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再来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指望他们能改,那是不可能的,娘子,往后我们走得远远的,不和他们相处就好。”
“也是,就是可怜了家里的娃儿们,还要过这样的日子好些年。”
“娘子不心疼我吗?我也在这样的家里过了好多年呢。”
张莺想反驳,她原先也觉得王氏偏心邓琼,可渐渐地才发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邓琼除了活儿干得少些,也没得到什么优待,活干得少,还是因为邓琼身体不好。
她点点头:“是,但咱们这不就快走了嘛,你看现在都要十一月了,再有三个月咱们就去城里考试了,到时候咱们就住城里了,他们更是管不着我们了。”
邓琼弯起唇:“嗯。”
“你这段时日就好好念书,别想别的,我看你二嫂也快生了,估计她也能消停点儿,你也先别跟她怄气了,等她生完,咱们再收拾她。”
“好,我都听娘子的。”
“走,上学去!”
下过几场雨,天更冷了,地里的麦子都探出点儿头了。
老二媳妇儿生了,又是个大胖小子,邓家上下都快高兴坏了,马氏的腰杆好像挺得更直了,抬着个下巴,吆三喝四,一会儿使唤这个,一会儿指派那个,唯独张莺,她不敢命令,但都是鼻孔看人,傲气得很。
张莺一天到晚忙着出去挣钱呢,哪儿闲工夫管她咋看人?都没将她放在眼里,只是晚上能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吵得人有些睡不成。
“原来养孩子这么费事儿啊。”张莺叹息一声,将帘子又拉了拉,指望着这粗布能将声音遮一遮。
邓琼眼眸动了动,轻声道:“娘子要是觉得麻烦,咱们可以不要孩子的。”
“哎呀,我知道你身体不好,得休养,我这些天不也没和你弄,你放心吧,你不想要,我不会强迫你的。”张莺按照他躺下,“这会儿动静小了,赶紧睡吧,这会儿不睡,一会儿又睡不成了。”
他抿抿唇:“娘子要是想要,我也行的。”
“行了行了,睡吧,我也要睡了。”张莺闭上双眼。
邓琼看她一会儿,也只好闭上眼。他也不是不行,但往常冬天他都会大病一场,虽然今年到现在都没动静,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明年第一场考试在二月,到时天还不会完全暖和起来,得有一副好身子骨去应对,他等了这么久,忍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不能因为身体原因失利。
不知睡了多久,他隐隐感觉炕好像在动,迷迷糊糊睁开眼,朝身旁的人看去,就着微弱的月光瞧见她脸上的潮红,随后低低的喘息声也从耳道钻来。
邓琼眉头一皱,一把掀开被子,瞧见她曲起的双腿和挂在腿上的衬裤。
“我、我吵醒你啦?”张莺有点儿不好意思,将被子往上拽了拽。
邓琼沉着脸,低声质问:“你在想谁?”
“啥?”
“你在想着谁自亵!”
“没、没谁啊。”张莺咽了口唾液,不动声色地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要偷偷把触器拿出来,“除了你,还能想谁?”
邓琼脸色稍霁,又将她的被子掀开:“那娘子咋不喊我?”
她的手还在触器上,尴尬挪开,合拢双腿,低声道:“你不是在睡觉嘛。”
“我睡前问过你的,你催我睡,我睡着了,你又偷偷用这东西。”邓琼抓住触器的另一端,“你是不是和我在一块儿不满意?”
张莺呼吸一紧,赶忙道:“没没没,我就是看你睡得正香,我现在都解决好了,赶紧睡吧。”
“我不睡。”邓琼一把抽开触器。
张莺低呼一声:“你干嘛?”
邓琼瞪她一眼,又瞪那个触器一眼,随手扔去地上,撑去她上方。
“你扔我东西干啥?地上都是灰,弄脏了都。”
“我明天就给你烧了!”邓琼咬牙切齿一句,垂头去亲她。
她气得鼓着脸:“为啥?烧了你给我买新的?”
“我有,你不用我的,为啥要用一个死物?你不许用了,就是不许用了!”
张莺抿抿唇,小声道:“我还不是心疼你,怕你累着?你这段时日读书挺辛苦的,天不亮就起,天黑了还没睡的……”
“我说了,我能行。”邓琼俯身又去亲她,还将她托起来。
她连忙推:“你别争强好胜,你也说了那就是个死物,就是用来解决身体上的需要的,我心里还是只有你的,那东西没有你的舒服……”
“我不要和它比。”邓琼别开脸。
“好好好,不和它比。”张莺笑着搓搓他的脸,“别生气了,天不早了,早点儿睡吧。”
“我不睡。”他托起她的腰,磨着牙道,“不是说心里只有我吗?咋都是水?骗人!”
“我……你慢点儿,别把腰闪了……”
“我没那么脆弱!”
张莺抿着嘴看着他:“这就是生理反应……”
“啥生理反应?那你和别人也会有吗?”
“我也没和别人啊……”
“你不爱我。”邓琼抱紧她,埋头在她颈窝里低声哽咽,“你根本就不爱我,哪天我要是没能伺候好你,你就要找别人了。”
她有点儿喘不上气来,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没、都没发生的事儿,你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啊?”
邓琼还在哭,哭的时候也没停着:“那你用那个都不和我弄?还不许我烧了,你是爱我还是爱它?”
“肯定是爱你啊。”
“那你以后不许用那个了。”
“可我也有需求啊。”
“那不是有我?”
张莺抿抿唇,没说话。
邓琼抬头看着她:“你这是啥意思?我没它弄得舒服?你刚刚还说我更好!”
她嘟着嘴道:“你是舒服,可你这身子骨也不能天天都来啊。”
“能!我能!”邓琼说着就直起腰,将她往跟前拖。
她咽了口唾液:“你慢点儿,别伤到自己……”
邓琼不辩解了,直接让她说不了话。
她还有些不习惯,往日里邓琼不说几句
撩拨人的话是不肯罢休的,今天却是一反常态,安安静静的,就连喘息声也没了。
“小琼。”她抓抓他的手臂。
“嗯。”邓琼应一句,又没声儿了。
“小琼,你来抱着我呀。”
邓琼绷着的脸松动一些,俯身将她抱紧,重新埋回她肩头:“娘子,以后不要用那个了好不好?你要是想要了,就跟我说,我可以伺候好娘子的。”
“好、好,你别、别不高兴了……”
“娘子,你真好。”邓琼顿了顿,又道,“娘子,舒服吗?”
张莺抱紧他的背:“嗯,舒服。”
“是和我在一块儿舒服,还是娘子自己弄舒服?”
“当然、当然是和你。小琼,腰好细……”
“娘子喜欢吗?”
“喜欢。”
“娘子想亲我吗?”
“想。”张莺抬起脖子,“小琼,亲嘴。”
邓琼翘起嘴角,一口含住她的唇。
不知从何时开始,邓琼渐渐长高了,也结实了许多,从前和张莺身形差不多的,现在都能将她整个搂住了,搂得一点儿空隙都没有,几乎嵌在一块儿。
他重重喘息过,沙哑着嗓子道:“再来。”
“啥?”张莺有点儿懵。
“再来,娘子先前一回就不够的,我们再来。”他跪坐在炕上,长发垂落搭在肩头,拿着帕子胡乱擦了两下,又靠过来。
张莺咽了口唾液,往回挪了挪:“这样不好吧,我刚才也自己弄过了……”
“不许提方才的事。”邓琼将她往前一拽,又将她整个抱住。
她挣脱不动,挤出两只手来,捧着他的脸,笑着道:“你咋非要跟那玩意儿置气?”
“我不管。”邓琼将她扣住,“那是我的地方,别的什么东西都不能进去。”
“你轻点儿。”张莺抱住他的脖子,用鼻尖贴贴他的鼻尖,“你咋老是吃这样的飞醋啊?又不是真有了别人。”
“你还想过和别人?”
“没、没,小琼,疼。”
邓琼抿了抿唇,在她额头上亲亲:“娘子,对不起。”
“轻点儿就不疼了。”她抱住他的脑袋,“不闹脾气了,我答应你,以后不用了。”
“娘子想要跟我说,我可以伺候娘子,用手用嘴都行。”
“好好,我知道了。”
“娘子,要一辈子都只喜欢我,好不好?”
“好。”
他满意了,不闹了,乖觉许多。
张莺放心了,搂着他的腰闭眼享受,这会儿天色已晚,结束后张莺摸摸他脸颊上的微微汗珠,轻声道:“相公,睡吧。”
“再来。”他道。
张莺一惊:“不行不行,这都多晚了,你得睡了。”
“再来。”他重复。
“我不是答应你了吗?往后不用那个了……”
“我能行,我今日就要让娘子看看。”
“好好,我知道你能行,我们明晚再弄吧,今天真的晚了。”
“那娘子答应我,要是想了跟我说,不许瞒着我。”
“答应你答应你。”
邓琼看她一会儿,收拾好了躺下:“娘子今晚尽兴了吗?”
“尽兴了。相公。”张莺微微侧身,拉住他的手,“其实我先前瘾真没那样大,就是你,总是勾搭我,我现在往你身旁一趟,眼睛一闭,脑子里就是你在那儿耸腰。”
邓琼悄悄翘起嘴角,也侧身,也拉住她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噢,反正就是……”她顿了顿,环抱住他的腰,“我很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咋老是吃一些莫名其妙的醋。”
“就是因为感觉到了才吃醋。娘子,从来没有人这样喜欢过我,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娘子要是不喜欢我了,我真不知道该咋活下去了。”
张莺慌忙起身:“你、你别这样啊。”
邓琼也缓缓坐起身,又长又密的眼睫低低垂着,在眼下遮出一道弧形的阴影:“娘子要是接受我后又抛弃我,不如直接杀了我。”
“你、你……”
“我是不是让娘子觉得窒息了?”他低声道,“娘子,对不起。”
张莺有点儿慌,可一看到他这样又忍不住心疼,忍不住去牵他的手:“小琼,你别这样说。”
“娘子是不是这辈子只会喜欢我一个人?”
“我不能这样回答你,要是你犯错了咋办?总不能你犯错了我还喜欢你。”
“什么错?”
“嫖赌,移情别恋,对我爹娘不敬……嗯,差不多就这些。”
“我不会的,我要是敢犯这样的错,就让我永远都失去娘子。”
张莺皱了皱眉:“这算是什么誓言?”
邓琼觉得那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但他没有解释,又道:“我要是敢做娘子说的那些事,就让我这辈子考不上秀才,一生被困在长东村。”
张莺打量他一眼:“行了,我信你,我也答应你,我这辈子就喜欢你一个,快睡吧,真不早了。”
他稍稍弯唇:“好,睡吧。”
张莺给他掖好被子:“这都几时了,也不知道明儿还能不能起来,天又冷了……”
天冷了,地上都打霜了,帘子一拉,外面冷气不停往屋里钻,躺在被子里根本不想出去。
“娘子,要不你再睡一会儿吧,我自己去村塾。”邓琼缓缓起身,收拾齐整。
张莺也没躺着,伸手摸摸他的脸:“还好,这会儿清醒些了,我跟你一块儿去。你累不累?睡醒了没?”
“睡醒了,我去打水。”他拉开门,风灌进来,孩子的啼哭声也飘进来。
张莺耳朵竖了竖,看人回来,低声道:“我听着哭声是从隔壁屋里传来的,又是大嫂帮着照看了一夜?”
“嗯,是隔壁屋里传来的。”
“大嫂也真是的,平时老二媳妇儿使唤她使唤得还不够啊,她还帮着带孩子,也不知道她咋想的。”
“二嫂先前生大侄子的时候,娘就说过大嫂,说她没用,这回肯定又说她了。”
“说她她就听啊?”张莺顿了顿,洗干净脸,“算了,她就是那样的人,我看就算是被人欺负死了再活一回也没法儿改,以后咱们还是别跟她往来了,她虽然不坏,但太傻了,跟这样的人在一块儿太耗费心情。”
邓琼点点头:“我都听娘子的。”
他对老大两口子倒是没那么讨厌,毕竟这两人实实在在是干了许多活,这些年任劳任怨,从没怪过什么,他能读上书,大部分的功劳都是他们两个的。
不过,不讨厌不代表喜欢,该报答的他会报答的,但他也不希望跟这两人太多来往。
出了门,孩子的哭闹声小了,清静些了,张莺又忙起买卖上的事,邓家的那些事被抛去脑后,一点儿痕迹都没了。
天冷了,黑得也早了,下完学吃完饭没多久就暗了,冬天晚上路上没人,乌漆嘛黑的,他们也不好多在张家待,怕看不清路。
邓家东侧屋里的灯亮了会儿又灭,孩子哭声也停了,院子安静下来,张莺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躺下。
“早点睡,明天去城里做生意,我弄了些热饮,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出去。”
邓琼吹了灯,忽然翻身朝她去。
她微愕,瞌睡都跑了不少:“咋了?”
“弄。”邓琼低声道。
“啊?昨天不是弄过吗?”张莺摸摸他的头,“睡吧。”
“弄,我想。”
“想也得克制,今天得歇歇了。”
“不歇,我没事儿,昨天弄到那么晚,我都没啥事儿,娘子不用担心。”邓琼说着就低头去亲她。
“行吧。”
这会儿天虽然黑了,但还不晚,她没再推拒,反正,她对他总是有兴致的,皮肤接触的那一瞬间,就什么兴致都有了。
天越发冷了,天上飘起小雪来,邓琼身上的棉衣用料扎实,旁人穿了肯定就肿成球了,他穿着却一点儿不臃肿。
他掩唇又咳嗽了几声,张莺皱着眉朝他看去:“前儿就开始咳了,今日还没见好,要不去跟夫子请个假,我们去看看郎中。”
“好。”他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只是先前不严重,他没往心里去,往年可比今年咳得厉害得多了。
张莺放慢了些脚步,轻轻抚抚他的背:“走慢些,不着急。”
他点点头,没有反驳。
吃罢早饭,张莺吩咐了王桩子去村塾帮忙请假,便拉着邓琼往郎中家中去,只是不巧,郎中家门紧闭着,听说是前两日刚出门,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要不去城里看吧?”
“算了。”邓琼摇摇头,“煮点儿姜汤喝吧,城里太远了,我怕走一趟反而更严重了。娘子,你别担心,我往常冬天都会生病的,今年还没那么严重。”
张莺皱着眉头:“那你先在家里歇一天看看,要是还不见好,我们就去城里看。”
张钊看他们回来,随口问一句:“咋这么快就回来了?郎中不在家?”
“嗯,不在。”张莺眉头还皱着,也没多解释,推着邓琼进了屋,“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煮姜汤。”
邓琼又咳了两声才应下。
张莺往外走两步,又回头低声道:“你别犟了,这几天我们先别弄了。”
“好。”他耷拉着眼皮,看着很没精神。
张莺看他一会儿,悄声推出房门。她总觉得就是因为他们这段时日不节制,邓琼才会突然生病。
张钊看她一眼,又问:“严重吗?要不去城里找大夫看看?”
“路上折腾,恐怕更不好。先歇一天看看吧,明天要是还不好,就去城里看看。”
“也成。”张钊点点头,“我看他平日里读书也挺勤奋的,歇个两天也没啥,你跟他说,叫他不要有负担,尽力就好。”
“嗯。”张莺怕人出事,便去屋里守着。
邓琼睡了一整日,就吃饭时醒了那么一会儿,晚上时精神看着好些了,只是还有些咳嗽,到了邓家,张莺又按着他躺下,去打水抱柴热炕烧水。
天不好,黑得越发早,外面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儿影子,她就着微弱的光线,拎着水往屋里走。
“老三媳妇儿。”马氏突然扭出来。
张莺当做没听见,拎着水就要进门。
马氏追了两步:“今儿咋是你来打水啊?老三不是最心疼你,一点儿重活都舍不得叫你干吗?”
“今天我心情不好,你再挑事儿,一会儿挨打了别哭。”张莺撂下一句狠话,大步进了屋,反手将门关上。
马氏缩着脖子往紧闭的房门看了片刻,骂骂咧咧转身回屋。
自打上回编瞎话的事闹开,老三再没搭理过他们,每回她想示好,可老三根本不应,今儿她看老三媳妇儿在外面,想着去套套近乎,没想要又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很是窝火,将门重重一推,没好气道:“老三媳妇儿真是不得了了,还说要打我,”
邓财瞥她一眼:“你以为我没听见?好好儿的,你没事儿去招惹她干啥?”
“我干啥?我还不是想跟他们缓和缓和关系?”
“有你这样缓和的吗?你平时少动点儿脑子,也不能闹成今天这样,先前都跟你说了,咱们和他们搞好关系,往回把孩子过继给他们,也就有好日子过了,你不听,非要去编人家瞎话,你现在满意了?”
“那我还不是想着把张家丫头赶出门,咱们就高枕无忧了吗?你现在指责我是啥意思?”
“平心而论,老三那媳妇儿是对老三好,那老三也不是个傻子,不向着自己的媳妇儿,向着你这个嫂子?你赶紧给我消停消停,别闹得真动了手,我可不管你。”
马氏狠狠瞪他一眼:“这么多年了,村里出过一个秀才吗?就老三那个病恹恹的样子,我看你的如意算盘是要打空了!”
“就是打空了又咋?又影响不了我啥,赶紧睡你的。”
马氏白他一眼,安静躺下了。
西侧屋子里,张莺烧了水,给邓琼喂了一些,见他眼皮又撑不住了,便吹了灯,握着他的手躺下。
天蒙蒙亮时,她被热醒了,惊觉不对,怔愣一瞬后快速起身,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大嫂!大嫂!”
陈氏这段日子一直在给马氏看娃,这会儿睡得正香,听见动静也是迟疑了一瞬,立即回了话:“老三媳妇儿?咋了?”
张莺着急解释:“大嫂,邓琼他发热了,你能帮我照看他一会儿吗?我得去外面找郎中来!”
屋里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陈氏又道:“好,我和你大哥去看,你去请郎中就好。”
“好!”张莺应一声,拔腿就要往外跑,正屋的门却突然开了,将她喊住。
“咋了?”王氏匆匆走出来。
张莺也没什么心情跟她争执,简单一句:“邓琼发热了。”
“咋弄的?咋就发热了?前两天不还好好儿的?这都快考试了,这一病不又得个把月?我去看看。”
第52章 你就改嫁吧
张莺不放心她进门去看,和她一起进了门,将屋里的灯点亮。
王氏往炕上一坐,探了探邓琼的额头,暴跳如雷:“咋这么烫?你咋照顾老三的?你要害死他不成?”
陈氏和老大也穿戴齐整过来了,小声劝一句:“娘,还是先去找郎中吧,这会儿怪谁都不管用。”
两个人的声音将床上的人吵醒,他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喊:“娘子……”
张莺鼻子一酸,眼泪当即冒出来,冲过去握住他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相公,你要不要喝水?”
人好像已经烧迷糊了,喃喃喊过几声后,又没了动静。
王氏听他喊娘子,有些恼火。她这个当娘的,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将几个孩子拉扯大,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才进门的女人。
“你给我滚出去!”她大喊一声。
张莺皱了皱眉,低声道:“大哥大嫂,麻烦你们帮我去看看村里的郎中回来了没,我要在这儿照看邓琼。”
“哎!好!我们这就去。”陈氏一口应下,转头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王氏大喊一声,“都不许给我动,去把门关上!”
邓福皱着眉头道:“娘,老三他烧得脸都红了,得快点儿去找郎中,不能耽搁了!”
王氏剜他一眼:“叫你把门关上你就给我把门关上!”
张莺咬了咬牙,将邓琼的手放回被子里,沉声道:“你平日里蛮不讲理就算了,我念在你是长辈,不和计较,这样紧要的时候,你还要闹,你不仅没脑子,也没良心!”
“你!”王氏拍炕站起,“我看就是你克了我儿子!他前几天活蹦乱跳的,咋就突然病了!这事儿你得负责!”
张莺嗤笑一声:“你不就是想要我出钱给他看病吗?我出就是了,自成亲以来,他吃的喝的用的穿的哪样不是我出的钱?你以为他为啥烧糊涂了喊我不喊你?谁对他好他心里有数,他不是个傻子!”
“你这个贱丫头!”王氏气急败坏伸手就要往她脸上扇。
她一动不动,准备抬手接下,陈氏却冲了出来,挡在了她跟前,那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了陈氏脸上。
陈氏不气也不闹,只是着急:“老三媳妇儿,你就少说两句吧,这会儿去请郎中最要紧。”
王氏更来气了:“好啊,我倒是看不出来,你们两个啥时候勾搭到一块儿了,背后没少商量着咋对付我吧?她张莺家里有钱,敢跟老娘横,陈二妮,你家里有啥?你信不信我明儿就休了你!”
陈氏吓哭了,赶忙道:“娘
,我不是要跟你作对,我是担心老三,上回老大生病,老三没少帮着照看,我现在咋能看着老三不管呢?”
王氏冷哼一声,又看向张莺:“就是你,害得老三生病,你把成亲时的六两礼金还给我,拿上你的东西赶紧给我滚!”
陈氏又劝:“娘,这不合适,老三媳妇儿是大姑娘嫁进我们家的,这再要……”
“你再多一句嘴,也给老娘卷铺盖走人!”
陈氏见这边劝不动了,又去劝那边:“老三媳妇儿,你就先服个软吧,现在给老三看病要紧啊。”
邓福也道:“对啊,老三媳妇儿,你先服个软吧。”
张莺只看着王氏骂:“你凭啥要我走?邓琼方才喊的是我!除非他亲口说要休了我,我就不走!”
“你个不要脸的!”
“谁不要脸?你在这儿叽叽歪歪半天,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啥意思?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告诉你,不仅我知道,大哥大嫂也知道,邓琼更是知道!他读书那么好,不会是个傻子,说不定现在他就听着呢,听着你这个当娘的是有多狠心,往后就算是考中了秀才,考上了大官,也不会让你沾一分的光!”
“你、你……”
张莺转身要开柜子:“你要钱,我给你,你拿了就赶紧给我滚!别逼我扇你!”
王氏这会儿气得已经两眼发黑,神志不清了,叫着喊着就要上来打她:“你这个贱丫头!我让你再胡说八道!”
陈氏和邓福两个人都拦不住,着急忙慌道:“老三媳妇儿,你就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吧!”
张莺锁一扔,撸起袖子要开战:“我说错啥了?我只不过实话说出来了而已,你们别拦她,让她来,看今天是谁打谁!”
陈氏邓福哪里敢松手,可王氏气红了眼,一把子力气上来,挣脱两人,扬着巴掌就要往下落。
那巴掌还未落下,门嘭一声被踢开,张钊大步走进来,一把将人推开。
王氏后退两步,靠倒在柜子上,咚得一声响,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吓得话都说不出捋顺了:“老、老大,他、他……”
张钊没理会,张莺也没理会。
“爹,你咋来了?”张莺惊喜看去。
张钊眉头紧锁,黑着脸反问:“这是啥情况?”
张莺一点儿惊喜都没了,担忧道:“邓琼他发热了,要马上找郎中来!”
“村里的郎中不在,得去城里看。桩子来搭把手,把姑爷抬出去。”
“哎!”王桩子立即挽着袖子跑进来。
“把被子裹紧了,外面风大,还有袄子,把头裹住,别吹了风。”张莺也着急动起来,又是裹被子又是裹袄子,把人卷成了个大粽子,“行,就这样。”
张钊和王桩子快速上前,将人抬起来。
屋里的王氏吓坏了,半晌都没敢说什么,陈氏和邓福也没阻拦,马氏和邓财却突然出现在门口,冷不丁出声。
“丈人爹跑来大闹亲家,还跟亲家动了手,这说不过去吧?”
张钊回头看马氏一眼,马氏当即也噤了声,不敢再多话。
“走。”张钊也没叫她让路,只是抬着人到了门口,马氏便自觉让开了,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个。
出了门,张钊和王桩子大步往张家走,张莺落后一步,将衣裳拿了匆匆跟上。
马氏朝他们的背影看一眼,阴阳怪气道:“真是好大的排场。”
王氏被冷风吹了会儿,也回过神,气得直骂:“这个小贱人,我非要闹到里正那里,把她休了不可!”
“娘,你着啥急啊?我刚才看她好像是要从柜子里拿钱,那六两礼金说不定就在柜子里,咱们把柜子砸了不就有了?”
“这样不好吧?”陈氏小声插话。
马氏瞥她一眼:“咋不好?我就说你们私底下勾结了,果然猜得没错,你今天不帮着娘说话就算了,还帮着那个贱丫头气娘,你啥意思?”
王氏被说得火气又冒上来,上前狠狠扯了扯陈氏的脸,咬牙切齿道:“陈二妮!我看你是活腻了!”
邓福不敢顶撞母亲,在一旁着急地直跺脚:“娘、娘……”
“啥娘?老娘养出来的儿子一个个都是白眼狼!你是,老三更是!他还不如病死了算了!”
“王大芬。”老邓头从堂屋出来,阴恻恻喊一声,“把老三屋门关好了,回屋里来。”
王氏咬了咬牙:“凭啥?你以为你是皇帝啊,你说啥我都要听着。”
“把老三屋门关好了。”老邓头重复。
王氏咽了口唾液,收回目光,指派马氏:“去,把老三屋门关上。”
马氏不愿意,恨不得邓琼今天就死了,张莺今天就被赶出家门:“娘……”
“娘啥娘?赶紧去把门关了,天都大亮了,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准备煮饭。”
“咋是我煮饭?”
“咋?生了个娃就真拿自己当皇后娘娘了?月子坐好了就赶紧给我干活去,家里人难不成还要围着你转不成?”马氏骂了一大串,看着她将门关上了,才往堂屋里去。
老邓头看她一眼,啥也没说,转身进了里屋。
她也不想理会老邓头,也是一言不发。
东侧屋里却是骂骂咧咧个不停:“你爹啥意思?平时屁都不放一个,这会儿出来瞎掺和什么?”
“马小荷,你说话给我注意着点儿,那也是你爹,你眼里有没有点儿孝道?你再敢说这样的话,别怪我不留情面!”
“那老三媳妇儿还说要打娘呢,咋没见你去拦着?”马氏瞅他一眼,又道,“刚才要真能把老三他们的钱翻出来,老三媳妇儿肯定要闹,这要是闹起来,那可不是从前的小打小闹,我看老三夹在中间咋办!”
“一天到晚净琢磨这些事儿了,我问你,老三和家里闹翻了对你有啥好处?”
“是对我没啥好处,所以我就想他这回一病不起,再跟家里闹翻了,去张家上门去,省得在家里碍眼!”
她早就不想拖着老三这个负担了,可又不甘心,总想着往后老三要是能考上秀才,全家都能跟着享福,老三这回要是能一病不起,她才是心想事成了。
邓财瞅她一眼:“那可是我亲兄弟。”
“亲兄弟咋?刚才咋不见你给你亲兄弟寻大夫去?一分钱都舍不得出,还好意思说啥亲兄弟,我就不信你心里就没有过这个念头,还不赶快出门去给你老爹老娘当苦力,这些天不干活少赚了那么多钱,可把你娘给心疼死了!”
邓财心虚,瞅她一眼,摔门而出。
天光大亮,牛车正摇摇晃晃往城里去,张莺抱着怀里的人,不停用湿帕子给他降温。
王桩子在一旁帮忙,这个帕子焐热了,就换另一个湿帕子过去,交替重复。
牛车抵达县城时,人还没醒过来,王桩子和张钊又一块儿将人往医铺里抬。
医铺开门有一会儿了,人不多,大夫瞧见他们,立即迎过来:“怎的了?”
“发热。”
“快,抬后面来看。”大夫指了指屏风。
张钊和王桩子立即抬着人往屏风后去,将人放在了简易的木榻上,站在一旁观望。
张莺手里还捏着湿帕子,也在望着,心里着急得不得了,却不敢轻易出声,只等大夫说话。
不久
,大夫摸过邓琼的脉,坐去一旁写方子了,她才跟过去,小声问:“大夫,我相公他要不要紧?”
“还是有些严重的。”大夫说一声,继续专心写方子,剩他们三人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张莺抿了抿唇,哽咽问:“还能救活吗?”
大夫看她一眼,道:“应该能救。”
“啥叫应该能救?”
“他身子本就不好,底子薄,经不起重病,但那一口气没散,故而我说应该能救。”
“我……”她哗啦啦往下掉眼泪,“谢谢大夫,我知道了。”
大夫把方子递给她:“要在我这儿,让我的医童帮忙煮药得多花几文钱,你看看你们是在这儿煮,还是拿回去煮。”
张莺抹抹眼泪:“就在这儿煮,我们能先住在这儿不?”
“得住在这儿随时观察着,你们就暂时先在这后面吧,有什么情况我能随时去看。”
“好,那多谢您了。”张莺应一声,蹲去榻边,握住邓琼的手。
“老大,你坐。”王桩子拿了凳子给他们一人一个,“张叔,老大,我去盯着煮药。”
张莺点点头:“好,你去看一眼,先去附近找个客栈订两间房,咱们今天肯定不能回去,来来回回折腾不起。”
“好!老大,我这就去!”王桩子拔腿就往外面跑。
张莺又抹了抹眼泪,给榻上的人整理整理被子,低声道:“爹,你去歇一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就行了。”
“不用,我不累,大妮二妮来喊我那会儿我都醒了。”
“大妮二妮?”
“是,早上那会儿,是大妮二妮跑来跟我说,小叔叔生病了,奶奶不给治,还要把小婶婶赶出去,我才带着桩子匆匆忙忙赶过去的。”
“原来是这样。”张莺抿了抿唇,“这事儿可不能叫邓家的人知道,否则要欺负两个妮儿了。”
“我知道。”张钊起身,“我去买点儿吃的,咱们要吃点儿,邓琼醒了也得有吃的才成。”
张莺点点头,听着脚步声走远,垂着眼继续盯着床上的人。
药熬好了,给灌了两回,等到下午天要暗时,人终于有点儿反应了。
“小琼,小琼。”张莺低声喊。
邓琼眼皮一直动着,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缓缓睁开眼,朝她看来。
她不觉便笑了:“你醒了?饿不饿?我让王桩子去给你买点儿吃的。”
王桩子立即往外又跑。
邓琼没答话,好一会儿,失焦的视线慢慢清晰了,才艰难开口:“娘、子……”
张莺眼圈一下就红了,紧忙握住他的手:“我在呢,相公,我在这儿呢。”
他闭了闭眼,用力弯起苍白的唇。
“让大夫来看看吧。”张钊低声道。
张莺胡乱点点头,将邓琼的手塞回被子,快速腾开地方,让大夫上前去看。
大夫看完也是长松了一口气:“先前的方子不吃了,我给你换个方子,你们抓了自己煮吧,这会儿天也晚了,给他弄点儿吃的,吃过药了早点儿休息,明儿再看。”
张莺连连点头:“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片刻功夫,王桩子也拎着吃的回来:“老大,这会儿吃吗?”
“你拿去客栈,我们去客栈吃,大夫说了,可以先回去歇息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桩子也松了口气,“我这就把吃的放回去,放完再来帮着收拾。”
张莺应下,扶着邓琼缓缓坐起:“相公,头昏不昏?你先缓一会儿,脑子清醒些了我们再走。”
“好。”他有气无力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
张莺扶着他,小声跟他说着话,慢慢给他穿衣裳:“我叫王桩子在附近定了客栈,咱们这两天就在城里住着。”
“好。”他说一句就得好一会儿,“要让娘子破费了。”
“你这说的是啥话?啥叫破费?你生病了,这个钱是该花的,再说,这事儿也怪我……”张莺说着又要哽咽,看一眼屏风,又生生止住,“总归,别说这样的话了”
她说罢,又弯腰给他穿好鞋,穿好,再戴一个厚厚的帽子,就算是收拾好了,张钊也从外面进来。
“收拾好了吗?我拿上药了,走吧。”
“收拾好了。”张莺扶着邓琼起身,慢慢朝外走。
天已要黑了,顶着风一路进了客栈,吃罢晚饭煮好药,张钊和王桩子回自己的房去了,屋里只剩下张莺和邓琼两人。
张莺拿着灯放在床头,搬来个小凳,端着碗坐在床头给邓琼喂药。
邓琼虽是醒了,可精神头还是不大好,眼皮一直耷拉着,这会儿更是撑不住,好几回已经要合上了,药从嘴角渗出,一点儿没喝进去。
“小琼,小琼。”张莺轻唤两声。
他又睁开眼,扯扯嘴角。
张莺看着他,眉头紧得不能再紧了:“药喝完再睡。”
他仍旧扯着嘴角,强撑起精神,将药一勺一勺咽下。
张莺看着他苍白的脸,眼泪开始不受控地往下掉:“是我不好,我明知道你身体不好,知道你不能纵欲,还总说那些话,害得你跟我置气,现在病得这样严重。”
“娘子。”他缓缓抬手,抹去她脸颊上的眼泪,“不怪你,我每年冬天都会生病的。”
“你不要哄我,我心里很清楚,肯定就是纵欲的缘故,我不去问大夫都知道,前些天飘雪花那么冷你都没病,咋会这个时候病?”张莺说着,哽咽起来,“都是我不好,我一门心思钻到那事上了,才害得你生病,这都十二月了,你明年还要考试,都是我不好。”
“娘子,不要这样说,是我自己不中用……”
“邓琼,对不起。”张莺扑过去将他环抱住,哭得稀里哗啦的,“我今天快要吓坏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他心头微震,疲惫的眼神都明亮了些,却轻声道:“娘子不要为我做傻事,我要是治不好真死了,娘子就改嫁吧,寻一门好的亲事,别再找像邓家这样的人家了。”
张莺抓着他的肩,泪眼婆娑地盯着他:“你别胡说!”
他快速垂眼,仍旧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娘子,我都听见了,我娘要为难你,我想挡着的,可那会儿我怎么也醒不过来……”
张莺鼻子一酸,哭得更厉害了:“你说这话干啥?你那会儿脸都烧红了,肯定醒不过来啊,你娘是你娘,你是你,你没啥对不起我的地方,你别多想。”
“娘子,这回我要是真挺不过去,你就改嫁吧。”邓琼低声重复。
“咋就挺不过去?你别说这样丧气的话,大夫说了,只要你醒了就没大事儿了,会好起来的,大不了咱们明年不去考试了,等下一年再考。”
“嗯。”
张莺擦了把眼泪,按着他躺下:“你快歇着吧,不说话了,我看你刚才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你现在得多休息。”
他平卧在被子里,眼瞳随着她轻轻转动,一会儿,又道:“娘子,我说万一,万一我要是死了,你就改嫁吧。”
张莺收好桌子,皱着眉回头:“你说啥呢?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改嫁的。”
他心满意足了,收回目光,又犯起困来。
张莺还想再说两句来着,转身抱个被子的功夫,人就睡熟了。她放低了脚步声,坐在床边守着,生怕人晚上又发热。守到半夜,实在是困了才躺下,却也不敢熟睡,紧绷着一根弦,随时要起身看看。
一早,敲门声又将她惊醒,张钊看她犯困,和她换了班,她这才好好睡了一觉,再醒时已至午时。
她轻声推开房门,瞧见邓琼已经醒了,安然无恙靠坐在床头,松了口气:“爹,大夫来看过吗?”
“看过了,药方暂且没换,不过说了,要我们在城里多待几天看看。”张钊起身,把削好的果子递给她,“饿了吧?这会儿也该吃午饭了,我叫桩子去买吃的了,我去看看。烫一烫,给邓琼吃。”
张莺接过,将果子放进热水碗里,端着坐去床边:“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娘子别担心。”
“你脸色还是很不好。”张莺摸摸他的脸,“我们就在这儿住下,等你好些了再回去。”
他抿抿唇:“那要花很多银子吧?我觉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跟爹说一声,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第53章 打断他一条腿
“那咋能行?现在看病最要紧,你就安安心心在这儿治病,真为了这些钱来来回回跑再折腾出事儿了,得花更多钱治。”张莺把果子递给他,“你别操心那些,好好养病。”
他摇了摇头:“娘子,你吃吧,我不吃,我没什么胃口。”
“那你想吃什么?让王桩子去买,要不给你做也成,这客栈应该有后厨的。”
“娘子,不用了,我就是生病胃口不好,不用那样麻烦,等我好些了,胃口就好了。”
“那我给你煲些清淡的汤?”
“不用,太麻烦。”
张莺没再多说,给他掖了掖被子,只想等着他睡着了再去忙活。这会儿刚过正午,等他吃完饭肯定要睡的,到时再去也不迟。
刚盘算了会儿,门就被敲响了。
“这有啥好敲门的,进来不就行了?”她嘀咕一句,起身去开了门,却未瞧见老张和王桩子,看着眼前的人,喃喃道,“严夫子,您咋来了?”
“我来看看小琼。”
张莺一愣,立即双手邀请:“啊,快进快进。”
严夫子微微颔首,缓步朝房中去,瞧见邓琼坐在床上,似乎也松了口气:“不必多礼了,好好躺着。”
“夫子,您喝水。”张莺端着茶水递去。
“多谢。”严夫子双手接下,问,“大夫如何说的?”
“说是叫我们暂时住在城里,方便随时看病,我也是这么想的,打算多住几天再回去。”
严夫子点头:“嗯,这样也好,村里的郎中很是尽心尽责,但药材未必有城里的齐全,在城里多住几日好好看看也好。”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住在这里的开销可不小,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去我家中住吧。”
“多谢夫子。”张莺连连道谢,“夫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家里还有别人也都在城里住着,要去您家的话,实在是太打搅您了。”
严夫子又问:“你父亲也在吗?”
“对,还有我家的一个帮工,他们现在去外面买午饭了。夫子吃过午饭了吗?要不留下一块儿吃一点儿吧?”
“不必了,我已经在家吃过了。既然你们不愿意去家中暂住,那我就不强求了,你们师娘在家中也没什么事做,你们想吃些什么,她煮好了给你们送来,家里做饭总是方便一些。”
“这太麻烦师娘了,我们在这儿也不缺吃喝……”
“无妨,她在家也是要煮饭的。”严夫子笑着打断,又朝邓琼道,“你也先别操心考试的事,以你目前的水准,只要能养好身体,肯定能考上。”
邓琼道:“夫子,我记得了。”
严夫子起身:“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好好休养,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我说就是,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我送您。”张莺往外送了几步,刚好碰见老张他们,站在一旁等他们寒暄完,拎着食盒一块儿又往回走,嘴里不停道,“严夫子还挺好的,刚才还说让我们住他家里去呢。”
张钊应和:“嗯,严夫子挺看重邓琼的,也挺喜欢他,先前说了不少他的好话。”
“看出来了,不过我没同意,咱们一大家子都在这儿,住去夫子家也不好。”
“要是只有你们两个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可家中长辈都在呢,哪有去旁人那儿借住的道理?”
“对!”张莺拎着食盒进了门,“你们在桌上吃吧,我拿去跟邓琼在床边吃。”
菜都是家常菜,味道还行,但邓琼吃了几口就停了筷子。
张莺看他一眼:“不好吃?”
他摇头:“就是胃口不好,我有点儿困了,娘子,你去桌上吃吧,别在这儿将就。”
张莺立即放下碗筷:“那我去给你盛药,你喝完药再睡。”
“老大,我来就行。”王桩子打断,利落倒了药来,放在桌边的柜上晾着,“有点儿烫,放一放再喝吧。”
“好,我自己喝就行,你们都去吃饭吧。”
床边的确是拥挤,张莺端着碗筷又去了桌边,刚坐下,一转头就瞧见他面不改色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张莺叹息一声,又去给他掖了掖被子,将床帐子放下,才又端起碗筷。
吃罢饭,她往床帐子里看一眼,见人睡了,带着王桩子要出门。
“爹,我去问问能不能借厨房用用,要是能,就去买点菜炖点儿汤。邓琼他胃口不好,什么也吃不下。爹你在这儿歇着就行。”
“路上慢点儿,别跟人起冲突。”
“好。”她拢了拢衣裳,顶着风往门外去。
前几日还是大晴天的,这两日又阴沉起来,风大得快把人吹走了,路上行人也少,幸好还有几个卖菜的,她买了些猪骨和山药,拎去客栈厨房自己煮。
骨头泡出血水,下锅一炒,加一壶热水放去炉子上炖着,她又去刨山药。
王桩子在一旁扇炉子,扇着扇着,口水就下来了:“老大,好香啊。”
“去!这是给我相公炖的!”
“老大,我也想嫁给你。”王桩子眼巴巴道,“做小也行。”
张莺有点儿语塞:“你不是想嫁给我,你是想过好日子了。”
“老大,我保证,我嫁给你后绝对忠心耿耿没有二心。”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话来恶心我,煮的有你们的,一会儿给你盛一碗。”
王桩子吸溜吸溜口水,扇火都卖力了些:“好好,我这就闭嘴。”
张莺的耳朵终于清净了,刨好山药,她又去处理鱼,要把鱼刺全挑出来,再用刀把鱼肉刮下来。
王桩子看着都觉得累,但也馋,鱼饼的鲜香味从蒸笼里出来时,他口水又要往下淌了。
“老大……”
“闭嘴,有你吃的。”张莺不紧不慢打断,将鱼饼切成小片,装进食盒里,和汤一起拎去客房中。
邓琼还在睡,睡到晚上才醒,张莺将热好的汤和鱼饼拿去床边摆放好。
“没放什么调料,比较清淡,你尝尝吃不吃得下。”
王桩子眼巴巴站在一旁:“你快尝尝吧,老大可是弄了一下午,那个鱼饼可难弄了。”
张莺瞅他一眼:“行了行了,你去歇着吧。”
他咂咂嘴,往后退了几步,还眼巴巴看着盘中的食物。
邓琼也看,轻声道:“不是说不要麻烦吗?”
“没事儿,反正我也没事儿做,你尝尝,不喜欢也没关系,你现在生病了,胃口是会不好。”张莺舀了汤送到他嘴边,“尝尝。”
他弯了弯唇,轻轻抿一口:“好喝。”
张莺也弯唇:“慢慢喝,还有很多。”
邓琼一醒,张钊就出去了,这会儿又回来把王桩子也拎出去,屋里又只剩他们两个。
邓琼吃着吃着,就靠去了她肩上,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倚着她。
她喂不了汤了,就把鱼饼递给他,让他自己吃:“你感觉好些了吗?是不是还是很累?”
“嗯,还是有些累。”
“不要紧,再吃两天药再说,药效也不能那么快。”
“娘子,不如让爹先回去吧,不能我一个人生病,让所有人都来照顾我。”
“那行,我跟他说一声,让王桩子也一块儿回去,给我们拿些换洗的衣裳来,我们在这儿多住几天,等你身体好了再回去。”
他靠在她肩头,掐着嗓子道:“娘子对我这样好,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下辈子估计也还不清,要生生世世才能还清。”
“这辈子都还没过完呢,说啥下辈子?再说,人也没有来生。”
“那我将来做鬼也要报答娘子。”
张莺总觉得这话哪里有些怪怪的,但一时也说不明白,只道:“啥报不报答的,你是我相公,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去跟我爹说,叫他先回去。”
第二天,问过大夫,确认邓琼眼下的情形基本稳定后,张钊和王桩子一早就往回去。
村里到城里一来一回也得大半日的功夫,王桩子做事倒是利索,下午太阳还没落就回来了,手里除了换洗衣裳的包袱外,还有一小提鸡蛋。
“爹让你拿来的?”张莺上前接下。
“不是,也是。”王桩子喘着大气,灌下一一口茶水,道,“不是张叔,是邓家的。”
张莺有些惊讶:“邓琼他爹?”
“对对对。”王桩子连连点头,还从怀里摸出个一袋子钱,“还给了两吊钱,让我拿来。他说家里的事多,没空来看姑爷,让老大和姑爷把钱收着,好好在城里看看,要是不够,再问他要。”
张莺茫然接下那包钱,又问:“他还说别的了吗?”
“说了。”王桩子有些喘不过气,又灌了口水,接着道,“他说,让你别把这事儿告诉邓琼他娘,也别告诉家里的其他人,他们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
张莺更茫然了,点点头,心不在焉道:“行了,辛苦你了,你去歇着吧,这里暂时不用你忙活了。”
王桩子哎一声,大步出了门。
张莺看他走了,捧着钱坐去床边,低声朝邓琼道:“你爹这回还挺大方的。”
邓琼也觉得诧异,老邓头从前可没对他这么大方过,这回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对了!”王桩子突然又闯进来,“我刚才在路上还看见姑爷他二哥了。”
“邓家老二?他来干啥?来看邓琼?”
“应该不是,好像是来寻活儿干的,要是来看咱们,这会儿都已经到了,不至于还没来。”
“我就说嘛,他咋有那好心来看我们?就算是来,也是来找事的。不行,这么好的机会,我得想办法收拾他一顿。”张莺摸摸下巴。
王桩子立即撸起袖子:“老大,我去,这种事我最在行!”
“你在行?你在行还能被我逮住?”张莺瞅他一眼,朝邓琼问,“相公,你觉得去把他打一顿咋样?”
“好,他好几回都想跟娘子动手,要不是爹在,他恐怕早就连我们俩一块儿打了,打他一顿也不过分。”
张莺早不想对他们客气了,唯一一点儿疑虑就是邓琼,那毕竟是邓琼的家里人,还是要和邓琼商量的,眼下得了同意,她当即拍板。
“王桩子!你去,拿个麻袋,把人头一套再打,学聪明点儿,要是像先前一样被逮住了,我可救不了你。”
王桩子一口应下:“没问题!”
“照身上打,别打脸,最好打的他几天下不了地!”
“好!老大放心,我以前经常给工头当打手,手下这点儿分寸还是有的,我这就去,老大只管等我的好消息!”王桩子说完便要往外去。
“等等。”邓琼忽然叫住他,“你先扶我去个茅房。”
张莺立即起身:“我扶你去吧,他做事毛手毛脚的,别再把你摔了。”
“客栈还有旁人在,娘子,我和他去就行,你跟我去不方便。”
“行吧,那你们去。”张莺将他扶起,给他整理好衣裳,“去吧。”
他微微弯唇,扶着王桩子的手臂慢慢挪出了门。
王桩子真信了他的话,扶着他往后院里去,谁知到半路,他却停下,往楼梯间里走了走。
“咋了?姑爷憋不住了?”
邓琼瞅他一眼:“一会儿你不必有顾虑,直接将他打残他一条腿。”
王桩子一怔:“啥?老大可不是这样说的,老大只说让他几天下不了地,你要是有别的想法自己去跟老大说。”
“你懂什么?”邓琼不徐不疾道,“邓财三翻四次欺负我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看在我的面上,不好跟他们闹得太难看,我要是这样跟她说,她不会自责吗?”
王桩子挠挠头:“哦,是哦。”
“所以,我们都不要告诉她,偷偷帮她出了这口恶气就行。”
“可我刚才已经答应好了的啊,打到让他躺个几天就行,真打残了,老大肯定会骂我的。”
邓琼瞟他一眼:“那就不打残了,再打重些,让他两个月下不了地,张莺要是问起,你就说可能是天冷的原因。”
他像是认真思索过,点了头:“行!那我就打重一些,就当是给老大出气了。”
“孺子可教也,行了,回去吧。”
“你不是要上茅房吗?”
“嗯,我说的就是上完茅房再回去。”邓琼脸不红心不跳,调转脚尖的方向,又往茅房去。
王桩子接了指派,天没黑就出去了,到天黑都没回来。
张莺有些着急,在昏暗的烛光下走来走去:“这么久都没回来,不会是出啥事儿了吧?我还是去看看。”
“娘子,天都这么黑了,你要是出去出啥事儿了咋办?你让我咋活?”
“可是我让王桩子去打人的,要是真摊上啥事儿,我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顶。”
邓琼知道她讲义气,也很喜欢欣赏她讲义气,但就是不高兴她为别人讲义气,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又劝:“真出了什么事儿,娘子这会儿去也晚了,可惜我还病着,不然我就能陪娘子一块儿去了。”
张莺的确放心不下他,心里着急也只能坐回去:“对,我现在不能出去,你还病着,我走了谁照看你?先等一等,或许没出什么事儿呢?即便是出事了,也只能明天去。”
“娘子。”邓琼从身后抱住她,“别担心了,会没事的。”
“嗯。”她还是担忧,心不在焉的。
邓琼看着她,似乎是无意提起:“娘子,王桩子好像很喜欢娘子,我几回听他说想和娘子成亲了。”
“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他哪里懂啥喜欢不喜欢的?他那纯属是不想干活就想享受,明儿要是遇着个条件更好的姑娘,他肯定又想和人家成亲了,哪里跟我们一样?”
“我们是哪样?”
张莺转过身,双手牵住他的手:“我们是真心喜欢彼此,不会因为遇到更好的就变心。”
“嗯,娘子就是最好的。”他抱住他的肩,“娘子别担心,他要是出事了,二哥肯定会找过来,不会是到现在都没动静,兴许王桩子这会儿都还没动手呢。”
“也是,他那两下子,要是真失手了,这会儿你二哥已经找上门了。我就不该叫他去的,他连我都打不过呢,能打得过你二哥?”
话音刚落,门哐得一声响了,王桩子出现在门口。
张莺一愣,赶忙走过去,盯着他上下打量一圈:“你咋这么久才回来?没出啥事儿吧?”
王桩子乐呵呵道:“没,我把那个邓老二打了顿好的,他估计是好几天都不能下地了。”
邓琼看他们一眼,故意提高声音:“娘子,风进来了,好冷。”
“噢,我这就关上。”张莺立即关了门,又叮嘱王桩子,“你往后进出门注意点儿,别把风放进来,邓琼他不能受凉。”
“哦,好好。”王桩子连连应声。
张莺又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你咋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啥事儿了,还说要去找你呢。”
王桩子挠挠头:“多谢老大关心,嘿嘿。”
“娘子,我想喝水。”
“噢,好。”张莺又去给邓琼倒水。
王桩子跟在一旁道:“我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盯了好久,才跟到个巷子里,用麻袋把他的头一套,打了他一
顿。”
“原来是这样,你没事儿就好,他没发现你吧?”
“没,我打完,他躺在地上都没动弹了。”
“啊?你不会是把人打死了吧?”
“没没没,不可能打死,估计就是打懵了,老大放心就好。”
“那就行,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留了饭,就在桌上,你去吃吧。”
“谢谢老大!老大,你真好!”
邓琼又插话:“娘子,我困了。”
张莺扶着他躺下,又道:“桩子,你拿去你屋里吃吧,吃完早点儿睡,你今天也辛苦了。”
“行!”王桩子高高兴兴把碗一收,拎着出了门,还谨记叮嘱,只把门开了小缝,挤了出去。
邓琼瞥一眼,看张莺走来,又快速收回。
“他没事儿,娘子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张莺没听懂他的阴阳怪气,笑着点头:“嗯,没事就好,就是不知道你二哥被揍成啥样了。”
他更气了,但也只能憋着:“等我们回去了不就知道了?”
“你还得在这儿住一段日子呢,哪能这么快就回去?等咱们回去,说不定他就好了。”
“也是。”邓琼应和一句,又问,“娘子想好咋收拾二嫂了吗?”
“想好了。”张莺朝他眨眨眼,露出一点儿狡黠的笑,“我打算把她头发剪了。明儿我就叫王桩子去街上买些安神香,我们寻个没人在家的机会,把她迷晕了,剪了她的头发,等她醒了肯定要哭天喊地的。”
邓琼也露出些笑容:“娘子,你真聪明,到时候把她的头发剪得稀巴烂才好。”
“那肯定的,我看她不顺眼很久了,现在好了,孩子也生了,月子也坐完了,她别想跑!”
又在城里住了几天,大夫又换了药方,说是能回去静养了,张莺跟老张捎了信,第二天一早,老张就赶着牛车进了城,添置了好些东西,一起拉回长东村。
“我想着不是要过年了吗?早些把这些东西添置了,过完年就不用再跑了。”
“也好,原本还说过年一家人可以来城里热闹热闹,反正有车,也方便得很。可大夫说了,邓琼他得静养。”张莺给邓琼裹了个厚被子,这会儿又给他拢了拢。
张钊也道:“嗯,刚病过,是得好好养养,要是没什么要紧事,过年就待在家里吧。你婆婆家,好像又出啥事儿了。”
张莺问:“啥事儿?”
“好像是老二吧,摔了一跤,挺严重的,好像还不能下地呢。”
张莺抿住弯起的唇:“这样啊,那估计又有得闹了。”
“嗯,你们先去那边吧,要是又闹腾,你们就再过来,反正你们也有钥匙。”
“行。”张莺应过,朝王桩子道,“桩子,这几天我也做不成生意了,家里没啥要忙的,回去了我把工钱结给你,你早点儿回家过年吧。”
“那不行啊,不用做吃的,我也能来干干杂活。”
“你放心,还是一样的工钱,不会少你的。”
王桩子突然认真起来:“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老大张叔对我这样好,我咋能白拿钱呢?就让我来干干活儿吧,反正我家离这儿也不远。”
“行吧,你愿意来就来吧,你听我爹安排就行。”张莺道,“一会儿到了家门口,让我爹先回去,你赶马车送我们去邓家,你知道在哪儿撒?往前走就是了。”
已经到了十二月,家家户户都慢慢热闹起来了,邓家院子里却是静悄悄的,堂屋门开着,却不见人。
第54章 娘,你别喊我,一会儿我……
张莺扶着邓琼下了马车,刚开了锁,陈氏套着围裙,拿着锅铲从隔壁屋子出来,欣喜道:“哎!你们回来了啊?老三好些了吗?大夫咋说的?”
“好些了,大夫说要静养。”张莺道。
陈氏连忙放低声音:“好好,那我声音小点儿。”
“嗯,大嫂你忙吧,我们先回屋去了。”
“等等。”陈氏抓住她的手腕,“你跟我来我屋里一下。”
她轻轻蹙蹙眉头,朝邓琼道:“那你先回去躺着,我去大嫂屋里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过来。”
邓琼应了,她便跟着陈氏进了隔壁屋。
屋里也没人,陈氏往外张望两眼,将门紧紧拴上,拉着她朝炕头去,从床底摸出一个洗得有些发黄的抹布,小心翼翼塞进她手中:“这是一百个铜板,你收好。”
张莺一愣:“大嫂,你这是干啥?”
“上回邓福生病,老三他来照顾了好几日,你还借了我鸡蛋,平日里大妮二妮时不时还问你要吃的……我知道你们不缺这点儿钱,但多少是个心意,你收好。”陈氏说完,又急忙补充一句,“对了,那十个鸡蛋我会还,不是就抵了。”
“大嫂,你说的这是啥话?”张莺有些无奈。
“我和你大哥也想过要不要去城里看看你们的,可一想,老三有你们照顾,也不需要我们这种笨手笨脚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干些活,攒点儿钱给你们。”陈氏顿了顿,“说了你别笑话,这钱是我们偷偷藏下来的,你们收着,千万别往外说,他们知道了肯定不乐意,尤其是老二最近也伤了,我们啥也没出。”
张莺知道她的意思,这钱是老大挣的,本来是要交公的,被他们偷偷藏了一部分,每天藏一点儿,才藏了这些。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你赶紧去看着老三吧,我这也得忙了。老二病了,老二媳妇儿又说不舒服,还有个小的要照顾,我这还得忙呢。”陈氏解释完,匆匆忙忙拉开门,又往外面去。
张莺看一眼她辛劳的背影,叹息一声,回到自己屋里。
邓琼坐在炕边,朝她看来:“大嫂跟你说什么?”
“喏。”张莺把那包钱放在炕上,“大嫂给了我们一百文钱。”
“啊?”邓琼也很惊讶。
“她说大哥生病你照看了,我也借鸡蛋了,咱们平时对两个丫头也不错,要报答我们。”
邓琼点了点头:“大哥大嫂终于聪明点儿了。”
“我不想收的,可听她那说的,不收好像就是瞧不起他们,就只好收着了。”张莺又是叹息,“收着就收着吧,往后找机会把这个人情还了就行了。”
“嗯,大哥大嫂不像二哥他们似的,他们没有这样的心眼,给了就给了,不会想那样多,娘子也不用多想。”
“是这样,要不然我才不收呢。”张莺起身,拿着钱往柜子边走,“我把钱收着,你饿不饿?我去你弄些吃的。”
“有点儿。”邓琼目光追随着她,“娘子,你看看我们的钱都还在不在?”
“对哦!”她一拍脑袋,赶忙将箱子从柜子里拖出来,快速打开箱子往里看。
邓琼也张望:“咋样?”
张莺长舒一口气,笑着道:“还在呢,三十两一两不少,铜钱重量也差不多。”
邓琼也稍稍弯唇:“那就好。”
“嗯!我去煮饭了,你想吃点儿啥?也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我看好像是大嫂在煮饭,我去问问她,要是没有,我一会儿去买点儿。”
“不用麻烦,有什么就吃什么吧,明天再说吧。”
“行,那你躺着吧,我出去看看。”张莺扶着他躺好,给他垫好枕头,整理好被子,往门外去。
刚跨出门槛,外面就传来马氏尖锐的嗓音:“老大媳妇儿,你干啥呢?叫你倒杯水来,你咋还不来?”
“我在煮饭呢,实在是腾不开手……”
“你那两个妮子呢?又跑哪儿玩儿去了?都多大了,还没点儿数啊?不知道给家里干活啊?”
“大妮这几天累着了……”
“咋就累着了?干了啥啊就累着了?”
陈氏低声打断:“我这就给你倒。”
张莺看她们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往厨房去。
“唉哟,这不是老三媳妇儿吗?啥时候回来的?老三的病好了啊?”
张莺没想回答,但马氏喋喋不休。
“唉,老三真是有福气啊,病了还能去城里看,不像我们家老二,地都下不了了,也只能在家里熬着。”
张莺瞅她一眼,继续往厨房走,朝陈氏道:“大嫂,家里有啥吃的?我给邓琼弄点儿吃的。
陈氏倒了温水,给马氏端去:“还不是萝卜菘菜那些,也没啥好的。”
“咋?老三媳妇儿这是要煮饭?那可太好了,家里现在病的病,干活
的干活,老三媳妇儿你终于懂事一回了。”
“谁要做饭?你好好儿的你咋不起来做?我吃这个家里一口米了?再不消停我让你真病得下不了地!”
“你、你……”马氏想哭诉,但邓福病着,没哪个能给她撑腰,她扭了一圈,也只能气道,“你等着,等我们好了!”
张莺冷哼一声,又收回眼:“萝卜菘菜就萝卜菘菜吧,总要先弄点儿吃的。”
陈氏腾出一个地方:“那你来弄。”
张莺拿了萝卜切成细丝,又掰了菘菜叶子也切成细丝,问人要了杂合面,搅成糊糊。
“大嫂,家里有鸡蛋吗?可以先借我一个吗?我明天就补上。”
陈氏左右看一眼,快步进了堂屋,又快步出来,偷偷摸摸从袖子摸出一个鸡蛋给她,悄声道:“你拿好,千万别被老二媳妇儿看见了!”
“好,我知道。”她接了鸡蛋,打进面糊里,放进萝卜丝和菘菜丝里,摊成厚实的小饼放在锅里煎。
陈氏张望一眼,笑着低声道:“这闻着是香,不过你们就吃这啊?不弄点儿稀饭啥的?家里是没啥好的,豆子稀饭还是有的。”
“邓琼他生病以后胃口就不大好,不咋吃主食,我每天都是炖的汤,今天来不及,弄这个就行了。”
“你对老三可真好,怪不得老三那么听你的话,都不听娘的了。”
这话不好接,张莺也没有回答,只道:“我先端屋里,这就来洗锅。”
“不用不用,我洗就行,这锅也不用洗那么干净,还能有味儿一点儿。”
“行,那我就不出来了。”
张莺端着碗进了门,夹着蔬菜饼喂给邓琼。
“家里就只有这些了,想吃什么,我明儿再去买。”
“这个很吃好吃。”邓琼道,“娘子,刚才二嫂是不是又跟你找事了?我都听见了,只是没好出去。”
“你不出去才是对的,你身体还没好,别掺和这些事儿。”张莺压低声音,“再说了,一会儿我就去剪她头发的,不急于这一时。”
“真的?我都不想睡了,想看热闹。”
“你睡你睡,我动手的时候肯定要叫醒你的,我还要让你帮忙望风呢。”
邓琼扬起唇:“好,那娘子记得叫我。”
未时正,陈氏去后山地里挖野菜了,王氏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没回来,大妮二妮在屋里照看小弟弟,东侧屋里只剩邓财和马氏。
张莺叫醒邓琼,鬼鬼祟祟往东侧屋去。
人好像还在睡,东侧屋里没有动静,张莺往里听了会儿,用指尖戳破窗子糊着的那层纸,将安神的香吹进去。
捎待一会儿,她和邓琼对视一眼,上前敲敲门,试探开口:“二嫂?二嫂?”
里面没有动静,她给了邓琼一个眼神,示意人在门口守着,轻轻推开门,从门缝往里看一眼,见里面的人睡得正香,将门又开大了些,从缝里挤进去,手留在外面。
邓琼将剪子放入她手中,朝她比一个手势,示意外面没有异常。
她点了头,握紧剪子,轻轻将门又合上一些,蹑手蹑脚走去炕边。
邓财和马氏都是腿朝窗子头朝墙,脑袋刚好就在炕边上,尤其是马氏头发还散着,披落在枕后,倒是方便了他们行事。
张莺伸手在她脸上晃晃,见她没有反应,一剪子剪掉她的发梢。
碎发哗啦啦往下掉,散落一地,张莺压住嘴角,又是一剪子,这回几乎是把马氏的长发剪去了一大半。
她觉得差不多行了,握着剪子蹑手蹑脚要出房门。
邓琼在外接应,听见动静,便往门缝里看,眼神朝她问:办好了?
她笑着点头。
邓琼露出些笑,伸着脖子往里面看一眼,也从门缝挤进去。
张莺一惊,悄声问:“咋?”
邓琼没回答,拿过她手中的剪子,将马氏整齐的中短发剪得稀巴烂,跟狗啃过一样。
他看着自己的杰作,缓缓勾起唇。
张莺怕人来,一点儿没瞧见,只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撤退。
他立即放下勾起的嘴角,睁圆无辜的双眼,跟着人一块儿从门缝挤出去,小心将门关上,快速躲回自己的屋子。
“紧张死我了。”张莺坐在床上,心怦怦直跳,赶忙自己抚抚。
“娘子放心,没人看到。”邓琼帮她抚,顺便在她脸颊亲了下。
她渐渐将气喘匀:“毕竟还是你的家人,不到不得以,不能这样撕破脸,闹去里正那儿也不好,她醒后要是闹起来,咱们就说是她自己造口业,被天神罚了。”
“对,我们就当做不知道。”
“嗯。”她欢欣也在他脸上亲一下,“我去把你的药煮上。”
张莺抱来柴火,哼着小曲儿,坐在屋里拿着小扇摇。
药香味混混,半个时辰后,东侧屋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惊破天际的尖叫。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张莺一愣,扭头刚朝窗子张望去,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她跃跃欲试要出去看热闹,正要开门,陈氏慌慌张张地声音又从外面传来。
“老二媳妇儿!你咋了!”
“大嫂,我的头发断了!我的头发!”
张莺不紧不慢推开门,朝对面看去。
马氏站在东侧屋门口,顶着一头狗啃过一样的长短不一的头发,满脸的泪痕,那尖锐的哭喊声都比从前顺耳许多。
张莺挑挑眉,反手去挠身后人的掌心,示意他看。
邓琼也挠挠她的手掌,示意自己看见了。
那边已乱成一团了,邓财也在喋喋不休询问个不停,没谁朝他们俩看。
“这到底是咋弄的啊?”陈氏着急得不得了。
“我不知道,我一觉睡醒就成这样了……”马氏哭得哇哇的。
邓财在炕上伸着脖子问:“是不是谁趁我们睡着的时候剪的?”
马氏愣了愣,一下朝张莺看来,突然猛得冲来,大喊大叫:“肯定是你!就是你!你不怀好心把我头发剪成这样!”
“谁剪你头发了?你又想撒泼?我看就是你平时干的坏事太多了,老天在惩罚你!”张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推,插着腰道,“我先前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没跟你动手,你别以为怕你,你再整天对我吆三喝四,你看我揍不揍你!”
马氏指着她:“你、你……”
邓琼慢悠悠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要是被老天惩罚断了头发,我就不活了,要不就躲在屋里一辈子不出门,免得丢人现眼。”
“你们、你们……”马氏往地上一坐,张着嘴扯着嗓子嚎,“我不活了!不活。”
话没喊完,张莺捏了团手巾塞进她嘴里:“嚎什么嚎?大过年的,晦不晦气?一会儿把隔壁婶子引过来,我把你脸打歪!”
她满脸震惊看着张莺,小声吸吸鼻子,撑着黄土地面起身,塞着那团手巾,默不吭声回到了屋里,还带上了门。
张莺收回目光,扭头回屋,感慨一句:“终于清净了,大嫂,你忙去吧。”
陈氏满脸为难,她总觉得这样不大好,毕竟她是老大,可一边是对她有恩的张莺,一边是老欺负她的马氏,她犹豫一会儿,还是当做这没事儿发生,拎着野菜去厨房拾掇了。
没多久,王氏挎着篮子从外面回来,瞧见西侧屋子点着灯,贴着窗子望一眼,没瞧见什么,又快步朝厨房去,低声问陈氏:“老三两口子回来了?”
“嗯。”陈氏正在烧灶。
“啥时候回来的?”
“晌午。”
“说啥没?”
“没。”
王氏放下篮子,稍稍挺直腰杆,雄赳赳往西侧屋走,刚抬手还没敲上房门,东侧屋窗子开了,马氏在里头喊:“娘!”
“啥事儿?”王氏有些不耐。
陈氏在一旁解释:“娘,老二媳妇儿今天中午一觉醒来,头发不知道咋回事断了。”
“不知道咋回事?”马氏喊起来,“就是对面那屋里剪的,我就说了她两句,她就剪了我头发!我非要去里正那儿告她!”
“老二媳妇儿,没有证据的事儿,乱说不好吧……”陈氏小声道。
马氏越发来劲儿了:“咋没证据!菩萨都来梦里告诉我了,就是她干的!她不仅剪我的头发,还说要打我!老三还在一旁帮腔。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西侧屋门嘭一声响,张莺站在门口,抬着下颌朝她们看来:“咋?要找我麻烦?”
马氏将窗子又
撑开一些,指着她道:“张莺!娘回来了!娘会给我做主的!你就等着被赶回家吧!”
张莺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王氏跟前:“咋?你要咋找我麻烦?你那天要打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今天是个好日子,就一并算了吧!”
她个子高挑,比王氏高出一个头,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氏,王氏心里还有点儿犯怵。
但好歹是当婆婆的,王氏深吸一口气,又挺了挺腰杆,也抬起下巴:“老二媳妇儿头发是你剪断的?”
“凭啥说是我?那我梦里还说你们偷了我一百两银子呢,还我!”
王氏也知道马氏的话立不住脚,咽了口唾液,又道:“那会儿不就你们在家,不是你还有谁?”
“我在家就我干的?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说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你跟我去里正那里!”马氏喊。
张莺挑了挑眉:“好啊,去就去。”
马氏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哪儿想得到她竟然同意了,这会儿也只能壮着胆子道:“好啊,去就去!”
张莺瞅她一眼,往院门口走了走,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模样。
马氏有点儿怕了,她手里毕竟没有证据,再说她头发弄成这样,一会儿真要被人看见,她恐怕要沦为全村人的笑柄。
张莺等了会儿,没见人来,又走回去:“还去不去了?你不要以为今天不去里正那儿,我就能放过你。”
“你……”马氏缩着脖子,“娘,你看她,她现在好不得了,动不动就不放过这个,不放过那个……”
“你别跟我扯七扯八,你去不去!”张莺踹了两脚门,“你再不出来我进去逮你了。”
马氏吓得直叫:“你敢进来,我跟你没完!”
邓财也威胁:“你给我等着,等我伤好了……”
话还没说完,张莺一脚将门踹开:“走不走?”
马氏吓得缩在角落里:“你、你……”
“我什么我?走不走?”
邓财撑着身子要起来:“死娘儿们。”
一团手巾塞进他嘴里。
“别着急,一个个来。”张莺看向马氏,“你去不去?”
“我、我……”
张莺一伸手,将她薅过来,双手扯住她的脸皮:“你这张嘴以后再不给我消停,我就把你的嘴扯烂,让你吃饭漏米,喝水漏水,说完漏风!”
马氏吓得都要哭了,披散着的碎发凌乱不堪,被眼泪糊在脸上。
在口水流到自己手上之前,张莺将她扔回床上,又朝邓财看去。
邓财满脸震惊,现在脑子都是懵的,又加上先前被打得不轻,一时没反应过来,枕头往脸上落时,他只下意识闭眼。
“我让你整天威胁我!让你总要跟我动手!现在好了,摔得动弹不了了,活该!”
王氏也是一脸震惊,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张牙舞爪冲过来要扇她。
张莺抬手,用枕头一挡,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扯开她的脸皮:“还想打我?你也不看看你几岁我几岁?真要动起手来你能打得过我?”
王氏的确挣扎不动了,先前的嚣张气焰全没了,警惕看着她,咽了口唾液,含糊不清喊:“老大媳妇儿!”
陈氏立即劝:“老三媳妇儿,见好就收吧,传出去不好……”
“再多嘴,连你一块儿揍。”张莺瞅陈氏一眼,将王氏一扔,拍了拍手,扬着下巴道,“你们给我记住了,谁以后再敢在我面前叽叽歪歪,可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王氏环顾一圈,没找到能给她撑腰的人,又看向门口的邓琼,哭着喊:“三儿……”
邓琼后退一步,小声道:“娘,你别喊我,一会儿我娘子连我一起揍的。”
“喊他干啥?我看在他的面子上都没下重手。”张莺拍拍手上的灰,脚一抬,踩在小凳子上,“不过呢,我也不是什么没有教养的人,要不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我,我今天也不能这么着,往后只要你们听话,我还是愿意和你和平共处的。”
邓财撑起身就喊:“去你娘的听话……”
张莺一个枕头将他的话打回去了:“你再叫!你再叫!”
“我就叫!”
“你再叫!”
实心的枕头打得人砰砰直响,王氏和马氏都瑟瑟发抖起来。
邓财闭嘴了,黑脸被打得有些发红,生无可恋躺地在床上。
张莺收手了,环视一圈:“谁,往后再敢跟我叽叽歪歪,再敢跟我犟嘴,就要像他这样挨打!”
王氏和马氏缩在角落里,哭都不敢大声。
张莺又看她们一眼,将枕头一扔,拉上邓琼,大步出了门。
王氏也不敢找陈氏的茬儿了,伸着脖子往外看一眼,见张莺真走了,连忙起身抓住陈氏的人,将她往屋里拉了拉:“老大呢?去哪儿?快让人捎信儿叫他回来啊!”
马氏赶忙哭着应和:“是啊,快叫大哥回来啊,不然这家里真没法儿过了。”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干活,我们出去都是打零工,没有固定的地方……”陈氏小声道。
马氏跳下炕,抓住她的手:“哎呀,你们平时大多数时候在哪儿打零工?多捎几个信儿去不就行了?”
“哦哦,好,我这就去叫人捎信……”
“咳咳。”张莺突然又出现在门口,清了清嗓子。
马氏吓坏了,一下又跳回炕上。
陈氏抿了抿唇,扭头看去:“老三媳妇儿……”
“咋?为啥要给大哥捎信儿?他在外面干得好好儿的,回来干嘛?这都要过年了,这几天不抓紧时间挣点儿钱,过年吃啥?都不许叫人去捎信,要是敢去,你们知道后果的。”
第55章 要不娘和二哥二嫂就忍忍……
张莺抬着下巴又环视一圈,转头出了门。
屋里的几人屏息凝神好一会儿,听见脚步声远了,邓财抱怨:“还不都是你们,平日里把他们逼得那么紧,现在好了?我伤了,大哥不在家,爹不知道去哪儿了,你们说,该咋办?”
“你这是啥意思?那平日里你没招惹她?人家可都说了,是你三番四次要和她动手!”马氏也吵起来。
“不是为了你,我能和她吵起来吗?”
“为了我?”
陈氏慌忙打断:“你们都小声些,小声些,一会儿将老三媳妇儿吵着了,又要过来骂我们了。都到了这般地步了,就消停点儿吧,其实也不怪老三媳妇儿,她都说了,只要我们不惹她,她也不会来惹我们的。”
马氏瘪了瘪嘴,又抹起眼泪:“你就会当老好人,你看看我这鸡窝一样的头,我怀疑就是她弄的!”
“老二媳妇儿,怀疑没用啊,得有证据啊,你看老三媳妇儿刚才那理直气壮的样儿,都敢和你去见里正,肯定不是她弄的。”陈氏苦口婆心地劝,“老三媳妇儿人挺好的,只要我们听话,她不会再打我们的。”
“她以为她是谁?我们要听她的话?”邓财不服气道。
“老二,你现在伤成这个样子,不听也没办法啊……”陈氏顿了顿,看他们安静了,便道,“行了,都还没吃晚饭了吧?我去弄饭,都冷静冷静。”
三人沉
默许久,邓财低声开口:“娘,你给我弄的药呢?”
王氏靠坐在墙边的凳上,抬着头,看着漆黑的房梁。
她哪儿弄了什么药?不过是去庙里花两文钱买了一碗符水,就在带回来的篮子里,但估计没啥效果。她现在后悔了,前几天咋就没舍得花钱给老二请郎中来,要不现在老二早就好了,他们也就不用受这个窝囊气了。
“在外面。”她重重叹息一声,小心翼翼朝门外探出脑袋,见东侧屋的门关着,才去拿了那碗符水,兑了给老二喝下。
只是这一碗符水肯定是没用的,她明天一定要去请郎中,无论花多少钱,也得把老二的伤给赶紧治好了!
第二天一早,张莺洗漱完,准备弄点儿吃的,朝陈氏去:“大嫂,家里还有啥吃的吗?”
陈氏抿了抿唇,为难道:“有倒是有,不过都被娘锁起来了,萝卜菘菜也被锁起来了……”
张莺冷笑一声:“她人呢?”
“说是给老二请郎中去了,一早就出门了,这会儿应该要回来了。”
“行,我就在这儿等着。”张莺拉了把椅子,往堂屋门口一坐。
没多久,王氏匆匆忙忙从外面回来,抬眼一看,后退几步,吓得险些摔坐在地上,满肚子火直蹿,正要张口骂,扯到现在都还疼的脸,又把话咽回去,要匆匆绕开她。
她起身将人拦住,伸出掌心:“钥匙。”
“啥、啥钥匙?”王氏后仰着脖子。
“锁吃的钥匙。”
王氏眼睫飞速闪烁:“你、你不是在你娘家吃饭吗?问我要这个钥匙干啥?”
“你要脸不?邓琼是你亲生的吗?连口饭都不给吃是吧?赶紧的,把钥匙拿出来!”
王氏有点儿怕,哆哆嗦嗦把手伸出去,却迟迟不肯松手:“我们邓家不比你们张家,不是能随便挥霍的人家……”
“废什么话?拿来!”张莺一把夺过去,“锁在哪儿了?给我带路。”
王氏悄悄瞅她一眼,磨磨蹭蹭往屋里走,指了指墙边的柜子:“就在这里面。”
柜子打开,里面有半篮子鸡蛋,大约是十几个,还有米、豆子、萝卜、菘菜。
张莺将钥匙往怀里一塞,抓起两颗鸡蛋、一根萝卜就往外面去。
王氏急得赶紧追:“你干啥?干啥?”
“做饭呐,还能干啥?”张莺瞥她一眼,“忙你的去,别在这儿耽搁事儿。”
王氏急得在灶台边上走来走去,连连唉呀:“我的天啊,咋能这样吃啊?你们两个人,一顿就要吃去两个鸡蛋,啥家庭能这么造啊?”
“再嚎把你嘴缝上。”张莺瞪她一眼,利落将萝卜切成丝,下锅煸炒一会儿盛起,倒上油,打入两个鸡蛋,煎成荷包蛋,热水一倒,添上萝卜丝一起煮。
王氏看着那油也心疼得厉害,心疼得直跺脚,却不敢出声。
张莺只当是看不见,又热了两个糙面馍,端着汤一并端去了屋里,至于王氏咋跟人哭诉和她没有关系,只要别来吵她就行。
“喏,吃吧,吃完我煮药去。”
邓琼捏着馍,小心翼翼试探:“娘子,我娘说啥了?”
“没说啥,心疼鸡蛋,我让她闭嘴了。”
“噢。”邓琼咬一口馍,咀嚼几下,又道,“娘子,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边儿。”
“我知道,吃吧,我中午去买条鱼,咱们喝鱼汤。”
“要不去爹那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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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在这儿,我问你娘要钱。”
邓琼闻到了大战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口唾液,低声道:“娘子,二哥要是好了,我们就再把他打一顿,打得他下不了地。”
张莺一点头:“好,好主意。”
“要不让王桩子去把大哥也打一顿吧,我怕大哥回来了找你麻烦,我娘早上是不是出门了?说不定已经让人给大哥传信去了。”
“你放心,我自有对策。”
邓琼眨眨眼,没有多问,只道:“娘子,要是到时真打起来,我就顶在这儿,你先跑就行了。”
“那咋行?真要动起手来,你这个身板扛不住的,要跑也是我们一起跑,我背着你跑。”
邓琼呛了一下。
“咋了?”张莺给他倒了杯水。
他摆摆手:“娘子,我太重了,你背不动我的。”
“背得动,而且也一定会打起来,反正能不动手解决,就不动手解决,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你好好在屋里休息就行,这几天风大,你就少出门,免得又病了。”
邓琼现在得静养,他们不好来回跑,怕路上吹风,可天天吃萝卜菘菜,就算是不生病也得生病,可真要买点儿啥好吃的,邓家人又要叽叽歪歪。
与其买完再揍,不如买前就揍,叫王氏出钱,这样谁也没话说,也没人会惦记他们兜里的钱。
这会儿天也不早了,她把药煮上,抬步出了房门,往堂屋里去。
王氏正坐在里屋的炕上看孙子,看到她来,就是一个哆嗦:“你又要干啥?”
“给钱,买菜。”
“你……”王氏不敢大声,头一别,道,“没钱。”
“没钱?那大哥大嫂前段日子挣的钱呢?邓琼他病还没好,不能天天吃萝卜菘菜,他生病你都没拿钱,买个吃的给个钱咋了?我不管你,给菜钱。”
“没有!”
“没有是吧?那我就这样跟邓琼说了,他听了往后还理不理你,就不是我的事儿了。”
王氏狠狠瞪她一眼,抱着孩子起身:“你先出去,我给你拿。”
张莺后退几步,出了房门,没一会儿里面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门开,王氏拿着钱出来。
“就这些,没多的了!”
张莺看着手心里的十个铜板,收起手掌:“不够。”
“那你还要吃啥山珍海味啊?”
“十文钱能吃啥山珍海味?买条鱼都得让人切成两半。二十文,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王氏又瞪她一眼,撇着嘴进了屋,将钱拿出来,往她手上重重一放:“够了吧!”
张莺掂了掂,转身就走。
王氏在背后骂,又不敢大声骂,只嘀嘀咕咕几句,将孩子扔给陈氏,抬步去了邓琼的屋,敲了敲门:“三儿。”
邓琼眉头微动,问:“娘,你有啥事儿吗?”
“没啥,就是你来看看你,你好些了吗?”
“娘进来说话吧。”
王氏轻轻推开门,满脸堆笑到了床边:“咋样?你好些了吗?”
“谢谢娘关心,我好多了,只是大夫说要静养。”
“哦。”王氏顿了顿,自己寻了椅子坐下,“三儿,你那天生病把我吓坏了,我哪儿不想给你治病呢?可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我就让你媳妇儿把先前的礼金拿出来,可她死活不愿意。”
邓琼靠坐在炕上,轻声道:“这些天都是娘子在照顾我,在城里住客栈花了好些钱,看病也花了不少,还有每天吃的喝的。”
“我不是说她对你不好的意思。”王氏尴尬笑笑,又往回找补,“我是说她不信我,她和我可能有点儿误解。”
“噢。”邓琼垂着眼,一脸为难的模样,小声道,“娘,先前跟你说的话,我不能答应了,我娘子对我实在太好了,我生病这阵子都是她照顾我,给我熬药煮饭,我觉得稍微懂点儿礼数的人都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娘觉得呢?”
王氏强行挤出一点儿笑:“是这么个理,可昨天你也看见了,她是咋跟我们动手的。”
“我娘子是性子泼辣一些,可要不是泼辣一些,也不能有本事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再说了,娘跟我说些也没啥用,我打不过她,要不娘就和二哥二嫂忍忍吧,忍到我有出息了,肯定能管住她。”
王氏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她也看得出来老三打不过张家丫头,可这忍,要忍到几时去?
“要不你就休了她吧?娘这把年龄了,真怕那天扛不住就走了。”
“娘咋能说这样晦气的话?娘结实着呢,肯定能长命百岁的,就当是为了我,娘就忍忍吧。咱们家穷,连病都看不起,要不是我娘子,我这回都要病死了,娘再忍忍,等我有出息了,就让娘跟我一起过好日子,到时我肯定打好几个银镯子,让娘每天换着戴。”
王氏咋不想过这样的好日子呢?就怕还没过上好日子就被薅秃了,况且眼下也只能应下,老三这里是说不通的,她现在只能赶紧想办法把老大叫回来。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忙去了。”
“嗯。”邓琼扬扬眉,看着人出门,悠哉悠哉躺回枕头上。
王氏只想着
一会儿该怎么应付张莺,一点没发觉。她刚在院子里面转了两圈,张莺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条大鱼。
从前是张莺避着她,如今是她避着张莺。人一来,她转头就要往屋里走。
“去哪儿?”张莺把她叫住,“过来烧火。”
她张了张口,想要治人一个不敬婆婆的罪名,但是突然想起张莺根本不怕,转了个弯儿,又道:“我要去看孩子了,你大嫂呢?让你大嫂帮你。”
张莺瞥她一眼:“大嫂不是在看孩子吗?”
王氏没回答,只往陈氏屋里去,喊了嗓子:“老三媳妇要煮饭,你去帮忙。”
屋里传来陈氏微弱的声音:“娘,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能不能歇一会儿?”
张莺皱了皱眉,往屋里去,摸了摸陈氏的额头:“大嫂,你有点发热。”
“没事,可能就是这几天太累了,我歇一会就好了。”
这几天邓家的确是事多,上上下下又都是大嫂在操劳,能不累坏吗?张莺叹息一声:“行,你歇着就好,午饭有我和婆婆来弄。”
“啥?”王氏问。
张莺瞅她一眼:“什么啥啥?他们都病了,屋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不是我们俩干,是谁干?赶紧来烧灶,不干活就别吃饭了。”
王氏嘴角动了动,抬头看去,四下无援,只能咬着牙跟出去。
“你烧灶。”张莺毫不客气吩咐。
王氏瞪她一眼,也只能蹲下去烧灶。
“你杀鱼。”
“你……”王氏咬了咬牙,“那你干啥?”
“我煮饭啊,你煮饭煮得又不好吃,那不就只有我煮了?”
王氏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张莺将鱼往盆里一扔:“喏,杀干净点儿,不要留鱼鳞,腥味儿大,邓琼吃不了。”
王氏敢怒不敢言,只能把脾气发在鱼上:“好了,杀完了,行了吧?”
“还行,还挺干净,以后就都你杀鱼了。”
王氏忍无可忍,起身就要骂人:“你这个……”
张莺一个萝卜塞到她手里,将她的话打断:“行了,把这个萝卜刨了,片我自己切就行。”
王氏吗骂骂咧咧蹲到一旁把萝卜也刮了。
张莺把萝卜切成片,将鱼和鸡蛋一煎,添上热水,鲜香味迸发,再往里加上萝卜片炖煮着,再去一旁热馍。
王氏再生气,闻到那股香味儿也是馋得口水直掉。
张莺瞥她一眼,揭开锅盖,将鱼和蛋都盛出来了,剩下萝卜和汤,端上热好的馍,转头就走。
“你……”王氏要说啥。
张莺转头:“对了,一会儿记得把碗洗了,不洗晚上没你的饭吃。”
“你。你这个没有礼数的死丫头!你就把好的全盛走了,给老娘吃这些?”
“你也病了?邓琼他生病了,得多补补,你又没病,你个做娘的还要跟生病的孩子抢东西吃?老脸都不要了。”张莺说罢,转身就进了屋里,剩王氏一个人在外头骂骂咧咧。
张莺就当没听见,往邓琼碗里夹鱼夹蛋。
她也想过,是不是得给陈氏分一碗,毕竟大嫂也没做啥太过分的事,但依照大嫂这个性子,估计最后也全落王氏嘴里了,那还不如不给呢。
“留一碗给大妮二妮,其余不识好歹的人,不用管他们。”
吃罢饭,她就端着一碗干净没动过的鱼汤,往大妮二妮的屋去,不想,巧了,刚好听见王大芬又背后嚼她的舌根。
“你们看看你们小婶婶多坏,打你们奶奶、打你们二叔二婶儿就算了,还把好的都吃完了,就给你们吃几个萝卜片子……”
“咋?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吃山珍海味啊?还我就给她们吃萝卜片子,那我没嫁过来十几年,你们不都吃的是这?”张莺往里走,将碗放在炕上的桌子上,“来,吃吧。”
王氏瞅她一眼:“吃剩下的拿来给娃儿们吃,有你这么做长辈的吗?”
“谁说是我吃剩下的?我吃之前就盛出来了。”张莺朝大妮二妮招招手,“来,吃吧。”
大妮二妮看王氏一眼,又看张莺一眼,还是没能忍住馋虫,上手来抓。
张莺赶忙将两人拦住,给她们递上筷子:“慢点儿,鱼里有刺,别卡着了。”
大妮二妮乖乖点头,快速扒拉完那一碗鱼肉,一点儿没卡着。
“行了,去把碗洗了吧,弟弟有奶奶看着呢,以后长大了别学你奶奶,喜欢在别人背后嚼舌根,容易被打,记着了吗?”
“小婶婶,我们记着了。”大妮二妮嗓音洪亮,说完抱着碗就出去了。
王氏落在后面,气得脸都红了。
张莺瞅她:“我看你是皮又痒了,又敢在我后背搞东搞西,再让我逮到,我把你这边脸掐烂。”
“你、你敢!”
“我为啥不敢?现在家里可没谁帮着你,你再多一句试试?”
“不、不说就不说……”王氏缩了缩脖子,瘪着嘴抱着孩子走了。
张莺轻哼一声,出了门,又往陈氏屋子去。
“大嫂,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只是还是有些晕,还要辛苦你操劳两天。”
“没啥操劳的,大嫂就安心歇息吧。”张莺顿了顿,又问,“婆婆不是去请郎中了吗?郎中呢?咋没来?不然也可以给大嫂看看。”
“是去请了,但那郎中不在家。”
“哦。”张莺点了点头,“那看来是没办法了,大嫂只能捱一捱了。”
陈氏笑笑:“也不是啥大病,花那钱干啥?”
“行,那我先忙去了,我还得给邓琼煮药呢。”张莺实在待不下去了,她真怕陈氏又蹦出啥气人的话来。
她不怕王氏这样咋咋呼呼的,大不了一个巴掌过去,就怕陈氏这样的,打吧打不明白,讲吧讲不通,她还是离这样的人远点儿比较好。
“娘子,你在想啥呢?一直出神。”
“没啥,我就是在想你娘手里还有多少钱。”
“去翻翻看不就知道了?”
“这样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就是看看,又不拿她的。娘子,我信你,你不是那样偷鸡摸狗的人。”
张莺想了会儿,还是点了头:“行,等她睡了,我摸进她屋里看看去,刚好你爹现在也不在。”
“我和娘子一块儿去。”
“行!那就今天晚上,再晚几天你爹你大哥回来了可就不好办了。”
天一黑,西侧屋的孩子没哭了,张莺悄悄推开门,跟邓琼一前一后朝堂屋去。
堂屋的门拴着,但弄个刀往门缝里一翘就开了,里屋也是一样的,他们俩成功抹黑进了王氏的屋。
王氏正呼呼大睡,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张莺带着邓琼摸过去,在她的枕头下摸到了一串钥匙,悄声到了柜子边上试。
她先前跟陈氏进过这个屋子,当时米面鸡蛋是从柜子下层拿出来的,既然如此,下层就没啥好看的了,上层也有锁,要是真有钱,那应该放在上层。
那串钥匙有三把,她运气好,第一把就试中了,打开了柜子上锈迹斑斑的老锁。
锁开,里面除了一个上锁的箱子,什么都没有。
箱子上的这把锁瞧着倒是挺结实的,要是去她爹那儿打一把这样的锁,得花不少钱呢,她敢断定,这箱子里肯定有好东西。
她跟邓琼对视一眼,拿着剩下两把钥匙继续试试。
安静的夜里,锁“吧嗒”一声响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也从箱子里传出来。
天黑,什么也瞧不见,她伸手去摸,手指上沾满了碎屑。
她皱了皱眉,没有理会,换了只手,继续去摸,又摸到一个袋子。
袋子沉甸甸的,里面肯定是钱。
她眼睛一亮
,朝邓琼看去。
邓琼会意点头。
张莺迅速将箱子放好柜子锁好,放回钥匙串,牵着邓琼快速退出房门,跑回自己的屋。
“真是钱,还是碎银子,好大一袋呢!”
“我就知道。”邓琼一点儿也不意外,“娘子接下来要做啥?”
“这下我问她要钱就没啥负担了。”张莺捻了捻指尖,抬手闻了闻,“这好像是桃酥?你闻闻。”
邓琼低头嗅嗅:“我没吃过桃酥,不知道是啥味儿,但这个确实像是吃的,有股香甜的气味。”
张莺一下反应过来:“好家伙,天天给你们吃萝卜菘菜,她自己躲屋里吃桃酥?你大哥他们几个知不知道?”
第56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肯定不知道,不然锁起来干嘛?”
“对,我都给她气晕了。大哥要是知道,可能不会有啥反应,可这事儿要是被老二知道,依照他那个火爆性子,肯定是好一顿闹。”张莺摸了摸下巴,“但是吧,这事儿得让他们自己发现,不能我去说,不然就没这个效果了。”
邓琼双手环抱住她:“让大妮二妮去,就说奶奶屋里有好吃的,让她们去找。”
“你以为大妮二妮傻啊?她们都多大了?能听你这样的嗦摆?”
“大妮大了,不好糊弄了,但二妮还小,让二妮去。”
她点点他的鼻尖:“你还挺狡猾。”
邓琼垂眸,害羞道:“哪里?我就是有点儿小聪明,算不上什么狡猾。”
张莺看着他,摸摸他的脸,叹了口气:“小琼,瘦了好多。”
“娘子不喜欢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