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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子确实把他们俩累得够呛,一睡就是大半天,午饭都没吃,临近黄昏才起,一人端了个碗坐在屋檐下,都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

“这两日你们好好歇歇,再过几天就又要上学了。”张钊朝他们俩道,“等着天凉快了,张莺也要继续去城里张罗生意了吧?都好歇歇,免得到时候没劲儿。”

“那肯定是要去的。”张莺打了个哈欠,“爹放心吧,不用你说我们自己也会歇着的,我这会儿还腰酸背疼呢。”

张钊笑笑:“还没见你们咋晒黑,我以为你们没咋累着呢。”

“那是往头上蒙了衣裳的,你不知道邓家的地有多少,也不知道咋平时还吃不饱饭的。”张莺说着,瞧身旁的人一眼,又闭了嘴。

张钊倒是不在意,又问:“你婆婆这回没饿着你吧?”

“没,她不敢,家里正缺人手呢,她再把我和邓琼气走了,还得收一个月才能收完,那会儿黄花菜都凉了。”

“那就好,干点儿活我不心疼,就当是锻炼了,但要吃饱才成,不然真要累坏了。”

邓琼插话:“爹,我不会让娘子吃不饱的,我就是把自己的饭给娘子吃,自己饿着,也不会让娘子吃不饱。”

张钊看他一眼,笑了下:“行了,吃你的饭吧。”

他抿了抿唇,闭了嘴,跟着张莺一块儿进厨房又小声道:“娘子,我不会让你吃不饱的。”

“知道了知道了,洗碗去吧。”

“娘子。”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满,“娘子,先前是我没预料到我娘会不给你饭吃,我现在有准备了,以后无论是在哪儿都不会让你饿肚子的,你相信我。”

第46章 真有两下子

张莺笑着拍拍他的肩:“行了行了,我信你信你。”

他垂垂眼,没再接话。

农忙过后又要去念书了,邓琼起了个大早,收拾了东西,拎着自己的饭往学堂去,迎面碰见了雷明焕。

他看人一眼,大步往学塾里去,准备上课。

雷明焕也好似没瞧见他,头一扭,继续跟同行的人说话去了。

严夫子不喜欢在课上讲什么有的没的,一来就直接开始讲课,讲得学生们都是头昏脑胀的,到了下课走时才清醒一些。

邓琼盯着雷明焕的背影,收拾好东西快步追上去,走了反方向往桥边去。

眼见着人要过桥,他喊了声:“雷明焕!”

雷明焕回头看他一眼,跟同伴解释两句,独自一人留了下来,朝他走去:“邓琼,你有啥……呃!”

他一拳落在人脸上。

雷明焕捂着脸,满眼震惊看着他:“邓琼!你干啥!”

他不说话,又是一拳朝人挥去。

雷明焕哪里有防备?又结实挨了一拳,这才想起来用手挡:“邓琼,你干啥!你疯了?”

邓琼又要出手,这回被拦住了。

“雷明焕,你敢偷看我娘子,我看你是活腻了!”他低斥一声,和人扭打起来。

雷明焕抓着他的手臂,边退边躲:“我没偷看!你误会了!我那天是凑巧遇到你们……”

“凑巧碰到我们?那你躲在树后面悄摸不出声?你不就是想偷看我娘子吗?你还不认?”他抓住人的领子,腿一伸,将人一绊,朝地上摔去。

雷明焕哪儿能想到邓琼力气这样大?他往地上一摔,弹起一道灰,看那拳头又要落下来了,紧忙一扭,将邓琼也往地上摔。

“邓琼,我告诉你,我是不想和你动手,你别得寸进尺,一会儿挨了打了又哭!”

“是吗?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哭。”邓琼也去扭他。

“我可不像你,被老娘骂几句就哭天喊地的,也不知道张莺看上你哪儿了?我不比你结实多了,男人多了……”

邓琼阴沉着脸,一拳将他的话打断。

雷明焕挨了三拳,先前那点儿心虚被打没了,也往他脸上挥拳。

一时间,两人扭打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拳,全结结实实打在脸上了,打得嘴角淤青,满身是灰,眼见就要下死手,几个落后一些的学生紧忙跑来,将他们分开。

邓琼被按着,还在朝人喊:“雷明焕,再有下次,我把你脖子掐断!”

雷明焕不服气,也喊:“你有那个本事吗?”

邓琼突然挣脱,一把拎住他的领子,狠狠盯着他,沉声警告:“雷明焕,你给我离张莺远一些!”

雷明焕原本是要骂回去的,可盯着那双眼狠戾的眼,后背竟然突然有些发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邓琼,从来没有。

“别打了别打了,有啥过不去的下这样的死手啊?一会儿夫子来了,你们可就要挨罚了。”

邓琼扔开雷明焕,最后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方才那真是下死手,都往脸上招呼了,他也挨了雷明焕好多拳,这会儿嘴角颧骨都隐隐作痛了。

他摸摸嘴角,眼眸动了动,大步朝河边去,往清澈的湖水看去。

脸好像肿了?他不太确定,

但眼下这样肯定是没法儿回去的。

他抿了抿唇,磨磨唧唧往回走,到了门口时天还没黑,他徘徊在门口不敢进去。

“诶?你站在这儿干啥?”张莺一出院门就瞧见他,惊讶了好一下,“我还说你咋还没回来,准备去寻你呢,你低着头干啥?进屋啊?”

“娘子……”他缓缓抬头,露出嘴角和脸上的淤青。

“你这是咋了?”张莺慌忙去看,“你脸上咋都是伤?你干啥去了?”

指尖触碰他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委屈道:“娘子,我被人打了。”

张莺火气立即蹿起来:“谁打的?走!我给你打回来!”

“娘子。”邓琼拉住她,“娘子,你先听我说完……”

张莺叉着腰,板着一张脸:“你说!”

邓琼小心翼翼看她一眼,低声道:“我今儿放学撞见雷明焕了,我想着跟他理论,他就跟我动手了……娘子你别担心,我也打回去了的,我没吃亏。”

她蹙着眉轻轻触碰他的淤青,心疼道:“你看你都伤成啥样了?你没事儿找他理论干啥?你又没他高又没他壮,真要动手,你咋打得过他?”

邓琼心头一梗,委屈巴巴道:“娘子,我就是一直对上回河边的事不痛快,才想找他理论,谁知道他会对我动手?他太坏了……”

“走!我这就去帮你报仇!”张莺又拉着他要走。

他哪儿敢去,紧忙道:“娘子!娘子!”

张莺回头。

“你别去,我刚刚也打了他的,算是扯平了,娘子再去又要扯不清了,就这样吧,我饿了,回去吃饭吧。”

张莺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脸,心疼道:“走,回屋去抹药。”

“这是咋了?”张钊朝他们看来。

“被人打了。”张莺气道。

邓琼赶紧补充一句:“和人打架了。”

张钊没想到他还能有和人打架的一天,扬了扬眉,道:“没事儿,抹抹药,过两天就好了。”

“嗯!”张莺还是一肚子气,拉着人直奔屋里去,拿了药就往人脸上抹,疼得人直吸气。

“娘子,疼……”邓琼小声喊。

张莺瞅他一眼,拉来个凳子坐下,手放轻了些:“这样还疼不疼?”

“这样好些了。”他小声道,“娘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外面惹事,让娘子为我操心。”

“说这些干啥?你也不是平白无故和人打架的。”

他抬眼,眼巴巴看着她:“我还以为娘子生气了呢,娘子刚才好凶……”

张莺轻声叹息,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雷明焕的气,看看,他都把你打成什么样了?下这么重的手,我明儿就去找他去!”

“别。”他紧紧环抱住她的腰,靠在她胸前,“娘子,一桩算一桩,打都打完了,我又叫人去,那真像他说的那样了……”

“他说啥了?”

“他说我不是男人。”

张莺气得摸摸他的背:“谁说的?你是不是男人我还不知道?别听他乱说。”

他压住翘起的嘴角:“娘子,那我厉害吗?”

“厉害着呢。”张莺在他额头又亲了下,拉着他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走,洗手吃饭去。”

“那娘子不去找他了,是不是?”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能打完了又叫人,不叫就不叫,咱们以后不跟他来往了。”张莺按着他坐下,“你坐着歇会儿,我去盛饭。”

他转头看一眼,老老实实坐下。

张钊走来,坐在他对面:“跟谁打架了?”

他垂着眼,双手在桌子底下握紧,低声道:“雷明焕。”

“为啥打起来?”张钊又问。

“没啥。”

“跟爹也撒谎?”张钊好笑看他。

他低着头道:“爹,这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儿,我们会解决好,爹不用担心。”

张莺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你们俩说啥呢?来,吃饭了。”

“娘子,我去端饭。”

“不用,就这些,吃吧。”张莺将碗筷分给他们,往邓琼碗里夹菜,“看你脸弄成这样,一会儿要是被你娘看到不知道要咋闹呢。”

“再咋闹也是我自己弄的,怪不到娘子头上。我们晚些回去,趁天黑,就没人瞧见了。”

“那明儿你去村塾呢?脸被弄成这样,咋去?”

“又不是腿断了,还是能去的。”邓琼顶一句嘴,又道,“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他脸上也挂了彩了。”

张钊惊奇抬头:“你也把雷明焕打了?”

邓琼看他一眼,低声应:“嗯。”

张钊只笑不语,第二天一大早溜达去了河边等着,远远看去,瞧见雷明焕的人影了,便抬步迎去。

“张叔。”雷明焕耷拉着脑袋。

张钊好奇弯腰去看:“这是咋了?脸上咋弄的这样?”

雷明焕头垂得更低了:“就是不小心撞了下,叔,我还得去上学呢,我先走了。”

张钊追过去:“撞哪儿了啊?能撞到脸?”

“叔,我正要去上学了,要来不及了。”雷明焕臊得跑远了。

张钊看着他的背影,仰头笑笑,悠哉悠哉又逛回去。

张莺正在收拾院子,看他悠哉悠哉回来,随口问一句:“一大早,上哪儿去了?”

张钊笑着摇了摇头:“没去哪儿,在河边上溜达了会儿,去忙吧,天没那么热了,你还张不张罗你那个生意了?”

“张罗啊,我这就准备东西了,过两天就弄,到时候还要爹跟我一块儿去呢。”

“那没啥问题,你叫我一声就行。”张钊说完要走,走出去几步又退回来,“对了,你那男人……”

张莺眨眨眼:“我男人咋了?”

张钊摸着脑袋笑了笑:“没咋没咋,忙你的去吧。”

他就是觉得,他这把年龄了,咋就看走眼了呢?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张莺弄好了馒头,一早就往城里去,天刚亮的时候就到了城门口,张钊要跟她一起进去。

“早前那伙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我还是跟你一块儿去城里。”

“那摊子谁守?爹,你就在这儿守着吧,我一个人去就行,我上回有经验了,不会被人再盯上了,你就放心吧。”

张钊看她一眼,无可奈何道:“行,那你去,多注意点儿,你要是迟迟不来,我就寻你去。”

“行,我记着了。”她收拾好了便径直往城里去,一点儿都没怕。上回她跟邓琼进城的时候就没啥事儿,这回肯定也不会有啥事儿。

她想了想,先往录事府的后门去了。她虽然不想去录事府干活,但多少是个生意,她又不吃亏。

录事府的后门开了,婆子一看是她,露出几颗牙齿来:“是你啊?”

“对,我来卖馒头,来问问你们还要不要,打搅你们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没事儿,不麻烦,你进来坐,我去给你拿钱。”婆子热情邀请。

张莺也不好拒绝了,跨进院门,在后院坐着。

“你等一会儿啊,我们小姐吩咐了,要是你来,要禀告她一声,她想来见见你。”

“见我?”张莺连忙拒绝,“我不能留下来给小姐做吃的,今儿是我爹陪我来做买卖的,他还在城外等着呢,要是迟迟等不到我回去,他会着急的。”

话刚说完,录事府的小姐便婷婷袅袅地走出来。

张莺立即起身,又解释一遍:“我今儿真不能留在这儿干活。”

小姐笑了笑:“不让你煮饭,我知道上回做的吃食很是麻烦,我家里的婆子丫鬟按照你的法子试了好几回都没做出来。”

“那你留我是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在府里待得没意思,想找你说说话,我给你工钱。”

张莺又坐回去:“那行,不过我也没读过几本书,恐怕和你说不上什么话。”

“我也不想和你聊什么书本上的事。”小姐左右看一眼,朝丫鬟婆子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和这位姑娘单独说说话。”

丫鬟婆子应一声,全退了下去。

张莺觉得有

意思,好奇张望着。

“张姑娘。”小姐轻唤一声,“你家是哪儿的?”

张莺回神:“噢,是长东村的。”

“那是哪儿?”

“就是咱们县下面的一个村子,在峡谷里面。”

“好玩吗?”小姐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出过门,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

“你为啥不出门?在家里待着多没意思啊。”

小姐掩唇笑笑,并未作答,又问:“你和你相公是一个村的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张莺眉头一皱,不高兴道:“你没啥事儿问我男人干啥?”

小姐又掩唇笑:“张姑娘,你误会了,我已经许了人家,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和你相公之间的事,上回我看你们在厨房里那样……”

张莺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说。”

“你们、你们是家里定的亲事吗?还是你们自己看对眼了在一块儿的?”

“也是家里说下的,我没出面,不过我是相中了他才同意这门亲事的,我脾气倔,说是谁就是谁,我爹也不会不应。”

“怎么相中的?你远远看了他一眼,就喜欢他了?”

“那也不是,我家山上的地里能看见他们读书的学堂,老能看见他站在学堂里念书,人家都下学回去了,他还在那儿念书。”

小姐眨了眨眼:“你喜欢会念书的?”

“不是。”张莺摆了摆手,“他长得好看。”

“啊?”

“他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抓住书本的手指就跟玉似的,可好看了,还有他的腰,又细又窄,可有……”她红着脸,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赶忙道,“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还没成亲了,反正我早就喜欢他了,所以才和他成亲的。”

小姐脸也有些红,笑着道:“你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才喜欢他的?”

“嗯,他长得好看,又会读书,也听话勤快,反正在我心里已经挺完美的了。不过肯定是不如你们这些大户人家里的人会读书了,但我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这已经行了,人要知足。”

“他家里也是村里的吗?”

“对,和我一个村儿的,其实他们家的家业不比我家的少,不过他家人多,日子过得不咋样,爹娘还凶得不行。哎!”张莺重重叹息一声,“反正吧,也不是事事都顺心。”

小姐朝她靠近一些:“他家里人欺负你啊?那你还这么喜欢他?”

“那肯定是因为他向着我啊,他要是不向着我,我才不跟他过了呢。先前他娘把我气得回家了,后来拿着东西上门赔礼道歉,我才没和离的。”

“你好厉害。”

张莺不好意思挠挠头:“也不是啥厉害不厉害的,主要是我豁得出去。我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那么多规矩讲究,人家背后说就说呗,也说不死我。”

小姐轻轻垂下眼,悄悄叹息一声:“我有些乏了,就聊到这会儿吧,你的馒头我全要了,你下回再来。”

“这有两百个呢,你家里也吃不完,别因为咱们的交情就这样啊。我这筐里装了四十个,你要是想要,这四十个给你吧。”

“那好,就四十个,你给她们吧,她们会给你结钱的,我先去歇息了。”小姐说着,又婷婷袅袅地走了。

张莺好奇张望一眼,将馒头交出去,收了钱数了数,连忙喊:“不对呀,四十个馒头是四百文,咋多了一百文。”

“那是小姐给你赏钱,你就拿着吧。”

“赏钱?”

“说工钱也是一样的,你收着就是。”

“好,那我就先走了。”

她跨上篮子,轻声往外去。

就坐这儿,就说了几句话,就给了她一百文,大户人家的小姐真阔气。

她脑子飞速转了转,没寻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来,才大步又往外去,继续拿了馒头在街上叫卖。

下午,卖完最后一筐,她正要往外走,被人拦住了。

“老大。”

她皱了皱眉,看着跟前矮个子的男人:“你是……王桩子?”

王桩子笑着往上凑凑:“老大记性真好!”

张莺脖子往后一缩,挎着篮子往城门外走:“你干啥?来盯我梢的?”

“我哪儿敢呐?老大你上回把黄工头都打成啥样了?他躺了好一阵子没出门呢。”

“那是他活该!咋?你要来找我寻仇?”

“你可是我老大,我来跟你寻什么仇?老大揍了黄工头之后他就骂了我一顿,把我撵走了,我这在城里晃荡了好些日子了,也没找到啥活儿,老大你可不能不管我。”

张莺恍然大悟,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他两眼:“原来是因为这来找我的。你瞧瞧你一副小鸡崽子样儿,肯定卖不动什么力气,又没啥技术,找不到活儿干也正常。”

“老大,我是来投奔你的,你埋汰我就算了,可不能不管我啊。”

“那你说吧,你会干啥?”

“我、我……”

张莺叹了口气:“会煮饭不?”

“会一点儿,但煮得不好吃。”

“那我招你回去不是浪费粮食?”

“别啊别啊,我能学,你看看我手上这腱子肉,那我平时干活可是不含糊的。”

“可你也不会煮饭,帮不上我啥忙,我招你也没用啊。”

“我可以先不要工钱,您管我饭就行。”

张莺思忖片刻,一点头,道:“你家是哪儿的?你要是跟我去我家,我不还得给你找住的地方?”

王桩子赶忙道:“不用不用,我卷个席子找个屋棚下面就睡了。”

“那咋能行?你有啥行李吗?拿上跟我走。”

“啥也没有,这浑身上下就这身破衣裳了。”

“行,那你跟我走。”张莺往前边走边道,“那就这样说好了啊,先看看包吃住看看你的表现,要是你表现好,以后就给你算工钱。”

王桩子连连点头:“行行,我都听老大的。”

“对了,你不会是故意来套出我家地址,好叫人来找我麻烦的吧?”

“那咋能呢?那不是羊入虎口吗?老大村里的人肯定都帮老大啊。”

“也是。”张莺指指前面的老张,“看到没,那就是我爹,壮不壮?你要是敢有坏心思,他一拳就能把你的门牙打掉。”

王桩子咽了口唾液,连连表忠心:“我都饿了好几顿了,就想着能有口饭吃,哪儿还有啥力气使坏啊?再说了,我要是有那个本事,也不至于在城里混不出个名堂。”

“那也是。”张莺大步回到老张跟前,解释几句,“这是上回打我的那个小兔崽子。”

男人身形魁梧,落下的影子都能罩下两个他了,王桩子吓得赶忙解释:“我、我没想打他们,那都是黄工头吩咐的额,我不敢不听啊。”

张钊没理会,只看向张莺:“你把他领来干啥?”

“他想来我这儿寻个差事做,我想着天儿慢慢要凉快了,做买卖得勤快些,找个人来帮我干活也行,不然就咱们爷俩,早晚得累趴下。”

“你知道他是哪儿的人吗?多大了,家里几口人吗?”

“好像知道,但记不太清楚了。”

“那你就敢把人往回拎?你这不是缺心眼儿吗?”张钊瞅她一眼,“行了,你收拾东西去,我来盘问他。”

第47章 韬光养晦

张莺哦一声,去一旁收拾东西了。

其实也没啥要收的,她爹都收好了,她就在那儿做了会儿样子,等着人过来。

不久,张钊领着人走来:“上车。”

“爹,你盘问清楚了?”张莺试探问。

“上车。”老张瞅她一眼,跳上牛车,将车压得一抖。

她缩了缩脖子,等着往大道上去了,才凑过去:“爹?”

张钊看着路面,目不斜视:“你就没想过问?”

“我问了啊,就是没问那么清楚。”

“就你这样,往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张钊没好气道,“问了,他家里是三水村的。”

“诶?那不是离咱们村儿不远?”张莺看他脸板着,赶忙道,“爹,你说你说。”

他不紧不慢又道:“是,离我们村儿不远,家里有几个哥哥姐姐,姐姐都嫁出去了,哥哥们在家种地,上面还有一个年长的老母亲,有病,常年卧床。”

“噢,原来是这样啊,还是爹厉害。”

“三水村离咱们那儿不远,也不用给他寻住的地方了,以后让他回去住,明儿我再去他家里走一趟,看看他是不是在跟我撒谎。”张钊说着,故意将声量提高了些。

缩在后面的王桩子立即道:“没、没!我不敢撒谎,可都是句句属实啊!”

张钊轻哼一声,甩出一鞭子,直奔前去。

牛车刚到门口,张莺正要下车,邓琼就从厨房出来了,袖子挽着,手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娘子!你回来了。”

张莺跳下车,笑着跑进院门:“做饭呢?”

“嗯,稀饭煮上了,菜也切好了,就直等着炒了,我这就去弄。”邓琼说着,要往厨房里回。

“行,那我先去把牛车卸了。”张莺撸撸袖子,“王桩子,跟我去卸车!”

“好咧!”王桩子吆喝。

邓琼眉头一皱,回眸看来:“啥?”

张莺也回眸:“咋了?”

邓琼愣愣看向她身后的王桩子,紧锁着眉头问:“你咋把他带回来了?”

她眨眨眼:“他来寻活的,我想着的确有活要干,就把他带回来了,以后他就在我们家帮忙了。”

邓琼看她一眼,又看王桩子一眼,身子一转,进厨房里去了。

张莺抿抿唇,盯着厨房看了会儿,转身先往后院去了,还叫上了王桩子:“去,干活去。”

王桩子快步跟上她,悄声问:“老大,你男人是不是不高兴啊?”

“用不着你管,去帮我爹把车上的东西搬去前面。”张莺指挥一句,就给豆花喂了把草,啥也没多干。

王桩子搬着东西来来回回几趟,还是忍不住左顾右盼:“老大,你家修得真好。”

“还行吧,我家建得小,但修得确实还成。打点水把这些家伙什儿洗了,洗好就晾着,我去厨房看看。”

张莺大步朝厨房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下了,先伸着脖子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眼没瞧见别的,只瞧见邓琼脸上挂着的泪。

“这是咋了?”她快步进门,要拉他的手,却被躲开了,“相公?”

邓琼抿了抿唇,又一滴眼泪落下来。

张莺连忙抬手给他擦:“咋了?哭啥?”

“娘子背着我把别的男人带回家,还问我哭什么?”

“唉呀,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来咱们家干活的,一会儿吃完饭就让他洗碗去,这样我们都能歇歇。”张莺双手握住他的双手,“你长啥样,他长啥样?我咋能对他有想法呢?”

他瘪了瘪嘴,哽咽道:“真的?”

张莺笑着在他脸上亲亲:“当然是真的。”

“那是我错怪娘子了。”他抱住她,“我不该跟娘子闹脾气,我就是怕娘子不要我了。”

张莺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背:“不会的,别伤心了啊,我的确应该跟你商量一声,这也是你的家嘛。你同不同意他来干活?我跟他说好的先不给工钱,等他做得好了再给,咱们也不吃亏。”

他低声道:“要是有人帮忙,娘子就能轻松一些了,这也是好事,我也希望娘子能不那么忙,就是我看他不是什么干活的好手,我怕他帮不了忙,还会添乱。”

“你担心也是有道理的,让他先试一段时日,要是不行,就让他走。我也不是来做什么好事的,他要是做得不好,我才不会收留他。”

“嗯,娘子心里有数就好。”他早就觉得他娘子就是可怜他才喜欢他,搞不好也会因为可怜别人而喜欢别人,可不能开了这个口子,“我还以为娘子心疼他呢。”

张莺疑惑:“我心疼他啥?”

邓琼缓缓松开她,将锅里的菜盛起来,不紧不慢道:“他也怪可怜的,娘子不可怜他吗?”

“他可不可怜的又不是我造成的,我心疼他干啥?我就是觉得刚好缺人手,他愿意来就让他试试呗,我爹刚才也盘问他的身世了,还说明儿要去看一趟,肯定是放心了才能用,不能引狼入室。”

邓琼将碗碟给她:“娘子端出去吧,今儿的饭可能不够吃,我可没多煮饭。”

“没事儿,不是还有馒头吗?不够吃了就给他热两个糙面馒头就成。”

邓琼嘴角翘了翘,端上剩下的碗碟,催促一声:“好吧,那快去吃饭吧,娘子忙了一天了,估计在外面也没吃好,肯定饿了。”

张莺踮着脚又在他脸上飞速亲了下,大步往外走:“是有点儿饿了。”

邓琼笑着出了门,瞧见院里头看来的人时,立即又垮了脸,瞅人一眼,端着饭菜往桌上搁,只喊一声:“爹!吃饭了。”

张钊从屋里出来,叫上杵在一边的人:“来吃饭吧。”

王桩子看邓琼一眼,畏畏缩缩走近,端了碗,蹲在了一旁。

“你这是干啥?”张莺奇怪道。

“我就是个打杂的,哪儿能上桌吃饭啊?你们吃吧,我蹲地上就行。”

张莺皱了眉,有些不耐道:“行了行了,赶紧坐好,吃完去洗碗,洗完早点儿回去睡,明儿还有活要干呢。”

王桩子不怕她,怕对面那道阴森的目光吓得赶忙坐好,头也不敢抬一下。

气氛诡异吃完一顿饭,王桩子自觉收了碗筷往厨房里面去:“我来我来。”

邓琼跟上:“娘子,我去教他,你和爹歇一会儿。”

王桩子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朝他看来:“姑爷,你是不是对我有啥意见?”

他冷斜人一眼:“抹布水都在这儿。”

“我……”

“你最好洗得干干净净。”他说完,头一转往外面去,冷冽的目光又温和起来,“娘子,我们走吧,让他在这儿收拾。”

“行,爹你看着啊,我们先走了。”

临近河边,夜晚的风一点儿不燥,还有些凉爽,邓琼握住张莺的手,慢慢悠悠地走。

“娘子,今儿生意好做吗?是不是有好多人跟娘子抢生意呢?”

“还好,这回进城倒是没瞧见跟我卖的一样的了,估计是不太好做。对了,我一去就在录事家卖了四十个,录事家的小姐非要拉着我闲聊,还给了我一百文的工钱。”

邓琼眉头皱了皱:“录事家的小姐?她找娘子说什么?”

“也没说啥,她大概是要成亲了,心里有些紧张,找我问了点儿咱们得事儿。”

“娘子咋说的?”

“我说我很喜欢你,咱们算是两情相悦。”

邓琼扬起唇,心里美滋滋的:“嗯,是两情相悦,我先前也喜欢娘子的。”

张莺想起他的腰,拉着他突然走快了:“快点儿回去。”

“咋了?”

“回去弄。”张莺含糊不清一句,走得更快了些。

邓琼忍不住低低笑出声,跟着她一起跑,笑声在风中飘荡,很远很远都能听见。

东侧屋子里的往外看一眼,低骂一句:“整日乐啥呢?笑得那么大声,也不怕吵到别人。”

“你又想搞啥?”邓财警告一句,“上回说的你没听进去?”

马氏关了窗,没好气道:“我听进去了又能咋?你就这么有信心他能考上?”

“考不考得上都是有可能的,你现在不准备着,等他考上了再献殷勤还有用吗?”

“我是想献殷勤,可你娘那儿不愿意啊,这回收成好像还挺不错的,也没见你娘把老三叫回家吃饭。”

“我哪儿知道她是咋想的?但我们不能啥都不做。”

马氏眼珠子转一圈,小声道:“要不我跟娘说一声,咱们中秋吃个团圆饭吧,也好把关系缓和缓和,你觉得咋样?”

邓财轻飘飘看她一眼,嘀咕一句:“你总算是想出个有用的招了,行了,也不用你去说了,免得娘又把你骂一顿,明儿我去说。”

“还算你有点儿良心。”她瞅人一眼,被子一蒙,睡了。

西侧屋里还一点儿要睡的意思都没有。

月光皎皎,映得窗里跟白天似的,张莺正跨坐摇晃,她的腰有劲儿得很,许久都不见累,倒是邓琼被折腾得不轻,忍得脸色都有些发白,再不敢说什么撩拨人的话了。

终于,上面的人狠狠一绞,他也随之松了口气,那两三息之间,似乎灵魂出窍,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了。

“相公。”张莺趴在他的胸膛上轻唤。

他缓缓回神,沙哑着嗓子应:“娘子。”

邓琼平时的声音都是清澈的,现下突然低沉沙哑下来,张莺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反正,别有一番滋味。

她咽了口唾液,又去亲他的脖子,慌得人连忙道:“娘子,天晚了,明早还要去读书呢。”

“噢。”张莺爬起身,往一边一躺。

邓琼深吸一口气,悄声吐出:等他身体好了,他一定要让娘子哭着求他说不要。

“我先去洗了,你要是累,就歇一会儿再去。”

“我不累。”他就是感觉有点儿虚,好像身体被掏空了一样,可听见人洗完,他还是强撑起身,也去洗了。

张莺这会儿还精神得很,躺在床上,翘着腿数钱:“四百五十,四百六十……”

邓琼眼皮子已经有些睁不开了,轻轻靠着她的肩:“娘子,我困了,明天再和你数好不好?”

她也叹息,将钱往枕头下一搁,微微侧身抱住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低声道:“相公,要不我去抓点儿补药给你喝吧?”

邓琼一下醒了,连忙解释:“娘子,我能行的。”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种药,那种药喝了对身体不好,我说的是补气血的。”张莺将他按回怀里,“你看你,正是读书紧要的时候,还是喝一点儿吧,免得考试时体力跟不上。”

他抿了抿唇,总觉得她在暗示些别的,又低声解释:“其实我能行,娘子,我也能来第二回 的,但我觉得我眼下应该韬光养晦,不能因为一时的放纵伤了根基。”

张莺又叹气:“你来第二回 就会伤到根基,那还不是不能行?你就别嘴硬了,还是弄点儿药膳补补,光这么食补肯定不行。”

“娘子是不是刚才没舒服?”

“那也不是,是太舒服了,但不能来第二回 。”

邓琼光听着就觉得腰疼了,但还是给自己找补一句:“补一补也行,我身体是不太好,往年冬天都要大病一场的,今年还是预备着点儿,免得病得上不了考场,可就要耽搁了。”

张莺郑重点头:“对,这可不能耽搁,我后天去城里做生意就去买点儿药材,以后咱们吃药膳。”

“今儿不是刚去过吗?咋后天又要去?”

“刚好没什么事儿嘛,我也不能闲在家里玩儿,再说现在不是有个帮手了吗?兴许能做得快点儿,我多去几趟,等你考完咱们就能在城里弄个铺子做生意了。”

“娘子,前几天开课,村里的人来说了,这回要是考上了,村里会有奖励,到时候那些钱都给娘子用,娘子别太担心钱的事儿。”

张莺笑着摸摸他的脸:“就算是有这个钱我也不能不干活啊,你放心,我肯定是不会累到自己的,我又不憨。”

“那就好。”他打了个哈欠,“娘子,我困了,你哄我睡吧。”

张莺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睡吧,小琼。”

天已经大亮,老远就能看见张家厨房烟囱口升起的炊烟。

邓琼高高兴兴跟着张莺一块儿走,一进院门,瞧见里面的王桩子,脸立即沉下来。

“你这么早就来了啊?”张莺也有些惊讶。

王桩子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不是要好好表现吗?”

张莺满意点头:“行,那你先跟着我爹忙吧。”

说完,她拉着邓琼进了里屋。

她走在前面,没瞧见邓琼狠狠瞅了人一眼,自顾自道:“刚才走得急,衣裳都没整好,进屋里再整整去。”

进了门,邓琼便抱住她,掐着嗓子喊:“娘子~”

她只觉得挺动听的,拍拍他的背,连语气都软和不少:“咋了?还没睡醒?”

“娘子一会儿要让那个王桩子做什么?”

“炒肉,那一大锅肉一直翻炒着也挺累,让他去,反正他先前也是干苦力的,这点儿累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那娘子不许跟他单独共处一室。”

“啊?那咋干活?”

邓琼抿了抿唇,晃她一下:“就是不许,娘子自己想办法。”

张莺眉头皱皱:“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娘子不爱我了,娘子从前没这么说过我,今天为了别的男人这么说我。”邓琼故意别开脸,“娘子和别的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正常吗?”

“我昨儿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就是请他回来帮忙的,又没啥别的想法。”

“娘子不对他有想法,那他呢,娘子确认他就会没有别的想法吗?君子不立于危墙的道理,娘子不明白吗?”

“噢,也是。”张莺抱住他的腰,“我答应你,我会注意的。”

他悄悄翘起嘴角:“娘子,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做不好的事,只是娘子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容易被有心之人迷惑。”

“好,我知道,你没什么坏心,你是为我好,我不该说你无理取闹。”张莺笑着在他脸上亲一下,给他整理整理衣衫,“去照照镜子,弄弄头发,出去吃饭了。”

他满意了,坐在铜镜前,将额头前的几根碎发整理好。

其实他应该也算不上多好看吧?他从前一点儿没觉得自己好看,就是因为不干活,比旁人要细皮嫩肉一点儿,但他娘子似乎挺喜欢他这张脸的。

他挖一坨张莺平时用的膏子,轻轻在脸上抹开。

管它好不好看的,他现在开始得多注意了,上回收完稻子他好像就变黑了点儿,可不能一直这么黑下去。

张莺先一步出去了,半晌没见他来,又进屋去看:“收拾好了吗?”

“好了。”他走来,稍稍低头,“我摸了娘子的膏子,娘子闻闻,香不香?”

张莺鼻尖贴着他的脸嗅嗅:“香,你以后随便用,多抹点儿也好,手上也抹点儿,还能防冻疮呢。”

他嘴角扬了扬,轻轻应一声:“嗯。”

吃完饭,张莺给他装好饭,看着他走出去很远,才回到院子里干活。

王桩子立即上前:“老大,我要做啥?”

“去捡六十个鸡蛋洗干净,先捡鸡笼里的,再去拿柜子里的。”

“六十个?”王桩子震惊。

“我家养的鸡多,家里人又少,是攒了不少。”张莺一点儿不稀奇了,“我爹他没事儿就把它们赶到后山上,让它们自己寻食,你要是闲着可以跟着去,往后我爹要是没空,这活儿就交给你了。”

王桩子连忙点点头:“行,我记得了。”

“去洗鸡蛋吧。”张莺就坐在院子里,食材也全搬到院子里去了,“鸡蛋腌好,我爹肯定就把肉买回来了,到时候再弄肉。”

王桩子也在院子里,蹲在水井边上洗鸡蛋:“老大,你腌这么多鸡蛋做啥?”

“做月饼。”

“啊?”

“蛋黄味的月饼,没吃过?那到时候做出来给你吃一个。”

王桩子眼睛一下亮了:“谢谢老大。”

张莺轻哼一声:“只要你对我忠心,以后肯定不会让你饿着。

赶快洗吧,一会儿我跟你说怎么做馒头,明天一早咱们就得起来做馒头,做好了要拉去城里卖。”

“老大,我要一块儿吗?”

“你就不去了,你天不亮过来给我帮忙,忙完你就回家歇着去,睡醒了再过来。”

“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照做!”

张莺满意点点头,继续处理豆子。

买卖做多了,她也渐渐有一套流程了,两天去城里卖一趟,一趟带去两百个,基本上能卖完,一共是两千文,刨去食材成本,也能挣一千二三百文,就是辛苦些。

临近中秋,她已经跑了三趟了,钱是挣到了,人也是累得够呛。

晚上,邓琼盘腿坐在床上给她捏肩,边捏边道:“娘子,不能这么操劳,人会累坏的。”

“我也觉着不能这样了,不光是我,你隔天就跟着我早起,肯定也累坏了。”

“那娘子是咋想的?”

“等我把中秋的生意做完了,往后就换成四天去一趟,中间也能歇两天。”

“中秋还有啥生意?”

“弄月饼啊。”张莺笑着转身卧下,拉着他的手,“我打算做些月饼,后日去送给经常买完包子的老客人,他们尝了要是觉得好,中秋之前肯定会跟我预订。你不知道,现在去城里去得频繁了,馒头没那么好卖了。”

他抿抿唇:“娘子,你别这么辛苦,我去打听过了,明年三场考试,过一场就有一场的奖励,最后会奖五两银子,往后在城里念书也会有补贴。”

“真的啊?那可太好了。”

“嗯,所以娘子不用这样辛苦了。”

“那不行,我鸡蛋都腌好了,就等着挣钱呢,你还得帮我。”

“帮什么?”

“你会画画吗?不成写字也行,你帮我弄几副字,我要做月饼礼盒,卖贵点儿,卖给有钱人。”

邓琼眉头皱皱:“这肯定是没问题,我就是怕娘子累着了,娘子不是说肩膀疼吗?肯定就是揉面揉的。娘子,你听我的,咱们的那些钱已经够我去城里念书的了,到时再加上村里给的补贴,还能过得很好。”

“我就是想轻松一点儿才要做礼盒的呀,那个比卖馒头挣得多,还比做馒头轻松。”

“行吧。”邓琼有些无奈。

张莺勾着他的脖子起身,笑着道:“我想好了,再看看王桩子的表现,要是他表现得好,我就把做馒头的方子给他,他每个月给我交一定的钱,剩下的钱赚多少都是他自己的。”

第48章 我也想做老大的男人

“娘子,王桩子那个人不可信,他要是偷了娘子的秘方咋办?”

“怕什么?蛋黄酱的秘方在我手里就行了,其它的他要抄抄去,没了蛋黄酱,味道可就差远了。”

邓琼又扬起唇:“娘子,你好聪明。”

张莺笑着戳戳他的脸:“你娘子不是憨包,我早就觉得得找点儿轻松些的挣钱的法子了,不可能把自己累着的。”

“嘭嘭!”一阵敲门声响起。

张莺神色一凛,稍稍坐正。

马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老三、老三媳妇儿,你们睡了吗?”

张莺和邓琼对视一眼,稍稍往床边坐了坐:“还没呢,这不是天还没黑?二嫂有啥事儿吗?”

马氏笑着道:“没啥事儿,这不是中秋快到了吗?想叫你们中秋回来吃个团圆饭,今年收成不错,爹娘想热闹热闹。”

“噢,这样啊,中秋白天可能不行,我们得去城里,晚上可以。”

“那行那行,团圆饭本来就是晚上吃的,那就这么说好了啊,你们早些睡吧。”马氏的脚步声渐远。

张莺往外听了一耳朵,确认人真走了,又坐回去,小声道:“他们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伎俩就那些,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也对。”张莺抱着他的脖子又躺下,在他耳旁悄声问,“吃了一阵子的药膳了,你感觉咋样了?”

他咽了口唾液:“娘子,也没多久,还不到半个月呢,哪儿能这么快见效?”

“喔,对。那算了,睡吧。”张莺往后一躺。

邓琼侧卧看着她:“娘子,你想弄吗?”

她摆摆手:“算了算了,睡吧。”

邓琼眼眸转转,俯身去亲她的嘴。

“干啥?”她惊讶睁眼。

“不是要弄吗?”邓琼说着拉开她腰间的系带。

她连忙按住他的手:“还是睡吧,这几个月给你吃的那些好的全用我身上了,算是白吃了,大夫都说你还是虚得很,不能纵欲了,还是养养吧。”

邓琼有些臊得慌:“那娘子想要了咋办?”

“忍着。”张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把衣裳穿好,别来蹭我,我就不会想了。”

邓琼当即将半敞的衣裳整理好,也不敢双手双脚抱她了,只是握住她的手而已。

她这段时日也的确是累着了,只要邓琼别来撩拨她,她也想不起来那事儿,觉都不够睡的,再说她还有一堆事要忙呢。

天热,鸡蛋十几天就腌好了,她把鸡蛋都打了,分出蛋清蛋黄,随口吩咐王桩子。

“你去,往蛋清里倒些面粉,搅成糊糊。”

王桩子个头不高,也瘦得很,但比邓琼结实多了,手上都是精肉,自打他来了,家里的重活都给他干了,他也没话说,要他干啥他干啥,勤快得很。

张莺弄好了馅儿,搅和好面粉,等着老张从雷叔那儿拿回来模具,就能开始做了。

做完,老张在后院也弄好了砖炉,直接将月饼放进砖炉里,坐在一旁守着就行了,她还想做几个竹子编的礼盒,又去折腾老张。

老张会编一些竹编,做工不算太精细,但瞧着也不错。她直接将王桩子指派过去,跟着老张学,两个人弄的总比一个人快。

王桩子学了几个,也顺手了,老张就起身去外头晃悠了,后院只剩他们两个,邓琼回来时,悄悄看了一眼,见他们俩离得远远的,各自在忙各自的,才抬步走去。

“娘子。”

“回来了?”张莺一看到他立即扬起笑脸,上前把他的包接了,“饿不饿?我去弄饭。”

“我跟娘子一块儿去。”

王桩子在一旁看得很是羡慕。

吃罢晚饭,天还没黑,一群人又去后院,将烤好的月饼拿出来。

刚出炉子月饼香得不得了,院子外面都能闻得到,张莺先掰了一小半,吹了吹,送到邓琼嘴边:“小琼,你尝尝。”

王桩子在一旁看得都要流口水了,眼巴巴道:“老大,其实我也很听话的。”

“咋?你要想吃自己拿一个呗。”张莺也没回头看,还在喂邓琼吃月饼。

王桩子欢天喜地应了,拿着饼子咬一口,凑了过来:“老大。”

张莺瞥他一眼:“干啥?”

“老大。”他娇羞道,“我也想做老大的男人。”

“啥?”张莺一下懵了。

邓琼也立即眯起眼,要不是张莺在这儿,他就要上去掐死这个死东西了。

“啥玩意儿?”张莺又问。

王桩子羞涩重复:“老大,我也想做你的男人,我能干活,我也听话,我力气还大,老大让我干啥就干啥。”

张莺插着腰转身:“不是?我已经有男人了……”

“我感觉我比

姑爷也不差啊。”王桩子看着邓琼的眼神声音越说越小,强撑着胆子道,“我干的活还比姑爷多呢。”

“去去去,忙你的去,别想那有的没的。”张莺无奈朝他摆摆手。

他不肯走:“为啥啊?我比姑爷差哪儿了?”

张莺深吸一口气:“你会读书吗?”

他摇摇头。

“你长得好看吗?”

他又摇摇头。

“那你啥都没有,想啥呢?好好干你的活去。”张莺瞅他一眼,转头将邓琼嘴角上的碎屑擦去,轻声道,“天不早了,回去吧。”

王桩子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走了:“哦。”

张莺看他落寞的背影一眼,拉上邓琼,跟张钊打了招呼,往院门外去。

“他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那娘子是咋想的?”

“我能想啥,我就觉得挺好笑的。”

“好笑?”邓琼撇撇嘴,悄声道,“他说他力气大,比我强。”

张莺正要反驳,对上他的眼神,瞬间反应过来,推他一把:“你胡说啥呢?”

他瘪着嘴:“不是吗?娘子不喜欢有劲儿的?”

“那也不是来个力气大的就喜欢啊?你一天到晚想啥呢?我都没往那个方向想,他就还是孩子,哪里懂这些?要是真有什么心眼,也不会当你的面说这些了。”

“噢。”他别开脸,狠狠磨了磨牙,“娘子这么相信他。”

张莺拽拽他的手:“你说的这是啥话?你是我相公,我肯定最信任的就是你啊,他就一小孩儿,长得乌漆嘛黑的,你一天到晚为他吃啥味儿?”

“我就是看他不舒服。”

张莺叹息一声,拉着他进了门,按着他坐下,搓搓他的脸:“那你想咋样嘛。”

“我不想咋样,我就想你哄哄我。”他抱住她的腰,掐着嗓子撒娇,“娘子娘子,你不爱我了,你为了一个外人凶我。”

“没呀,我没凶你呀,是不是你非要想歪,你不那么想,我也不会说你。”

“娘子明明知道我身体不好,那样的话不就是往我心里扎吗?娘子还怪我乱想。”

张莺在他身旁坐下,亲亲他的脸颊:“又不是治不了,这不是在慢慢补着了吗?我也没怨你。”

他咬住她的下唇,悄声道:“等我身体好些了,肯定能让娘子舒服一整晚。”

张莺瞅他一眼,将他推远一些,嘀咕道:“不行就别乱惹人。”

“我行,我行的。”他说着就要脱衣裳。

“行了行了,都忍忍,你这才喝了多久的药膳,早点儿睡吧,好好歇歇。”

邓琼平躺着,只剩叹息。

他有媳妇儿,还是他很喜欢的,还躺在一张床上,还愿意跟他做些什么,他却啥都做不了,这叫啥事儿啊。

他再看到那些草药时,恨不得抓一把往嘴里塞,但想想以后,还是按住了。

他想长长久久地跟他娘子在一块儿,可不只是为了这一时的欢愉,还是忍忍吧。

“姑爷,你抓着肉桂干啥?”王桩子好奇问。

邓琼回头瞅他一眼,冷脸越过他,大步走了。

王桩子挠挠头,拿了家伙什儿也往外去。

张莺要去城里送月饼,上回送去的月饼挺受人喜欢,订了不少出去,她一早就要给人送去,免得赶不上过节。

邓琼也想去,但村塾只放半天假,只能作罢。

这一去一回,已经赶着时间了,到家时还是已经下午了,稍坐一会儿就得往邓家那边去。

“爹,我们晚上不能陪你了啊。”

“天天都在一块儿,又不是见不到了,行了要走就走吧,明儿记得过来吃早饭。”

“行,那我们走了。”

邓家那边也开始准备了,炊烟缓缓升起,淡淡的米香味儿散开,不知道锅里煮的是什么,她也没过去看。

倒是马氏,瞧见他们回来,笑着扭来:“忙完了啊?”

“也没忙啥,就去城里逛了趟,买了点儿棉花,准备给邓琼做冬衣。”

“唉哟,这成亲半年,你都往老三身上贴了不少钱了吧?恐怕礼金都花完了吧?”

“他是我男人,用在他身上就是用在我身上,我没细算。”张莺拉着邓琼走,“我们先去屋里放东西了。”

马氏挑了挑眉,给邓财使了个眼色。

邓财收到,往西侧屋走进几步,轻轻拍拍门:“老三,收拾完了就出来坐一会儿呗,我们弟兄三个好久没在一块儿说过话了。”

屋里的邓琼看张莺一眼,朝外答:“好,我收拾完就出去。”

邓财朝马氏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便在院子里的桌边坐下,老大邓福也坐下。他看着好一些了,瘦得没那么厉害了。

邓琼跟张莺出了门,在他们对面坐下,朝邓福问:“大哥,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邓福道。

陈氏应和:“老三、老三媳妇儿,还多亏了你们帮忙,你们坐吧,我来做饭就好。”

张莺本来就没想起身帮忙,这会儿坐得更心安理得了,只答一句:“大嫂辛苦了。”

对面坐着的马氏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和邓福交换了个眼神。

马氏早就觉得陈氏那些鸡蛋是从张莺那儿弄的,眼下是能确认了,只是明面上没有点破。

“老三读书才是辛苦了,也多亏老三媳妇儿平时照顾着,老三将来要是考上了,老三媳妇儿你可就是功臣啊。”

张莺看她一眼,不冷不淡道:“不敢当。”

她也没生气,又朝邓琼道:“咋样?老三,身子好些没有?明年上考场能捱得过吗?我听说那考试比平日里念书还难熬呢。可惜你二嫂和你二哥没啥本事,也帮不了你什么。”

“娘子一直给我弄药膳吃,这一阵子是好些了,只是不知道入了冬会咋样。”邓琼道。

马氏眼转子转了转:“老三原来睡的都是东屋,成了亲才盖了新屋子,也没来得及做炕,冬天没炕咋过得了呢?我看是不是要给老三屋里修个炕啊?娘,你咋说呢?”

王氏从堂屋出来,瞅了她一眼。

这个死女人,想讨好老三又不想出钱出力,净用她来做嫁衣了。

“炕还是要修的,弄个土炕就行了,老大老二要是闲着明儿就能弄好。”

陈氏突然插话:“我明天没事,我给老三和老三媳妇儿弄吧。”

王氏和马氏都见不得她跟老三两口子好,心里都骂了她几句。

张莺却道:“不用了,我请个小工来,我们自己弄,弄个碎砖炕。”

马氏道:“哎哟,这有钱就是好啊,我还说弄个土炕呢,这老三媳妇儿一开口就是砖炕。”

张莺没理会她,只跟邓琼解释:“也不是什么砖炕,是碎砖和土和在一块儿,我想着比土炕要好些。明儿我再问问我爹,到时候让王桩子来帮着弄。”

“这个王桩子……是谁啊?”马氏问。

“没谁,家里的一个帮工。”张莺答。

“我是听说张家多了个面生的男人,外面传得厉害,我还只当是……”

邓琼打断:“家里的那个帮工就是个小孩,也不过十四五岁。”

“老三这话说的,你不也才十六岁,都还没过十七岁的生儿呢,小伙子们十一二岁就明白那事,那不是正常?就算是真没啥,也得注意些,别落了旁人的口舌才好。”

邓琼沉了沉脸。

马氏笑道:“咋?还不高兴了?这家里就我们几个,又没旁人,老三媳妇儿你还不赶紧跟老三解释解释?”

“不用她解释。”邓琼道,“她和家里的帮工没啥事儿,二嫂最好不要出去乱说。”

“你瞧你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没有家丑。”邓琼又道。

马氏一下愣住,左右看一圈,尴尬笑笑:“对对对,没有家丑没有家丑。”

邓琼这才收回目光,又静默坐着。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菜色也比先前丰富许多,饭也比原先多了,虽然不见什么大鱼大肉,但好歹是吃饱了。

吃罢,陈氏又一个人把桌碗收了,张莺要回屋时,她擦擦手将人叫住。

“大嫂,咋了?”张莺停下。

“是有点儿事儿。”陈氏声音放低一些,“你大哥身体好些了。等中秋过了,他去继续服役,我就会继续出门找活干的,欠你的鸡蛋我们会尽快还上。”

“也不用着

急,我爹也不缺那几个鸡蛋,按照原先说的,年底之前还上就行了。”

“老三媳妇儿,我真是不知道咋报答你好了……”陈氏抹抹眼泪,“往后老二媳妇儿再找你麻烦,你别理她,跟我说,她要你干啥,我来干。”

张莺皱了眉:“你这是报答她吧?”

陈氏赶忙小声道:“老三媳妇儿,你听我解释,老三他……”

“咋?”张莺疑惑。

陈氏看一眼一旁站着的邓琼,将张莺往跟前拽了拽,悄声道:“老三不是不行吗?你们这以后没个孩子也没办法,也怪你大嫂我肚子不争气,不然生个儿子就送给你们,眼下也就指望着老二媳妇儿了。”

张莺有点儿傻眼。

陈氏却拉着她语重心长道:“妹子,你听嫂子一句劝,往后别和她置气,嫂子去安抚好她,让她把肚子里的孩子过继给你。”

张莺有些头疼:“邓琼他没啥大毛病,能治好,再说了就算治不好,我也没必要点头哈腰伺候人就为了要个儿子吧?”

“老三媳妇儿,你不明白,你要是没个儿子,往后谁照顾你啊,你就说这家里,不都是你大哥和二哥撑起来的,你还有两个姑姐,全嫁出去了,这么多年给娘家帮过一回忙吗?”

“那倒是。”张莺嘀咕一句,“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情况,那不能一概而论。”

陈氏倒还先叹上气了:“咋就和你说不通呢?”

张莺也知道和她说不通了,便换了个说法:“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要真是那个命,也没办法,你就别折腾了。”

“算了算了,这事儿你别管了,大嫂给你张罗。”陈氏说着便转身走了。

张莺叫了几声没将人叫住,无奈进了屋,满是不解,嘟囔一句:“你说你大嫂这脑袋瓜子是咋长的?”

“娘子,别听她胡说,我就是虚了点儿,不是啥大毛病,肯定能好的,娘子要是想要孩子,咱们肯定能有自己的孩子的。”

“我不着急这事儿,咱们现在啥都没有,你身子又不好,要了孩子反而是拖累。”

邓琼将下巴放在她肩上,轻声道:“娘子,我明白的,等我以后有钱了再想这事儿,我肯定不会让娘子和孩子跟着我过苦日子的。”

她点了点头,满意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娘子,你今儿的生意做得咋样?”

“挺好的,礼盒都是先前订的,也没花多少功夫就卖出去了,今儿晚了,明天咱们再数数,看看对不对得上。”她说着擦了脚往床上去,又道,“对了,我忘了跟你说,我去过那个书铺了。”

邓琼眉头微皱,将水盆放远一些,低声道:“不是说好了吗?再也不去的。”

“做生意嘛,总不能觉得不对就不做了,咱们别去他那里抄书承他的情就好,也不亏欠他啥,他叫我们做啥我们不做就是嘛。”

“娘子说得也对。”邓琼卧在她身旁,“他和娘子说啥没?”

“没说啥,只说月饼做得挺好,也没提抄书的事儿。”

“嗯,反正不去他那里抄了,等明年进了城,我再想法子去别的书铺看看,城里又不只有他那一家书铺。”

张莺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亲:“好,去了城里还有很多赚钱的机会呢。我明儿就叫王桩子来修炕,早点修好,免得到跟前又来不及。”

“要不等我休假了再修吧,免得旁人看见说闲话。”

“说啥闲话?不就是请个小工来帮忙干活吗?等你放假都得月底了,到时也得休息休息,还弄什么炕?你好好念你的书,我自己就张罗了。”

邓琼还有些犹豫,但也知道她决定的事还真不好劝,也就只能作罢。

一早,吃完饭,张莺就领着王桩子去了邓家。

邓家的男人都出去服役了,陈氏出去寻活干了,王氏不知道在哪儿,只有马氏和大伢在家里。

张莺隐隐听见东侧屋子的动静,没有理会,径直到了自己的屋子,指挥王桩子开始干活。

“先把这些东西挪到那边去,搬好了再把材料都弄进来,争取一天就弄完。”

王桩子边干着活边左顾右盼,还小声道:“老大,我瞧着这邓家也不咋样啊,还不如老大家好呢,老大咋想的,要嫁来这里?”

“干你的活,话那么多。”张莺怼一句。

“哦。”王桩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他天天都挨说,沉默一会儿,他忍不住又开口,“我觉得以老大的样貌家世能嫁个更好的,我要是老大,我肯定寻个城里有钱少爷嫁了,舒舒坦坦当大少奶奶,也不用费劲干这么多活。”

“你以为有钱人都是傻子啊?你想进就进,想过好日子就过好日子的?”张莺瞅他一眼,“还没到晚上呢,就开始做梦了?”

王桩子撇了撇嘴:“老大你真会骂人。”

“你知道就好,不想挨骂就安安静静干活。”

“哦。”王桩子又暂时闭了嘴。

他年龄小,也就是话多一些,其余没什么毛病,张莺也懒得跟他计较,有时怼一句,有时应一声,也算和谐。

马氏听见动静,悄声靠近,在窗外看了一会儿,扭头就在外面传了闲话。

第49章 缝了你的臭嘴!

张莺还什么都不知道,一溜忙到中午,回去吃了个饭,下午接着干,傍晚时分就把炕糊好了,还剩个烟囱搁到第二日再弄,弄好,晾上几日,烧过一遍,铺好褥子也就算完成了。

她高兴地在炕上爬来爬去:“我感觉还不错,你觉得咋样?”

“挺好的,比我先前睡的那个好多了。”

“你先前睡在哪儿?”

“正房右侧的屋子,先前隔成了两个屋子,我睡一间,大妮二妮睡一间,里面也是炕,土炕,灰扑扑的。”

“也不方便,大妮二妮都多大了,隔出来的屋子肯定不大,分出来也挺好的,她们俩也能住得大点儿。”

“大伢也大了,往后肯定是也要住去那儿的。”

张莺顿了顿,叹了口气:“这整的,连睡觉的屋子都没有,你二嫂肚子还有一个呢,到时候不是要四个娃挤在一个屋子里?往后咱们要是有了孩子可不能这样。”

邓琼扬起唇:“嗯,到时候我肯定给他们每人都单独建一个屋子。”

张莺嘴角翘起,指尖戳戳他的脸颊:“你想要几个孩子?你养得起吗?”

“养得起就生,养不起就不生,娘子要是想要,我会努力挣钱的,不会让他们都过得这么可怜兮兮的。”他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声又道,“其实没有孩子,只有我跟娘子,也挺好的。”

张莺审视他一会儿,郑重道:“你要是累了就直说,咱们不弄了就是了,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暗示。”

“我没暗示。”他着急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我们俩之间还用得着这么支支吾吾的?”

“我……”他就是觉得没有孩子,只有他们俩也挺好的,但不知道咋说,怕人觉得他自私,“就是字面意思,现在还不着急要孩子。”

张莺点了点头:“那是,不过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养养吧,免得天气冷了,你受不了。”

邓琼一噎,也不好再争执什么,他是得多歇歇,不然入了冬,他真要生病,从前每年入了冬,他便要大病一场的,也是因为如此,才迟迟耽搁,没真上考场去试试。

稻子收了,地养一养,就要播下麦子,麦子好种,不需要那样多劳力,他们也能轻松一段时日,说是轻松,也轻松不到哪儿去,翻过冬就要考试了,他得把那些已经滚瓜乱熟的知识翻来覆去温习巩固。

天凉爽起来,一早一晚都有些冷,轻薄的夏衣穿不住,得穿上秋衣。秋衣也是娘子给他做的,选的都是些明亮的颜色,很是扎眼,他穿出去总有些不好意思,但心

里还是得意的。

学塾里的同窗都忍不住朝他看,又八卦问:“邓琼,这也是你娘子给你做的吗?”

他高兴,脸都不臭了,轻应一声:“嗯。”

“噢,那传言应该是假的了?”

邓琼一愣:“什么传言?”

同窗们立即摆摆手:“没、没啥。”

邓琼脸一垮,上前追问:“什么传闻?”

那几个少年都有些怕,他们都听说了先前邓琼和雷明焕打架的事,都没想到邓琼竟然能把雷明焕打得满脸是伤。

“没、真没啥。”

“不说?”邓琼挡住他们的路。

他们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道:“你、你又要打架吗?你娘要是知道你在外面和人打架,肯定会打你的……”

“说不说?”邓琼逼近一步。

“我们说,但你听了别生气啊,这话也是我们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少年们做好了躲藏的准备,快速道,“我们听村里议论,说你不行,你娘子和他们家的那个帮工好上了,背着你有了苟且,还在你们的屋子里就这样那样了……”

邓琼咬紧牙关,双手攥成拳,额头的青筋凸起。

少年们吓得齐齐后退一步:“我们都是听说的,你别打我们,打出伤来我们回去要挨打的。”

邓琼沉着脸,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们是从谁那儿听说的?”

“我们也说不清,就是听见几个婶子闲聊时说的……”

邓琼瞥他们一眼,攥着拳头大步往回走。

几个少年懵了一瞬,伸着脖子喊:“要上课了,你不上了?”

邓琼没有回答,只是疾步往前,越过张家的院门,大步往自己家中去。

这一向劳役服完了,农活也才忙完,人都在家里,可他顾不得人在不在家,冲进院门,直奔东侧屋去,一把拉开东侧屋的房门。

马氏吓了一跳,随即笑着道:“老三这会儿咋在这里?不用去村塾读书吗?找嫂子是有啥急事儿吗?下回可要敲了门再说,要是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可……”

“是不是你在外面乱传的?”邓琼冷声打断。

马氏心头一惊,装模作样道:“老三你说啥呢?啥就是我……”

“张莺和别人好的谣言是不是从你这儿传出去的?”邓琼又打断。

“啥?还有这事儿?”马氏继续装傻充愣,“那我是真不晓得。”

邓琼冷斜她一眼:“你不用在这儿跟我做样子,我生不了孩子的事只有家里的人知道,王桩子来家里修炕那两日也只有你在家,不是你传的还能是谁传的?”

“那天咋就我一个人在家呢?那娘,大妮二妮也在家呢。”马氏说着,撑着腰从他身旁越过,朝堂屋里出来的王氏道,“娘,老三媳妇儿好像和旁人有了首尾,被大妮二妮看去了,传得到处都是,老三正在跟我闹脾气呢,说是我传的,我没事儿传这些话做什么?”

“你不认?”

“我没干过的事,我咋能认?”

邓琼看她们一眼,大步往自己屋去,一把捅开门锁,拉开柜门,将里面的东西往外搬。

王氏听见动静匆匆走来:“你这是干啥?”

“从今往后,这个家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王氏还没弄明白这是啥情况,只看他把柜子里的东西都收出来了,皱着眉头又问:“你去哪儿?”

邓琼将衣裳包好,又去搬床底下的箱子,摞在一块儿,抱着要往外走。

王氏伸手拦了下,没能拦住,一下恼火了:“翅膀硬了是吧?老娘问你话呢!”

“你咋不问她?她在外面编瞎话,不就是想把我赶出这个家吗?”邓琼一点儿没小声,将邻居几个的目光都吸引了来。

王氏皱了皱眉,她了解马氏的性子,这事儿未必不是马氏传出去的,但眼下闹成这样,肯定不能认。

“你二嫂都说了,不是她传的,肯定是大妮二妮那两个死丫头在外面胡说。大妮二妮!”她嚎一嗓子,没见人出来,又道,“你说这娃子做事儿咋那么急呢?快回屋里来说,让别人看着像咋回事?”

邓琼站着没动:“这事和大妮二妮没关系,不要什么事儿都赖去她们身上。”

“那你说是谁?你二嫂她挺着个大肚子,哪儿有闲心说你们的闲话?赶紧回屋去,别逼我抽你!”王氏自认已给了台阶了,这会儿真有些恼了,尤其是瞧见隔壁几个凑热闹的脑袋。

“你们以为我没证据敢这么回来闹吗?”邓琼看向马氏,“你是自己认,还是我找了证人来和你当面对质?”

马氏慌乱眨眼,举起手就发誓:“我发誓,这事儿不是我传的。”

邓琼嗤笑一声:“发誓总要有个誓约吧?”

马氏眼珠子一转,突然理直气壮起来:“你媳妇儿自己做了丑事,你不去找她对质,来跟我这个当嫂子的扯皮?”

凑热闹的听见丑事两个字更是忍不住伸着脖子往这儿看,有好事的还大着胆子问一句:“咋了咋了?老三媳妇儿咋了?”

马氏抢着答:“还不是她家里请的那个什么帮工,还弄来家里修什么炕,结果被人瞧见丑事,传扬了出去,老三恼火了,非得说是我这个当嫂子的传的。我没事儿传这些干啥?再说,她自己干出了丑事,就是我传出去那也是应该的,老三你管不住自己媳妇儿就算了,还要来找自家人的麻烦,也太窝囊了点儿。”

王氏眉头一紧,将人往后拉了拉,低声问:“老三媳妇儿真和别人有事儿?”

马氏生怕旁人不知道,故意拉高声音:“那肯定是真的啊,不然老三能这么火急火燎的?连书也不念了?”

邓琼就知道她要嚷嚷,也是故意让她嚷嚷的,最好是将全村的闲人都引来。

“你亲眼看见了?”

“我没亲眼看见啊,但你这么着急,这事儿还能有假?”

邓琼看人来的差不多了,稍稍退后两步,将东西放下,举手高声起誓:“我邓琼发誓,要是我娘子张莺和别人有苟且,就让我这辈子都考不上秀才。”

围观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气,纷纷劝阻:“老三,这种誓可不是能乱起的,那考秀才多大的事儿啊,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不就是为了考秀才?”

“我既然敢这么说,就一点儿也不怕。”邓琼朝围观的人道,“叔叔婶子瞧见了?我这身新衣裳是我娘子给我做的,鞋子也是我娘子给我做的,我用的纸笔看的书全是我娘子新添置的,你们说,她待我这样好,能像我二嫂说的那样吗?”

这些人背后也没少传这些闲话,但到了跟前,一个个的又开始应和起来了:“是是是,村里村外的,你家莺子是啥样的人我们还不知道吗?真说偷人,那不能够。老二媳妇儿,这可不能瞎说。”

“啥时候是我说的了?我整天在家养胎呢,都没听说过这事儿,这不是老三自己跑回来说的吗?”马氏心虚翻一眼,梗着脖子道。

“好啊,二嫂当众起誓,我就相信不是二嫂传的,并且当众给二嫂道歉。”

马氏翻了个白眼,手就要举起来:“不就是起誓吗?我起誓……”

“二嫂按照我这个起吧。”邓琼打断,高声示范,“我马小荷对天起誓,要是张莺和王桩子的闲话是我说出去,就请老天罚我这辈子只能吃豆子稀饭,萝卜菘菜。”

马氏脸一下绿了,围观的人脸也绿了,在长东村,每家每户那都是顿顿不少萝卜菘菜,吃得人听到都能想到那股味儿,哪一天要是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全村的萝卜菘菜全拔了。

“唉哟唉哟……”马氏突然捂着肚子叫唤起来。

围观的人都惊了好一下,齐齐退后几步,生怕她真出啥事儿,赖到自个儿身上。

邓琼倒是没动,镇定重复:“二嫂起誓吧。”

“唉哟,我肚子突然不舒服……”

“就说一句话而已,也不耽搁啥,二嫂不舒服不也说了这么多了吗?”

马氏装病还是没有邓琼那样炉火纯青,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很快就装不下去了,垮着脸道:“你怀疑我,你就该拿出证据来,你要我起什么誓?”

“不是二嫂说起的吗?这会儿又不肯了?那不用多说了,我都明白了。”邓琼弯身抱起地上的行李,“

今天人多,各位叔叔婶子给我做个见证,我自小身体不好,没能给家里出上什么力,家里的兄弟早就不愿意了,想方设法要把我赶出家门,从前我不明白,今天的事儿算是让我清醒了,那我就遂他们所愿,再不拖累他们了。”

说罢,他抱起东西就往人群外挤。

王氏一愣,急忙追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这是干啥?你往哪儿去?”

“娘不用管我去哪儿,从今往后我不再拖累你们了,我是死是活都不用家里再花费银钱了,就是我死,也不用家里给我张罗。”

围观的人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老二媳妇儿,你这是干啥呢,那老三的事儿是老三的事儿,你要是有啥不满意的你就说嘛,干啥要污蔑人家媳妇儿,张家丫头多好一个人啊。”

马氏环视一圈,那说话的人里还有前几日津津乐道跟她八卦的,今儿就跟变了脸似的,正义伟岸得不得了了,她实在来气,破口大骂:“你们没说?你们背后说得比我还难听,现在在这儿装啥好人?”

那几人也不服输:“那还不是你先说的?要不是你编瞎话哄我们,我们也不能在背后那么骂人啊?”

有人应和:“就是就是,我们骂的是偷汉子的人,又不是你家莺子,眼下话说清楚了,我就在这儿跟老三赔个不是。我不该听了你二嫂的瞎话,在外面乱传,以后肯定不会了。”

邓琼淡声道:“婶子也别自责,这事儿也不全是婶子的错,错就错在编瞎话的那个人身上。”

“你、你们……”马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氏深吸一口气:“你二嫂的事是你二嫂的事,就算是她错了,给你赔个不是不就过去了吗?你在这儿作闹啥呢?”

“方才她要是愿意跟我赔个不是,这事真就过去了,可她非但不认,还赖到大妮二妮身上,现在弄得人尽皆知了,再来赔不是,对不住,我不应。”邓琼转身,看向马氏,“你刚才有一句话说得对,我是窝囊,自己受你们不待见就算了,还连累我娘子跟我一块儿受气,今天开始,我不受了。各位叔叔婶子,劳烦你们让让,我要走了。”

王氏紧忙又拉住他:“你走哪儿去?就算是你二嫂有错,你也不至于这样吧?你连爹娘都不要了,是吧?”

“明明是二嫂的错,娘反倒怪上我了?”他自嘲笑笑,“旁人都说娘偏心我,这回我算是弄清楚了,娘到底偏心谁。”

围观的人也小声议论起来,他们虽然见过王氏是咋打邓老三的,但总觉得王氏的确是有些偏心老三,今儿一看,好像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王氏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老三平时再犟,哭啊闹啊,也没说过要走的话,今天却是这么一副坚决的样子,她是真有些慌,可这么多人看着,她又有些拉不下脸安抚,说来说去,语气还是呛的。

“那这事儿我也不知情啊,你二嫂还怀着孩子呢,你好意思这么闹?你生她的气就生她的气,非闹着要离家出走是咋回事?你几岁了?还是小崽子吗?动不动就要走?”

“我没跟你们闹脾气,我不是要离家出走,我的意思是,分家。”

在场之人皆是一怔,议论纷纷:“分家?父母在,没有分家的道理吧?”

邓琼接话:“我也不想分家,可这个家里已经容不下我了,我知道他们看不惯我,觉得我只读书不干活轻松得不得了,觉得家里是为了养活我才过得这么难,今天我就不当这个拖累,我什么都不要,就这些行李,从此往后各过各的。”

王氏忽然反应过来,连忙道:“你这个傻娃子,你说啥呢?我们啥时候嫌弃过你……”

“那为啥二嫂编我媳妇儿的瞎话,为啥娘还要向着二嫂?”

王氏看向马氏,刻意责骂:“你好端端的出去传什么瞎话?传都传了,还不认?你这不是存心让老三不好过吗?”

马氏脑筋一转,也赶紧往回找补:“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错了,我这还不是怕老三吃亏吗?老三傻乎乎地一心都扑在他媳妇儿身上,我这个做嫂子的也不能看着他吃亏不是?”

“还不赶紧跟老三赔个不是?”

“是是是。”马氏朝邓琼走近几步,做足了样子,“老三,二嫂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二嫂这回吧,往后肯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了。你说你,从小没干过啥重活的,一个人出去可咋过啊?我和你二哥也没嫌弃过你,你多心了。”

众人也道,这邓家老三的确像是没干过啥重活啊,莫不是真是误会一场?

“不用二嫂担心,早前收稻子的时候,我不比二哥收得少。自成亲以后,我娘子带我去看了大夫,日日给我炖汤药喝,我比从前强多了。”

他瞧着是长高一些了,也瘦得没那么厉害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原来是去媳妇儿家过上好日子了,看不上自个儿家了啊。”马氏像是说笑一般。

邓琼严肃道:“方才还说再不会乱传了,这会儿又开始睁眼说瞎话了,还说不是要逼死我?我今天要是死了,你们就开心了。”

“我这不是说笑吗……”

“不用说了,我们找里正吧。”邓琼挣开王氏的手,大步便往外走,任由后面的人再怎么喊也没有停过一步。

走到半路,张莺迎面跑来,邓琼愣了下,悄悄扬起唇,大步迎过去:“娘子。”

张莺看一眼不远不近跟着他的人,低声问:“我听人说你家里闹起来了,这是咋了?”

“娘子。”他放下行李,抓住她的手,“娘子,有人说你闲话,我正在和人理论。”

张莺眉头一皱:“啥闲话?”

邓琼抿了抿唇,小声道:“他们说娘子和王桩子偷情……”

“放他娘的屁!谁说的?我把他嘴给撕烂了!”张莺高喊一声,撸了撸袖子,朝着来看戏的人喊,“谁乱传的!给老娘站出来!”

那些人都有些怕,缩着脖子道:“可不是我们传的啊,是你二嫂子在外面乱说的,你男人现在要为了这个事儿分家呢。”

“她人呢?”张莺伸着脖子望一眼,从人群中越过去,插着腰朝人走去,“大着肚子呢,还在外面嚼别人舌根,不给你自己积德,也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积德吧!”

马氏原也没想惹恼邓琼的,只是想把张家这死丫头赶出家门,不曾想老三竟然这么向着她,这会儿是又羞又气,指着人骂:“死丫头!你咒谁呢!”

“我可没咒你,是你自己咒自己,多大个人了,天天正事儿不干,就在外头说三道四编别人瞎话,还要脸不?看在你怀孕的份儿上,我今天不跟你动手,下回再让我逮着,你看看我把不把你的臭嘴缝了!”

“你、你……”马氏一下嚎起来。

赶巧邓财赶来,正好听见她的哭声,上前将她护住,指着张莺骂:“你干啥?”

邓琼也上前来,双手挡在张莺跟前,也哭着喊:“二哥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我娘子。”

第50章 要是没有娘子,我肯定会……

邓财一看他哭了,也不敢大声了,只道:“你们又在闹

啥?”

“我们闹啥?”张莺将邓琼往旁边拉了拉,“你媳妇儿在外面乱嚼舌根,说我和别人偷情,我还不能闹了?我要说她肚子里的娃不是你的,你们也得闹!”

“你!”邓财没话说,转头又看马氏,“你真在外面乱传了?”

邓琼哭哭啼啼道:“她就是乱传了,传了还不认,还说是大妮二妮传的,刚才都有人亲口说了,是从她那儿听来的。”

邓财一咬牙,沉声骂:“你没事儿瞎在外面传啥!”

马氏小声道:“她自己把人领到家里来……”

张莺打断:“啥把人领到家里来?我和邓琼那屋没有炕,我自己找人来帮忙修炕,一文钱没花家里的,还成了我的错了是吧?中秋那晚我还提前说了,会叫王桩子来帮忙,家里人都能给我作证!王桩子,你过来!”

王桩子从后面挤过来,有点儿畏畏缩缩的:“啥事儿?”

张莺一把揪住他的后领:“他就是个娃儿,你咋好意思的?啊?说我和一个娃儿偷情,你要不要脸?”

王桩子的个子还没邓琼高呢,也跟个鸡崽子似的,就是比邓琼黑很多,眼睛冒着精光,看着就是个结实的,不过确实还是个娃儿的模样。

“长得又乌漆嘛黑的,我他爹的偷情跟他偷?我脑子有问题?”

王桩子瘪着嘴,吵架就吵架嘛,咋说着说着又骂上他了……

围观的人忍不住一阵笑,有婶子道:“我先前没见过这个什么桩子,现在一看,果然还是个娃儿,哪有偷情跟这样的偷的?老二媳妇儿你也太会扯瞎话了,我们都被你哄了。”

张莺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人一扔:“马小荷,你故意招惹我不是一次两次了,在家的时候就天天往我们窗外蹲,现在又编闲话。还有你,邓财,动不动就要跟我动手,我先前是不想传家丑,今儿大家都听见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就你这样的,你配当哥哥吗?”

“娘子,你别说了,二哥二嫂就是想嫌弃我吃白饭,想把我赶出家门,我走就是,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我们今天就走……”邓琼抓着她的手臂哭着道。

邓福和陈氏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着急忙慌劝:“老三老三媳妇儿,分家可不是小事儿啊,是要里正同意的,你们这样自作主张分家,闹到公堂上去可不得了。”

“不是我要分家,是他们逼我走!”邓琼喊。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听说了。”陈氏赶忙拉来马氏,“你快跟老三和老三媳妇儿赔礼道歉啊。”

“他们俩不是第一回 了,从前也赔礼道歉过,有用吗?现在还不是照样作威作福?今天就算是不分家,我往后也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邓琼伏在张莺肩上哭,“既然这么不喜欢我,为啥不让我走,非要折磨死我,他们才高兴吗?”

分家是大事儿,村里的人乍一听也不能同意,但看他哭得这样可怜,还是忍不住同情的。

“我这么多年,虽说是病着,可从没偷懒耍滑过,啥事儿要我干的时候,我还是强撑着精神去干,从不敢有一句抱怨,家里有啥好吃的,我也不敢抢着吃,好不容易有了个愿意照顾我的娘子,你们还要百般刁难,不是看不得我好是什么?你们不是想逼我走,是想逼我死,好,我这就死了一了百了!”他说着就往路边的树杆上冲去。

所有人都吓坏了,哪里敢犹豫,紧忙将他抱住,张莺惊呼一声,也赶忙追上将他抱住。

“你们都别拦我,让我去死,我死了他们就高兴了。”他哭得死去活来,碎发全黏在脸上,“娘子,是我对不起你,让你跟我一起受委屈,你别拦我,让我去死,我死了你寻个好人家改嫁吧。”

“你说的这是啥傻话啊?”张莺蹲在地上,拨开他脸上的碎发,“别哭了啊。”

他哭得越发厉害,几乎到了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地步,气氛一时悲恸起来。

有年长一些的大伯道:“唉,老邓家过得是不容易,可也不能这么欺负小的,他生病那是自小就生病,要是养活不起就送人嘛,何苦这样欺负他。”

“谁欺负他了!”王氏气道。

大伯看着她摇了摇头:“我不和你一般计较。”

王氏大叫:“还不和我一般计较?我们家的事儿,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开口?就是里正来了,我不松口,这个家也是分不了的!”

大伯后退几步,又有婶子上来:“这家肯定是分不成的,不过邓家小三儿,你也别灰心,你明年要是考上了,那是光耀门楣的事,他们现在不待见你,你以后有出息了也不搭理他们就是。”

邓琼抬起朦胧泪眼:“婶子,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婶子一下急了,恨铁不成钢道:“你咋这么傻呢?我们今儿都看在眼里了,他们是咋欺负你的,动不动就要跟你动手,指不定在私下都威胁过你好多回了,你还想着他们俩干啥?今儿我们就给你做个见证,你往后有能耐了和他们俩老死不相往来,村里的人绝不说你一句不是。”

“你们也管得着我们家的事?”邓财撸着袖子上来,“少他娘地在这儿挑拨我和我兄弟之间的感情!”

婶子一点儿不怕,插着腰上去:“咋?谁挑拨了?不是你们两口子,一个编瞎话,一个要打人?”

“就是就是。”一群人应和,“三儿你别怕。”

“对!你别怕,好好准备考试,不要被他们俩影响了,以后当了大官,就把他们甩得远远的!”

“你、你们……”邓财指着他们,半晌没说出话来,着急之下,又要和人动手。

老邓头不知打哪儿来的,突然将他叫住:“老二,带着你媳妇儿回家去。”

邓财一愣,回头看去:“爹,你咋来了?”

“带你媳妇儿回家去。”老邓头重复一遍。

邓财不敢忤逆,拉着马氏快步从走远。

看戏的婶子越战越勇,高声质问:“咋?你这个当爹的也出来和稀泥?”

老邓头没有生气,看向邓琼,不缓不急道:“家里兄弟多了,有个冲突是也不少见,你现在往后都不想和他来往,爹也管不着,可爹娘还没死呢,说分家的话不合适。”

邓琼本就没指望只能分家,在村里,分家可不是自己的事儿,除了看长辈的意思,还要去问过里正才成,哪儿能说分就分了?他原本就是想要村里人都瞧见,他和邓财关系僵硬,免得往后被他们俩打秋风。

只是,他没有想到老邓头这个时候会出现。

“爹,我也不想分家,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孝敬父母这事儿还是明白的,可二哥二嫂他们容不下我和我娘子。”他刻意擦了擦眼泪,低声道。

“你二哥平日里脾气是急了点儿,爹也不跟你们说和啥了,这种事我也掺和不了。刚才爹也说明白了,你记恨他,往后不想与他往来,不想他沾了你的光,爹都不管,但那个家你得回得认。”

“什么怕他沾了我的光?爹是抬举我了,我这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我只是觉得,以后就算是我病死饿死,也不会再拖累二哥二嫂。”

“那这是你们俩的事,你自己做主就成。把东西搬回去就去念书吧,别耽搁了。”老邓头说完,背着手慢吞吞走了。

围观的人遥遥看一眼他的背影,回头转身跟邓琼小声道:“你爹平时不说个话,一张嘴还是挺有道理的,你不想搭理你兄弟就不搭理吧,可家还是要回的。”

邓琼乖巧点头:“婶子说得对,其实我只是想要爹娘的一个态度,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劳累叔叔婶子们耽搁自己的时辰来帮我说话。”

“有啥耽搁不耽搁的,都是农闲的时候,行了,你快收拾收拾去念书吧。”

邓琼应声,又道了几遍谢,才往自己的行李处去,人群也散开了。

“王桩子,搬东西。”张莺吆喝一声,拉住邓琼的手,“去

你家还是我家?”

“先去爹那儿吧,那边近。”

“行,那就先把东西放那边,晚上再说。”张莺拉着他走在前面,脚步放慢了些,“你别想太多,分家没那么容易的,当年我爹还不是想分家来着?也没分成,还是我爷奶走了,这事儿才成的。”

“爹家里也像我家那样乱糟糟的吗?”

“那倒不是,不过我爷奶是老来得子,把我爹看得很紧,对我娘也很好,可就是太好了,啥事儿都要亲自操办,衣裳都要亲自洗,又说不得,反正感觉比你家还窒息。”张莺笑笑,“所以我那会儿听说你娘厉害得很,我一点儿都不怕,人人都知晓的厉害还有啥厉害的,大不了闹翻脸,要是我爷奶那样的,我还真不知道咋办了。”

邓琼抿了抿唇:“窒息?”

“对啊,天天管着天天看着,晚一点儿吃饭,饭都要端进屋里去,啥也不让干,哪儿也不让去,啥都要按照他们的想法来,要说他们有啥坏心吧,那也没有,家里的钱啊地啊也都留给我爹娘了,没啥藏着掖着的。像你娘那样天天闹也不好,像我爷奶那样太好了也不行,就像我爹这样,该管管不该管不管,才最舒服。”

“那我呢?”邓琼小心翼翼问,“娘子,你觉得跟我在一块儿窒息吗?”

“没有啊,你有时候虽然也会无理取闹,但总得来说还是讲道理的,我觉得和你在一起还挺轻松的。”

“噢。”邓琼松了口气,“那就好。”

张莺没多想,拉着他道:“你还去村塾里吗?要不歇半天下午再去吧,耽搁半天也不会咋样。”

“好,那就歇半天。”到了张家院门,他转身接了部分行李,和人一起放进堂屋里。

张钊在打铁的棚子下坐着,看着他们回来,问一句:“又闹啥了?”

“老二那个媳妇儿,到处传我和王桩子的瞎话,邓琼为这事儿跟他们吵起来了。”

“王桩子?”张钊皱了皱眉,很是慎重道,“那不能吧?真要有啥,也不能和他啊。”

王桩子还不如邓琼呢。

王桩子刚好从屋里出来,耷拉着脑袋,埋怨一句:“张叔,我也没那么差劲儿吧?”

张钊不紧不慢道:“叔的意思是你还小,拿你编这种闲话不仁义。”

“哦。”王桩子才不信了,他刚刚都看到人脸上的嫌弃了,不过被嫌弃多了,他倒也习惯了,颓丧了那么一瞬又活蹦乱跳起来。

“就是,咋也不能和他啊。”张莺应和一句,猛灌一口茶水,“不过,桩子还是挺能干的,也勤快,我宣布,你合格了,以后一个月给一千文的月钱,你觉得咋样?”

王桩子眼睛一下亮了:“一千文啊,好啊好啊,那还包吃不?”

“包!”张莺豪爽道,“也不是这一辈子就一千文了,你要是干得好,往后还给你涨。”

“成成!老大你还要我干啥活不?我现在就去。”

“那你就去弄那些食材呗,咱们过两天又要出摊了。”张莺又朝张钊道,“爹,你们那会儿是不是也没分成家来着?”

“对,咋了?”

“没咋,就是老二媳妇儿今天给邓琼气着了,他想分家来着,他爹娘没能同意。”

张钊抬头,看一会儿邓琼,又垂下眼继续手上的活儿:“嗯,分家是难,其实分不分都是一样的,你们往后想读书的话肯定要去城里,也不和他们住一块儿。”

“嗯,暂且也就这样了,不然闹得太厉害,也不是啥好事儿。”张莺嘀咕一句,盘算着去城里的事儿,要咋才能不让邓琼的爹娘跟着。

邓琼则是还在惦记着“桩子”二字,他讨厌这样亲昵的称呼,又想起他娘子说的爷爷奶奶的事,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憋着。

张莺琢磨了会儿,拉着他去屋里说悄悄话。

“诶,你说,等咱们去了县城,你娘要是非闹着去咋办?难不成咱们真要去你夫子家里住啊,那不太方便吧,我还想做生意呢。”

“让爹跟我们一起,就说是爹花钱租的铺子和屋子,我娘再咋样不会好意思跑来跟爹在一个屋里住的。”

张莺轻笑一声:“那也是。”

“娘子。”邓琼抱住她,试探道,“娘子有没有觉得只叫桩子太暧昧了。”

“啥?暧昧?咋暧昧了,桩子、栓子、柱子,这有啥好暧昧的?换个好听点儿还能说暧昧,栓子,那扔一把石头出去,能砸到好几个叫桩子的。”

邓琼忍不住翘起嘴角:“娘子咋这么说话呀,王桩子听到又要伤心了。”

张莺戳戳他的脸:“别乱吃飞醋!”

“我没,我相信娘子和他是清白的,否则我方才也不会那样生气。”

“那倒也是,说到底你也是为我生气。”张莺语气柔和不少,“老二媳妇儿现在怀着身孕,我们不好动手,等她生完孩子,我们好好收拾她一顿。”

“咋收拾?”

张莺摸摸下巴:“吓唬她一下?我还没想好,我想扮鬼吓她,又怕她不禁吓,把她吓死了。”

邓琼忍不住低笑:“娘子思考得有道理。”

“不着急,她不像那个什么工头,她又跑不了,来日方长。”

“娘子,我今天已经跟他们撇清关系了,村里人都看着呢,这会儿估计都已经传开了,以后他们别想来薅咱们的羊毛。”

“对!你做得对!我就为这事儿头疼呢,就怕咱们以后好不容易有钱了,是给别人做了嫁衣,他们要是对咱们好就算了,又不好,还让他们蹭到,我真要怄死的。”

“肯定不会,二哥还想跟娘子动手,我有钱了,就是扔了,也不会给他们用。”邓琼顿了顿,摸摸她的手,垂着眼道,“我还以为娘子会觉得我太坏了。”

她戳戳他的脑袋:“你傻不傻啊?他们对咱们不好,你不想让他们打秋风,你还觉得自己坏?”

邓琼压着嘴角晃晃她的手臂:“娘子,我太单纯了,要是没有娘子,我肯定会被别人欺负死的。”

她摸摸他的脑袋:“反正咱们以后不能让他们占到一分好处,至于他们从前负担过家里的,以后还给他们也算够意思了吧?”

“嗯。”邓琼垂了垂眼,家里的钱也没花几个在他身上,他一分也不想给,不过这话不好说。

张莺推推他:“行了,出去待着,进屋这么久,旁人还以为我们在干啥呢。”

他飞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害羞点点头。

邓家那边闹腾了一通消停了不少,晚上过去,他们又把行李抱回去,衣裳鞋子自是不必多说,张莺的那个箱子里还装着他们攒的钱,偶尔晚上还要拿出来数一数呢。

早上家里也安静许多,她打着哈欠往外走,刚出院门,陈氏追了上来。

“妹子!妹子!”陈氏悄声喊。

“咋了?”张莺回头奇怪看一眼。

陈氏朝一旁的邓琼点了头,小声问张莺:“你们真跟老二他们闹掰了?”

邓琼道:“大嫂直接问我就好,我真的不跟二哥往来了,他们一而再再而三欺负我娘子,实则就是欺负我,大嫂再劝我也是这个回答。”

“我不是想劝你们。”陈氏为难开口,“我就是觉得你们也没个孩子啥的,原本还想求老二媳妇儿把肚子里的孩子过继给你们,现在倒是可惜了。”

张莺有些无奈:“哎呀,大嫂,你这每天操得都是啥没用的心?邓琼他没啥毛病,就是虚了点儿,你也不看看家里天天吃的是啥玩意儿,那身体能不虚吗?”

陈氏想想家里的吃食,也是叹了口气:“是啊,家里没啥好吃的,大妮二妮都瘦成啥样了,我和他爹还能忍着,娃儿们晚上饿了咋忍?”

张莺赶忙道:“家里的钱可不是我花的啊,我这都没在你们家吃过饭,邓琼也好久没在家里吃过了,书本看病也都没花家里的,按理说你们这阵子出去挣的钱可都没乱花。”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今年收成不错,我和老大也是天天在外面干活,一天咋说也能拿个一两百文回来,老二也没见咋偷懒,咋就连点儿干的都吃不着呢?”

那还不是王婆子抠门?张莺心里这样想,却不说出口,只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不是我和邓琼花的。”

“妹子,你看你这话说的,嫂子也不是要往你们头上赖,嫂

子知道你家里有钱,你爹也疼你,犯不着回来跟我们抢这些萝卜菘菜。”

张莺眼珠子动了动,又道:“其实我家里也没啥钱,和你们家差不多的,也是四十亩地,只是我家人少,我爹呢又舍得在吃喝上花钱。”

陈氏感慨:“是啊,你爹是真心疼你。”

张莺道:“其实吃喝也花不了多少钱,可要吃不好喝不好,饿了病了花钱看病可就费钱了。”

一旁的邓琼突然补充:“其实看病也花不了多少钱,村里的郎中人好,每回就收个药钱,药钱也比外面卖的便宜。”

“是,那郎中人真不错,上回你大哥病了,请他来看,他也没收诊金,我这还没去谢过人家呢。”陈氏应和。

邓琼眼睫微动:“村里的人都挺好的,村塾也没收啥钱,每年就是个书本的费用,像我这种买不起新书的,买点儿不值钱的草纸自己抄抄也成。”

“是,大家都挺不错,老二媳妇儿你也是个好人。”

邓琼握住张莺的手,朝人又道:“二嫂,我们得快点儿走了,一会儿读书要迟了。”

陈氏停下:“诶,行,你们快去吧,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我这也得出门干活去了。”

邓琼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张莺没看出他的心思,拉着他小声道:“是啊,我们都给你家里省口粮了,咋你娘就不给家里添点儿吃的呢?她攥着那些钱干啥呢?是不是咱们成亲花的钱太多了,他们还有啥外债?”

“不会,礼金是家里存的钱,没在外面借过,我娘还因为这在我姨那儿炫耀了好一通呢。”

“这样啊……那他们为啥不肯送点儿指缝给娃儿们吃点儿好的呢?”

因为家里穷,穷怕了,但也不全是穷的缘故,他爹和他娘之间原本就没什么感情,夫妻之间都相互算计着,更何况是对他们这几个孩子。

人不怕日子穷,怕心穷,心穷了,再富裕的日子也过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