱?你们以为我手里还能有几个钱?我是跟那个寡妇有些私交,你们怨我,我认,但我没在她身上花啥钱,你们不用为了这个跟我闹。”

“你放屁!”王氏骂一声,瞥见张莺和邓琼,又急急卡住,“你、你……”

不仅张莺和邓琼瞧出来不对,就连邓财也瞧出来不对,可也顾忌着他们两个在,都忍耐住了。

“邓大强,你就算是只给那寡妇花了一个铜板,那也是我儿子挣来的,这么多年你给我花过一个铜子儿吗?”王氏气得喊,“老大老二,你们要还是我的儿子,就给我出这口恶气!”

邓财深吸一口气:“娘,那再咋样,当儿子的也不能打爹啊。”

“你们不帮我是吧?好。”王氏走到邓琼跟前,“老三,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邓财慌忙道:“娘!你就别闹了!爹这回是做了错事,我们几个心里也恨得很,你要咋罚他都行,可不能让我们做儿子的打他啊!”

王氏抄起枕头就往老邓头身上砸,边砸边骂:“老娘跟你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嫁过来的时候要啥没啥,现在日子舒服了,你就在外面找女人了,找的还是个不要脸的婊子,你这个死货,我打不死你!”

老邓头忍了好几下,突然大吼一声:“你已经闹了这么多天了,你还想咋?你一定要我死才够吗!”

王氏愣了下,高声吼回去:“我就是要打死你,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今天估计是听不见什么新鲜的东西了,张莺后退几步,拉上邓琼,悄声退出房门。

里面的人又吵闹一阵子,忽然,不知是谁先发现他们不见了,屋里渐渐静下来。

马氏用手肘碰碰邓财,给他一个眼神。

他立即会意,往外看一圈,低声问:“爹,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手里到底还有多少钱?”

“说什么实话?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手里没几个钱。”老邓头仍旧镇定。

“你放屁!”王氏方才没说出口的话全蹦出来,“你手里没钱?我先前手里都有钱,你手里没钱?家里买地盖房子都是我们俩共同出钱的,你会把自己手里的钱全扔出来?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别的相好的?”

“我说的就是实话,你们要是不信,就在这个屋子里搜吧,看看能不能搜出你们想要的来。”

“你少来这一套,你能唬得住他们,可唬不住我!我是大字不识一个,可我也会记账,你还不认,咱们就把这些年的账拿出来算算!”

老邓头斜眼看去。

“你瞅我,我也是这个话,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要不是这回逮到你和那个寡妇偷情,我还不会明白,你就是有钱也不会给我用,那好,那你也别想拿在手里!”马氏拉住邓财,“老二,他敢这么自信让你们搜这屋,那肯定就不在这屋里,你们把整个家里都搜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到!”

“王大芬!”老邓头终于从炕上起来了,“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王氏冷笑一声:“这会儿急了?你是无情在先,别怨我无义在后!老大老二,搜!”

邓财这个时候却偏偏不动了,他朝老邓头看去:“爹,我知道你的顾虑,无非是怕我们几个儿子将来不孝,不给你们养老送终,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我和大哥跟你保证,往后绝不会不管你,你要是真有钱还是尽快拿出来,要是被老三知道了,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他一向是记仇得很。”

老邓头沉默一会儿,抬步往外去,在大妮二妮的屋里的墙角下抛出一个布包。

马氏眼睛都亮了,立即要上前抢,却被邓财拦住。

老邓头一言不发,将布包往炕上的矮桌一放,盘腿又坐下。

王氏快步挤过去,把布包打开,指着里面的碎银子喊:“你们看!你们看!我没哄你们吧!”

“娘。”邓财劝阻一声,也到了桌边,“这些都是我们这些年挣的钱吧?”

老邓头低声道:“是,就这十几两了。”

“那我们现在就来分吧。”

“分什么?”张莺突然开口。

几个人震惊回头:“你咋在这儿?”

“我咋不能在这儿?”张莺走进去,摸了摸桌上的碎银子,“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还没有分家吧?既然没有分家,我为啥不能出现在这里?”

邓财和马氏都一脸警惕看着她:“你要干啥?这些钱可都是我和大哥挣的,和你没有一分关系!”

“我知道啊。不巧,你们说话时我们一直在外面,你们说了啥,我们听得一清二楚,这些钱不仅是和我没有关系,也和邓琼没有关系,现在没有,从前更没有。”

张莺是走到一半,觉得不对劲又回来的,一回来就看见他们在分钱,之前的话一句也没听见,这么说只是在诈他们。

马氏一下慌了:“听到又能咋?这钱是我们挣的,交给爹保管,爹想用在哪儿就用在哪儿,你一个后来的,还敢有啥意见不成?”

“那我能不能有意见?”邓琼上前几步,将张莺挡住身后,“今天是个好日子,刚好,我们来算算从前的账。”

邓财要去拍他的肩:“都是兄弟,不用算得那么清楚……”

他避开:“必须要算清楚,不然我就要背着这口锅一辈子里了。这里有一个账本,记录着我这些年在家里花的钱,你们不识字,我可以念给你们听听。”

邓福看着他将账本打开,忍不住低声劝:“老三,你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我们都知道了,可有些账不能算得太清楚,也算不清楚。”

“要不是我们回来得早,要不是我们听到了那些话,大哥还会觉得我受了委屈吗?”

邓福一愣。

邓琼接着道:“元初四年三月十八,生病,喝了一碗符水,价值不详,三月二十三,喝了一碗符水,价值不详……”

邓财道:“老三,你那会儿才六岁,你能记得啥?你咋就能确认那就符水?”

“好,你说六岁不记事就不记事吧?那十一岁呢?总该记事了吧?”邓琼翻过几页,又念,“元初九年九月二十七入学,纸笔花费二十文,十月初三,生病,喝了碗符水,价值不详……”

“够了。”老邓头突然开口,“你到底要说什么?”

“既然爹这样问,那我就默认爹和娘是清楚这件事的,我也就不用再念了。我要说,这些年家里的穷不是我造成的。”

“我从来没有说过家里的穷是你造成的。”

“我并没有多花家里的钱,我也和家里人一样节衣缩食。这些年,我几乎没有穿过新衣服新鞋子,所有的都是大哥和二哥剩下来的,我没有吃过灵丹妙药,我生病也只是一碗符水而已,我没有过过大少爷的日子,我一支毛笔用了六年,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如果你们要让我说得更直白一点儿,我一年吃穿住行花不了家里五百文钱,大哥二哥从没供养过我什么。”

所有人心中皆是一震,邓财立即反问:“所以,你是要将我们的所有兄弟情都斩断,好为你以后分家做打算是吗?”

“说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要用这种方法来攻击我吗?我知道,你和二嫂一直觉得是我拖累了你们,我现在就是要告诉你们,你

们的苦累不是我造成的,不要想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马氏眼眸一转,赶忙道:“老三,从前是误会,我们也不知道……”

“现在你们知道了。”邓琼打断,“我不欠你们什么,我娘子更不欠你们什么。”

邓福叹息一声:“老三,对不住,我前几天就知道了,我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对。”

“不用说什么对不住,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以后不用再在我跟前掩瞒什么了,我走了。”邓琼拉上张莺,抬步往外去。

“站住。”老邓头站起身,“你这是不打算认我们了是吗?”

“怎么会呢?没有你们就没有我,我怎么能不认你们呢?”邓琼说完,拉着张莺大步出了门。

没有人再叫住他,他们都知道,再也叫不住他了。

走出去很远,张莺看着他,小声问:“相公,你还好吗?”

他没有什么不好的,他早就没什么不好了,但他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

“娘子,我从小都是这么过的。”

张莺赶忙安慰:“以后不会了。”

“娘子,像马兰久那样的人,他们从小养尊处优,从小什么都有,他们失去娘子最多就是难过一阵,过一阵子又会投入新欢的怀抱,可我不一样,我从小什么都没有,我只有娘子,娘子要是不要我,我肯定没法儿活下去了。”

“你别这么说啊。”

“对不起,娘子,我不是故意要说这样的话的,娘子要是不喜欢听,我以后不说了。”

“你……”张莺长叹一口气,“你别说这样的话,我没有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不要你。”

“噢。”邓琼翘起嘴角。

张莺拍拍他的背,拉着他往前走。

张钊望他们一眼:“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也不说一声。”

“河对面凑热闹去了。”

张钊一愣,没再过问:“行,知道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吧。你们雷叔说,让我除夕去他们家吃饭,我提前跟你们说一声,免得你们到时候跑空。”

“啊?我还说过年过三十呢。”

“回来过?”

“对啊,这回闹得有点儿,我估计他们也不会欢迎我们去过年,我想,就在家里过了。”

“那就回来过吧,我去跟你雷叔说一声就行了。”

第二日一早,张钊就去了河对面,架不住雷木匠热情,非要张莺和邓琼也一起到家里过年,张钊只好应下。

除夕一早,张钊就领着张莺跟邓琼往雷家去。

邓琼很是不情愿,不敢表露,狠狠瞪了雷明焕两眼,雷明焕不甘示弱也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