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迟早看清你的真面目
他一颤,低声唤:“娘子。”
张莺伸着脖子在他的脖颈上亲吻。
他嘴角翘着,故意道:“娘子,先让我洗完。”
“噢。”张莺手松了些,但还放在他腰上,在他后背上亲。
他高兴得尾巴都翘起来了,还是不紧不慢的,故意吊人胃口:“娘子,你不洗吗?”
“你洗好了我就洗。”
“我洗好了。”
张莺重重在他背上又亲一口:“好,你去被子里吧,我洗好了就来。”
他轻应一声,乖乖在被子里等着,张莺却有点儿迫不及待,洗完澡就冲过去,把他按倒,在他脖子上亲个不停。
“你能行吗?”
“能。”
张莺扬了扬嘴角,一口咬住他的唇,将他抱得紧紧的。
太阳出来有一会儿了,王氏扒在窗子前看了几眼,没听见什么动静,又后退几步,悄声离开。
张莺刚好醒了,瞧见窗子外的人影,嘀咕一句:“她干啥呢?”
“不知道。”邓琼嗓子有些哑,“要不出去看看吧?”
“没事儿,这也看不见啥,不吵到我们就行。”张莺说着爬下炕
,“我去给你倒水喝,来。”
邓琼撑起身,就着她的手,抿了两口水。
她笑眯眯看着他,忍不住在他嘴角亲了两下:“小琼,饿不饿?我给你拿点儿吃的。”
邓琼脸颊微红:“先洗漱吧,爹还说叫我们今天过去呢。”
他脸红起来更好看,张莺看着他,嘴角扬得更高了。她捧着他的脸,在他脸上又亲了好多下:“好,那先洗漱。”
她拎着壶出去,王氏一下凑过来。
“老三媳妇儿,饿了吧?想吃点儿啥?娘给你煮去。”
“不用,我们我去爹那儿的。”张莺绕过她,“你别在这儿献殷勤,邓琼他今年不一定考得上,你在这儿跟我献殷勤也没用,你一时半会儿是过不上好日子了。”
“老三媳妇儿,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明白呢?我就是觉得你先前骂得对,把我骂醒了。先前是我不对,我该好好照顾你和老三才对。”
“用不着。”
张莺拎了壶进门,再出门时径直往院门外去,片刻也没停留,就怕人追上来又叨叨。
邓琼得歇两天,她可不能歇,这又得忙活起做买卖的事,刚好天暖和了,山上生出不少野菜野果,能采了做些时令的吃食,拿去城里卖。
邓琼则是在写写画画,她也没空过去看,许久,邓琼画完了,叫来王桩子。
“有机会去城里,你拿着这个去问问,看看哪个银铺能照着这个做出来。”
“这啥?”王桩子拿着图纸左看右看。
邓琼瞥一眼他拿反的图纸,不冷不淡道:“你不用管这些,按我说的去办就行。”
王桩子狐疑打量他一眼:“你干嘛来找我办这事儿?老大去城里的次数比我多多了。”
“这事儿不许跟我娘子说。”
“好啊,你背着老大做坏事,老大……”
邓琼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再嚷嚷我把你脖子扭断。”
王桩子狠狠瞪他一眼,含糊不清道:“你敢背着老大做坏事,我一会儿就跟张叔说,让张叔好好收拾你!”
邓琼有些语塞:“这就是个镯子,我娘子生日要到了,我给她准备个生辰礼,不想她提前知道。”
“真的?”王桩子又狐疑打量他。
邓琼懒得理他:“有空闲就认认字吧,纸都拿反了还嚷嚷。”
“是吧?”他尴尬笑笑,拿着纸转了个圈。
“还是反的。”邓琼无奈撇嘴,“看不懂就少问,叫你咋办你就咋办,赶紧收起来,要是让我娘子知道,我饶不了你。”
王桩子将纸收紧怀里,嘀咕一句:“在老大跟前挺好说话,老大一不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少多管闲事。”邓琼瞅王桩子一眼,转身出了堂屋门,往后院去寻人。
王桩子也瞅他一眼,嘀嘀咕咕小声骂:“迟早让老大看清你的真面目!”
邓琼听见了,只是冷哼一声,没往心里去。他不会让娘子知道的,永远不会。
第一场考试后,不少人都考过了,村里一人发了一袋米,邓琼转头就把米给了张钊。第二场考试,卡了不少人,村里发了两条肉,邓琼也给了张钊。第三场考试,排名还没出来,邓琼已经预支了钱,让王桩子去城里的银铺打了镯子。
“咱们到了先去看名次,看完再去吃饭,这会儿那边的人估计都散了,肯定不用挤着排队。”张莺坐在牛车上闲话。
王桩子兴奋道:“老大,姑爷他要是考上了,咱们是不是得去下馆子?”
“那肯定啊,不然带你们两个干嘛?不就是想考上了带你们一起热闹热闹?行了专心赶车吧,今天这个馆子肯定得下。”
王桩子傻乐两声,车赶的更勤快了。
今日放榜,城门外的人尤其多,挤成一团,几乎有些水泄不通,稍等片刻才缓缓朝城门中去,刚进去没多久又被人拦住。
“里正?”张钊跳下车迎接。
张莺和邓琼从前也见过李长几次,但是没说过话,这会儿也跟在张钊后面一起下车。
里正笑呵呵看来:“张铁匠,我先在这儿给你道喜了啊。”
张莺先反应过来:“是邓琼他考上了吗?”
里正笑眯眯点头:“对,你相公考上了,我知道消息后专程在这里等你们,严夫子家里备好了酒菜,就等着你们一起去庆祝呢。”
张莺看一眼邓琼,见他点头,便道:“行,那也不用去县衙门口看名次了,直接去夫子那吧。”
“好好,人多,咱们就不坐车了步行过去,如何?”里正道。
张钊抬手:“多谢里正和夫子费心了。”
“哪儿的话?村里好久没有热闹的事了,热闹热闹也好。”里正说着回头看来,“诶,邓秀才上来一起说说话。你这次考的不错,名次很靠前,我还想和你探讨探讨呢。”
“好。”邓琼上前几步跟人说话。
张莺跟在他们身后,竖着耳朵听,听见的果然都是考试的题目,文绉绉的,她听不太懂,又左右张望,瞧起街旁的小商小贩来。
严夫子家的小院里坐满了人,除了学生和学生长辈外,还有村中的几个乡绅,看到他们来,都转头看来。
“哎呀,邓秀才来了,快来快来。”
邓琼抿了抿唇,缓步走近,像是胆怯的模样,可认真看,眼中却没有畏惧之色。
“来,坐这儿,我们正在跟雷秀才闲聊,你也来。”
他这才瞧见站在人群之中的雷明焕,只是眉头稍动,没有多说。
“不错,这回整个村里就你们两个考上,这是给你们的奖励,就先提前给你们了。”里正让人拿来两个五两的银锭,“这都是两位乡绅出的,专门奖励你们的,这是霍乡绅,这是李乡绅。”
邓琼立即收了银锭,道:“多谢霍乡绅,多谢李乡绅,多谢里正。”
雷明焕原本想推拒一番的,见他这样大方,也不再做作,收了跟人道谢。
两位乡绅笑眯眯招呼他们坐下,又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你们现在考上了秀才,按理说是能去县学继续往下读的,就是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往下念。”
邓琼道:“我打算好了的,要往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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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明焕赶紧也道:“我也要往下念。”
早凑在一块儿说话的张钊和雷木匠看出不对来,小声嘀咕:“你家雷明焕是不是在跟我女婿较劲儿呢?”
雷木匠瞅他一眼:“啥就我家雷明焕跟你家女婿较劲儿?这明眼就是他们两个相互较劲儿,你少偏袒你女婿。”
他笑笑:“行,行,我不偏袒,你家雷明焕可以啊,先前还跟我谦虚呢。”
“你们来得晚没瞧见,我们是去看了张榜的,他那是将将考过,危险得很,你女婿可就不同了,前好几名呢。”雷木匠拉着他往后退了退,小声道,“你以为今天这架势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你女婿。”
张钊等着他往下说。
雷木匠继续道:“我刚才不小心听见他们说话,说你女婿名次很不错,考题答得也很不错,要是往下念,肯定有指望,他们这回来就是想劝你女婿继续往下念。”
“原来是这样啊,那不用担心,他早就说了想往下念,倒是你家雷明焕,我没想到。”
“不用管他,他想读就读,反正我家老大老二都成家了,他晚点儿也没事儿。”
张莺来得晚,就听见最后两句,见他们闲聊起来,没啥有意思的,又去厨房给师娘帮忙。
邓琼余光瞥见她离开,找借口也起身,还叫上王桩子:“你把钱拿上,去把镯子取回来。”
“那不行,我还等着吃好的呢。”
邓琼瞅他一眼:“你看看这架势,一会儿有你上桌的份儿吗?赶紧去,少不了你们的,但肯定不是这顿。”
“哦,那我去了。”他往外走两步,又回头,“你还让我垫了钱呢,你还没还我。”
“这五两不是绰绰有余?你自己把自己垫的拿回去不就行了?”
“哦,那我去了。”
邓琼看了看天,悄自叹息一声,算了,笨点儿也好,要是都像雷明焕那样,那就不好玩了。
席散,众人又坐在一块儿说了会儿话,里正道:“过几日官府肯定就下通告了,到时候我会去你们家中通知,你们要是不方便来城里也不要紧。”
“多谢里正。”邓琼和雷明焕一不小心异口同声,两个人心中都有些膈应。
“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来找我,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里。”
雷明焕抢先答:“多谢里正!”
邓琼瞥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多谢里正。”
里正笑着拍拍他们的肩,越过他们:“天不早了,都早些回去吧,免得赶不上回去。”
邓琼看着人走远,转头朝张莺去:“娘子,走吧。”
张莺小声道:“我爹和雷叔说好一起回去的。”
“哦。”邓琼嘴角垮了垮。
“又想啥有的没的呢?就是顺路,凑在一起好说说话。”
邓琼还想阴阳怪气两句,严夫子忽然走近,笑着道:“在说什么呢?”
张莺摇摇头:“没说啥,夫子,您是不是有啥吩咐?”
严夫子笑得和蔼:“
这回回家可以多休息几天,不用再来村塾上课了。”
“多谢夫子。”邓琼深深一拜,“不是夫子的教诲,我不能有今日。”
“今日也会是明日的昨日,路还很长,还要慢慢走。”
“是,学生谨记夫子教诲。”
严夫子欣慰点头:“好了,早些回去吧。”
邓琼点点头,跟张莺一同往外去。
张钊和雷木匠正在门口等着,看他们来,一同抬步往外去,时不时闲聊一句。
张莺看邓琼一眼,拍拍他的手,不远不近跟在后面,雷明焕却突然凑过来。
“张莺。”
张莺脖子一缩:“你干啥?”
雷明焕走在她右侧:“张莺,邓琼他要来城里读书,你会跟他一块儿来城里住吗?”
“关你啥事儿?”邓琼把张莺拉到另一半边,开口就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还要不要脸?张莺她是有夫之妇,你给我离她远点儿。”
雷明焕脸皮练厚了:“我有什么心思?不过是同路闲聊几句,是你自己心思龌龊。”
“闲聊?那你咋不找我闲聊?”
“我们是朋友吗?我和张莺是朋友,我找她闲聊不正常吗?”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张莺和你不是朋友,你以后离她远点儿!”
雷明焕瞅他一眼,看向张莺:“张莺,你爹和我爹是好朋友,我觉得我们应该也是,你觉得呢?”
邓琼咬了咬牙,等着张莺回答。
张莺有些无奈:“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这么无聊?邓琼,人家就是随意闲聊几句,你别这么咄咄逼人。雷明焕,我们算是熟人,但上回的事我听明白了,我不知道你因为啥对我有好感,但我已经嫁人了,我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会让我很为难。”
雷明焕抿了抿唇:“我就是想随意问问……”
张莺看邓琼一眼:“你听到了?就是随意问一句,不许胡闹了。”
邓琼垂着眼,沉默不语。
雷明焕眉头稍动,又问:“你会和邓琼一块儿来县城里吗?”
“嗯,我们打算来县城住。”
“那邓琼他不住县学里了?”
“不住。”
“你们打算住在哪儿?”
“还没想好。”
邓琼拉拉她的手:“娘子,要不跟爹说一声,咱们不回去了,就在城里住一夜,明日好去看看铺子。”
她想了想,一口应下:“是,这都考上了,是该赶紧看铺子,去跟我爹说一声。”
邓琼勾了勾唇,瞅雷明焕一眼。
张莺没瞧见,拉着邓琼往前去:“爹,咱们今天不回去了吧,就在城里住,也好去看个铺子。这也不知道啥时候开学,早办早了。”
“也行。”张钊道,“老雷,我们先不回去了,先在这儿看看铺子。”
“爹!我们也留在城里吧,我也想在城里租个地方读书。”雷明焕喊。
雷木匠瞅他一眼,继续跟张钊说话:“看啥铺子?你要来城里做生意?”
“没,是张莺,她想来城里做生意。这不邓琼刚好也要来城里读书吗?干脆租个带铺子的宅子,也省得去县学里住了。”
“这样啊,我还说你要是搬到城里,往后就没人跟我一起去钓鱼了呢。行,那你们去忙,我们就先回去了。”雷木匠跟人打了招呼抬步就走。
雷明焕赶忙追上:“爹!我也想在城里租个宅子住。”
“你想个屁!你又不在城里做生意,租什么宅子住?咱家哪儿有那么多闲钱?县学里条件也不错,别整天想一出是一出……”
邓琼远远听着,嘴角都要压不住,见张钊和张莺回头,又赶紧收回去:“爹,娘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去找个客栈住下,然后去看铺子。”张钊道,“桩子,你去找伢子,我们一会儿汇合。”
张莺和邓琼听他安排,跟着房伢子一同去街上看铺面,结果还是他们俩定。
“这个不错,虽然不临着大街,但也热闹,离县学也不远,还便宜。”
“是不是太偏了,不适合做生意?”
“我想过了,我们这也是小生意,真弄个大铺面兴许还撑不起来,就这个小铺面挺好的,先试试水,要撑不起来也不至于亏太多。”
邓琼点了点头:“行,那就听娘子的。”
张莺笑笑,冲房伢子道:“这个就挺不错的,但是不是有点儿贵了?你看,这也就是个巷子里。”
她口齿一向伶俐,房伢子说不过她,几回合就败下阵来,连声道:“二十八两,真不能少了,这后面还连着院子呢,真不能少了。”
她跟老张一对眼,点头应下:“行,那就二十八两。”
迎着夕阳,她拿着房契,笑眯眯地看着:“没想到这么快就办成了,那咱们明儿就搬些东西来这儿吧,这可是每天算租钱的,晚一天就浪费一天。”
张钊道:“你想折腾就折腾去,反正农忙也过了,没几个人用牛。”
张莺傻乐两声,将租契收好:“行,那先去客栈住一宿,等明儿东西搬来了,咱们就可以住新院子了。桩子栓子,你们明儿留在这儿给咱们收拾新屋子,我们回去搬东西。”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肯定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行,那明天收拾好了,咱们再出去吃好的,先给你们欠着。”
“好嘞!”
第二日晌午,到了张家门口,张莺拉着邓琼跳下车。
“爹,你先在家里收拾,我和邓琼去那边,把衣裳书本收一收。”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等我一会儿,我去把车放好,免得他们又大呼小叫的。”
“不用,现在不会了。”张莺拦住他,“他们不敢咋样的,我自己能应付得了,爹,你就在家收拾吧,我们收拾好就来,也没多少东西,我们自己就搬了。”
张钊思忖片刻,点了头。除非是不得已,他也不想把这事儿闹大。
“好。”张莺拉着邓琼往邓家走。
邓家没人,这个时节农忙已过,都出去寻活干了,只有孩子老人在家。
大妮二妮在院子里干活带弟弟,看见他们回来,立即高兴迎上来:“小叔叔小婶婶!”
屋里的王氏听见动静,赶忙从炕上爬起:“老三!老三媳妇儿!你们回来了?哎呀,我都听说了,老三考上秀才了,我这都等了一晚上了,终于把你们等回来了,想吃啥?娘这就张罗去。”
张莺越过她,往自己屋门口走:“不用,我们是来收拾东西的。”
她一下慌了:“收拾东西干啥?”
“邓琼打算去县学里继续念书,收拾东西去城里。”
“继续念书?”王氏眼珠子一转,赶紧道,“老三身体不好,这继续往下读,也不知道身体抗不抗得住,我倒是觉得读个秀才就行了,回来也当个夫子,那一个月也有不少钱呢,老三,你考量考量。”
“知道你舍不得掏钱,我们自己会想办法,不会让你出钱的,你就放心吧。”张莺开了门,开始收拾东西。
王氏往里
走两步,又自觉退出去:“哎呀,老三媳妇儿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那老三要是想读,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得供他读书啊。”
“也不用你把自己卖了,你现在就出去干活,到开学的时候,应该还能凑上笔墨钱。”
王氏一噎,尴尬笑道:“我也想啊,可这家里不还得照顾?你看他们都不在家,几个孩子还得我看着呢。”
张莺就知道她不愿意,也没抱什么希望,又道:“行了,那你也不用管了,我们会管好自己的,你去看孩子吧。”
“我没不想给老三读书,我就是觉得老三身体不好,这回能安安稳稳考完,那都是老天保佑。这读书多耗费心力啊,你说这要是有个万一,你叫我们咋活啊?”
“好好儿的你咒你亲生儿子啊?”张莺皱着眉看她。
她一怔,连忙朝邓琼看,连忙解释:“没没,我这不是害怕吗?”
“里正和两位乡绅都说让邓琼去县里读书,你要有意见跟他们说去。”张莺瞅她一眼,“没事儿就去干活去,让两个丫头干活,你自己歇着,你要脸不?最后再跟你说一句,你再在这儿叨叨,我就不客气了!”
第62章 像日光一样明亮
王氏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说什么,转身就走。
张莺冷哼一声,继续收拾行李:“你娘怕你远走高飞不管她了,想把你绑在村里呢。”
“我知道。”他早就知道,所以早就想好了要一直往下念,无论多苦多难都要继续往下念。
“衣服被子都塞进我的嫁妆箱子里,书本你背着,我们抬着走。”
“好。”
“这些零嘴就给大妮二妮她们了。”
“好。”
张莺收好衣裳褥子,邓琼也收好书本笔墨,抬起箱子一块儿往外走。
王氏一直在堂屋门口张望着,此时又跟上来:“你们这是去哪儿?这就去城里?”
“对啊,你不用送了,我们要先去跟我爹汇合。”张莺往外走几步,又停下,“对了,我们走了,这屋就空着了,就给大妮二妮住吧。”
“那你们以后就都不回来了?”
“那也得邓琼放假才能回来,也待不了多久。”张莺朝大妮二妮招招手,“来,这零嘴给你们。大妮,你是姐姐,你要管好弟弟妹妹,别让他们吃多了。”
大妮接下:“谢谢小婶婶,我记住了。”
“不用谢,我们走了。”张莺抬步往外去,头也不回。
王氏往外面跟了两步,想想人高马大的张钊,又退回去。
张莺余光瞥见,安安心心继续往前去。
他们的东西不多,一车就能拉上,收拾好后,随意吃了点儿东西,就又奔城里去,桩子栓子兄弟已经把租好的宅子打扫干净了,直往里面摆放家具。
“这房屋真好,比村里的房子精细多了,这炕做的也好。”张莺忍不住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邓琼跟在她身后,小声道:“娘子,以后我们能住上比这更大更好的房子。”
“其实我觉得房子不用太好,也不用太大,就这样,够我们住就好。”她笑着转身,给他整理整理衣裳,也小声道,“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块儿。”
邓琼嘴角高高翘起:“嗯,最重要的是和娘子在一起。”
张莺笑着和他对视一眼:“行了,去收拾东西吧,先前答应过的,今天带他们下馆子的。”
“好,我去铺床,铺完再收拾书本那些。”
“我看了,里屋就有个桌子,还在窗子边上,光线好得很,正好当你的书桌,往后你读书写字就在这里。”
邓琼看看书桌,又看看她,脸上忍不住多多了些笑意,他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好的书桌。
他拉住张莺的手:“娘子,谢谢你。”
张莺没看懂他的认真,转身要走:“谢我干啥?赶紧收拾。”
“娘子。”他轻唤一声,将那只银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
“咦?”张莺好奇抬手,“这是啥?”
“送给娘子的生辰礼物,就是有些迟了。”邓琼在她脸颊上亲了下,“是里正和乡绅给的五两银子做的,剩下的在这儿,娘子,你收着。”
她举着手腕,目不转睛盯着手腕上的镯子看:“它好特别,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好看的镯子。”
“是我自己画了让银铺的人打的。”
“这是什么?羽毛吗?”
“嗯,羽毛,是娘子。”
张莺想起自己的名字,忍不住笑:“原来是这样啊。”
邓琼弯起唇:“娘子,我去铺床了。”
“好!”张莺点点头,目光仍旧落在镯子上,片刻后,她实在有些憋不住,见人在收拾床,转头就往外去,一眼瞧见王桩子和王栓子,立即大步走过去,“看,好看不?”
那镯子闪得很,在日光下直闪人眼睛,王栓子看得眼都直了,愣愣点头:“好看好看,老大,这得值不少钱吧?”
张莺有些小得意:“嗯,我相公送给我的。”
“原来做出来是这个样子啊?还真挺好看的。”王桩子眼也看直了。
“邓琼让你去办的?”
“对啊,早就准备着了,不然这么精细的做工,银铺一天两天可赶不出来。”
张莺瞥见张钊来,来不及回答,又往张钊那里去:“爹,你看,好看吗?”
张钊仔细看一眼,道:“银镯子?挺特别的。”
“嗯。”张莺脸颊微红,“邓琼送的。”
“先前里正给的那五两?”
“嗯!”
张钊笑笑:“挺好,挺好看。”
“我也觉得挺好看的。我去收拾屋子啦,一会儿去外面下馆子。”她又笑着蹦跳进屋里,哼着小曲儿收拾。
邓琼翘起嘴角,慢慢悠悠整理好床铺,又去收拾书本笔墨。
租的屋子比从前的大了不少,里面除了柜子床,没啥装饰的,屋里空荡荡的,张莺就叫邓琼写了些字,挂在墙上做装饰,又叫张钊去请雷木匠做了几件家具,看着倒是有个家的模样了。
她一向闲不下来,把家里收拾齐整,便紧锣密鼓地开始捣鼓吃的。她打算开个点心铺,点心、蜜饯、果子、酥点,这些杂七杂八的零嘴都卖。
家里这个铺面租的是有点儿偏僻了,她先没开张,先让人做牌匾,自己则是做了不少吃的去街上叫卖,边卖边宣传,连包装纸上都写了地址,生怕旁人记不住,尤其是那几个大客户,她更是上门亲自去叮嘱。
书铺的掌柜看她来,仍旧是笑眯眯的:“你相公考上了?”
“对啊,考上了,这不我都跟着搬来县城住了,就等着县学开学呢。”
“这样啊。他咋没和你一块儿出来做买卖?”
“我让他留在家里读书呢,村塾里教的知识比不上县学的,怕跟不上。”张莺笑着把粽子拿出来,“快端午了,这两个粽子送给您,祝您安康。”
书铺掌柜乐呵呵收下:“好好,多谢,多谢。”
“我在城里开了个铺子,往后就不出来叫卖了,您要是有需要可以直接去我铺子里,地址就写在纸上。”
“什么时候开张?我去给你热闹热闹。”
“那咋好意思麻烦您?不过后日开张有优惠,您要是需要的话,可以过来瞧瞧。”
书铺掌柜笑着点头:“好,行,后天我肯定去看看。”
“那您先忙,我先走了。”
张莺出门,又往录事家去。
“张姑娘?我们家小姐正等着您呢。”
张莺愣了下,往门里去。
不出片刻,录事家的小姐便笑着跑来:“张姑娘。”
张莺一头雾水:“咋了?”
“我听我爹说了,你相公考上了,你肯定要和他一块儿搬来县城的吧?”
“对,我们已经搬到县城来了,还租了个铺子,这回来就是专程来跟你们说一声,往后我就不上门叫卖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让人去我的铺子里买。”
“好啊好啊,你们住在哪儿?我能去找你玩吗?”
张莺眨了眨眼:“当然可以。”
小姐笑弯了眼:“太好了,我一会儿就跟我爹说,改日去你们家拜访。”
“好。”张莺把粽子拿起来,“快到端午了,这是送你的。”
“谢谢。”
“那我先走了,我家铺子很快就开了,我得回去张罗了。”
小姐笑着起身:“好,你去忙吧,反正如今你已搬到城里了,我要是想见你,去你们家寻你就行了。”
张莺点点头:“行,那我先走了。”
她篮子里的东西都卖完了,是该回去了,回去还得收拾铺面,准备食材,后日就要开张,什么都得准备妥当。
刚进门,她还没来得及跟办货的王桩子说话,邓琼就快步迎过来。
“娘子,你终于回来了。”
“咋了?有啥急事吗?”
“没,就是想你了。”
张莺
看一眼旁边站着的桩子栓子兄弟,小声道:“你别在外面说这个啊。”
邓琼抿抿唇,拉住她的手,悄声抱怨:“我说要跟你一起去,你偏不让。”
“快开学了,你还是赶紧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吧,要不然去县学里真跟不上。”
“我想你在家陪我。”
“哎呀,我还要忙呢,我也不能一整日就陪你啊。你听话,好好看书去,要是累了就歇歇,我这儿还有别的事要干呢。后日就开张了,什么都得准备好。”
“那我和娘子一起准备。”
张莺连忙推着他进屋:“不用不用,我自己都张罗好了,你赶紧进屋看书去,我忙完就来陪你。”
他抿了抿唇,不高兴道:“好。”
张莺摸摸他的头,盯着他进了门,转身又跟桩子栓子弟兄俩说话:“跟粮铺谈好了吗?”
“谈好了谈好了,粮铺的掌柜挺好说话的,也没跟咱们耍心眼,都是按照最低价报的,东西我都拉回来了。”
“那就好。咱们得快点儿行动起来了,先前攒的那些钱,租了房子,添置了家具,买了食材,现在真没多少了,再不赶紧开张,工钱都要付不起了。”
王桩子笑呵呵道:“不打紧不打紧,等赚了钱再发就行!”
“你倒是心宽。等铺子开起来,有了收成,就给你弟弟也算工钱,以后你们俩都有工钱。”
“谢谢老大!”王桩子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还按着王栓子也作揖鞠躬。
“行了行了,得准备着了,该泡上的泡上,该煮上的煮上,都忙活起来。”
张莺吆喝一声,几人都动起来,很快,厨房里就升起炊烟来,香味弥漫整个院子,飘散进巷子里。
多亏张莺提前宣传,开张那天来了不少人,一时忙不过来,竟还排起长队,还没到晚上,准备的零嘴就都卖完了,实在是干不动了,只能早早关门。
“今天算是给我累着了,没想到人这么多,做了几拨都不够卖的。”张莺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
王桩子倒是挺精神的:“老大,按照咱们这么干下去,迟早能把这个院子买下来。”
“那没那么容易,今天是刚开张有优惠,大家又都新鲜,过两天就不一定有这个销量了。”
“那也挺好的,免得太累了。”邓琼蹲去她身旁,“娘子,我给捏捏胳膊。”
王桩子也凑来:“老大,我给你捏腿。”
“滚。”邓琼抬眸狠狠瞅他一眼。
王桩子一脸委屈:“我哪儿做错了?你骂我干啥?”
邓琼气不打一处来:“你没读过书,脑子也没长全?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我给我娘子捏胳膊,有你啥事儿?一边儿待着去。”
张莺赶紧拍拍他的肩:“王桩子是没啥头脑,你也别这么凶。”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给人捏胳膊。
王桩子看他一眼,后退一步,小声道:“就是……”
他转头,又要骂人,张莺赶紧将他按住:“行了,你们也忙一天了,都去歇着吧。”
“行,老大你也早点儿歇息!”王桩子赶忙往外跑,生怕张莺一会儿按不住邓琼,邓琼就要冲出来咬人。
张莺也叹息一声:“你这么凶干啥?王桩子他就是没头没脑的,也没啥坏心思。”
“我看他心思多着呢。”
“哪儿有?”张莺轻轻拍拍他的头,“想啥呢?他做的是不对,但你好好跟他说不就行了?哪里犯得着这样凶?你以后对咱们的孩子也这样凶吗?”
“他又不是……”他恍然怔住,“娘子,你怀孕了吗?”
张莺奇怪看他一眼:“没啊,咋了?”
他松了一大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啥?”
“那就好。”他立即改口,“我现在要读书,娘子要是怀孕了,我没法儿照顾娘子,所以咱们暂时还是不要孩子比较好。”
“现在肯定是不要,我说的是以后,以后你要是当父亲了,孩子犯点儿错,你就要这样凶吗?”
他不想当父亲,这辈子都不想,但他垂下眼,道:“娘子,我知道错了,我会和王桩子好好说的。”
张莺欣慰点头:“好了,不用你捏了,你今天也忙了许久,也多歇会儿吧。”
邓琼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旁,小心试探:“娘子,你很喜欢孩子吗?”
“还行吧,我看大妮二妮挺可爱的,我觉得咱们要是有自己的孩子肯定会更可爱。”
“那要是我不能生呢?”
“要实在不能生就算了呗,那还能咋办?别想那么多。”
邓琼眼眸动了动,他也不确认自己能不能生,但要是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不能生就好了。
“别多想,休息去吧,晚上又得再准备食材了,不然明天哪里来得及?”
过了开张的新鲜,后面人果然没那么样多了,但也不少,一天咋也能卖个一两千文的,三个人将将能忙得过来,邓琼和老张偶尔还能搭一把手。
田假过,邓琼要去县里上学,铺子的生意也慢慢稳定下来,张钊不再久住,回了村里。
一早,张莺跟着邓琼一同往县学去,送他到县学门口。
“走过这一趟就熟悉了,往后你自己来,我就不送你了。”
“好,娘子。”
邓琼停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才转身往县学里去。
县学的门极高,石头做的牌坊看起来结实极了,似乎无论多大的风雨都不会吹倒它。大门往里,石砖铺就一条宽阔的大路,一路往前,鞋底沾不到一丝泥。
他走进去,越过高高的门槛,思绪万千,走过树荫,日光照下来的那一刹那,那些纵横交错的似乎又灰飞烟灭。
“邓琼。”有人站在路的另一头唤。
他眯着眼,从日光中看去,瞧清雷明焕的面容。他一下垮了脸,调转脚尖,走了另一条道。
雷明焕快步跟上:“邓琼,这世上不只有你一个人会读书,别人也行。”
“哦,那关我屁事?”
“我听人说了,你生不了,迟早有一天张莺会因为这个离开你。”
“雷明焕,就你这种喜欢在背后编排别人、喜欢聊些有的没的的人,迟早放弃念书吧,回村里跟那些大爷大妈们一块儿聊闲话才是你的要紧事。”
“你……”
邓琼转头就走,还没走出去几步,又被人拦住。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带着两个跟班歪七扭八地站在他跟前:“你就是邓琼?”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人两眼:“怎么?”
“我爹天天念叨让我多跟你在一块儿玩,我也没看出你有啥特别的嘛。”
“你爹谁?”
两个跟班上来:“你连我们马公子都不认识?马公子他家可是有一整条街的铺面。”
邓琼眉梢微动,忽然想起那个书铺的掌柜:“是他?”
“啥是他?看到我们马公子还不赶紧过来问好?”
邓琼瞥他一眼,越过他们,扬长而去。
跟班满脸惊奇回眸看去:“这小子啥来头啊?这么横?”
雷明焕开口:“他从小到大都这样,不用往心里去。”
马公子朝他看去:“你和他很熟?”
“一个村里的。”
“哦,这样。”马公子点了点头,身子一转,摇着扇子道,“行了,撤。”
新的夫子年龄比严夫子的年龄还大,估计是眼神不大好,将名册拿得远远的,对着一个个点名,一个个认过去,点到邓琼时多停留了片刻,又继续往下念。
陈夫子年龄上来了,做事也慢悠悠的,点名就点了半堂课,那几个不爱听课的可高兴坏了,嘀咕着希望再点名点半堂课。
邓琼也觉得没意思,却是在低头翻新发的书本,这些书他从前听说过,但没有读过,啃起来有些费劲。
正在沉思之时,
一个纸团突然砸在他手臂上,他回头看去,瞧见坐得歪七扭八的那个马公子。
他皱了皱眉,看人一眼,回头继续看书。
马公子转头就跟人小声嘀咕:“怪不得我爹非让我跟他玩儿呢,原来是个书呆子啊。”
跟班的道:“我看他才不呆,他清高得很,根本就是目中无人,马公子,这样的人你可不能饶过他啊。”
“那肯定的,本公子最讨厌这种清高的人,搞得好像全天下就他最正直一样,尤其是我爹还非要我跟他交往。等着,晚上下学了我们就把他拦住,跟他好好谈谈心。”马公子看着邓琼的背影,“好好”两个字说得格外重。
点名结束便开始讲课了,除了上年纪的陈夫子外,还有几个年轻一些的夫子,课讲得都很枯燥,跟不喝汤干吃馒头一样让人噎得慌,没几个学生能听得进去,除了邓琼。
邓琼聚精会神,一点儿没走神。雷明焕一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可见他那样认真,也打起精神来。
夫子看着他们,欣慰点了点头,讲得更噎人了。
学堂上睡倒一大片,到下学的时候才醒。
马公子揉揉眼睛,慌忙朝邓琼看去,见他还在,倏得松了口气,朝两个跟班招招手,示意他们等待机会。
雷明焕坐在后排,瞥见他们的手势,只当没看见,起身离去。
邓琼并未察觉,将最后的笔记写完,收起书本起身往外去,刚出学堂的门,要顺着平桥往前走,又被人拦住。
他抬眸看向眼前的几个纨绔子弟,皱着眉要绕开。
“诶~”马公子伸手挡住他的路,“去哪儿?”
邓琼瞅他一眼,冷声道:“让开。”
马公子一抱臂:“为啥要让开?这条路是你家开的?”
邓琼冷眼看着他,没说话。
“不是你家开的,你就没资格让我让开。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我爹每年都往这县学里……哎哎,你去哪儿?”
邓琼转头,退回原路,要绕路而行。
马公子带着两个跟班追上:“好你个邓琼!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
邓琼走得越发快,几乎是在往外跑,快到县学门口又被人围住。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马公子耸了耸肩:“不干什么啊,我爹让我跟你交朋友,所以我是来跟你交朋友的啊。”
邓琼微微眯眼,勾着唇道:“多大的人了,还听爹的话……”
马公子一噎:“谁听爹的话了?”
“没听就让开。”邓琼直直往前走。
两个小跟班帮忙拦:“听了又咋?我们马公子可是个大孝子!”
马公子不自在清清嗓子,挺直腰杆:“对啊,我听我爹的话咋了?”
邓琼瞅他一眼:“让不让?”
“我不让又咋?我可是有两个跟班,一共三人,你确定你要跟我们较劲儿?”
邓琼咬了咬牙:“你到底要咋?”
“不咋啊,你给我当跟班,以后跟着我们一起逃课打架逛赌场上窑子,我今天就放过你。”
邓琼冷笑一声:“好啊。”
马公子皱了皱眉头:“你不是好学生吗?”
话音刚落,张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都下学了,你咋还没走?我在外头等你半天了。”
邓琼抬头看去,眼中多了些笑意,马公子和他的小跟班也转头看去,瞧见张莺,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这个女的跟他们先前见过的不一样,穿得也是花红柳绿的,头上还带了绢花,但瞧着很是干脆利落,模样瞧着很是……他们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不是明艳,也不是明媚,他们抬头看看太阳,对,是明亮,很明亮,像日光一样明亮。
第63章 请君入瓮
“看什么呢?”书铺掌柜笑呵呵走来,“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常来我们家书铺里做生意的小姑娘,对了,你上次说的好吃的粽子,就是她给咱们送来的。”
邓琼眉头紧皱,快步朝张莺走去,拉住她的手:“娘子。”
马公子像是才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
“我来接你,刚好碰见张姑娘,就跟她一起来了。走吧,回家吧。”马掌柜抬手相邀,“邓秀才,张姑娘,请。”
张莺朝马掌柜点点头,又拍拍邓琼的手背,抬步往外去,小声询问:“你们刚才在说啥呢?耽搁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啥事儿了呢。”
邓琼也放低声音:“没,没啥事儿,我们回去再说。”
张莺点头应下,朝马掌柜道:“到门口了,我们就先走了,您慢行。”
“你们步行回去吗?我乘了车来,不如跟我们一起乘车吧?”
“不用不用。”张莺连连摆手,“我们住的离这儿不远,刚好也锻炼锻炼。”
掌柜笑着道:“也好,那我就不强求了。兰久,上车吧。”
张莺牵着邓琼稍等片刻,待人乘马车离去,才缓步往回走,小声嘀咕一句:“我是记得书铺掌柜说他有个儿子的。”
“对,他姓马,不是啥东西。”
“咋了?”张莺眉头微蹙。
“我今天一去,他就拦住了我,说什么要跟我交朋友,实则就是为难我,还跟我炫耀说什么他爹给县学出了钱,不许我从县学的路上走。这就算了,他竟然还让我跟他一起去赌场去青楼。”
“啥?”张莺一下皱紧眉头。
邓琼不紧不慢道:“不过娘子放心,我咋可能和这种人混在一起?我心里只有娘子。”
张莺沉着脸道:“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儿,他要是再找你麻烦,你就跟我说,看我咋收拾他!”
“不用娘子出手,我不听他的,他也不能拿我咋样。我先前就觉得那书铺的掌柜别有用心,现在有证据了,他儿子是这么一个人,他还让我们和他接触,不是祸害我们是啥?娘子,你以后可要离他们远一点。”
“放心吧,我只跟他做生意,不跟他深交,你也是,不要跟那个姓马的玩。”
邓琼扬着唇点头:“嗯,娘子,你今天咋来接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今天不是你第一天来县学嘛,我就想着来看看,明天就不来了。估计他们都做好饭了,我们回家吃饭。”
家里,王桩子已经把饭端去桌上了,洗完手,坐下就能吃。
张莺先给邓琼盛了碗汤,才拿起筷子:“县学里的午饭咋样?好不好吃?有肉吗?”
“还挺好的,比在村塾里好多了,有菜也有肉。”
“那就行,夫子咋样?讲得好不好?尽心吗?”
“讲得挺好的,许多知识都是从前没讲过的,读起来挺有意思,但也挺难。”
王桩子小声嘀咕一句:“老大咋弄得跟姑爷他娘似的……”
邓琼瞅他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哦。”王桩子赶紧往嘴里赶几口饭。
张莺这回也不想给他说话了,继续问:“县学里的同窗咋样?好不好相处?”
“还好,除了那个姓马的,其他的都挺好。”邓琼顿了顿,又道,“哦,对,那个雷明焕也讨人厌,莫名其妙跑来说我不能生,还说娘子往后用因为这个不要我。”
张莺皱了皱眉头:“他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咋和村里的大爷大妈一样喜欢在嚼舌根呢?”
“就是,我看他这些书都是白读了,就算是将来走了狗屎运考上了,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我爹和他爹是交好,但我们跟他当个熟人就好,也不用深交。”
邓琼扬起唇:“嗯。”
天黑下来,厨房里的食材准备好,张莺洗了把手,回到屋里。
“弄好了?”邓琼起身去迎。
“弄好了。”张莺吹了灯走过去,坐去床上,坐在他对面,双手环抱住他,靠在他肩上。
他垂了垂眼,轻轻抱住她:“娘子,
你是不是累了?”
“还好。我就是觉得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这么稳定干下去,咱们肯定能把这个院子买下来,可以在这里有我们自己的孩子。”
“娘子。”他顿了顿,“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孩子。”
张莺抬眼看他:“为啥?”
“我……”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莺叹息一声,抱着他躺下,趴在他的胸膛上:“怪不得先前说起孩子,你都说不着急要,原来是不喜欢孩子。”
他抿着唇,没有接话。
张莺也不再提,又道:“小琼,你比先前长高好多,我现在都只到你肩头了。”
邓琼抱着她翻了个身,将她的双手扣去头顶,低头咬住她的唇。
她眼看着他,眼眸含笑:“咋了?”
邓琼摇了摇头,松开她的手腕,双臂紧紧抱住她。
她轻轻在他背上抚摸:“小琼,我咋觉得我有点儿弄不懂你了呢?”
“我不知道咋跟娘子说。”
“那等你想好了再说。”
一早,又是在县学里,又是马兰久挡住路。
邓琼抬眸看一眼,要绕远路。
马兰久追上来:“去哪儿?你昨天可是答应了要做我的跟班的。”
“然后呢?”邓琼大步朝学堂里去。
“然后你肯定是得鞍前马后啊。”马兰久追上。
邓琼往自己的位置一坐,不紧不慢整理书本:“我要念书,没工夫鞍前马后。”
“那这算个屁的跟班?”
“我可以跟你去赌场去青楼。”
马兰久眉头一皱:“啥?”
邓琼看他一眼:“不是你自己昨天说的吗?”
马兰久结巴道:“是、是是我说的……”
“不过我没钱,你给我点儿钱,我跟你去。”
“我、我……”
“你什么你?你家不是很有钱吗?不会连这个钱都拿不出来吧?那别人凭啥给你当跟班?”
“屁话!不就是钱?老子有的是!”马兰久说着就要掏银子。
小跟班赶忙拦住:“我们马公子是有钱,但也不能这么给了你,得出去玩的时候才给。”
马兰久反应过来:“对啊,我现在不能给你,走,你跟我一起翘课,你要花多少,我全包了。”
“我的位置这么靠前,我咋逃课?”
“也是?”
“你要是有兴致,我可以下了学跟你一起去。”
马兰久看看两个小跟班,点了头:“那行,那我下学找你,你可别走。”
邓琼不徐不疾将书本翻开:“不走。”
马兰久盯着他看一会儿,转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斜眸看一眼,继续翻阅手中的书本。
下学,后面那几个纨绔还在呼呼大睡,没人喊醒他们,邓琼不去喊,也不离开,继续在座位上看书。
不久,那几个人醒了,恍然抬头,瞧见他还在,大摇大摆走来:“行啊,你小子,没抛下我们先走。”
邓琼收好书本:“走吧,不过去之前,得有人去跟我娘子说一声,就说我去同窗家吃饭,要晚一些才能回去。”
马兰久一副了然的模样:“好啊你,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经人呢。行!就让我这两个跟班去给你家里报信,你呢,就跟我去……对!去青楼。”
邓琼抬步往外走:“青楼有啥好玩的?不如去赌场,那有意思多了。”
“青楼没意思?你去过?”
“没。”
“你没去过青楼,那你说什么没意思?”
“我有娘子,我为什么要去青楼?”
马兰久不好意思承认,他也不敢去,但他挺了挺腰杆:“你懂个屁,你去过一回就懂了,那是不一样的。”
邓琼停步:“你还去不去赌场?”
“去,去。”马兰久也不敢去赌场,好不容逮着一个敢去的,这会儿有点跃跃欲试了。
邓琼又继续往前:“赌场在哪儿?”
“在哪儿你都不知道?那还得看我的,就在前面街上,走!”马兰久轻车熟路领着他到了赌场门口,朝里抬抬下巴,“走?”
赌场里闹哄哄的,还没进去就能听见骰子碰撞声,粗口声,推搡声,稍站近一些,便能闻到里面那股污浊之气。
邓琼抬步,不紧不慢往里面走。
马兰久磨磨蹭蹭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往里面走,还没进门,就被里面的浊气呛得咳嗽几声。
“钱。”邓琼伸手。
马兰久捂着口鼻,把一包银子放进他手中。
他掂了掂,随意选中一桌走去。
赌场里的小二看马兰久衣着不凡,赶忙小跑来:“两位公子是头一回来吧?这外场的人是有些多,吵闹得很,二位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内场,那边人少。”
邓琼挑了挑眉:“好啊。”
小二立即兴高采烈引着他们朝后院走:“两位公子,这边请。”
“客气了,我不算什么公子,我身后这位才是真公子,我就是个跟班的,今天我来就是给他打下手。”邓琼道。
小二回头看一眼,心里有了数:“明白明白,这边请。”
马兰久也骄傲地挺了挺腰。
邓琼眉头稍动,跟在小二身后踏入包间,稍等了马兰久两步,跟着他到了赌桌前。
小二为他们斟了茶,又好一番恭维:“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气派,您稍等片刻,我们这边有专人陪您玩,您是喜欢什么样的玩法儿?猜大小?还是?”
“猜大小猜大小。”马兰久道。
“好嘞,您再等等,我去催催。”小二跑出门去。
马兰久立即好奇左右张望起来,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摸摸那。
“坐。”邓琼拉了拉桌边的凳子。
马兰久回过神来,高兴坐下:“行啊,你小子,还挺有眼力见儿的,来,把茶水给本公子端来。”
邓琼垂着眼,将茶水端去他手边。
他端起,刚品了两口,敲门声响了,陪他们赌钱的小厮从外面进来,摇骰子的小二也进来。
小二举起骰盅,顺畅讲一遍规则,开始摇动骰盅,骰子在骰盅里碰撞,叮叮咚咚作响,最后嘭一声落在桌上,小二问:“大?还是小?”
马兰久抬头看一眼邓琼,见他没啥反应,只好自己做主:“那就、那就……就小!”
对面坐着的小厮道:“那我就押大。”
小二点头,又道:“公子,上筹码。”
马兰久摆摆手,阔气道:“全放!”
邓琼眉梢动了动,将那一整包银子放去桌上,往前一推。
小二和小厮的眼眸也动了动,小二道:“这边的筹码。”
“公子这样大气,那我也不扭扭捏捏了,我也全上。”小厮也将全部的铜钱押上,足足有三吊。
马兰久看着那几吊钱,突然来了兴致,站起身,聚精会神道:“开!”
“那我这就开了。”小二左右看一眼,小心翼翼将骰盅挪开。
“二、一、四……”马兰久皱着眉头,思忖好一会儿,欢呼惊叫,“小小小!是小!快快,把我的钱给我拿过来!”
邓琼被搡了两把,脸上也没什么不满,将对面那三吊钱推回自己这边。
马兰久高兴得很,撸了撸袖子,振奋高喊:“再来!”
“可我这钱都输完了,我这……”小厮一副为难的模样。
小二在一旁打配合:“你看你这,大管家就给了三吊钱,你还全输完了,这客人要继续下一把,怎么办?你没事儿装什么阔?”
“行了行了,也不用吵了,要不换个人来跟我玩也行。”马兰久手一摆,很是大气。
小厮应了声,满脸懊悔出门。
邓琼瞧出端倪,却只当做不知道,等着那两个人演戏,果真如他所料,玩了三把,马兰久赢了三把。
马兰久看着跟前快堆成山的铜钱,春风满脸,笑得合不拢嘴:“这来钱也太快了,我爹还做啥生意啊,不如跟我混得了,再来再来!”
邓琼故意问:“要上多少?”
“那还用说?
全上!”
邓琼眉梢一扬,将所有钱推出去。
马兰久邪魅一笑,自信满满:“我押大,摇!”
他推出所有的筹码,对面第一把输光后就谨慎许多,每回出的筹码不超过三分之一,这一把是最后的三分之一,只要这一把再输掉,对面就又一个子儿都没有了。
骰盅缓缓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对面那位已经满脸赤红,像着了魔一样念叨着小,马兰久脸色稍好些,但像着了魔一样念叨着大。
“三、一、四……小……”马兰久满脸不可置信,“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
邓琼站在一旁没说话,他知道,不用他说话,那两个人自然会配合好。
“您连赢了三把,这一把肯定是故意让我的。”
“就是就是,我看他就是走了狗屎运,公子,要不要再来一把试试?”
“来!”马兰久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往桌上重重一押。
可对面只是押了三吊钱而已,这一把即使赢了,也不能回本。
邓琼知道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他出来已经够久,早就想回了,只是一时半会儿估计还走不了。
马兰久输了那一把后,又连赢了好些把,只是对面出筹码出得谨慎,按照这个局面,到天黑,那一包银子也赚不回来,只要赢不回来,他就不会下场。
邓琼百无聊赖地等着,盘算着一会儿回家后该如何解释,忽然,马兰久的那两个小跟班来了。
“哎呀,可算是找见你们了,我们在外面问了半天。”
“闭嘴!”马兰久正全神贯注看着骰盅,这会儿就算是他爹来吵吵,估计都要挨他两巴掌。
两个小跟班立即闭了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看着。
“大!大!大!是大!是大!哈哈哈哈哈我赢了!我又赢了!”
邓琼瞥一眼骰子,淡淡道:“既然他们两个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再不回去,我家里人要找来了。”
马兰久刚赢一把,把大部分钱都赢回来了,正是高兴的时候,随手抓了把铜钱:“醒醒,去去。”
有钱不收是傻蛋,邓琼伸手接下:“多谢,你们继续玩。”
那一把铜板大概有二三十个,他边往外走,边掂了掂,全放进自己的包里,出了乱糟糟的赌场,大步往回走。
此时太阳还未落下,家里的铺子关了,但院子里还在忙活,升起的炊烟不曾断过。
张莺忙完,正从厨房门出来,瞧见他,惊讶了瞬:“不是说和同窗出去玩了吗?”
“刚才散伙了。娘子,你们吃过饭了吗?”
“吃完了,明天要用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张莺说完,忽然反应过来,“你还没吃饭?厨房里还有,我给你热去。”
邓琼摸了摸包里的铜板,跟着她往厨房走。他想把这些钱给她,但又怕她问起,到时不好解释。
“傻站在那儿干啥呢?快把包放下,洗洗手来吃饭,锅里的火没熄,菜都是现成的,很快就好。”
“好。”邓琼快步走回卧房,左右看一圈,将二十几个铜板放进书架的装饰花瓶里,又快步出门。
张莺已经舀好水了:“来,洗手。”
邓琼心虚眨眨眼,快速恢复神情,接过水瓢洗了手,自己去拿碗筷。
“我听你的那两个同窗说的,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吃晚饭了呢,咋又回来了?”
“本来是要在外面吃的,但在外面逛了会儿,看着天色不早了,就回来了。”
“去哪儿玩了?”
“也没去哪儿,就是去街上逛了逛。”
张莺点点头:“行,你慢慢吃。”
邓琼也点点头,端着碗往嘴里扒饭。张莺没再问什么,这事算是过去了,他彻底松了口气,至于那几个铜板,以后再找机会给出去就行。
第二日,他再去县学,没人拦他的路,马兰久那几个人快上课了才来,一来就倒头大睡,一睡就是一整天,他终于清静不少。
下午放学,那几人还在睡着,他收好书本,神清气爽出了县学。
隔日一早,他坐在自己位置上看了好一会儿书了,马兰久带着两个小跟班来了,往他跟前一坐。
“诶?昨儿下学我咋没瞧见你?”
“回家了。”
“你回家了?你不知道等等我们几个?”
“我看你们睡得香,没忍心叫醒你们。”
“哦。”马兰久思考一会儿,又道,“今晚,跟我一块儿走。”
邓琼不紧不慢问:“去哪儿?”
马兰久左右看一眼,凑近一些,小声道:“赌场啊,还能去哪儿?你前天走得早,你不知道,我后来连赢了好多把,就差一点点,就能把本钱赢回来了。”
“今天没空。”
“啥?”马兰久眉头一皱。
邓琼看着书本,道:“夫子昨天布置了课业,过两天就要检查,我得好好准备。”
“什么玩意儿?我们这种人是不读书的。”
“我要是检查不过,被家里人逮到,发现我去赌场,你也逃不了。”
马兰久一噎:“行,你没空就算了,我自己去就行,不过我可是跟你说,今天我这两个小跟班也要下场的,要是赚到了钱你可别嫉妒。”
邓琼抬眸:“都是兄弟,兄弟赚钱,我嫉妒什么呢?”
马兰久一愣,在他肩头拍了拍:“好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挺讲义气,行,你啥时候有空了,咱们再一块儿去,也不急这一两天。不过,夫子检查课业,你可得帮我们糊弄过去。”
“那当然没有问题,你们就安心去吧,这里有我给你们守着。”
只要他们几个能把钱输光,再欠一屁股债,帮忙作弊算什么?他一点儿不在意。
只是这几个人盯着,他还是偶尔得抽一两天跟着过去,就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激情澎湃。
赌场的人陪他们玩了一个多月,他感觉到要收网了,想着法儿找借口不去。
果然,没多久的一个早晨,他没等到那三个人来上学,他们估计屁股都被家里人打开花了,他一想到就觉得神清气爽,读书都更有劲儿了。
第64章 东窗事发
“爹!爹!别打了!别打了!”
“不打你不长记性!书书不好好读,天天就知道鬼混,年年考考不中一个秀才,这就算了,如今还跑去赌场赌钱,欠了一屁股债,人家都找上门了!”
马掌柜拿着鞭子,恨不得把马兰久屁股打开花。
马兰久被五花大绑在板凳上,跑也跑不掉,挡也挡不住,只能伸着个脖子嚎:“爹,爹,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晚了!我今天不把你打得皮开肉绽,你就不能长记性!”
“爹!我还要去上学呢……”
“这会儿想到上学了?平时好说歹说不愿意读书,眼见着要挨打了就变勤奋了?你以为老子那么好糊弄的!我打死你!”
马兰久屁股都被打烂了,疼得嗷嗷直叫,没多久疼晕过去。
马掌柜深吸一口气,扔了手中的鞭子,朝马兰久贴身的小厮问:“他再胆大妄为,一向是不敢去赌场的,是谁带他去的!”
小厮吓得哆哆嗦嗦:“老爷,少爷他平时就跟那几个人在一起多一些,其余也没别人了啊。”
“去把平时跟他在一起混的那两个小子叫来!”马掌柜回头看一眼昏死过去的儿子,又道,“再叫人去请个大夫。”
不过多久,马兰久的那两个小跟班被叫到马家,战战兢兢站在堂屋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说,你们谁唆使兰久往赌场里去的?”
“马老爷,我们哪儿敢啊?我们也输了钱的,还输了不少……”
“我就不信了,从前都没去的,这好好的,是光天化日之下有鬼带你们去的?!”
小跟班咽了口唾液:“这可不是见鬼了吗?我们家里本来条件就
不好,又输了这么多,要不赢回来,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你们两个蠢货!你们和兰久一样,是被那赌场做局了,你们看不出来!”
“啊?不能吧?”
马掌柜看着他们两个,气得在原地走来走去:“你们赶紧给我好好想想,你们到底是怎么进的赌场!第一回 是谁领你们进去的!”
“我、我……”小跟班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第一回 、第一回……第一回我们没跟马公子一块儿进去,我们是先去了邓琼家。”
马掌柜神色一凛:“去邓琼家做什么?”
“马公子要和邓琼一块儿去赌场,邓琼怕他家里人担心,让我们去跟他家里人说,他是去同窗家玩儿了。”
“是邓琼叫兰久去赌场的?”
“也不是。”小跟班犹犹豫豫开口,“您不是叫马公子跟邓琼多交往吗?公子就去找了邓琼,可邓琼爱答不理的,公子就生气了,就一直找邓琼麻烦,让邓琼一起去赌场青楼,邓琼这才跟着去的……”
马掌柜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这个蠢货。”
“马老爷,是邓琼有啥问题吗?他不能是赌场的人吧?其实他不常跟我们一起去的,说是要准备课业,只是偶尔去过几次,去了就帮马公子端端茶倒倒水啥的。对了,他家里条件好像也不咋地,一个铜钱都拿不出来,从来没下过注……”
这话一出,马掌柜哪儿还不能确定?就是这个邓琼!气不过兰久找麻烦,故意引诱兰久去的!
马掌柜捏了捏眉心:“你们欠了多少钱?”
“十几两……”
“这十几两我借给你们,你们给我写个欠条,往后慢慢还。你们要帮我盯好兰久,再让我发现你们去赌场,我一个也饶不了!”
“多谢马老爷!多谢马老爷!”
“带他们去写欠条。”
马掌柜安排好这两个人,又叫来管家,在管家耳旁悄声叮嘱几句,管家连连点头,立即匆匆往外去。
下午,铺子里的东西快卖完了,张莺和王桩子换班,回到后院,准备第二天需要的东西。
她刚挽起袖子,要将新买的一批果子洗干净,后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栓子,你去看看。”她吩咐一声。
自他们做生意后,经常买些货品,有的买的量大,都是卖家亲自送上门的,敲门声也没什么稀奇,王栓子应一声便快步跑去。
“老大,不是送货的,是找姑爷的。”
张莺皱了皱眉,擦了把手上的水,疑惑走去:“你找邓琼啥事儿?”
“夫人好,我是鸿运庄的小厮,这份礼物是送给邓公子的。邓公子先前光顾过我们鸿运庄,这是给老顾客的一点儿心意。”
张莺看着小厮手中的点心,皱了皱眉:“鸿运庄是什么地方?”
小厮笑着答:“是东街上的个赌坊。请您将这份礼物转交给邓公子,便说,我们鸿运庄欢迎公子再次光临。”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张莺沉着脸接过那包点心,将门紧紧关上,把点心重重往桌上一放。
王栓子瞧见不对,小声试探:“老大……”
“干你的活去!”张莺低骂一声。
王栓子吓得一抖,赶紧埋头拿起盆里的果子继续洗削。
张莺沉着脸沉默许久,挽起袖子,往地上一蹲,也忙活起来,只是那些果子遭了大罪,还没削,就被搓得掉了皮。
王栓子大气不敢出一声,心里只后悔,自己咋没学会记账,不然这会儿也不用在这儿担惊受怕,还不知道要害怕到啥时候。
张莺折磨完那些果子,又去折磨锅铲,铲子哐哐戳在锅底,王栓子听着都怕锅被捅破。
前面铺子关了,王桩子兴致冲冲走来,刚要说话,被刺耳的锅铲声打断。
他拽拽王栓子的袖子,小声问:“这是咋了?你惹老大生气了?”
“我哪儿有那本事,是姑爷。”
“姑爷咋了?”王桩子左右转一圈,“不是还没回来吗?”
王栓子把他往外拉了拉,在他耳旁小声道:“姑爷好像进赌坊了,刚刚赌坊的人都找上门了!”
“啊?”
“哥,你小声点儿,老大都生了一下午的气了。”
王桩子皱了皱脸,看一眼天色,拉着栓子走得更远一些:“人估计要回来了,咱们赶紧站远一些,免得一会儿误伤我们俩。”
邓琼一进院门就看见他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没好气道:“你们俩干啥呢?”
厨房里的张莺听见声音,将锅铲哐啷一扔,拎着那包被扔碎的点心出了门,瞥他一眼:“去里屋。”
邓琼当即就觉得不对,皱着眉朝王桩子他们看去,想要从他们那里获得点儿信息,可这两人一见他看来立即就躲去柱子后面。
他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握着挎包的带子,跟着进了门,停在里屋门口,瞧着同样停步的人,小声唤:“娘子……”
“进去。”张莺瞅他一眼。
他咽了口唾液,脑子飞速转动着,缓步跨进门,将挎包放下。
张莺一脚将门踢上,将点心重重放在他的书桌上,那本就有些破烂的纸包彻底散开,露出里面残碎的点心。
他提起一口气:“这是咋了……”
“这是赌坊给你送来的,欢迎你下回再去!”张莺瞅着他,怒吼一声。
“我、我……”他磕磕巴巴,眼睫飞闪。
“好啊你!我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弄错了,现在看来是一点儿没错!”张莺闷了一下午的气全涌上来,转头就抽出鸡毛掸子,直往他身上招呼,“我叫你赌!我叫你赌!”
他指尖还扣着书桌,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动不动,鸡毛掸子透过轻薄的夏衣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
张莺看他这副默认的模样,更是来气,下手更重了:“你是把我的话全当成耳旁风了!我说没说过不许去赌!说没说过!”
“说过……”他看着门,眼神有些失焦,他在想,自己赌和使诈骗别人赌,哪个更严重一些。
“说过你不听?这才来城里几个月?你就不学好去赌钱!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没……”
闷响声一声接着一声,那根鸡毛掸子几乎要被打秃,鸡毛打得满屋都是,飘散在卧房里。
张莺没等到他的解释,打累了,心也累了,将鸡毛掸子往桌上一拍,别着脸坐在椅子上,强忍着眼泪,沉声道:“和离。”
他眼睫动动,恍然回神,着急忙慌解释:“我没、我没赌钱。”
张莺抬头瞪着他:“那你去赌坊干啥!你没去赌钱人家能找上门来?”
他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我真没赌钱,是马兰久,他非要我跟他去赌场,我不去,他就找我麻烦,我只能跟他去。我真的没赌钱,我手里都没钱……”
张莺盯着看辨认片刻,又问:“你说的都是真话?”
“我说得都是真话。”邓琼薄唇颤抖得厉害,伸手要拉她,“娘子,我没赌钱,我不和离……”
她一把拍开他的手,朝外喊:“王桩子!”
门外的王桩子打了个激灵,后悔在外面听热闹。
“王桩子!你进来!”张莺又喊。
“哎!哎!来了来了。”王桩子推开门,快速往里看一眼,又快速收回眼,“老大,有啥事儿吩咐吗?”
张莺垂着眼,朝邓琼问:“你去的那个赌坊在什么地方?”
邓琼红着眼看着她:“东街的第一家。”
她忍不住,滑落一串泪,又抬手抹去,低声道:“王桩子,你现在就去,去打听清楚,邓琼到底有没有在那里面赌钱。”
“我这就去!”王桩子拔腿就跑。
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沉默片刻,邓琼又缓缓伸出手:“娘子,我真的没有赌钱。”
“别碰我!”张莺又一把拍开。
刹那,邓琼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真的没有去赌钱,我真的没有赌钱……”
张莺别开脸,抹了抹眼泪,低声道:“不用你解释,等王桩子回来就知道了。”
连屋外都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哽咽声,这一回他真的没装,他是真的害怕,但跟前的人背对着他,一下也没回过头。
黄昏时分,王桩子跑回来,气喘吁吁道:“老大,我回来了。”
张莺又抹了抹眼泪,抬眸看去:“咋说?”
“我问过了,姑爷、姑爷他是去过赌场,是一个多月前,跟马家的公子一起去的。”
“说重点,他有没有赌钱?”
“赌坊的人说,姑爷他就是马家公子的跟班,给马家公子端端茶水啥的,还说姑爷看着就是一副寒酸样,估计兜里也掏不出钱……”
“娘子……”邓琼又唤。
张莺打断:“你出去吧。”
“哎!”王桩子瞥一眼邓琼红肿的眼眸,飞速跑出去。
邓琼抿了抿唇,缓缓挪动几步,慢慢抬起手,放在张莺的手臂上,小声道:“娘子,我真的没有赌钱。”
张莺瞳孔微动,起身要去拿药。
邓琼一下慌了,紧忙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娘子!娘子!我真的没有赌钱!我是陪马公子去的!我知道他们赌坊里的人会给客人下套,我不会赌钱的!”
她只是想着落在他身上的那些伤,没有细想这话,轻声开口:“那我刚才打你的时候,你为啥不解释?”
邓琼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立即改了口:“我虽然没赌钱,但我的的确确是进了赌坊,我记得娘子的话,我怕娘子不要我了。”
张莺掰开他的手,缓缓转身:“那个马兰久一直欺负你,你咋不跟我说?我好去找他麻烦。”
“都是同窗,闹翻了也不好,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能什么事都让娘子给我解决。”
张莺轻轻卷起他的袖子,露出他白皙手臂上的红色伤痕:“疼吗?”
“不疼。”
“都肿起来了,还说不疼。”张莺拉着他坐下,拿出药膏往他伤痕上抹,“我下手太重了。”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的指尖,轻声道:“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去赌坊,娘子也不会这么生气。”
“我原本就一肚子气,你还一动不动的,也不解释一句,我就更来气了。”
“都是我不好。”
“把衣裳脱了,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他手一伸,就把上衣全褪去,扔在一旁的桌上,露出胸膛、腰间纵横交错的红痕,有的严重一些,带着点点血丝,几乎要破皮。
“不能碰水了。”张莺紧皱着眉头,指尖沾上药膏,轻轻抹开,“我手重不重?疼不疼?”
“不疼。”邓琼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只聚精会神看着他的伤。
忽然,他靠近,触碰她的脸颊。
张莺抬眸,悄声问:“咋了?”
他看着她,又触碰她的嘴唇。
张莺眨眨眼,又悄声问:“咋了?”
他扶住她的后颈,慢慢含住她的唇,轻轻吮吸。
天还没有黑,晚饭也还没吃,可张莺刚才打了人,现在只担心他的伤。
“你慢点儿,别碰到伤口。”
他没说话,将她打横抱起往床边去,嘴还贴在她嘴上。
张莺有些惊讶,邓琼竟然都能这样抱起她了,她才知道。
“小琼,放我下来,你手上还有伤。”她落在地上,将床帐子放下,悄声道,“你坐好。”
邓琼双手撑在身后,乖觉坐在床沿上,抬眼看着她。
那双眼哭了太久,带着浅浅的血丝,蒙上一层水雾,她不敢多看,只是垂着眼轻轻散开他腰间的系带。
“你都能抱得起我了。”
“娘子没发现我结实许多了吗?”他一只手在身后撑着,一只手扶住她的腰,“自来了城里,伙食越来越好了,也没什么重活要干,就结实许多。”
张莺摸摸他的脸,垂眼看着他:“你以前挨打身上都是紫一块青一块的,现在有肉挡着,所以都是一条条的红痕。”
他弯起唇:“所以没多疼。”
“对不起,我不该打你,就算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和离就是了,我也不该打你。”
“娘子可以打我,但不能跟我和离。”
“别去赌坊了,我那会儿真的很难过,你要是真的赌钱了,不论咋样我都要跟你和离的,就算是舍不得,也要跟你和离。”
“我再也不去了,不论是什么原因。”他眼眸垂了垂,低声道,“娘子,我想吃。”
张莺抹了抹模糊的双眼,解开背后的系带,将小衣扔去一旁,挺着背往前送了送:“喏。”
他扬起唇,抬眸看她一眼,一口叼住。
他猜,眼下无论他提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方才那些恐慌烟消云散,他嘴里一只,手上一只,弄得人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悄悄抬眼看过,她咬着唇满脸绯红,显然是受不住,可一回也没推拒。
他忽然有个坏主意。
“娘子,让我来,好不好?”
“好,那我起来。”张莺终于得以喘息,搂着裙子要往床上躺。
邓琼拉住她的手腕:“站着就好。”
“站着?”
“扶着床。”邓琼一手拉着她的手往床架子上放,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握住她的腰。
她蹙着眉回头:“这能站得稳?”
“能。”邓琼说着已扣住她的腰,将她按住,“疼吗?”
她收回目光,紧紧抓住床架,艰难道:“还好,不疼。”
“娘子,腰弯下去一些。”
“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我自己想的。伤口上抹了药,这样不会蹭掉。”
张莺没话说了,将腰往下塌了塌。
邓琼翘起嘴角,将她扣得更紧了些。
这样也好,床不会叫,但她忍不住咬喊,忍得指尖都失了血色,身后的人倒好,一点儿都不顾忌,该出声就出声,还斜斜站着,将床帐撑起半边,一会儿落下一会儿撑起,黄昏的日光明明灭灭,跳跃闪烁。
很快,她就被怼到了架子旁,整个人都倚在架子上。再重的伤也不能这样撞吧?她终于受不了,低声喊:“不行,我站不住了。”
邓琼正在兴头上,脱口而出:“那趴着。”
她皱着眉回头望。
邓琼立即往回找补:“免得蹭到伤口。”
“哦。”张莺看他一眼,抱着裙子趴好。
“娘子,你不喜欢这样吗?”他嘴上问着,身上动着,互不影响,“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没,我就是觉得这个动作怪怪的。”张莺抿了抿唇,又道,“算了,我从前要你咋样你就咋样的,你喜欢就继续吧。”
“不能只有我喜欢,娘子要是不喜欢,就不这样了。”
她转头看着已经俯身过来的人,嘟囔一句:“你说的和你做的可不一样。”
邓琼忍不住轻笑。
低低的笑声像羽毛轻轻飘摇,缓缓落在张莺的耳朵里,她总觉得他应该才是一只黄莺鸟,轻笑几声就能让人沉醉。
“这样很深,你别太用力,会疼。”
“好,我会轻轻的。”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忍不住大口呼吸,情到浓时,几乎喘不过气。
邓琼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声有些怕了,紧忙松了手将她抱在怀里:“娘子,是不是不舒服?”
“还好,这会儿好些了。”
“那就好,那就好。”邓琼双臂收紧,吐出一口浊
气,“我怕你喘不过气。”
张莺渐渐平缓呼吸,抱住他的手,笑着道:“叫你轻一点儿,你不听。”
“我错了,娘子,我错了。”
“别怕,也没啥事儿,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还没吃晚饭呢。”
“我也去。”
“你就别去了,你身上的伤挺重的,刚刚又出了一身汗,赶紧擦擦,千万别发炎发热了。”
说话间,她已经穿好衣裳,大步往外去了,一点儿都不像有事的模样。
邓琼看她出门,才找了帕子龇牙咧嘴将伤痕上的汗渍擦去,重新涂上一层药。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小时候王大芬打他,他心里总是恨的,长大一些后虽然不恨了,但也是厌恶的,可今天,他还挺高兴的。
张莺端着饭菜进来:“他们都弄好了,来吃吧。”
邓琼弯了弯唇,从身后抱住她,双手在她小腹上抚摸。
“咋了?”
“没,就是觉得肚子这里很软。”
“赶紧吃饭,吃完再摸。”张莺看一眼他身上的寝衣,“药抹好了?”
“抹好了。”
“那就好。晚上早点睡,今晚要是没事,问题就不大,要是晚上发热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人好不容易结实点儿了,要是又因为她大病一场,她真是要内疚一辈子了。
张莺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瞧见人好生生地起床上学,才松了一口气。
将人送到县学门口,她没往回走,寻人打探到马家,敲响马家的门。
第65章 傻相公
“你是?”
“我是来寻马掌柜的。”
“您稍等片刻,我先进去通传一声。”门关了,没多久,开门的人又跑回来,“您里面请。”
张莺点头,跟着人往里走。
“我们老爷不在家,不过很快就回来,您在这里喝些茶水,稍等片刻。”
“多谢。”张莺早跟王桩子交代好了,眼下也不着急回去,接过茶水在堂中落座。
她端起茶水,刚喝了两口,门外突然来人了,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子,看着有些眼熟。
“诶,你不是那个那个……”
张莺一下想起来,站起身质问:“你是马兰久?”
马兰久咽了口唾液,捂着后腰后退一步:“咋了?”
“也好。”张莺站起身,她来找马掌柜也是为了谈马兰久的事,跟马兰久说也是一样的,“就是你拉着邓琼去赌坊的?”
马兰久磕磕绊绊道:“对、对啊,怎么了?”
“怎么了?你这个不学无术的烂人!你自己烂泥一滩就算了,还要为难别人,还要拉别人一起下水,脸皮比城墙还厚!”
马兰久经常和人拌嘴,可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骂,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傻傻愣在原地。
“我要是你爹娘,我想到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我半夜都会气得睡不着,你给我记住了,我这回没揍你,不是我怕你,你要是再敢找邓琼的麻烦,我必定把你打得亲爹都不认识!”张莺说完转头就走。
马兰久醒过神来,追上去两步:“你就是泼妇!”
张莺一转头,怒目斜视:“你再说一遍!”
“说、说……”马兰久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张莺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马兰久看着她的背影,才小声嘀咕一句:“就是个泼妇!”
“如何?”马掌柜忽然从一旁冒出来。
马兰久吓得往后一跳:“爹!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觉得这个张姑娘如何?”
“长得还行,但脾气也太大了些,真不知道邓琼在家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你觉得让她嫁到我们家如何?”
“你想让她当我后娘啊?这不合适吧?人家都成亲了。”
马掌柜不徐不疾道:“成亲了又如何?也能和离。不过,不是让她给你当后娘,是让她给你当娘子。”
“啥?!”马兰久差点儿蹦起来,“她都成过亲了,我还是个黄花大小伙子呢!”
“十里八乡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姑娘了。”马掌柜感慨一声,瞥他一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让你娶谁你就得娶谁,再敢多言,让你屁股再开一回花。”
马兰久捂着屁股,欲哭无泪,那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他嘛。
他往后真不敢去找邓琼麻烦了,不是怕张莺,是心虚,他就算是再不要脸,也不好意思干惦记别人媳妇儿的事儿,但他爹认定的事,他也没办法。
张莺担心他又去欺负邓琼,时不时还要问邓琼一句。
“那个马兰久最近有没有找你麻烦?”
“没,听说他先前被他爹打了顿好的,如今是消停多了,不仅没来找我麻烦,都没来找我说过话。”
“那就好,他要是还敢去影响你,我饶不了他。”张莺边给他盛汤边道,“自打来县城就没回去过,快中秋了,到时候咱们回去过。你们兄弟俩看看到时候谁留在这儿看半天的铺子,中午再回去。”
王桩子满嘴吃得都是油,立即抬头:“我和栓子都行,我们家里也没啥事儿,你和姑爷只管去。”
“行,到时候你们看看铺子有没有啥可以拿的,也拿点儿回去,就当是孝敬家里的老人了。”
“老大,你真好,嘿嘿。”
邓琼不动声色瞅他一眼。
张莺没瞧见,只是笑笑:“快吃吧,吃完还要去干活。”
铺子里卖的点心零嘴都要提前一天准备好食材,每隔一段时日还要把不好卖的下架,上架些新品类,总得来说每天都走得忙,自开张以来就没歇过。
又忙活一天,铺子里的东西要卖完了,她照旧让王桩子守着,自己去准备下一天的食材。
刚要往后面去,铺子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是张家的铺子不?”
她转头看去,瞧见大嫂陈氏:“大嫂,你咋来了?进来说话吧。”
陈氏满头是灰,脚下是土,肩头扛着锄头,不好意思道:“我这满身是灰,就不进去了。”
“没事,快卖完了,也准备关门了。”
陈氏摆摆手,还是站在门外:“我来没啥事儿,就是你们出来后就没回去过,爹娘让我来问问,你们中秋回不回去,家里好有个准备。”
“回肯定是要回的,准备就不用了。”张莺从柜台包了些点心,走去她跟前,塞进她手中,“还没吃饭吧,拿着吃。”
陈氏不肯收:“那咋好意思?我听人家说了,你们这铺子里卖的东西不便宜,这么给了我不好。”
“不打紧,这会儿也没啥人了,你不收也是我们自己吃了,拿着吧。”
陈氏干了一天的体力活了,还真是饿了,看着那包零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行,那我收着了。老三呢?他还在念书吗?”
“嗯,他还得一会儿才回来。大嫂要是有空闲,不如留在这儿一起吃个晚饭吧。”
陈氏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一会儿还有活儿要干。我就是许久也不见老三了,问一句。”
“他挺好的,又长高些了,结实些了,这一阵子也没生过病。”
“那就好。”陈氏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忙吧。”
张莺往外送了几步,看着那个佝偻的瘦小的背影,叹息一声,又回到铺子里。
他们是很久没回过村里
了,但她爹、邓琼他爹娘都还在村里,中秋这样的节气不回去一趟不合适。
中秋那日,张莺头一天就收拾好了东西,一早就跟邓琼搭了车往村里去,快中午时才到家,张钊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听人捎信儿说你们要回来,我一早就去杀了条鱼,尝尝,新不新鲜?”
“新鲜,好吃!”
张钊笑着往她碗里多夹了几筷子:“好吃就多吃点儿。”
“谢谢爹。”张莺双手举着碗接下,又道,“爹,晚上我跟邓琼要去那边的。”
“好,早点儿去也好,你们是好久没回去了,我这边还好,反正家里有牛有车,想你们了牛车一赶就去了,那边不回去不合适,人家要说闲话的。”
“知道了,我们下午就过去。”
家里也没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稍稍帮着收拾收拾,提着东西便往邓家去。
大妮二妮在门口晃来晃去,瞧见他们,飞快跑来:“小叔叔!小叔叔!”
院子里的人听见声音,纷纷迎出来:“哎呀,真是老三和老三媳妇儿回来啊,手里还提着不少东西呢,二嫂子!快叫人去接两步啊。”
王氏匆匆跑出来,一眼瞧见他们手中的东西,垮着的脸缓和不少:“老大媳妇儿,你去接两步。”
“哎!好!”陈氏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快步跑来,“老三,老三媳妇儿我来拿吧。”
张莺瞥一眼王氏变化无穷的脸,皱了皱眉,将东西交给陈氏,小声问:“家里咋来了这么多人?我看大婶三婶都来了。”
陈氏小声答:“不止,几个姨子舅舅也来了。”
刚说完,三婶子抱着二伢就过来了:“等你们回来真是不容易啊,我们一早就来了,这会儿才等到人,快进门吧。”
张莺看她一眼,笑着往里走:“今天家里好像挺热闹的啊。”
“那可不是?原本老三考中秀才那天就庆祝庆祝的,不成想你们那么快就搬去城里了,也没来得及,今天刚好是中秋,听说你们要回来,我们不就都来看看。”三婶子指着堂屋里的一堆礼品,“瞧瞧,这可都是给老三的。”
几个姨也走过来:“是啊,老三现在可是大忙人了,想见上一面可不容易。”
“二姨哪儿来的话?”张莺拉着邓琼坐下,朝外面喊一声,“大妮二妮,把小婶婶带回来的东西拿来,给几个奶奶姥姥分分。”
婶子和姨也都坐下,三婶子把上回来过的邓俊也拉过来:“俊子,多跟你三哥哥学学,瞧瞧人家,头一回考,就考中了,往后你二伯二婶子可就要跟着你三哥哥过上好日子了。”
“只是考上秀才而已,离过好日子还远着呢。”张莺不紧不慢应对。
“侄媳妇儿还是谦虚了,那谁不知道你在城里开了个铺子,生意可红火了,一个月能挣不少银子吧?”
“三婶子这话是说笑了,铺子是我爹出钱弄的,不算是我开的,一个月刨去房租人力,也挣不来几个钱。”
三婶子一副不信的模样,又道:“你看你们现在都出息了,在城里过上好日子了,那也不能抛下你们爹娘不管不是?啥时候把爹娘接去城里跟你们一起享福啊?”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她苦笑道:“唉,哪儿有啥享福啊?我们这都是外表看着光鲜,实际的苦那谁能知道呢?不说邓琼念书要花的钱,就是米面菜油现在都得自己买,不像在村里还有田,这个铺子也将将能养活我跟邓琼而已,公公婆婆去了也只能跟我们一起受罪,还不如在家呢。”
“这样啊……”谁都知道城里念书要花不少钱,三婶子也明白这个理,可毕竟是做生意的,再咋也比他们在家种地强。她在心中盘算一番,只道,“那让你们爹娘去帮帮忙也成啊。”
“这咋好意思?说接去享福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王氏一直侧耳听着,这会儿耳朵都竖直了。
“不过,还是那话,眼下还享不了啥福,那就是个租的铺子,邓琼要是运气好能考上举人,到时还得去州城里,这奔波来去的真是享不了什么福。”
“那倒也是,你们也不容易。”三婶子应和一句,又道,“但去了州城也得做生意不是?你们看看俊子,他年轻力壮,有的是力气,让他去给你们干活,你们看看咋样?”
邓俊被拉着往前走了几步,腼腆站在人群之中。
张莺抬头,打量他一番,道:“俊子弟弟年纪还小,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去我那儿干苦力恐怕会耽搁他的前程。不如趁年龄还小,学一门手艺,往后也好有个保障不是?”
“是这个理,但……”
“三婶子。”邓琼突然开口,“我瞧着俊子也不比我们差在哪儿,我能考上,对面雷家的能考上,要是俊子去读书,说不定也能考上。”
三婶子眼睛一亮:“真的啊,我们俊子真能考上?”
“天赋都是一样的,看个人努力。”
三婶子已经开始幻想考上后的好日子了,听说这回村里给考上的秀才奖了不少的钱和东西呢。
“俊子,听见你三哥哥说了?明儿就去念书去,好好努力,有啥不懂的就来问你三哥哥,他有经验。”
邓琼差点儿要骂人,他唆使他们去读书,就是不想被纠缠上。他早看这个邓俊不顺眼了,再让这人去家里帮忙,那还得了?
“三婶子直接带俊子去村塾就行,村塾的严夫子很好,有什么问题,严夫子都会跟你们讲清楚的。”
“好,好,我先把你侄子抱回给你二嫂啊,孩子出来太久,也该喝奶了。”三婶子说着要抱孩子走,却把邓俊也拉上了,她简直迫不及待,现在就要家里那口子商量。
王氏一直盯着这边看,见三婶子走了,赶紧也把邓琼拉走,小声教训:“你让他去读书干啥?他要是考上了,你三婶子那不得尾巴都翘上天去?”
张莺皱着眉道:“读了也不定能考上,考上了又能咋?你咋老是这么关心别人家的事儿?把心思用在自己身上不成?”
王氏一噎,也不敢跟她小声叫板,只低声道:“那我还不是怕三儿被比下去了……”
“比比比,有啥好比的?人家就是一夜暴富了,也跟我们没关系。”张莺瞅她一眼,拉着邓琼往西侧屋去,“走,去歇一会儿。”
王氏紧忙又跟上:“你们放心,屋里都收拾好了,今晚有你们睡觉的地方。”
“不是说给大妮二妮住了吗?”
“是给她们住了,但你们这不说要回来吗?给你们腾几天。”
张莺握着门把手:“行,那你去招呼客人去吧,我们去收拾收拾。”
王氏咂了咂嘴,往后退了几步。
张莺拉着邓琼进屋,反手就将门关上,一点儿情面都没留。
“今天人真不少,外面真是乱糟糟的,我们一会儿……你抱着我干啥?”
邓琼站在她身后,双手环抱住她的腰,下巴放在她的肩上,轻声道:“邓俊他一表人才?”
“你又乱吃什么飞醋呢?”她笑着要转身。
邓琼没松手:“是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我那就是客套的话,难不成我还要当着人家的面数落人家啊?”
“那是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张莺掰开他的手,转手捧住他的脸:“那当然是你最好看,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看的。”
“那我哪里比他好看?”
张莺的指尖轻轻在他脸上点着:“嘴巴,鼻子,眼睛……哪儿都比他好看。”
他一口含住她的唇,用力吮吸两口。
“咋了啊?”
“没。”他紧紧抱住她。
张莺贴在他的胸膛上,也紧紧环抱住他:“相公,傻相公,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啊。”
他弯着唇,浑身的毛都顺了,挺直的骨头全软了,轻轻靠在她肩头:“娘子,我也只喜欢你。”
“坐着歇歇,一会儿还要出去应付那些人呢。”张莺拉着他坐下,“这屋子收拾得还挺干净,被子好像都是新的,我看比我们成亲那会儿弄得还好呢,你娘可真会看人下菜碟。”
“嗯,她就是看我们现在过得好了,才这么大方,要放在从前肯定没这样的好事。娘子,就算是将来能考上举人,咱们去州城了,也别带上他们。”
“那肯定的,就是你要带,我也不能同意。”张莺道,“一会儿出
去,你那些叔叔婶婶肯定又要说什么把他们家里人塞到咱们铺子的话。”
“不用管,就说是爹的铺子,我们做不了主,让他们去跟爹说去。”
“我知道,我就是怕你心软。有些话我不该说,但你那些亲戚实在是做得不咋光彩,平时也不见他们上门,你考上秀才了,他们倒是殷勤了,你要是因为他们这样就心软了,我真要气死。”
邓琼窃喜,他在她心里原来是这么善良的人,又害怕,万一哪天被她发现,他根本没这么好该怎么办?他不能让她察觉。
“娘子,我明白,我只听娘子的,娘子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也觉得他们挺坏的,再说,干活要亲戚来也不好,说,说不得,骂,骂不得,哪里有干活的样子?”
“对,做生意最忌讳招亲戚,咱们铺子卖得好都是口碑好,真要招来不好好干活的,那可全毁了。”张莺笑着摸摸他的脸,“其实我今天说的是唬他们的,就算是我们真要去州城,这个铺子也不能关,好不容易开起来的,让王桩子他们来管也行。”
他虽然不算喜欢王桩子和王栓子,但也觉得他们俩更值得信任。他点点头:“好,我也觉得交给他们好。”
“我还以为你又要乱吃醋呢。”
“只是铺子交给他们,又不是娘子交给他们,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张莺笑着摸摸他的头:“你知道就好。”
“小叔叔!小婶婶!”大妮二妮在外面敲门。
张莺怔愣一瞬,低声道:“肯定外面的人等急了,叫我们出去说话,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