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娘子不爱我了
邓家院子里站了好些人,把门都给挡住了,张莺喊了几声,才带着邓琼挤到屋里去。
邓家老大正躺着炕上,双眸紧闭着,黝黑的脸发白,额头不停渗出冷汗,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没有人发现张莺的邓琼,王氏急得原地打转,一时连干什么都不知道了,更是没注意到。
“这可咋办?咋办?”她已经六神无主,嘴里只念叨着这一句。
张莺道:“他这是中暑了吧?得降温。”
王氏竟未发现是她,嘴里应和着,手上却不知该做什么:“对对对,是中暑了,得降温,得降温……”
张莺看得着急,冲邓琼道:“你快去拎桶水来,用手巾沾湿了给你大哥降温。”
王氏并非不知晓要降温,是慌了神,其余人也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到了这个关头,都不敢乱说什么,怕最后怨到自己头上。
这会儿,邓琼听见张莺的话,也反应过来,立即挤出人群,拎了桶水来,拿了两个手巾一并浸湿拧干,递给王氏一个:“娘,得快点儿给大哥降温。”
王氏好像还没醒过神,可手脚能动了,赶忙拿着手巾给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擦胳膊擦手。
“邓琼,得擦咯吱窝和大腿根儿。”张莺提醒一声,后退几步,走远了一些。
那些送邓福回来的村民们也散开一些。
张莺看他们一眼,本不想管他们的,毕竟王婆子一直找她的茬儿,她也不想管邓家的事,可想来想去,这些人也是做了件好事,大热天的,跑前跑后不容易。
“叔叔婶婶们,家里没啥东西招待,大热天的,再咋忙,都先喝一碗水再走。”
一群人都她看去,心中都有些惊讶。
她拿了碗出来:“到厨房的棚子来歇一会儿吧,外面现在都是太阳,人抵着晒会受不住的。”
一群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般,一个挨一个地走来。
张莺又是给他们安排坐的地方,又是给他们倒水:“辛苦你们耽搁时间送我大哥回来。”
有个大爷摆摆手:“不辛苦,刚好要从那边回来,听说了就顺路将他送回来了。”
“您寻个地方坐吧,别蹲着了。”
“不用,我习惯蹲着。”
张莺也不强求,又去给旁人倒水。
众人见她好说话,也跟她搭起话来。
一个大娘道:“今儿这天太热了,去服役不容易,幸亏是你大哥出事了,要不然他们这会儿还在顶着太阳干呢。”
另一个人瞅她一眼,连忙解释:“她这人说话不过脑子,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啊。”
那人也赶忙改口:“对对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都辛苦都辛苦,这个天就不该叫人去服役,要真出点儿啥事儿,你说这谁家里能承受得起?”
张莺当没听见先前那话,只道:“您说得是,这天的确是太热了。”
几人又随意应和几句,西侧屋里突然有了声音。
“唉哟,唉哟,我的儿啊,你可算是醒了,你差点儿把娘吓坏了……”
这一听就是王氏的声音,当即,不仅是张莺愣了一下,其余的人也都愣了下,一个接一个放下碗要走。
“看来你大哥应该没事儿了,那我们就放心了,我们先走了啊。”
“好,路上慢些,天热。”张莺往外送了两步,回到自己屋里等着。
不一会儿,邓琼从隔壁走来:“娘子。”
“咋样了?”张莺抬眸看去。
“大哥醒了,娘还在用湿手巾给他降温。”
“那就好。”张莺重重叹息一声,“这天实在是太热了,劳役又重,再这么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再咋样也得等天凉快了再说啊。”
邓琼在她身旁坐下,小声道:“朝廷说这个时候去,谁都没办法。大哥一向老实孝顺,家里要有什么事都是他顶上,二哥是不可能去的。”
“你大哥大嫂好像也挺乐在其中的,你们家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该咋样就咋样吧,只要你没事就行。”
“娘子,你也不用太担心,大哥他已经没事儿了。”
“嗯,你去看看还有没有要帮忙的吧,我自己在这边待着就行,我估计你娘也不想看到我。”
邓琼抱住她:“娘子,你好好休息就好,不用理会她们。我看二嫂好像也在家里,你一会儿把门插上,她要是来惹你,你就当听不见。”
“这个不用你说,我知道,你去忙你的。”她推着他出去,将门闩了,往床上一趟。
她来邓家的时间不久,可她也知道,邓福算是家里一半的顶梁柱了,老邓头年龄大了,邓老二喜欢偷奸耍滑,只有邓福,勤劳肯干,无论是下地还是去外面务工,从来都是干得最多的。
方才不止有王氏慌,她心里也慌,邓福万一出事儿了,这一大家子人可是真要吃不上饭了,到时只会吵得更凶。
越想越头疼,她干脆不想了,闭目养神,没多久,马氏果然来了,在外面敲门。
她当做没听见,没有应声。
“老三媳妇儿?你睡着了吗?”马氏又来拍她的窗,“我有点饿了,你能起来给我做点吃的吗?我现下怀着身子呢,不方便。”
她仍旧当做听不见。
马氏拍窗,又要说话时,邓琼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二嫂,我娘子身体不舒服,你要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
“哎哟,那怎么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别张这个嘴。”王氏的声音突然也响起,“你大哥差点死了,没见你关心一句,整天就只知道给我找事,你都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我就不信了弄个饭能要你的命。”
马氏讪笑几声:“那我不是看娘在忙吗?老三媳妇儿又没事做……”
“我说了,我娘子身子不舒服。”邓琼重复。
“不舒
服就不舒服,那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这么不理人是咋回事?”马氏自说自话,一扭又走了,“我又不会逼她。”
邓琼瞥一眼她的背影,朝王氏道:“娘,你还是请大夫来给大哥看看吧,要是内里也伤到了,那就严重了。”
王氏连连应声:“是是,是该叫郎中来看看。我去请郎中,你在家看着你大哥啊。”
“娘,你去吧。”邓琼看着人走远,转身却敲响自己屋的门,“娘子,你睡了吗?”
“咋?”张莺问。
“娘子,你要不先去爹哪儿吧?这里还有一堆事,我怕他们打搅你。”
里面没有回答,不久,张莺打开门:“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忙,不着急。”
邓琼抓住她的手腕:“娘子,爹年龄大了,二哥靠不住,大哥必须要好起来。”
她心里有些乱,一时竟未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只道:“我明白,你大哥的确不容易,这些年要是没有你大哥支撑,恐怕你也没法去念书,你去照看他几日吧,不用管我。”
邓琼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并非表面那样单纯,便未过多解释:“嗯,娘子,你路上慢些,天热。”
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张钊看见她回来,随口问一句:“你大哥咋样了?”
“现在是醒了,具体情况也不清楚,邓琼他娘去请郎中了,估计一会儿就有说法了。”
“邓琼他去照顾他大哥了?”
“嗯,家里能干活的都出去干活了,他得在家看着。”张莺收好邓琼的纸笔,趴在桌上,看着桌面。
张钊看了她一会儿,又问:“咋了?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她抿了抿唇:“我就是在想,他大哥要是真出了事儿,他们家肯定就更乱了。”
“咋?后悔了?”
“也不是后悔,就是有点儿烦,想到他们一大家子就头疼,往后还不知道咋样呢。”
“过不下去了就离呗,到时候爹帮你想办法。”
张莺皱着眉头看他一眼,小声道:“我还是喜欢他的,要真下定了决心离,就没这么烦了。”
张钊笑笑:“那你这不是杞人忧天吗?还没发生的事儿,有啥好烦的,说不定等他当了官,他爹娘就不在了呢。”
“爹!”张莺不满一句,“你咋能这么说呢。”
“那咋?说不定他们背后也这样咒我呢。”
“那你还同意这门亲事?我也没不许你这样想,就是别说出来,让旁人听去了免不了又是一顿麻烦。”
“那不是你喜欢吗?再说,他是他,他爹娘是他爹娘,你们成亲之前我寻人打探过,他还不错,是个好娃。成亲后看着也还行,也没好吃懒做,也没不敬长辈,就是太瘦了点儿。”
张钊是有点儿看不上这么瘦弱的,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他闺女咋就看上邓琼了。要他看来,不论男女,那都是得又高又壮才好,不说别的,至少能卖得动力气,也不至于饿死。
但毕竟是父女两个,他也不好意思直问她到底相中邓琼哪儿了。
“总归,别操心那些还没发生的事儿,有爹在,谁都欺负不了你。那小子饭量还没你大呢,爹也养得起你们,你好好过就行。”张钊说着起身,“走,出去逛逛。”
“啊?去哪儿?”
“抓螃蟹,给你男人留个信,就说咱们今晚不回来了。”
“不是说不去了吗?”张莺嘟囔一句,还是起身收拾东西留纸条去了。
她以前和老张也去山上沟里捉过螃蟹,那沟里住了个猎户,和老张关系不错,每年过年还要走动走动的,每回他们夏天去山里玩的时候,都是住在那个猎户伯伯家。
这回也一样,牛车赶半个时辰就到了,在一条清澈的小溪前,有一座四方的院子,那就是陈猎户的家。
老张领着她轻车熟路从从院门进去,绕进后院:“这在干啥呢?屋里都没人。”
张猎户惊讶看来:“诶?你咋也来了?你们俩商量好的?”
“碰巧碰巧。”雷木匠笑着答。
“张伯伯,雷叔。”张莺跟人打完招呼,看一眼站在雷木匠身后的雷明焕。
雷明焕一直在看她,这会儿见她往来,扭捏打了个招呼:“张莺,你也跟着你爹来玩啊?”
长辈们聚在一起说笑去了,没人管他们两个。
张莺往鱼塘边上走了走,应付一声:“嗯。”
“邓琼呢?”雷明焕朝她走近一些,也站在鱼塘边上,似乎也在看鱼,“他咋没跟你一起来?”
“他大哥生病了,他在家里照顾他大哥。”
“哦,原来是这样啊。”雷明焕顿了顿,没等到她回答,又道,“这里鱼还挺多的,我爹和张伯说一会儿要去钓鱼,你爹肯定也要去,你去吗?”
张莺看着鱼塘里的鱼道:“他们都去,那我肯定也去。”
雷明焕偏头,朝她看来:“你会钓鱼吗?”
“之前跟我爹一块儿钓过鱼,会一些,但算不上多好。”
“喔,我也只会一些。”
张莺又不回答了。
雷明焕总想跟她说点儿啥,但又想不出来,好不容易要开口,她又走了。
“爹,我去门口的小溪边上玩了。”她喊一声。
老张回头:“别走远了。”
“好。”她点点头,独自一人出了门。
雷明焕愣了下,快步追上,跟在她身后:“张莺!我跟你一块儿去。”
她回头看一眼,没说什么。
“张莺,你会抓螃蟹吗?我们去抓螃蟹吧。”
张莺有点儿弄不明白雷明焕,以为他就是单纯地话多加自来熟,就没多想,应了一声:“也行,去前面那边吧,那边石头多,石头底下应该有螃蟹的。”
她有一阵没吃螃蟹了,再者,夏天里热,她早想去溪水河水里踩踩了,至于雷明焕说了什么,她没太听进去,只是抱着捉来的螃蟹数了又数。
“爹,你别全给我吃完了,我还要带几只回去给邓琼尝尝呢。”
“知道了,你自己挑几只拿去盯着,要是被野猫叼走,那可不关我的事。”
张莺羞恼瞅他一眼,转身跑了:“张伯家养了狗,哪儿能来养野猫?爹净会胡说。”
雷木匠笑着道:“邓家那小三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被你家丫头看上了,我家小子可是羡慕坏了,一直怪我咋不给他提亲,我说提了,人家闺女没看上你。”
“明焕挺好的,以后考了功名了,还愁遇不到个好的?我家那丫头,我是弄不懂她,村里那么多结实的,她不喜欢,偏偏相中了个又病又瘦的。可一想,那结实的吃得多,我恐怕还养不起,这个也就凑合吧。”
那两个都忍不住笑,雷木匠又道:“我听我家雷明焕说了,你那个女婿读书好得很,明年考试,估计全村就只有你女婿能考上。”
“你可别提前恭维我,到时他要是考不上,我可要来找你的麻烦。”
“考上了你可得请我和老陈喝酒,好酒才行。”雷木匠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你可要当心,邓家那两口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当心那小子往后得了势欺负你家丫头。”
陈猎户笑道:“老雷,你这是帮你家小子打前锋啊,你这可就不仗义了。”
“打啥前锋?人家闺女都成婚了,我还能把他们闹离了啊?”雷木匠一本正经道,“那我是实话实说,那自古以来有钱了就抛弃原配的姑爷还少啊?”
“怕个球?真要有那一天,老张,老子跟你一起去削了他!”
“用不着你,我一个人就去了,我无牵无挂的,也不怕摊上啥事儿,谁要是跟我过不去,我肯定让他过不去。”
“好兄弟,就该这样!”陈猎户重重一拍他的肩,“怕个屁,老张就这一个闺女,她喜欢就让她去,往后真要受了啥欺负了,我们肯定不会放过!”
张钊笑了笑:“是啊,我就这一个闺女,她娘在世的时候就说希望闺女能一辈子快快乐乐的,老张没什么本事,读不进去书,当不了官,可要这
点魄力都没有,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们两个啊是啥也不怕,我可可不行,一大家子人呢,往后给娃儿们说亲事也不能想咋就咋,还是要考虑的。”
“那是,一家有一家的经,没必要混为一谈。”张钊说笑过去,又和人聊些别的。
几个长辈在厨房里忙活,张莺鱼塘边看自己的螃蟹。
雷明焕蹲在她对面看她:“张莺,你留着这些螃蟹要带回去养吗?”
“吃。”她道,“给邓琼吃。”
雷明焕抿了抿唇,小心试探问:“你为啥那么喜欢邓琼啊?邓琼他这个人其实挺清高的……我不是说他不好的意思,我就是说,不知道为啥,他从来不跟我们说话,也不跟我们在一起玩儿。”
“没啥,他就是身体不太好,没那么多精力出去玩儿,再说,他家里管得严,不像我们一样。”
“哦……”雷明焕又道,“可他平时都不咋跟我们说话,我们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我们,我感觉他瞧不起我们。他读书是好,可也不能这么傲慢吧。”
“没,他气血虚,估计说几句都累,应该不是故意不理你们。”
“啊?”雷明焕一脸茫然,“那、那……”
那你和他成亲能幸福吗?
雷明焕想问,可是觉得不太合适,又将话咽回肚子里,换了个说法:“他身体那么不好,不得你天天照顾?”
“也没,他挺勤快的,我叫他干啥他就干啥。”张莺起身,“你也别想太多,他呢,身体不太好,性格又比较单纯软和,可能就是你们脾气合不来。”
“单纯软和?我咋没瞧出来呢。”雷明焕嘀咕一句,满脸不解。
“行了,我去厨房帮忙了。”张莺和他实在没啥话说,螃蟹安置好了,她也懒得留在外面了。
她有点儿想回去了,但老张和两个弟兄还在兴头上呢,她也不好说回去的话,再说,邓家老大病着,估计邓琼还得照顾几日,她现在回去了,邓琼也没空和她在一块儿。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算了,她还不如在这儿好好晚两天呢,这里比山下面凉快多了。
摸了两天鱼,第三天变天了,一早阴沉沉的,四下里来风,风直朝车棚里灌,吹得额头上的碎发乱飞。
“看着要下雨了,幸亏张叔送我回来,要不我就该淋雨了。”雷明焕道。
“都是一个村的,又是顺路,没啥谢的。”张莺坐在他对面,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他看着她:“假日还有好些天呢,你打算做啥?”
“我又不像你们读书似的,天天指望着放假,也没啥好做的。”
“喔……要不你叫上邓琼,咱们一块儿去河里玩吧。”
张莺没回答。
雷明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见前路黑压压的天空下那道消瘦的身影。
牛车停下了,张莺从车上跳下去:“你咋来了?”
邓琼双手抓着挎包的带子,目光越过她,看着车里的雷明焕。
他不仅是来了,还来了许久了,他老远就看见张莺和雷明焕坐在车里说说笑笑。
“你已经两晚没回来了。”他很生气,连娘子也不叫了。
张莺抓住他的手腕:“我不是给你留信了吗?你就这样走上来的?这么远的路,累坏了吧,快去车上坐。”
他脸色稍霁,低低应一声:“嗯,草鞋好像磨坏了。”
张莺低头看一眼,拉着他往车上去:“你咋不穿我给你做的鞋呢?草鞋磨脚,你走了这么远,脚上估计都磨破了,快上车,给我看看。”
他跨上马车,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回去再看吧,走了一路了,脚上都是灰。”
张莺拿着帕子给他擦汗:“你看你,额头上都是冷汗,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这么劳累的。”
他余光瞥对面的雷明焕一眼,将头轻轻放在张莺的肩上:“娘子,好几天没见你了,我想你了。”
张莺握住他的手,小声道:“我也想你了。你大哥咋样了,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病了一场,瘦得厉害,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恢复不了。大嫂昨儿也赶回来了,还有大妮二妮看着,暂时用不着我了。”
张莺点点头:“那就好。”
邓琼跟她说着话,余光却瞥着对面的人,他现在觉得,不是他娘子和这人眉来眼去,是这人单方面地献殷勤。
“娘子,你这两天都在做什么?”
“去摸鱼了,还去捉螃蟹了,对了我还带了几只回来,回去煮给你吃。”
“娘子说好要和我一起捉螃蟹的,现在却和别人一起去了,娘子不爱我了。”他抱着她的腰,怪嗔道,声音九转十八弯的,像是幽怨,又像是撒娇。
雷明焕听不明白,但雷明焕打了个寒颤。
第42章 他好坏
但很显然,张莺很吃这一套。
“没有啊,你不是在照顾你大哥吗?我爹刚好想去,我就跟着去了。”张莺在他耳旁低声道,“你好好坐着,爹还在前面呢。”
他这才稍稍坐正,看向对面的人。
雷明焕皱着的脸松开一些,尬笑几声:“邓琼,我方才还在和张莺说呢,咱们改天一起去河里玩,你觉得咋样?”
“不合适。”邓琼直接开口,“男女授受不亲,旁人看到会说闲话,雷明焕,你自重。”
雷明焕没想到邓琼能这样直截了当,脸当场红了个彻底:“我没、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想邀请……”
“想啥?想邀请我们一起去玩儿?我成亲前你咋不叫我去玩儿呢?我成亲后你反倒热情了?雷明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看我娘子对我好,你嫉妒我,你想把我娘子抢走。”
“我、我没……”雷明焕朝张钊的背影看了好几回,希望邓琼能瞧见,能明白长辈在这儿,不要说这些话。
邓琼一点儿不在乎,还是那个声调,不大不小:“你敢说你不是?”
雷明焕低低垂着头,小声道:“我没有……”
“好啊,那你发誓,你要是想过,你明年就考不上秀才。”
“我……”雷明焕说不出话了。
邓琼瞅他一眼,靠回车棚上,不说话了。
张莺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安静收回,也不说话了。她没想到雷明焕是这个想法,她都成亲了啊。
驾车的张钊也没说话,小孩们吵吵闹闹,过几天就好了,长辈开口那可就不一样了。
天阴沉得越发厉害了,到张家门口时,雨骤然坠落,张钊停下车,冲后面道:“下雨了,你们俩先回去吧,我送明焕回去。”
“好,爹路上慢些。”邓琼叮嘱一声,跨下牛车,又将张莺扶下车,一个眼神也没给雷明焕,用袖子给张莺遮着雨,头也不回地跑回屋里。
雨大得跟豆子似的,直往人身上砸,进屋子时,衣裳已经湿了。
“这雨来得可真是时候,刚好到家刚好就下来了。”张莺念叨着要去拿手巾,突然,邓琼从身后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回一拽。
她没有预料,转了半圈,怔怔看着他。
邓琼扣住她的手,薄唇突然靠近,密密麻麻的吻如同窗外的疾风骤雨一般。
她嘴被堵住,说不出话,只有眼睫闪闪,密密麻麻的吻落到她脖颈上时,她终于得以喘息,低声喊:“邓琼。”
邓琼垂头抵在她肩上,忽然哽咽起来:“你两晚没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更说不出话了,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是给你留信了吗?我去玩两天就回来的呀……”
邓琼边哭边道:“雷明焕他好坏,他知道我们已经成亲了,还要勾搭你,他一点儿也没想过娘子的名声,他就是看娘子对我好,他嫉妒。”
张莺连忙点头:“你说得对,我也是才知道,我以后不跟他来往就行了。”
“那娘子还喜欢我,是吗?”邓琼抬头,双微红的眼看来,“娘子今天和雷明焕在车上聊得好开心,雷明焕他比我高,比我壮,娘子是不是也有点儿喜欢他了?娘子要是真喜欢别人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哎呀,你说的都是哪儿来的话啊?我就是礼貌性地跟他应付了几句,我不喜欢他那样的,你别哭了啊。”张莺着急给他抹眼泪。
他捉住她的手,用冰凉的脸在她手心里蹭蹭,眼泪顺着流进她指缝里:“娘子,要是有一日你变心了,你跟我说好不好?让我提前有个准备,我不会纠缠娘子的。”
“没,没变心,别哭了。”张莺摸着他的脑袋,忍不住
叹息,“乖啊,别哭了。”
“娘子。”他又低头亲她,这回温柔一些了,像从前那样。
张莺轻轻摸摸他的脸:“咱们改天去河里摸鱼,好不好?你这几天也辛苦了,等你抄完书,咱们就好好歇歇……诶?你往床边去做啥?”
他推着她坐下,将上衣一脱,扔在一旁的凳子,露出精瘦的腰身。
张莺抬头看着他,悄声问:“你干啥?”
他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腰上放,悄声答:“娘子,我想要你。”
“啊?这个时候啊?”张莺说着,目光却没法从他腰腹间明显的经络上挪开。
他太瘦了,瘦到腹上能看到隐隐的肌腠。
“不好吧,大白天的。”
“娘子。”他跨坐在她腿上,一整只靠在她怀里,头也放在她肩上,“娘子,我要想要嘛。”
张莺有点儿抱不住他,赶忙道:“你是不是长高了啊?你站起来我看看。”
他不肯动,轻轻晃了晃:“娘子,我要。”
张莺深吸一口气:“天亮着呢,我爹一会儿就回来了,不好。”
“娘子,娘子。”他一个劲儿地喊,一个劲儿的磨,婉转清澈的声音往人耳朵里钻。
张莺实在招架不住:“行行,你快些,一会儿爹真要回来了。”
邓琼立即将她扑倒,扣着她的肩往下亲,一口叼住她身前的一团,用力吮吸。
她紧紧咬住唇,低声道:“你别这样,吸不出来什么的。”
“娘子。”邓琼扣住她的肩,“娘子,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不疼。”她别开脸,“你快些。”
邓琼缠上来,用脸蹭她:“娘子,你好厉害,我快被你绞坏了。”
她抱住他的腰,忍不住在他光滑的背上抚摸:“哪儿有?你胡说。”
“没胡说,娘子绞得我都快受不了了,娘子要把我弄坏了,娘子要对我负责。”
/:.
她原先还没用力的,被他这么一说,倒还真不自觉用起力来,
外面的雨越发大了,急声拍打着屋檐,噼里啪啦,几乎听不见旁的声音。热气全闷在屋子里,人都要煮沸了。
她仰头看着房梁,大口喘息才能喘得过气。
邓琼用头蹭她的脖子,沙哑着嗓音道:“娘子,你好厉害,弄得我一点儿都没有了。”
她咽了口唾液,捂住他的嘴:“别说话了,快起来,一会儿我爹真要回来了。”
邓琼撑起身,柔软的发梢从她脸颊上轻轻扫过,眼睛红着,像是哭过一般。
她慢慢撑起身,将衣裳拢好,伸出手,轻轻喊一声:“邓琼。”
邓琼立即弯下腰,将脸送过去。
她笑了笑,在他眼睛上亲了亲,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小琼,好乖。”
邓琼嘴角翘了翘,那里也跟着翘了翘。
张莺看一眼,推了推他:“赶紧去擦干净将衣裳穿好,一会儿爹回来瞧见多丢人。”
“嗯。”他转过身,白皙的后背上全是指尖留下的印迹。
张莺看一会儿,快速收拾干净,站到他身旁,用手比划比划:“小琼,你好像真长高了。”
他系好裤子转身,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是吗?”
“对啊,你原来不用弯腰就能靠在我肩上的,现在要弯腰了。”张莺笑着拍拍他的背,“快起来,去换双鞋子,以后别穿草鞋了,走路不舒服。”
“娘子给我做的鞋,我舍不得穿着走那么长的路。”
“鞋子做了不就是拿来穿的吗?穿坏了再买新的呗。好了,起来,也快中午了,我去煮饭。”张莺轻轻将他推开,出了房门,拎起走廊上的一篓螃蟹,大步往厨房去。
邓琼换了双鞋,快步跟上:“娘子,我给你烧灶。”
张莺把火钳递给他:“喏,那你来。”
他弯了弯唇,坐在灶洞前往里添火。
“这螃蟹都还活着呢,这是我昨儿去捉的,就想着你还没吃,专门留了几只带回来给你尝尝。”
“娘子,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不该不信你。”邓琼拉拉她的袖子,“都怪雷明焕,他太坏了,他就是故意黏着娘子,想挑拨我和娘子的关系,我们以后不要再理他了。”
“好,我们以后都不理他了。”她应一声,问,“你书是不是还没抄完?过两天就要去城里还了。”
“已经抄完了,我在家里抄的。那两天大哥是要守着,但也不用啥事都不干,我就在大哥屋里抄书了,反正他们也看不懂,只当我是在温习课业。”
张莺点点头:“那就好,那你就能歇两天了,我还以为你又要没日没夜地抄呢。”
“那娘子,咱们也去河里玩,好不好?”
“等去把书还了再去玩吧,今儿下了雨,河里水肯定大,危险得很。”
“好,我都听娘子的。”
张莺垂眸看着他笑笑,继续淘洗盆里的米。
暴雨下过,天没有凉爽起来,太阳一晒,地上的雨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邓琼的书抄完了也没闲着,又在温习课业。
张莺坐在一旁盘算做生意的事,忽然,门外传来陈氏的声音。
“三弟妹,三弟妹。”
她跟邓琼一块儿抬头看去。
“三弟妹。”陈氏走近一些,几乎贴着院门,“你们在忙呢?”
张莺有些疑惑:“大嫂有啥事儿吗?”
陈氏张了张口:“我、我……我本来是不该跟你张这个口的,可我实在没法儿了。”
张莺走去:“你到底有啥事儿?”
“前几日你大哥不是病了吗?瘦得厉害,脸上都不剩什么肉了,我想着要给他补一补,就跟娘要了条鱼,做了鱼汤,可老二媳妇儿说她有身子了,头晕得厉害,要补补,把那碗汤给拿走了……”陈氏说着,有些哽咽,“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一向是过得紧巴巴的,可你大哥刚生过病,真是不能再只吃萝卜菘菜了。老三媳妇儿,你能不能借给我十颗鸡蛋?我给你写借条。”
十个鸡蛋都还得写借条借,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张莺看看她那消瘦黝黑的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大哥大嫂是迂腐一些,可心眼儿不坏,十颗鸡蛋对她来说也不算贵重。
她家里养了十几只鸡,要是每天都喂粮食,一天就能下十只鸡蛋,有时家里吃不完,还要拿出去卖。
“行,你去让邓琼给你写借条,我来给你拿鸡蛋。”她开了门,将人放进来,转头进了厨房,捡了十颗鸡蛋来,“喏,你收好。”
陈氏在借条上按了手印,接过鸡蛋,连连道谢:“老三媳妇儿,多谢你了,我肯定在年底之前还你。”
“行。”张莺看她走远,又坐回桌边,小声朝邓琼道,“她抱这么多鸡蛋回去,马小荷看见肯定又要想办法弄去。”
“嗯。”邓琼也是这样想的。
“我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看她自个儿咋应对了。”
邓琼点头,仍旧赞同。
张莺支着脑袋,叹息一声:“你说也真是的,大哥大嫂明明是家里最勤快的人,到头来,大哥病了,连口鸡蛋都吃不上。”
“大哥大嫂挣的钱全交给家里了,自己身上一分没留,我要是大哥,我绝不会把挣的钱全给家里。”邓琼说完,看一眼张莺的脸色。
张莺没瞧见,自顾自点头:“对,我要是你大嫂,肯定也不会把钱全给你爹你娘。”
邓琼心中稍安,又道:“这些年,大哥大嫂一直很勤快,一年里除了农忙的日子,其余的时间全在外面干活,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两个人加起来一年也能挣个十几两了,可到头来,自己却用不上。”
他心里早就把这笔账算清了。
爹娘分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几亩地,据说大哥二哥小时候过得更可怜,大哥十几岁就出去做工,二哥也是一样,后来再加上大嫂,三个人少说一年二十两是有了。
这些年家里添置的地、建的房子,再加上两笔礼金,也不能花去那么多钱,至于衣食方面,家里是能省就省,能扣就扣,粮食吃的是自己种的,菜也是自家种的,基本不花钱。
再说他读书,家里
连几百文的饭钱都不出,更别说是笔墨纸砚了,一根毛笔他用从小用到大,坏得都不能再坏了,也没人说给他买个新的。二哥一直觉得爹娘偏心,可实际上他还不是过一样的日子,要不是他有几分天赋读书,现在也被家里赶出去做活了。
这些钱大哥没花,二哥没花,也没花在他头上,那去哪儿了呢?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在他们爹娘那里,只不过舍不得拿出来给他们用罢了。
他比谁看得都明白,爹娘根本谁也不偏心,谁也不爱,爹娘生他们就是为了家里多一个壮力,至于活得咋样,爹娘才不会在意。
“大哥大嫂太傻了。”他道。
“我也这样觉得,不过咱们也不好说啥,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自己吃了亏才能长记性,旁人说啥都没用。”
“嗯,我猜二哥他手里肯定有钱。”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他们的事我们还是少掺和为好,这回也是特殊情况,真要是平时,我是不会给大哥大嫂借东西的。”
“娘子,我会好好读书的,只有自己有本事了,才不会被人欺负糊弄。”
张莺笑着摸摸他的脸:“对,得自己有本事,也要聪明点儿。”
他也笑笑,把书本递给她:“娘子,你来帮我抽背。”
“行!没问题,那我问你答啊。”张莺高高兴兴举起书本,随意翻一页,随意读一句,让他回答另一句。
她是看不懂那些句子都是啥意思,但让她读一读念一念还是很轻松的嘛。
邓琼也觉得这样有意思,他能跟娘子手牵着手,你一句我一句,书背了,一整日的时间也很快就打发了。
去还书的那天,天仍旧热得厉害,一早,他们要出门,张钊跟着也要去。
“我跟你们一块儿,要是再碰到那伙人,看我不收拾他们。”
“爹,没事儿的,我们自己去就成,上回是我们不小心,这回我俩会警惕的。”张莺边套牛车边道,“再说了,爹也不能保护我们一辈子,我们还得自己成长的。”
张钊无奈笑了笑:“也好,那你们进了城里多注意些,别又被人盯上。”
“行,爹你忙自己去吧,我们走了。”张莺牵着牛车上了大路,一甩鞭子,缓缓朝前去。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袖子卷起来,我看看。”
邓琼边卷边道:“已经没啥事儿了,就是还有点儿发青。”
张莺仔细看一眼,放心点头:“那就好,咱们这回可要注意些,要是他们再敢来,我们就拿擀面杖抽他!”
她擀面杖都准备好了,打算一会儿别在腰间,随时准备跟人打起来。
邓琼犹豫道:“娘子,你还是别冲动,他们人多,真要遇上了还是跑为上。”
“你说得也有道理,到时就见机行事呗。”
但她可不是好惹的,真要遇上了,不打一架,她不甘心。
进了城,她一路注意着,随时准备着要跟人打斗,可一直到了书铺,也没见什么异动,又把那擀面杖背回包里。
书铺掌柜看着她包里露出一截的擀面杖,觉得好笑:“你这是?”
“喔,没啥,上回进城遇见了几个坏人,这回我背了个武器,要真遇上了,不至于没有趁手的家伙。”
书铺掌柜仰头朗笑几声:“原来是这样。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在这南县也算是有些人脉。看到没,对面那几个铺子都是我开的。”
“啊?原来你这么有钱啊?”张莺小小惊讶了一下,便说起正事,“你的书我相公抄完了,你可真黑心,那么厚一本书要我相公十天就抄完,他没日没夜地抄,眼睛都要熬坏了。”
掌柜也生气,仍旧笑呵呵的:“我不是给他看过了吗?他自己说能行的。”
“也是,也怪我们自己没经验,才贸然接下,但以后我们肯定不能再上你的当了。”
“是是是,怪我事先没跟你说清楚,这样,我看看你相公抄得如何,要是抄得好,我再给他多一百文。”
张莺的眼睛一下亮了:“真的啊?”
掌柜笑着接过邓琼递去的纸张,道:“自然,我说话算话。”
“那可太好了,谢谢您。”
“这么高兴?你们很缺钱吗?”
“也不是很缺钱,不过我相公明年要来县学,要提前攒一些钱存着,不然到时候不够。”
“你那么辛苦出来卖馒头,是为了供你相公念书啊?”
“也不是我供他念书,他也在努力抄书挣钱,我们是夫妻嘛,得相互扶持的,不然咋让这个家过得更好呢?”张莺边四处张望着边道。
掌柜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你会算账吗?你要是真想赚钱,我随便找个铺子让你当掌柜,每个月给你结钱。”
“啊?”张莺惊讶回眸,“当掌柜?这不好吧,我也没啥经验。”
“我看你做买卖挺用心的,要是会算账,当个掌柜没问题。”
“我相公还在村里呢,我舍不得他,而且我平时没规矩惯了,不喜欢被人管着,您还是请有经验的人来吧。”
掌柜笑着点头:“瞧出来了,你们感情很好。”
张莺不好意思笑笑,偏头看邓琼一眼。
邓琼原还在为掌柜方才的话生气,看着见张莺笑,也忍不住扬起唇。
“我看过了,抄得很好,没什么问题,这是一千五百文,我先前就准备好了,我再给你数一百文。”掌柜回到柜台后,拿着铜钱数,“你相公明年是头一回考吗?”
“对啊。”
“准备的咋呀?有把握吗?”
“还成,不过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咋样。”
“我有个儿子,和你们差不多大,也是明年考,我看你们亲切,你们要是有空,以后来县里读书了,可以来我这儿免费看书。”
“真的啊?那我先谢过您了。”
掌柜将钱数出来:“这是一百文,你们数数。”
张莺拉上邓琼,一起站在柜台边上数钱。
“对了,你方才说的找你麻烦的是什么人?你跟我说说,我说不定能帮上你们的忙。”
“不用不用,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张莺摆摆手,将钱收好,“钱是够的,你这儿还有什么活吗?那种不着急着要的。”
“我这儿抄书的人这么多,你还是头一个敢挑活儿的,人家都是什么活儿都接,生怕下一回我就不用他了。不过,你合我眼缘,就依你了,还是抄四书,你相公也能温习温习。”
张莺刚要应下,忽然被邓琼抓住了手腕。
“我们不抄了。”邓琼拉上她就走。
她皱着眉头,回头跟人说了声抱歉,出门就问:“咋了?咋不抄了?”
“他很不对劲。”邓琼停在了大街上,“娘子,他很不对劲,我觉得他另有所图,我们不在他那儿抄书了,到时要是没钱,我就一个人到县城念书,找个大通铺睡就行,我们不能再在他这里抄书了。”
第43章 小琼,好乖
“我……”张莺抿了抿唇,没说话。
“娘子。”邓琼握住她的手,“做生意的人都很精明的,他们无利不起早,怎么会这样容易给我们寻方便?我就是以后天天吃菘菜萝卜也不能让你继续跟他相处了。”
她犹豫一会儿,还是点了头:“嗯。”
邓琼跟在她身旁,偏着头看着她:“娘子,你是不是生气了?你怪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她抿着唇道,“但你先前说雷明焕没安好心,你说对了,我觉得我应该听你的。”
邓琼忽然有些心烦,张莺就是这样热情又单纯,对他是这样,对旁人也是这样,他能将她勾引得五迷三道,别人也能。
长东村太小了,青年才俊太少了,以至于连他都能排得上号,还能入得了张莺的眼,可外面的世界这样大,长得好看又会读书的少年青年这样多,他要怎么办,才能留住她的目光,她的心。
他拉住她的手:“
娘子是不是后悔跟我成亲了?”
“没。”
“我知道我们现在需要攒钱,娘子,你不用管我,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不用你供我念书,这本来也是我自己的事,不该让娘子和爹操心。”
“你、你咋能这样说呢?”张莺蹙着眉看他,“我们是一家人啊,肯定要互帮互助的,我咋能不管你呢?”
他垂着眼也看她。
巴掌大的脸,月牙一样的眼,皮肤白净透亮,她真的很漂亮,这会儿蹙着眉头来更漂亮了。
“我是有点儿不高兴,我总觉得是我辛辛苦苦找来的活儿,你说不干就不干了,可这会儿一想又觉得其实我也没咋辛苦,只不过是运气好,熬夜抄书的是你。”
“娘子,我没有故意跟你闹脾气,我真是觉得他不对劲,我不会幼稚到因为闹脾气就不要挣钱了。”
“我明白了,”张莺笑着摸摸他的脸,“好了,说开就好了。你是该休息休息了,好不容易放假,前段时间抄书又抄得那么辛苦,就先不抄了,以后再说。”
他弯起唇:“嗯,娘子,我们去换银元宝吧,换了你收好。”
张莺牵着他的手又晃起来:“你是我相公,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应该最清楚才对,你肯定不会因为闹脾气就耽搁正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咱们现在都快有十两了,肯定够我们在县城过一段日子了,等搬到县城,赚钱的机会多着呢。”
“娘子,我会跟你一起想办法挣钱的,我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想把你和爹吃干抹净就抛弃你们,娘子,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不用管他们咋说,咱们自己好好过就行。”
邓琼弯了弯唇,跟着她一块儿走进钱铺里。
家里的钱平时都是她在保管,来县城也是放在她的包里,她抱出五吊钱豪爽往柜台上一搁:“掌柜的,给我们换一个五两的银元宝。”
“好嘞。”掌柜应和一声,叫了两个帮工当面来数。
张莺转头朝邓琼笑笑,邓琼也扬着唇,等待着那颗银元宝。
“来,这是五两的银元宝,您看好了,这称上标记的也是五两。”
掌柜将称给他们仔细看过,张莺放心一些,小心翼翼将元宝收进包里。
“咱们今天带着这么多钱呢,就不闲逛了,早点儿回去吧。”
“好。娘子要不把钱放在你家里吧,我怕放我家,啥时候会被我爹娘他们摸去。”
“没事儿,我那个箱子的锁结实得很,没那么容易撬开的。你家给我的礼金我一直放在箱子里,也没见有事儿。”张莺拍拍他的肩,拉着他出门,“放心吧,走。”
刚跨出门,迎面来了人,她又拉着人后退几步让路,一抬头才瞧见来人的面容。
“诶?是你?”
录事也朝他们看来:“是你们啊。”
张莺后退几步:“你先进吧。”
“你们等一下,我有事要请你们帮忙。”
“啊?”张莺愣了下,想想那天要工钱的事,便应了下来,“好,那我们在门外等着。”
录事点了点头,往钱庄里去了。
张莺拉着邓琼站去门外,小声议论:“你说他找我们有啥事儿呢?”
“我也不知道,等等看,一会儿随机应变。”
“行。”张莺点点头。
稍等一会儿,录事从里面出来,朝他们问:“你们今儿是来城里做什么?”
“我相公他抄的书要交,我们今儿是来城里交书的,你是有啥事儿找我们?”
“上回我不是说想请你去我家当厨子吗?虽然是你回绝了,但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空?能不能去我家里给我女儿做一顿饭,算是零工,我给你结钱。”
“其实我饭做的挺一般的。”
“我闺女她喜欢吃甜食,你做的馒头很符合她的胃口,你们下午要是没事,可以考虑一下,我给你们俩一人一百五十的工钱。”
张莺偏头看邓琼,见邓琼点头,也跟着点头:“行,那我们跟你去。”
录事点点头,走在前面。
张莺拉着邓琼走在后面,和人搭话:“上回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肯定拿不到拖欠的工钱。”
“不必多礼,那本来就是我分内该做的事。”
张莺点点头,不再多说,跟着人往前走。
录事的家就在县衙旁边,离钱庄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他们跟着从一个小门进去,稍走两步就是厨房。
“就在这儿,你们需要什么直接跟厨房的人说,我还有事忙,就不多待了。”
张莺看着人走远,拽了拽邓琼的袖子往厨房里走。
厨房本就有些婆子丫鬟,这会儿全朝他们看来,但见他们是主人家带回来的,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其中有个领头的婆子还朝他们笑着迎来。
“我是这儿管事的,你们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
“好,多谢婶子,我们先看看有什么吧。”
“不谢不谢,你们俩的包要不放下吧,背着怪重的。”
张莺连忙摇头:“不用,我们自己背着就行。”
那婶子也不多说什么了,带着他们去看厨房里的东西:“肉都在这边,菜在那边,总共就这些东西,你要是还需要啥,也可以跟我说,我看看能不能添置。”
“这是牛乳吗?”
“对,就这一小桶,平时都是用来做冰酥酪的,只是小姐用不了。”
“那就好办了,你们把要用的倒出去,剩下的给我用可以吗?”
“能行,你等着啊。”
张莺站在原地,将袖子挽了挽,朝邓琼道:“走,洗手去,一会儿你也得给我帮忙。”
邓琼乖觉将袖子也挽起来:“娘子,你只管吩咐我就行。”
张莺冲他笑笑,接过那小半桶牛乳,拿了几颗鸡蛋,寻了两个盆开始忙碌。
邓琼站在一旁等着派遣。
张莺将蛋黄和蛋清分离,往里加了些蜂蜜和面粉,拿了个竹片交给他:“搅拌。”
他接过,安静在旁边搅拌,一句累都没喊。
张莺将其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将袖子往上又撸了撸,和他交替:“我来一会儿,这肯定累。”
他这会儿才应和:“是挺累,都搅拌了这么久了,还要搅吗?”
“嗯,得搅拌到丝滑才行。”
“那娘子搅一会儿再给我吧。”
“行,那个蛋清也得搅拌。”
“这也可以用石磨搅拌吧?只可惜不是在家里,不然就不用这么累了。”
“蛋黄和面粉可以,蛋清不行,蛋清得快。”
张莺快速搅拌了会儿,又把盆还给他,拿着装蛋清的盆高速搅拌,手转得都快有残影了。
邓琼看她一眼:“娘子,我来弄你那个吧。”
“不用,你搅拌那个就行,这个你没弄过没经验。”她专心致志看着盆里,一点儿神也不分,直至盆里起了绵密的白泡泡,她才长呼一口气,甩了甩酸胀的手,擦了把汗,“好了,我来烧火。”
邓琼抬手也给她擦擦汗:“娘子,你看我这个可以了吗?”
“行了,架火。”张莺坐去灶洞前,“架完火再搅拌,不然手真要废了。”
邓琼在一旁递柴火:“娘子,以后别弄这个了,太辛苦了。”
“就做这一回。”张莺说着放低声音,“你是不是要过生了?咱们买不到牛乳,我就在这儿做了一会儿给吃一块儿。”
邓琼眨眨眼,也放低声音:“娘子还知道
我的生辰?”
“对啊,你不是九月的生辰吗?咱们成亲之前合八字时我看过。”
张莺对他笑了笑,问厨房的婶子要了个陶瓮,在瓮里抹了层油,将搅拌好的蛋清蛋白搅和搅和,倒进瓮里,放进没加水的锅里,盖上锅盖。
“好了。”她拍了拍手,“去处理鸡肉,咱们做饭团,又要开始搅拌了。”
邓琼听着都有点儿怕了:“又要搅拌什么?”
“蛋黄酱啊,一会儿要放进饭团里的。”张莺深吸一口气,又分出来蛋黄加上牛乳和米醋,又开始搅拌,“你不用管,我来搅,你切鸡腿肉就行。”
厨房里的人都没瞧过她这样的做法,伸着脖子好奇张望。
她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做自己,顺嘴问了句:“婶子,一会儿做好了我和我相公能尝一点儿吗?”
厨房的婶子也不敢应下,只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得问过主人家才知道。”
“那你能帮我去问问吗?谢谢婶子。”
婶子一时倒不好拒绝了,只得应下:“行,那我去问问。”
已经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厨房里的人开始动起来,端着早准备的饭菜一个挨一个往外面送。
张莺好奇张望几眼,小声和邓琼道:“有钱人家真讲究。”
“嗯,娘子,等我以后当官了,也请这么多人来,就不用你天天煮饭了。”
“那我干啥?”
“娘子就歇着。”
张莺笑笑:“其实我还挺喜欢煮饭的,就是夏天煮饭有点儿热,不想动。”
“那以后娘子想就煮,不想煮就不煮。”
“那还挺好的。”
邓琼切好肉,擦了擦手:“娘子,我来搅拌一会儿吧,你来弄肉。”
“行。”
过了午时,厨房的饭菜送完了,人也都去歇着了,这会儿正是热的时候,厨房里又烧着火,更是热得厉害,厨房里的一众人即便是再好奇也实在待不住。
厨房没人了,蛋黄酱也弄好了,邓琼就拿着个扇子一边给她扇风,一边给她擦汗。
渐渐地,厨房蔓延出淡淡的香甜气息,她寻了两个厚抹布来,将锅里的瓮捧起来,放在灶台上晾着。
“小琼,去添火,我准备炒肉了。”
“好。”
她炒好鸡肉,弄好饭团,把煮好的绿豆捣烂,还没见厨房的婶子回来回话,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外张望。
“再不来咱们一会儿就偷偷吃一块儿,反正他们也发现不了。”她走回来,将瓮里的蛋糕整个倒出来,小声问,“香不香?”
“香。”邓琼点头,他早就闻到了,只是不好说,毕竟是别人家的东西,他说了还要让娘子为难。
张莺左右看一眼,将声音又压了压:“切一块儿给你尝尝。”
邓琼也左右张望一眼,也小声:“这样不太好吧?”
“没事,要不是想让你尝尝,我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功夫弄这些,就三百文,费了多少事。”张莺将蛋糕切开,往里面抹了点儿蛋黄酱,把先前切好的桃子夹在里面,左右看一眼,拉着他蹲下,“尝尝。”
香甜的气息往他鼻子里钻,他忍不住咽口水,却道:“娘子,你先吃。”
“你吃,我以前吃过。”
“娘子不吃我就不吃。”
张莺看他一会儿,咬了一小口,送去他嘴边:“你吃。”
他轻轻咬了一口,香甜气息在口中化开。
“好吃吗?”张莺盯着他看。
他愣愣点头:“好吃。”
张莺笑得灿然:“再吃一口。”
邓琼就着她的手又咬一口,含糊不清道:“娘子,你也吃。”
她咬小一口,轻轻将他嘴角的碎屑拨开:“相公,生辰快乐,就当是提前给你庆祝了。”
邓琼弯着唇,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嘴角又沾了点儿碎屑:“谢谢娘子。”
她笑了笑,在他嘴角上亲了下。
“哎呀,你们大白日的干什么呢!”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从身后响起。
张莺和邓琼都是一惊,一起转头看去。
门口站着两个女子,一个长相清秀,穿着淡雅,披散着一头长发,另一个扎着两个垂髻,正拧着眉看来。
“你们是这个家里的小姐吗?”张莺悄悄把剩下的蛋糕背去身后。
“你们两个偷吃府里的东西就算了,还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你们害不害臊?”说话的还是那个梳着垂髻的人。
张莺有些心虚,这事儿毕竟是她错在先,她低声道:“我们干了一上午的活了这会儿还没吃饭。”
“那也不是你们偷吃的理由!”
“小蓝。”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子上前几步,朝他们看来,“无妨,你们吃吧,厨房做饭的婆子跟我说了,你们想尝一尝,我已经同意了。”
张莺抿了抿唇:“对不起,我们应该等了你们同意再吃的。”
那小姐掩唇笑了笑:“没关系的,你弄了这么吃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你是不是要吃了?你等一下,我马上就能弄好。”张莺转身将剩下的蛋糕塞去邓琼手中,洗干净了手,把剩下的蛋糕胚也切好,准备夹馅儿。
小姐走近几步,站在一旁看着:“你弄的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和先前馒头里的是一样的?”
“对,是一样的,叫蛋黄酱,饭团里也搁了。”张莺边做边回答,“其实要是夹奶油会更好吃,只是那个太麻烦了,今天时间不够,来不及弄。”
小姐又捂着唇笑:“我方才都听见了,不是时间不够,你是嫌麻烦。”
张莺尴尬笑笑:“是挺麻烦的……”
“小姐,这儿热,您还是不要在这里久待得好。”那个叫小兰的丫鬟劝。
“无妨,你要是嫌热就自己先出去吧。”小姐温温柔柔回怼一句,又道,“你做的这些糕点好特别,你是从谁那儿学的?”
“是我娘教我的。”张莺将蛋糕夹好,切成小块儿,盛给她一块儿,“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小姐接下,用帕子挡着,咬了一小口,品味片刻:“很好吃。”
张莺松了口气:“还有饭团和豆沙牛乳,不知道你还吃不吃得下,也可以放在晚上再吃。”
“给我尝尝。”
张莺又把饮品和饭团递过去。
小姐看那个拳头大小的饭团一眼:“你帮我切开吧。”
张莺不太理解,但还是照做。
小姐分别尝过,道:“牛乳好喝,饭团也好吃,你下回要是有空了再来我家煮饭吧。”
“我不常来城里的。”
“我给你加钱,你做好了也可以留一份给你和你相公吃。”
张莺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
“你有空了来就行,也不用天天都过来,你们忙完了就走吧,这是工钱,还有你们的饭钱。”小姐朝丫鬟招招手,丫鬟立即拿出一个钱袋子来。
张莺接过钱袋子,道:“谢谢。”
“不用谢,你们走吧。”
“相公,走了。”张莺转头朝邓琼看去。
邓琼这才抬起眼,目不斜视走去她身旁,拉住她的手。
“那我们先走了啊。”张莺摆摆手,拉着邓琼往外面去。
小兰看着他们牵在一块儿的手,低声骂:“真是没规矩。”
小姐却没说话,只是好奇朝着他们的背影张望。
张莺正低着头数钱,一点儿没发觉:“三百二十,三百二十一……”
邓琼倒是发觉了,只是没回头看,只低头看着她数钱:“娘子,你饿不饿?”
“有点儿。”
“娘子,你吃。”邓琼拿出剩下的那块儿蛋糕。
张莺看一眼:“你还没吃呢?你吃吧,我一会儿去买两个肉饼。”
邓琼沉默一会儿,将剩下的蛋糕放进口中:“娘子,等我有钱了,就雇十几个丫鬟,让她们天天给娘子做这个糕点。”
“也不能天天吃,吃多了长胖。”张莺笑着将钱收好,牵着他去买了肉饼,边啃边驾车往回走,“今天那个小姐人还挺好的。”
“不知道,我没抬头看。”邓琼只顾着吃饼子,嘴里塞得
满满当当,话都说不清楚了。
张莺没太听清:“啊?”
“我就是觉得盯着人家看不好,而且我是成了家的人了,得避嫌才对。”
张莺这回听清了,笑着在他脸上亲了口:“你还蛮懂事的嘛。”
他嘴角高高翘着:“娘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娘子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
“小琼真乖。”张莺靠在他肩上,反手摸摸他的脸,“这回好了,能好好歇几天,咱们明儿就去河里摸鱼。”
他用沾着饼子渣渣的嘴在她掌心亲了亲:“我还没下河里摸过鱼呢。”
“对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别下水了,那到时候我去摸鱼,你在岸边坐着就行。”
申时正,天还热得厉害,河滩上游的几棵树下还稍微凉爽一些。
邓琼赤脚坐在石头上,帮张莺看着裙子和竹篓,张莺这会儿已挽起裤子袖子,踩在浅水滩里。
前几日下过雨,不少鱼儿滞留在这里,个头不算大,一眼就能瞧见。
张莺有摸鱼的经验,盯准了,眼疾手快往下一扑,一条鱼就捉上来了,放在竹篓里还活蹦乱跳着。
“娘子,你好厉害。”邓琼目光落在她身上,跟着她移动。
她半条裤子都被水打湿了,袖子也湿了,却还在弯腰往水里扑:“也不算厉害,我这慢得很,也扑得没那么准,不如人家拿着网捞。”
“那也很厉害了。”
话刚落,她扑了空,将袖子又往上卷了卷,又一下往水里扑去,一个没站稳,脚一滑往水里摔跪去。
“娘子!”邓琼惊呼一声,淌着水急急走去,着急将她扶起来,“娘子。”
她从水里出来,全身都溅湿了,水珠子连成线哗啦啦往下掉,脸上却还是笑着的:“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脚下滑了一下。”
邓琼看看她湿透了的衣裳,将自己的衣裳脱下:“娘子,冷不冷?你穿我的吧。”
“不用不用,太阳大,一会儿就晒干了。”
邓琼抿了抿唇,低声道:“娘子,你肚兜的颜色映出来了。”
“啊?”张莺低头看一眼,连忙环抱着胸,警惕看一圈,松了口气,“幸好这儿没啥人。”
邓琼拉开自己的上衣,双臂圈住她:“娘子,把衣裳脱了换我的吧,我的还是干的。”
河水从脚腕上流走,一阵风轻轻吹来,吹动层层叠叠的树叶,日光从叶片缝隙中照来,在他赤裸白净的胸膛上跳动。
张莺抬眸看着他,一下抱住他的腰,冰凉的湿衣裳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
第44章 已经尽力了
他一怔,脸颊微红,双手缓缓落下一些,轻声道:“娘子,你快把湿衣裳换了吧。”
张莺将他的脑袋往下按了按,抬头含住他的下唇。
他的脸颊迅速红了,连带着整个脖颈也几乎红了,搂住她的腰,低头用力亲吻她。
又一阵风吹过,湿透了的衣裳凉飕飕的,他轻轻推开她,悄声道:“娘子换我的衣裳穿吧。”
“嗯。”张莺垂着眼点了点头。
邓琼又抬起手,用自己的衣裳和手臂为她遮盖住方寸天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将湿衣裳蜕下来,立即用自己的衣裳包裹住她,快速给她套好,系好腰间的带子。
“雷明焕!你躲树后面干啥呢!”
突然,不远处传来呼唤声。
邓琼眉头一紧,转头看去,只看见雷明焕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紧咬牙,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张莺也瞧见那个背影了,皱了皱眉头,小声道:“他应该没看见什么吧?”
邓琼缓缓回神,轻声宽慰:“肯定没看见什么,我刚才挡得可严实了。”
“我不是怕这个,我里面还穿着衣裳呢,我是说……”她声音放低了些,不好意思道,“他看见我们亲嘴了。哎呀,我刚才不该那样的,这毕竟是在外头,但我看你光着身子我就……你快把衣裳穿好吧!”
邓琼嘴角翘了翘,心里还挺美的,暂时将雷明焕的事搁去一旁,故意问:“娘子看见我光着身子就咋了?”
张莺快速给他套上那件湿衣裳,推着他去日光下坐着:“你晒晒,别着凉了,我再去捉几条鱼,今晚煮鱼汤。”
他拉住她的手:“娘子别去了吧?都抓了好几条了,够吃了,河里好危险,我刚才看你摔进水里都吓坏了。”
“没事儿,不危险的,那水没多深。”
“危险,你刚才整个人都摔进水里了。”邓琼抱住她的腰,“娘子,别去了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
她顿了顿,拍拍他背:“行,那就不去了,走,我们回去。”
邓琼笑着起身,拿回裙子给她系上,拎上竹篓:“娘子,走吧。”
张莺拉着他,沿着河滩往回走,一路太阳晒着,风吹着,回到家里时,身上的水已经干了,她将竹篓往地上一方,拉着人回卧房换衣裳。
邓琼衣裳一脱,窄细的腰身又露出来,故意去她跟前晃悠。
“娘子。”
“咋?”
他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放:“娘子摸得到我的心跳吗?”
张莺看着他,咽了口唾液,抬头亲他的嘴。
他很是配合,还故意后退几步,倒在竹榻上,抬起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眸:“大白天的,娘子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张莺蹲在竹榻边,手在他身上来回抚摸,“相公,你滑溜溜的。”
“娘子喜欢吗?”
张莺盯着他的腰,认真点点头:“喜欢。”
他稍稍抬了抬,像是在往榻里挪,腰上淡青色的血管鼓起,十分显眼。
张莺用指尖轻轻戳了戳,要顺着它们探寻。
邓琼及时捉住她的手:“娘子,你做什么?”
她抿了抿唇,指尖悄悄蜷缩收回。
“娘子要是想摸,我也可以给娘子摸一下。”邓琼一只手肘微微撑着身子,就松松垮垮地靠在榻上,等着人自己动手。
张莺咽了口唾液,忍不住盯着它看:“好漂亮,粉粉的。”
邓琼腰眼一麻,倒吸一口冷气,强忍着道:“娘子,说好只摸一下的,不能摸了。”
张莺依依不舍松开手,又往他腰上放:“相公……”
他故意一抬腰,又将裤子搂回去:“咋了?”
张莺抿了抿唇,没说话。
“娘子是不是还想摸?”
张莺抬眸看去。
邓琼微微起身:“也不是不能给娘子摸,我都是娘子的人了,娘子想摸哪儿就摸哪儿,就是摸了,娘子就得帮我解决了,否则坏掉了,以后可就用不了了。”
这会儿太阳还没要下去,老张肯定还那么快回来,张莺想了想,点点头:“好,我肯定给你善后,不让你难受。”
邓琼害羞垂了垂眼,又松开手:“那娘子摸吧。”
许久,他额头上的热汗顺着脸颊落在张莺唇边。
“娘子……”他沙哑着嗓音喊。
张莺眯着眼看着他,伸手摸摸他的脸:“小琼。”
“嗯。”他缓缓后退几步,拉着她起身,下巴放在她的肩上,松松抱着她,“娘子好厉害,,我现在腰都有些酸了。”
张莺不好意思垂眼,手在他腰间捏捏:“我给你揉揉。”
他比先前长高一些,也结实一些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张莺现在已有些没法承受他的重量,还是斜歪靠在她身上,脑袋也搁在她肩头,将她压得稍稍斜着。
张莺也没拦着他,眼睛只顾着往下看:“好红。”
“还不是娘子弄的?”
“疼不疼?”
“疼,娘子,你能给我吹吹吗?”
张莺看着他,呆呆眨了眨眼,还是弯腰轻轻吹了吹:“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儿?”
他后悔了,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真疼了,胀得疼。
“好了好了,我跟娘子说笑呢,一会儿就不疼了,你快起来。”
“噢。”
他双手环抱住她,轻声问:“娘子,你疼不疼?”
“我还好。”
“喔,我刚才是感觉好多水,一下就滑进去了,娘子是什么时候有感觉的?”
“摸你的时候。”
“娘子光摸我就有感觉了啊?”邓琼嘴角快翘到天上去了。
张莺舔了舔唇,突然扑过去,一口咬住他的唇。
他一点儿没预料,往后摔在枕头上,怔怔看她一会儿,着急忙慌道:
“娘子,不行,不行。”
“为啥?”张莺茫然抬头看着他,身下还紧紧挨着他。
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是有点儿虚的,他怕今儿再来,真伤了元气,还不如忍这一时。
他咽了口唾液,低声道:“娘子,我没力气了。”
“噢。”张莺坐起身,默默将鞋袜穿好。
邓琼轻声试探:“娘子,你是不是没尽兴?”
“没,你身体不好,确实是不能这样放纵,这会儿也不早了,说不定爹也要回来了,咱们还是赶快收拾收拾去煮饭吧。”
“娘子。”邓琼从身后抱住她,悄声在她耳旁道,“娘子要是不尽兴,我用手再来一回,好不好?”
她回头看他。
“娘子,要不要?”邓琼有点儿后悔,他不该这么早这样撩拨她,至少得等自己身体结实一些,眼下还真不好收场了。
张莺收回眼:“算了。”
邓琼手往下去:“娘子,试试。”
张莺抿了抿唇,没有拒绝。
“娘子怎么不亲我了?”邓琼往后躺下,衣领半敞着。
张莺盯着他看,忍不住又扑过去亲他。
他用手代替了,可还是在人耳旁低喘,听得人一个劲儿往他身上缠,最后几乎是要把他的手洗了一遍,趴在他胸膛上低声喘气。
“娘子,够了吗?”
“嗯。”张莺抱住他的肩,小声道,“没有那个舒服。”
他呼吸一紧,后腰有些隐隐作痛,再不敢乱撩人了,只应付几声:“等我身体好些了应该就行了。”
张莺没太多指望,邓琼是长高一些了,可还是瘦得厉害,比一般的女人都瘦一些,真要到能行的时候,那得到猴年马月。
她现在好像知道为啥大伙儿都喜欢壮的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喔,没事儿,不着急。”张莺爬起身,干脆利落穿好衣裳,“你歇着吧,我去煮饭了。”
“诶!”邓琼还没来得及穿好衣裳,人就已经出门去了。他叹息一声,不紧不慢跟去厨房,“娘子,我是不是让娘子失望了?”
“也没。”张莺正在往灶洞里添火,头也没抬一下。
邓琼坐去她身旁:“娘子,我先前病得太久了,现在是好了很多了,但还是得养养,等养好了,娘子要多少回我都肯定能行。”
她看他一眼:“喔。”
“娘子。”邓琼抱住她,声音立即哽咽了,“娘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因为我不能伺候好娘子,娘子不喜欢我了。娘子,要不你给我买点那种药吃吧,身体吃坏就吃坏吧,只要娘子能高兴就好……”
张莺听着他的哭声,心里忽然有些难受,抿了抿唇,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我刚才是有点儿失望,可现在一想,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别哭了。”
“都是我不好,我没能让娘子满意。”
“相公。”张莺放下火钳,双手捧着他的脸,“别哭了,是我错了,别哭了,其实你刚才用手弄得也挺舒服的。”
“是我不好。”
他的眼泪落在地上,碎了,张莺的心也跟着碎了。
“相公,别哭了。”她亲亲他的脸颊,“是我不对,你身体不好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邓琼心里有点儿梗得慌,急急忙忙解释:“娘子,我不是不行,我只是现在身体不大好,等以后养好了,娘子一天要几回我都能行,娘子,你信我。”
“嗯。”她不是很相信的模样。
邓琼赶忙道:“娘子,你看我才跟你几个月就长高了,就证明我先天肯定是没问题的,是后天没养好造成的。你等我养养,能养好的。”
张莺突然被逗笑了:“好,那你好好养养,以后说不定就结实了。”
“嗯。”邓琼抱住她,“娘子,我会好好锻炼的,你别不要我。”
“我不会不要你的。”张莺拍拍他的背,“好好煮饭吧。”
他这才满意点头,挽起袖子跟她一起架火。
“这几天就不操心别的了,好好歇几日,很快就要收稻子了,还有得忙呢,你大哥病了,二嫂又怀孕了,你娘他们肯定得拉着我们干活的。”
“娘子放心,到时你就躲在爹这儿,我去家里帮忙就行。”
“那也不用这样,干点儿活也没啥,就是你娘,干了活还不给人吃饭,把人当傻子呢。”
邓琼握住她的手:“娘子,我知道,插秧那会儿我都看了,娘子干得不比二哥二嫂少,娘连口稠的都不愿意给娘子吃,她太过分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反正到时候他们要是要我们去干活,就去干点儿呗,你在我家,帮着我爹都干了多少活了,我给你们家收点儿稻子也不是啥事儿。旁的事就算了,粮食可是大事,真耽搁了吃不上饭了,你们家里又要闹腾,可划不来。”
“娘子,就是要干活,也是我先干,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干活,自己在一旁歇着的。”
“这不用你说,我知道,你平时也不是偷懒的人。”她越想越觉得她还是很喜欢他的,就是真换了个结实的来,她也未必喜欢,她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下,“行了,反正有活我们俩一起干就对了。”
稻子成熟的时候也几乎是天最热的时候,都不用他们主动提起,王氏端了个碗到了他们门前。
“老三,明儿要收稻子了,不许往外面跑了,带你媳妇儿去田里干活,干完就在家里吃饭。”
“噢,好。”邓琼应。
王氏知道他说了不算,还得看张家丫头的,便等了等,不想并未等到张莺说话。她有些讶异,想起老邓头的话,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又走了。
邓琼拉上门,小声道:“娘子你别担心,明天一早我去前面买两个烧饼,我娘要是不给你饭吃,咱们回屋了悄悄吃烧饼。”
“不用买,柜子里不是还放着吃的吗?要不去我家吃也行,反正就几步路。”张莺拉着他坐下,“倒是你,得注意着些,别累坏了。”
“娘子放心,我累不坏的,娘子你也多注意着点儿,干活别太实诚,得悠着点。天这样热,像娘子那样踏实干,肯定会中暑的。”
“我记着了,不会猛干的。”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外面就有动静了,动静声一反常态,没有太大,一点儿没吵到张莺睡觉。
不久有人敲了敲门,轻声唤:“老三,老三媳妇儿,你们起了吗?得早点去地里了,不然一会儿太阳起来了热。”
张莺揉揉眼,朝外面回:“醒了,这就起。”
陈氏笑笑:“那就好,饭我都给你们留了,你们起来吃了就去啊,我先走了。”
门外的脚步声走远,张莺轻轻推推身旁的人:“起了,去干活了。”
邓琼立即从床上爬起,自觉去打了水来,手巾也递到她跟前,从锅里拿出饭了,也是先递给她:“娘子,你吃。”
她往干净的灶台上看一眼,稀奇道:“竟然没把碗全留着让我洗?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邓琼小声道:“娘子,饭应该是大嫂做的,碗也应该是大嫂洗的。”
“这样啊。”张莺心里有数了,这碗里满满当当的稀饭和粗面饼子估计也是大嫂给的。
她点了点头,坐在厨房下的椅子上啃着饼子喝着稀饭。
东侧屋的门响了,马氏从里面出来,倚靠在门框上,朝他们看来:“老三可真会疼人啊,什么都要以媳妇儿为先。”
张莺背过身去,当做没听见。
马氏急得一跺脚,要朝他们来。
“二嫂,你以后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不合适,旁人听见也不好。”邓琼低声道,“我们虽然是一家人,但是叔嫂有别,让二哥听见,二哥也会不开心的。”
马氏一噎,又退回去,只道:“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邓琼没接话,分了些腌菜给张莺,小声道:“娘子,你吃,你喜欢吃这个的。”
“你不吃吗?本来就没啥菜。”
“我觉得太酸了。”
“拌在稀饭里就不酸了,就这有点儿盐,你不吃一会儿哪儿有力气干活?吃吧,我的够吃。”
马氏看他们拉拉扯扯的就冒火,她也不是喜欢老三,她才看不上老三那副温吞模样,她只是气张家丫头的命咋那么好,气老二平时待他还不如老三待张家丫头体贴!
“要说起来,老
三媳妇儿可比大嫂懂事多了,娘三翻四次针对你,老三都直接让你养着了,你还有闲心回来帮忙干活,你也忒大度了。”
张莺仍旧当做听不见。她和马氏吵过几回,已经确认了,马氏就是这个脑子不行的,又不是涉及到自个儿的利益,和这种人吵架只会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她快速吃完饭,将扔给邓琼一洗,拉着他往外走。
邓琼跟在她身后,给她戴好草帽,又将事先浸湿了的手巾递给她:“娘子,一会儿要是热了就挂在脖子上,会凉快一些。”
“好。”她弯起唇,摸摸他的脸,“你可也要悠着点儿,你气色刚好一些,千万别累着了。”
“娘子要不我们一起干吧,我们一起割稻子,割完一起搬走。”
张莺皱皱眉:“啥叫一起割?”
“就是咱们俩割同一排的呀,这样我就和娘子在一块儿了,还能和娘子说说话。”
“也行吧,就是这样会慢一些,但也不急这一时。”
田里,邓家人已经开始收割了,张莺眺望一眼,拉着邓琼从田埂上穿去田里,弯着腰也开始收割麦子。
正是丰收的时节,家家户户都在收稻子,可没哪个像他们俩一样脑袋几乎挨到一起的。
中途歇息时,隔壁地里的几个婶子凑过来,聚在一起说闲话。
“哎,你们家老三和他媳妇儿感情挺好的啊?天天黏在一块儿,打个稻子还要凑一起,也不觉得腻歪。”
陈氏不知道咋接,只应付几声:“嗯。”
那几人声音低了一些:“你们家老三不是身体不好吗?他媳妇儿还那么喜欢他,喜欢他啥啊?”
陈氏左右看两眼,皱着眉头小声道:“你们别说这些……”
“咋了嘛,都是有娃儿了的人,啥不知道啊?还怕这个?他们俩不就住在你们隔壁屋?你就听不见啥动静?”
“隔着墙呢,也没有嫂子听小叔子墙角的事儿,你们快别胡说了,一会儿叫我娘听见,又要出来骂人了。”
那几个婶子是不敢招惹王氏,看一眼坐在树下的年轻小两口,又聚到另一边八卦去了。
“热不热?”张莺拿着手帕给邓琼擦擦汗,“不是带了帽子吗?咋脸还晒红了?”
“不是晒的,是累的。”
“那就好,这么晒得把皮肤给晒坏了,到时可就白不回来了。”
“喔,我要是晒黑了,娘子就不喜欢我了,对不对?”
“哪儿有?”张莺急忙拉着他的手哄,“我只是觉得白点儿好看,但你要是变黑了我也不会不喜欢你的。”
第45章 这么娇贵?
邓琼看她一眼,轻哼一声:“不会就好。”
她笑着摸摸他的脸:“别垮着脸了,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邓琼用脸在她手心里蹭蹭:“娘子脖子上的手巾都晒干了,我再拿去水里泡泡。”
“行,你也蒙好衣裳,别晒着了。”
“蒙好了的。”邓琼说着便要起身,一道阴影突然落下,抬头看去,是王氏过来了。他又坐回去,问,“娘,有啥事儿吗?”
“以后再外面不要给我拉拉扯扯的,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王氏指着他骂。
他抿了抿唇:“娘,我也没干啥。”
王氏道:“一会儿不许凑一块儿干活,来地里是要收稻子的,不是让你在这儿显眼来的!”
“我没耽搁收稻子,我收一早上了,也没比二哥收的少多少。”邓琼垂下眼,“娘看不惯我们就直说,何必这样顾左右而言他。”
“你……”王氏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行!你现在是能耐了,有人供你读书了,不需要我这个娘了……呜呜呜,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坐在不远处的几个人都围了过来:“这又是咋了?娘又在闹啥呢?”
王氏抹着眼泪道:“你问他,他是要把我这张老脸丢干净,整日在外面不知道检点,村里都传成什么样了?”
邓老二看一眼坐在一旁不动如山的张莺,阴阳怪气道:“老三是个男人,被人说三道四就算了,你好歹是个女人,你还要不要脸?勾勾搭搭的毛病不知道从哪儿学的,没个正经人家的样子。”
“你再说一句!”邓琼突然起身,猛得推了他一把。
邓财始料未及,往后退了两步,一脸震惊看着他。
他瞅人一眼,拉上张莺就走。
张莺也懵了,茫然跟着往前去。
邓财反应过来,快步追来:“老三,你干啥去!”
“我们不干了,你们自己干去。”邓琼目不斜视,大步朝前走。
不干了?这咋能行?
邓家人都慌了,家里有四十亩地呢,老大和老三媳妇儿都不能干重活,老三和老三媳妇儿再一走,他们剩下的这几个要干到啥时候去?
王氏今儿那样客气,看陈氏留饭也没说什么,就是因为家里劳力不够,没那个底气。
邓财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实在拉不下脸说软和话,一把抓住邓琼的手臂,只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你别忘了家里为了供你吃了多少苦,今天就说了你两句,你就威胁不干了,你说出去让别人听听,我倒要看看以后衙门里要不要你这种不孝的人!”
“你敢不敢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让隔壁地里的叔叔婶子都听一听?”邓琼抿了抿唇,眼泪骤然坠落,“我知道,你早就对我不满意了,因为我身体不好,因为我上学念书要花家里的钱,可你凭啥说我娘子不正经?我看我也不用念书了,我现在就死了算了,正好合你和二嫂的意……”
“你……”邓财只会跟人来硬的,碰上这样的还真是不知该咋应对了,张了半天口没说出一句话来。
张莺原就不打算搭理老三的,眼下也只顾得给邓琼擦眼泪,小声宽慰:“别哭了,天这么热,一会儿哭得喘不过气来,又要难受。”
王氏上前一步:“老三……”
“娘子!”邓琼突然嚎一嗓子,把王氏吓了一跳,也把张莺吓了一跳,连其它地里的几个婶子都给惊动了,“娘子,二哥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连累你跟我一起在这个家里受委屈,都是我的错。”
几个婶子几乎是伸着脖子往里看,幸亏声音大,不用走近就能听见,不然真是要抓心挠肝的,看王氏回头张望,她们几个又假模假样地好像在干自己的事。
“老三,你声音小点儿。”陈氏也低声道。
邓琼伏在张莺的肩上哭:“我不小声,我为啥要小声?二哥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我为啥还要小声,他就是想逼死我和我娘子……”
“我咋就要逼死你了?”邓财这会儿硬气不起来了,犹犹豫豫问。
“你说我娘子不正经,你不就是要逼死她吗?你不就是觉得我拖累家里了吗?你讨厌我,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欢我就冲我来,为啥老是和二嫂一起欺负我娘子?”
几个婶子都忍不住围近一些看,恨不得追问他老马家的是咋欺负老张家的。
王氏往后看一眼,要将人驱散:“去去去,都凑过来干啥?家里地都收完了?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我们也不想凑啊,那你们家的老三又是哭又是嚎的,我们这也歇不了啊。”
“婶儿,你们给我评评理,我二哥他张嘴闭嘴就说我娘子不是正经人,有这样当哥哥的吗?”邓琼说完,又哭着看向邓财等人,“你们要是不喜欢我,就把我赶出家门,为啥非要这样对我们?”
几个婶子附和:“是啊,再咋说也是一家人,你把你弟媳妇儿说的这么那个,对你有啥好处?你们家老三和他媳妇儿是腻歪了点儿,也不至于说人家不正经啊。那老三媳妇儿我们还接触过的,上回你们家老大晕了,好些人帮着送去,还是老三媳妇儿给人倒了水喝,她可比有些人懂礼数多了。”
王氏总觉得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她,恼羞成怒道:“去去去,我们家的事儿轮不到你们评论,赶紧去忙你们的去。”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回怼起来。
“不是你们家老三让我们评的吗?”
“就是就是。”
“我们也是可怜老三,人家两口子是腻歪了点儿,也没犯啥大事儿啊?有必要这样说人家吗?那老三媳妇儿是对老三好,这自打成亲以后都穿上新衣裳了,我要有个这样的儿媳妇儿,我做梦都得笑醒!”
邓琼眉头皱了皱,怎么说得好好儿的又拐到抢他娘子的话上来了?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你们要是看不惯我,就将我赶出家门吧,我绝不怨你们。”
王氏赶忙道:“三儿你这说得哪儿的话?你二哥就是这么个没头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说这话做啥?老二,快给你弟弟赔个不是。”
邓财也奇了怪了,明明他是过来给娘撑腰的,咋就成了他的不是了?
不过,有一点儿他想得明白,老三这小子这会儿想独立了,那是没门儿!他们吃了多少苦,就为了供老三读书当官了好享福,眼见着就要成了,他咋可能放他出去独立门户!
“行行,我给老三赔不是。”
“我不用你道歉,我要给我娘子道歉。”
邓财咬了咬牙,看他们一眼,朝张莺咬牙切齿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说她不正经,行了吧?”
邓琼瞥他一眼,拉着张莺从人群中挤出去:“娘子,我们走。”
张莺跟着走出去好一段儿,才扯扯他的袖子,小声道:“相公,你没事儿吧?”
“没。”他委屈道,“就是他们总是欺负我,还连着总欺负娘子,都是我不好。”
“其实我刚才都觉得没啥,我算是发现了,你们家里的人就是嘴上功夫厉害,真要让他们干点儿什么正事儿,那是一件也不成。你看你二哥他叨叨半天,影响到我们啥了吗?咱们还是吃得香穿得好,他们还是每天过得紧巴巴的。”
“嗯,娘子说得对,都是有娘子我才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谢谢娘子。”
张莺笑笑:“你不是也出力了?也不全是我的功劳,走吧,继续去割稻子。”
“娘子等等。”邓琼拿着她的手巾,跑去水渠边上,将手巾浸湿,搭回她的脖颈上,“娘子,这样凉快一些。”
她笑着拉着他的手:“行,走,继续收去!”
午时末,一天最热的时候,地里的人也不干活了,就在田外的树下歇息,大妮和二妮正拎着饭往这边走,邓家人围坐着,等着开饭。
人走近了,后面跟着的马氏的身影才清晰一些。
邓财跑过去:“媳妇儿,你咋来了?天这么热,你不在家歇着,来这儿干啥?也不怕累着我儿子。”
“滚一边儿去,谁说就一定是儿子?”马氏低声骂他一句,笑着朝王氏走去,给他们分筷子,“娘,我都吃过了,你们快吃,都饿坏了吧?”
张莺接下自己的筷子,垂着眼没搭理她。
“老三媳妇儿,今儿也累坏了吧?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在家里没干过活儿吧?这么晒一趟再水灵的人都要给晒毁了,嫁给咱们老三可是委屈你了。”
王氏对这番话很是不满,他们老三就是再没出息,也没啥委屈别人的。她瞅人一眼:“没事儿你就回去歇着,来这里干啥?又不能干活。”
马氏悄悄咬了咬牙,笑着道:“娘这话说的,大伙儿都在干活,我也得做点儿啥才是。我来盛饭吧,娘你说,该盛多少?”
“什么盛多少?都一样的干活,都盛一样的。”王氏没好气道。
马氏有些惊讶,她就是来看王氏刁难老三媳妇儿的,没想到这老不死的转了性了?
张莺也是有些奇怪,却没多说,接过饭碗,往一边走了走,坐在另一棵树下吃。
邓琼跟在她身后,和她坐在一块儿,要往她碗里夹菜:“娘子,我给你分一点儿,免得你不够吃,你平时饭量就大一些。”
“我够吃,今天的饭都是一样的,要是不够,回去屋里还锁着吃的呢。”她说着,凑去他耳旁小声道,“你们家做饭不咋好吃,我也吃不了那么多。”
邓琼忍不住弯唇笑:“嗯,我也觉得,还是娘子做的饭好吃。”
马氏坐在另一边看着,用手肘拐了拐邓财,小声道:“你看他们俩那腻歪劲儿,这可是在外面呢,这么多人都在这一块儿歇,亏他们好意思!”
“你可别乱说,今儿我说了老三两句,他又是哭又是闹的,还把别人叫来评理,最后还逼着我给他媳妇儿道了歉。”
“啥?”马氏扭头,“啥玩意儿?你还给她道歉?”
“你以为我想啊?他非说什么我们要把他赶出家,老娘一听这话就让我赔不是,我心想也是,赔不是就赔不是,总比养了这么多年的鸭子飞了得好。我跟你说,你以后也别招惹他们两个了,真把老三折腾走了,最后亏本的还是我们。”
马氏眉头一紧:“你说,我咋感觉老三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呢?从前他多听话的一个人啊?从来没跟你跟爹娘闹过,现在好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有啥想不通的,肯定是老三媳妇儿给撺掇的,所以我才跟你说,现在是拉锯战,咱们不能让老三被他媳妇儿给哄跑了,不划算。”
“就算是他读出来了又有啥用?你又不是他爹,他还能孝敬你不成?他今儿都这么说你了,未必没有真记恨你。”
“老娘说的对,都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哪儿会因为这两句拌嘴就不管了?你别忘了,老三不是生不了娃?到时候把你肚子里的这个过继给他,他能不念咱的好?”
“好啊你,我都还没生呢,你就打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主意!”马氏气得给他手臂一巴掌。
他没生气,只冷哼一声:“你还不乐意了?等老三当了官,有的是愿意给他过继儿子的,还缺你一个?咱们也就沾了血脉的光。”
马氏不服气,可也不得不承认,老二这话说的有道理,要是他们真过继一个儿子给老三,往后可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了。就是这老三媳妇儿,主意太大,不把她弄走,往后还指不定要撺掇着老三跟他们分家呢。
张莺和邓琼正在说悄悄话,谁也没注意到他们,自顾自笑得正开心。
“等这几天忙完了,去我爹那儿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我和娘子一起做。”张莺笑着将他头上的落叶摘去,“快吃吧,吃一会儿歇一歇还要继续忙呢。”
四十亩的地,几口人早干晚干,又有陈氏这样勤快的,六七天就干完了,张莺和邓琼也累得直不起腰了,晌午收完最后一茬,也没跟着回邓家,径直往张家去了。
老二和马氏看得眼红,却也不好说什么,两人凑一起嘀嘀咕咕骂了半晌。
张莺拉着邓琼已到了自家院子,门一推,双双往树下的椅子上一坐。
张钊正在给人磨刀,回头一看:“婆家的稻子收完了?”
“收完了,可把我们给累死了。”
“啥累死了?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张钊教训一句,又道,“去洗洗睡吧,午饭做好了我会喊你们。”
张莺站起身,稍稍走近两步:“爹,你有没有啥要帮忙的?”
“我能有啥要帮忙的?就是给人磨磨刀,这两天不是要收稻子吗?磨刀的活儿也多了,不过也不费啥事儿,
你们歇着去就行,我看你们两个是瘦了不少。”
“行,那我们洗洗去睡了,这几天是早起晚睡的,这会儿一歇下来还真困了。”
邓琼挽着袖子起身:“我去打水。”
张钊又喊:“厨房有热水,早上烧的,这会儿应该还是热的,洗去就行。”
张莺看邓琼一眼,小声道:“你先我先?”
“娘子,你先吧。”邓琼也小声道。
张莺想起上回在厨房的事儿,脸颊有些红了,悄声进了屋,将门拴好。
一会儿,她从里头出来,邓琼才又进去。
这会儿还不到最热的时候,后院又种了树,正好遮在她屋上面,卧房里还是凉快的。
她躺着等了会儿,见邓琼进门,安心闭上眼:“睡一会儿吧,晚上咱们再做饭,这两天是累着了。”
邓琼走过去,在她身旁躺下,握住她的手:“娘子。”
“咋了?”
“娘子。”他微微侧身,凑过去亲她。
张莺睁眼,皱着眉头眉头看他:“忙活了这么多天了,你不累啊?还想着这事儿?”
他抿了抿唇,委屈道:“娘子要是不想就算了,为啥要凶我?”
“没凶你。”张莺摸摸他的脸,“我就是觉得咱们累了这么多天了,我怕你累着。”
“干活是干活,同房是同房,不一样的。”他低头亲她,“娘子,你愿不愿意嘛,不愿意就算了,那我就忍忍,坏了就坏了……”
“咋就坏了?”张莺双手抱住他的脖颈,“用了也坏,不用也坏,咋这么娇贵?”
他抿了抿唇:“娘子不爱我,不心疼我了,我又不会跟娘子撒谎,那有感觉了不弄就是会坏嘛,娘子要是不信,去问大夫去。”
张莺笑着戳戳他垂着的眼睫,小声道:“可爹还在外面呢,让爹听见不好。”
“我们小声点儿嘛。娘子!娘子!”他抱着她不停地蹭,脸都快蹭秃噜皮了。
张莺招架不住,按住他的头,低声道:“那你一会儿可不许出声啊,你要是出声了就不弄了。”
他连忙承诺:“我跟娘子保证,我绝对不出声。”
“行,那你去把门栓好。”
“不用,刚刚我已经拴上了。”他说着就翻身而上,躬身在她脖颈上不停亲吻。
张莺愣了愣,戳戳他的肩头:“好啊,你一早就打算好了是吧?”
“没,娘子咋这样想我?睡觉本来就是要栓门的。”他低头含住她的唇。
张莺双手忍不住握住他的腰,低声道:“小琼,腰好细。”
他故意扭腰:“娘子喜欢吗?”
“嗯。”张莺认真点点头,将他抱紧了些,“喜欢,好漂亮。”
他嘴角高高翘着,撑起双臂,恨不得要把腰给扭断,嘴上还说:“漂亮吗?我觉得挺一般的呀。”
张莺只盯着他的腰看,忍不住咽唾液:“漂亮,特别漂亮。”
再从被子里出来时,又跟洗了一遍澡似的,全身都是汗,并排躺在床上喘着大气。
“娘子。”邓琼握住她的手,“娘子,我累了,你累不累?”
“嗯,困了,不说话了,睡吧。”
邓琼翻了个身,靠去她身旁,将她整个抱住,皮肤都黏在一块儿,才老老实实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