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九阿哥还以为自己能安安静静呆到结束, 哪里想到皇帝忽然点名叫他回答。
他求助的眼神偷偷看向一旁的四阿哥,四阿哥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九弟,你自求多福吧!
九阿哥只好含糊道:“皇阿玛, 在座的大人们给的建议都是顶好的。”
皇帝一听都要气笑了:“小九你来说说,其他人提了什么建议?”
九阿哥哪里知道啊,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皇帝一看他就是溜号了, 就要发火, 忽然门外有太监禀报道:“皇上, 缅甸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送来了。”
这话叫皇帝的怒气一顿, 接而疑惑道:“缅甸的折子不是刚送来一本,怎的又送来了?”
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皇帝都顾不上对着九阿哥发火了,让人赶紧把折子送进来。
九阿哥偷偷松口气, 万分感谢这份折子, 挽救了他的尴尬处境。
折子被小太监恭敬送了来,李德全呈上给皇帝。
皇帝打开后飞快一扫,脸色露出诧异的神色,似乎再看了一眼, 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真好!”
九阿哥悄悄看了一眼, 刚开始也以为缅甸那边出什么意外了。
是都城抢回来了, 缅甸那些百姓就闹腾了吗?
还是说叛军不止那么点, 后边还有别的来偷袭了?
又或者挖金矿的时候, 旷工闹事了?
九阿哥心里胡乱想了一下, 没料到皇帝后边居然大笑起来, 显然十分高兴, 顿时满脸疑惑。
皇帝放下折子, 环顾在场的都是他的心腹, 于是开口说道:“金矿那边挖掘的时候,发现了一座银矿。”
九阿哥大吃一惊,接而跟皇帝一样高兴了起来,连忙开口道:“恭喜皇阿玛,这真是双喜临门!”
皇帝瞥了他一眼,说双喜临门也可以,毕竟缅甸那边才大胜,接着就从金矿那边挖到了一座银矿!
还没等皇帝再开口,九阿哥忽然搓着手问道:“皇阿玛,这银矿跟金矿连着的,那之前说要给苏澜的金子,是不是连带着这银矿也一并给那么一点点?”
他伸出手,比划了指甲那么大的一点点,显然是想着皇帝说要赏赐苏澜金子,那这金矿里头有银矿,是不是也送点银子啊?
皇帝都要气笑了,这个小儿子真是看见金银才来精神头,刚才议事的时候就一个劲走神。
他伸手哆嗦着点了点九阿哥的方向,不悦道:“小九你先说说怎么处置那些叛军,说得好的话,这银矿再分一点也不是不行。”
皇帝这么一说,九阿哥就来劲了。
毕竟皇帝是金口玉言,说出口的话肯定会兑现,于是九阿哥努力转动自己的脑瓜子。
他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皇阿玛,既然挖出了银矿,那原本挖金矿的人手肯定不足。正好这些叛军人数不少,身子强壮,不如都送去挖矿,那就不会浪费了。”
“因为是战俘,也不用待遇太好,每天稍微给点吃的就足够了。这挖矿人手也不用特地从咱们这边送过去,有驻军管着,这些叛军也不敢闹腾。”
九阿哥越想越觉得是个好法子,自顾自点头满意地笑了起来。
皇帝没好气看了他这得意的样子,虽说九阿哥这建议确实不错。
之前招去缅甸挖金矿的矿工,就费了老大劲。
毕竟过去后,很可能就回不来了,谁都不愿意客死他乡,哪怕是死囚也不乐意,宁愿死在自己出生的土地,一个个宁死都不肯去。
许诺很多好处,愿意去的人寥寥无几。
最后只能在当地招矿工,人数也不多,勉强够用。
如今九阿哥这提议,正好补全了这缺的人手,还解决掉叛军后边的处置。
全杀掉确实浪费,做矿工帮忙挖矿是再适合不过了。
皇帝心里默默点头,却没给九阿哥一个好脸色,免得这个小儿子又骄傲上了,只斟酌地道:“朕会考虑一下的,行了,你在这里一副瞌睡的模样,赶紧下去吧。”
九阿哥麻溜告退,临走前还可怜巴巴问道:“皇阿玛之前的承诺……还算数吗?”
皇帝更生气了,挥挥手道:“去去去,朕答应了必然会兑现,还用你再问吗?”
得了皇帝正式的承诺,九阿哥就放心了,高高兴兴回去告诉苏澜这个好消息了。
他们不但能得金子,还有银子!
九阿哥一走,皇帝的表情才放松了下来。
四阿哥适时上前说道:“皇阿玛,九弟的主意确实不错。叛军放了不好,全杀了的话,都城的百姓想必会害怕得逃走,只留下空城实在没什么意义。”
他们还要扶持哥单威当这个缅甸的傀儡皇帝,要是都城里没剩下多少百姓,那些贵族和大臣都跑了,那哥单威一个人也撑不起一个新朝廷来。
也不需要哥单威撑多久,起码能撑个小几十年,让他们名正言顺多挖金矿就好。
皇帝微微点头道:“小九这主意确实可以,就是不能当面夸他,不然这小子又得骄傲上了!”
看他刚才嘚瑟的样子,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会儿都要翘上天了吧!
听四阿哥和皇帝之间的对话,其他大臣纷纷跟着附和道:“九阿哥这主意确实好,不愧是皇上的儿子。”
“如此一来,叛军就能好好安置。就是得打散他们原本的队伍,免得又凑在一起闹翻天。”
“是啊,叛军那些小喽啰能留下,几个领头的却不能留了。”
不然这几个人一呼百应,那些叛军当了矿工都不好管了。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这个建议具体详细了起来,很快就能落实了。
旁边早就官吏把这些都写下来,皇帝看着不错,就让人如此回复云南总督,尽快送过去。
至于发现新银矿的事,反正挖一座金矿是挖,如今添了人手,再挖一座银矿也没什么不同!
九阿哥欢欢喜喜回去跟苏澜说了这个好消息,见苏澜只微微一笑,似乎不是很意外的样子。
他挠了挠头道:“你这是猜出来了吗?”
九阿哥是知道苏澜有点厉害,难道连这一点都猜出来了?还是预料到了?
苏澜摇头道:“爷,这怎么能猜出来?我只是太惊讶,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且我听闻金矿都会有伴生矿,只是几率不大,没料到会是银矿。”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估计皇阿玛也没料到,白得了个金矿不说,挖金子的时候还送银子。”
他说着也笑了起来:“这是买一送一,估计哥单威这会儿已经开始后悔了。”
给他们送了金矿,如今挖金矿又出了银矿。
因为是金矿的伴生矿,两者混在一起,连成一片,哥单威也不能拒绝,说这不是属于他们的金矿了。
要离着有一段距离,哥单威还能分开,哪怕他保不住这银矿,也会用别的条件来跟他们交换,如今是没有机会了。
思及此,九阿哥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哥单威也不愧,起码咱们给他保住了都城,以后还会让他继续成为缅甸的国王。”
虽说是个傀儡国王,吃喝穿戴都是不缺的,让他能当个体体面面的国王。
至于其他的,哥单威估计不能奢望了。
“皇阿玛已经答应,挖的银子跟金子一样的数目给你送过来。听闻金子这几天就到京城,我回头去户部那边多打听一下,尽快弄过来。”
九阿哥也担心夜长梦多,皇帝肯定不会改变主意,就怕户部尚书这个铁公鸡会把金子扣下,或是其他人想伸手。
他敢动苏澜的金子,九阿哥就把谁的手给剁了!
苏澜笑笑道:“那我就等着了,有爷盯着,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九阿哥笑眯眯保证道:“放心,属于你的金子,一丁点都不会少!”
高元这时候进来禀报道:“主子,听闻八福晋醒过来了。”
九阿哥有点意外:“八嫂醒了吗?那挺好,这边派人收拾点温和滋补的药材给她送过去。”
他就不过去探望了,免得碰见什么不该看到的。
说真的,九阿哥都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八嫂相处,还不如不碰面,这样感情还能维持在表面上。
苏澜就让曲嬷嬷挑了不出错的药材,然后曲嬷嬷亲自送过去。
毕竟是八福晋,要派个底下人送过去,面子上也不好看。
曲嬷嬷作为宫里出的老人了,地位体面都有,她亲自送过去,这礼数也够足了。
等曲嬷嬷回来复命,苏澜只以为她说一声就走,毕竟曲嬷嬷还是挺忙碌的,不怎么在自己跟前伺候。
谁知道曲嬷嬷没急着离开,而是说起一件事来:“奴婢去八贝勒府的时候,见到了宗嬷嬷,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专门管教宫女。”
比起只带一带新进乾清宫的小宫女,宗嬷嬷负责的是刚进宫所有的宫女了,规矩好,却十分严厉,是个出了名的冷面嬷嬷。
苏澜不由一愣,九阿哥在旁边一听,整个人都坐直身了:“什么,宗嬷嬷居然出宫来了吗?还去的八哥府上?难不成这是皇阿玛指派给八嫂的嬷嬷?”
毕竟八福晋身边的心腹嬷嬷,那位礼嬷嬷把所有罪过都揽在身上,不日就要处斩了。
府里肯定不能缺了管事嬷嬷,九阿哥没料到皇帝居然是亲自派了一个嬷嬷过去。
也是,就连府里挑选下人的事,皇帝都交给惠妃去办了。
至于这个嬷嬷的话,从宫里去规矩好,也知道分寸,能管得住下人,确实合适。
就是九阿哥没想到,皇帝竟然选了最为严格的那位宗嬷嬷。
苏澜见九阿哥提起宗嬷嬷的时候,脸色都变了,不由满脸好奇看了过去。
九阿哥一脸不好意思道:“我小时候最怕的就是这位宗嬷嬷,一年到头都板着脸,从懂事以来我就没见她笑过。”
别说笑,这个嬷嬷的表情就没怎么变过!
那张脸就像是面具一样,一成不变,怪渗人的!
九阿哥小时候每次碰见宗嬷嬷,回去都要忍不住做噩梦。
如今这噩梦根源居然去八阿哥府上了,九阿哥摸着鼻子,感觉以后都不想过去做客了。
虽说他长大了,但是宗嬷嬷在自己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九阿哥是一点都不想跟这个嬷嬷打交道。
接而九阿哥又开始同情起自己这个八嫂来:“居然是宗嬷嬷,八嫂以后的苦日子才要开始了。”
这话曲嬷嬷当然不能接,只告诉两人这件事就退下了。
苏澜倒是越发好奇起来:“看爷的样子,似乎不太喜欢这位宗嬷嬷?”
九阿哥还怪难为情的,嘀嘀咕咕道:“也不是讨厌她,就是宗嬷嬷整天板着脸不笑,一张口就说规矩,反正看着就不好相处。”
“不过她的规矩严格,教导的宫女都害怕宗嬷嬷,以后却都感激她。”
苏澜一愣,倒是能明白:“毕竟规矩学得越严格越细致,以后就绝不会出错。”
在皇宫这样规矩森严的地方,宫女的规矩越好,才有可能活到出宫的时候。
九阿哥点点头道:“皇阿玛会选宗嬷嬷,估计也是知道她有分寸,规矩又极好。她严于律人,更是严于律己,甚至对自己还挺严苛的,绝不会有半点差错,又能镇得住府上新来的一批下人。”
虽然合适,但是跟宗嬷嬷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九阿哥光是想想就打了个寒颤。
好在他先选了曲嬷嬷,不然皇帝指不定会把这宗嬷嬷送过来!
苏澜见九阿哥心有戚戚然的样子,就感觉这位宗嬷嬷估计很不好相处。
她就说之前怎么算出八阿哥之后的生活相当不容易,原来是这样吗?
八阿哥也没料到,皇帝居然把宗嬷嬷派了过来。
看见宗嬷嬷的时候,那张万年不变的脸,还是让一向长袖善舞的八阿哥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扯了个尴尬的笑容说道:“我没料到会是宗嬷嬷到府上来,有劳你照顾福晋了。”
宗嬷嬷行了个标准的礼,点头恭敬答道:“这是奴婢应该的,八阿哥不必客气。福晋的院子在哪里,奴婢这就过去伺候吧!”
八阿哥真怕她和八福晋一见面,这屋顶都要给掀了。
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挽留道:“嬷嬷先移步到花厅,我给你说说福晋的情况。”
宗嬷嬷来之前大概了解了八福晋的状况,自然不如八阿哥亲自说那么清楚,自然是点头应下,恭谨跟在八阿哥两步开外去了花厅。
八阿哥看着宗嬷嬷这规矩就跟尺子一样,走路每一步几乎都一样宽,就知道她对规矩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他坐下后,斟酌着该怎么说,索性从最近的说起:“嬷嬷出宫之前,该是听过福晋伤了嗓子,一直不能说话。”
宗嬷嬷点头,这事她是知道的,就连后来八福晋误信三流道士,用了有毒的方子,中毒晕倒的事也知道。
这是皇帝特意让李德全告诉她的,毕竟宗嬷嬷以后在八阿哥府上要呆上很久,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她来了之后,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趁早告知一二,也能明白八福晋这个主子有多难伺候。
顺带就连八福晋的心腹嬷嬷,那位奶嬷嬷被连累,还主动背锅要被处死的事,宗嬷嬷也知晓。
不过皇帝在让她出宫之前,承诺过八福晋不管做了什么错事,都轮不到宗嬷嬷来背锅。
有了这句承诺,宗嬷嬷在八阿哥的府上就能放开手来办。
只要不是背叛八阿哥和八福晋两个主子的事,宗嬷嬷都能做主。
主子犯错,皇帝也不会迁怒到她这个嬷嬷身上来,八福晋就更不能了。
这给了宗嬷嬷一颗定心丸,才会愿意到八贝勒府上来。
不然她来了,府里上下不听话,还可能要为八福晋做的错事买单,宗嬷嬷又不傻,为什么要来呢!
是在宫里呆着不好,还是她活得不耐烦了?
八阿哥见宗嬷嬷点头,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就明白皇帝估计告诉了她不少事,该知道都知道了,也就不必自己多费唇舌。
“今早福晋醒过来了,嗓子也好了,能说话。只是太医说福晋这嗓子许久没用,不能经常说话,暂时还得多歇着。”
宗嬷嬷的眼神这才稍微动了一下,虽然不多,显然是有点吃惊。
看来那三流道士的方子虽然不对,阴差阳错道士把八福晋的嗓子给弄好了。
八阿哥接着说起最尴尬的一件事来:“之前福晋不能说话,只能用写的来吩咐身边人。但是身边伺候的人都不识字,我只好在外头采买了一个识字的丫鬟。”
这事宗嬷嬷也是知道的,因为这丫鬟的事,才闹到八阿哥府上鸡犬不宁。
八阿哥也因此不爱回家,整天跑到宫里躲着八福晋。
那丫鬟被八福晋厌弃,估计在府上的日子也很尴尬。
八阿哥亲自把人选进府,八福晋不高兴,他估计最多就劝劝,怎么处置那丫鬟却是八福晋的事了。
估计这丫鬟就没什么好日子过,这会儿八福晋能说话了,识字的丫鬟就没了用处。
八阿哥自己不想处置这个丫鬟,这是想让宗嬷嬷来了。
毕竟丫鬟是他选的,当初把人带进府,要是为了八福晋赶出去,那就坏了自己的名声。
八阿哥在外头那是老好人的形象了,绝不能为此有一丝污点。
于是他就想借着宗嬷嬷的手,来处置掉这个丫鬟。
宗嬷嬷苛刻的名声在外头不少人都知道,只觉得是她认为这丫鬟不好,才会把人赶出去,跟八阿哥就没什么干系了。
八阿哥又能甩掉这丫鬟,不必让八福晋继续误会,实在是一举两得。
宗嬷嬷心想八阿哥这算盘珠子都快蹦她脸上来了,只低眉顺眼说道:“正巧奴婢过来,需要一个识字的丫鬟帮衬。毕竟库房也得点算一遍,下人的名册得重新做,这些总不能奴婢一个人来,也忙不开。”
这话合情合理,她是到府上来帮着管家,却不是一个人累死累活的管,总需要帮手。
一个识字的丫鬟,那就能帮上大忙。
八阿哥心下有些失望,还以为宗嬷嬷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不过这样一来,也不会是宗嬷嬷了。
她做事素来有自己的原则,轻易不会改变,却也不至于叫人觉得是忤逆。
毕竟宗嬷嬷如今把丫鬟调到自己身边,那就不在八福晋那边晃悠,调离开去,矛盾就要减少许多。
加上丫鬟在宗嬷嬷身边未必能讨好,指不定还要被训斥,规矩也得重新学,这就叫八福晋心里能舒服一点。
再者宗嬷嬷的年纪也不小了,她一个人办这些事确实做不来,有个识字的人帮把手确实合适。
八阿哥琢磨了一番,就点头同意了此事:“好,我这就让人叫那丫鬟过来,宗嬷嬷见了人,也帮着教导一番。”
说完,他就先离开了。
宗嬷嬷很快就见到那个丫鬟,跟她预料得差不多,在府上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整个人消瘦憔悴了许多。
丫鬟见到宗嬷嬷有点畏手畏脚的,好在回答还算清楚。
宗嬷嬷问了几句,知道这丫鬟以前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性子和软,才学却不错,还写得一手好字。
她当场让这丫鬟写了几个字,在宫里久了,宗嬷嬷的眼力劲不错,看得出这丫鬟确实练了很多年的字。
这字工整端正,字如其人,这丫鬟的品性也不会太差。
八阿哥的眼光倒是不差,可惜在选福晋上面,眼神就不怎么好了。
八福晋竟然容不下这样品性不错又有才学的丫鬟,这心胸看来不怎么大。
宗嬷嬷心里盘算了一番,只告诉那丫鬟,以后跟着她打下手,帮忙管家。
丫鬟连忙应了,她虽然第一次见宗嬷嬷,被这位嬷嬷的冷脸吓了一跳。
但是相处下来,这嬷嬷虽然面无表情,做事一板一眼,却很有原则,也不会武断地看轻自己,误会她跟八阿哥之间的事。
反而宗嬷嬷认真提了几个问题,还让丫鬟写字,郑重考核她,反而让人心安。
丫鬟觉得,在这位嬷嬷身边,自己的日子要比之前好过得多了。
苏澜得知八福晋又能说话了,还是四福晋邀请她去四贝勒府做客的时候知道的。
她苦思冥想了很久,终于给弘晖的死劫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那就是替身的法术。
但是这个法术,并不是完整的。
因为替代了弘晖的死劫,哪怕是神兽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所以这只有一半的法术,也就承受弘晖一半的死劫。
剩下的一半,将会在血亲身上来承受。
苏澜给弘晖带来一个小小的玉牌,里面有她一半的替身法术,就能把弘晖一半的死劫转移到双亲身上。
余下弘晖能不能熬过去,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苏澜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就得顺其自然。
她先是把小玉牌给弘晖戴上,弘晖很是喜欢。
这玉牌不大,不会太沉,弘晖戴着正合适。
他尤为喜欢苏澜,挨着她坐着,乖巧吃着点心,小脸上全是满足。
四福晋用帕子给弘晖擦了擦嘴角的点心碎屑,笑着道:“弘晖还真喜欢你,他一直怕生,却跟弟妹特别投缘。昨儿得知弟妹要来做客,他还多吃了半碗饭。”
苏澜听了,也笑着伸手摸了摸弘晖的小脸。
弘晖小脸红扑扑的,咧嘴一笑,一看就十分高兴。
凡人尤为亲近神兽,年纪越小越是纯粹,对神兽就更加天然亲近了。
比起成年的凡人,苏澜也更喜欢年纪小的,灵魂尤为干净漂亮。
弘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跳下凳子,小脸贴在苏澜的腰侧。
苏澜索性抱起他,放在自己的腿上。
弘晖小脸都红了,想下去又犹豫,时不时看向四福晋。
四福晋无奈道:“弟妹赶紧放弘晖下来,别看他人小,还是挺重的,别压着你了。”
苏澜笑着摇头道:“弘晖才丁点大,哪里就重了?而且暖呼呼的,我抱着更暖和。”
四福晋想说这不合规矩,不过看弘晖依偎在苏澜怀里,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弘晖被苏澜抱了一会,就打起了哈欠,没多久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奶娘轻手轻脚把弘晖抱去屋里睡下,四福晋就提起八福晋的事来:“也是因祸得福,八弟妹虽说中毒了,昏睡后醒来,还真能开口说话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这不入流的道士给的是真药方,要置诸死地而后生,才让八福晋好起来。
还是八福晋这运气不错,把淤血吐出来后,嗓子就能开口说话了。
苏澜猜出四福晋的心思,却在心里摇头,其实哪个都不是。
只不过八福晋的口孽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如今受了这大罪之后,恢复得稍微提前了一点而已。
反正她不折腾的话,其实再等一段时间,多则半个月,少则十天八天,八福晋就能开口说话了。
可惜她等不了,于是就有这么一出闹剧。
苏澜说道:“反正八福晋能说话就好,府里的下人都换了一遍,以后伺候得会更精心。又有宗嬷嬷坐镇,没什么好担心的。”
四福晋看了她一眼,笑着道:“你从九弟那边听说过宗嬷嬷了吧?四爷跟我提了提,发现年纪小点的阿哥都挺害怕宗嬷嬷的。”
“我在宫里遇到过宗嬷嬷几回,八弟妹跟她同在一个屋檐下,只怕日子过得不如之前顺心了。”
苏澜心想,要不是八福晋一直闹腾,八阿哥也纵容着不处理,亦不会闹到如今还需要皇帝派嬷嬷来坐镇的地步。
“九爷也说有宗嬷嬷在,能镇得住下人,八福晋的日子也能过得比之前轻松舒服,什么都不用管了,府里也能有条不紊的。”
四福晋听得就笑了:“九弟妹你这说的是反话吧?八弟妹这性子,最是喜欢什么都管,跟宗嬷嬷这冲突只怕短时间内停不下来。”
不过两人心里都明白,八福晋那么年轻,哪可能是宗嬷嬷这种宫里人精中的人精的对手呢!
苏澜刚开始以为四福晋性子温婉不爱管闲事,如今看来爱八卦这种事哪里都一样。
不管是宫里的宜妃还是四福晋,对八福晋的八卦还是挺在意的。
四福晋还以为苏澜就住在隔壁,对八福晋的八卦会更清楚一点。
苏澜还真不知道,因为九阿哥把属于她的金子带回来了,塞满了库房。
她特别高兴,在里面点算了一番,还把玩了一会金子。
这些金子做成金条,成色都极好,看来那个金矿出产的金子都相当不错。
听九阿哥的意思,这金矿的容量也很大。
暂时从几个地方开始挖,在浅表的地方就有不少,更别提是底下了,让九阿哥满是期待。
银矿也开始挖起来了,九阿哥说有经验的矿场工匠过去查看,说这银矿不如金矿大,甚至会小很多。
哪怕比金矿小几圈,这银矿也不小了,毕竟是意外之喜!
哥单威对金矿中挖出银矿的事十分诧异,还是按照皇帝的意思,乖乖写来一份补充的契书,把银矿一并包含在金矿里面,全权交给他们来挖掘。
皇帝当然不会只要口头协议,而是白纸黑字写清楚了。
哪怕哥单威死了,他的后人也不能反悔!
苏澜得知后,只疑惑道:“哥单威不会觉得吃亏,没提出别的条件来?”
九阿哥耸耸肩道:“他人还在京城,就在天子脚下,还没回去缅甸登基,哪里敢忤逆皇阿玛?”
“要是皇阿玛不高兴,不让他回去当国王,那才叫吃亏!”
所以哥单威哪怕痛失一座银矿,心里在滴血,却还是二话不说就无条件把银矿给出去了。
比起王位,这些金矿银矿都是身外之物了。
苏澜不是很懂凡人所谓的取舍,只觉得一个空有名头的国王位子,居然比金矿银矿还重要,实在匪夷所思。
换做她的话,谁敢抢自己的金矿银矿,就跟谁拼命了!
国王什么的,谁要当啊!
尤其还是个傀儡皇帝,除了名声上好听点,吃穿用度好一点,毫无权力,实在没什么意思,哪里有金矿银矿在手来得实在!
四福晋看苏澜的样子,就知道她对八福晋并不多关心。
不过也是,之前八福晋还私下对苏澜出手。
苏澜不落井下石,已经看在两人是妯娌的份上了。
那天愿意跟着四福晋去八福晋那边看看情况,苏澜已经相当厚道了。
四福晋索性不提八福晋的事,转而说起别的八卦来:“前几天七弟妹还跟我说起一件怪事,说是她家库房里的金银忽然变了颜色。”
“这可把人吓坏了,以为是下人把库房里的金银掉包了。但是那么大批的金银,不可能悄无声息调换。”
“也是奇了怪了,他们这边封了库房调查了一段时间,金银的颜色居然有一天恢复了回去,完全是虚惊一场。”
苏澜听得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莫名有点心虚。
她那天在七阿哥府上休息,吸纳了不少金银之气,才让金银变得黯淡,看着就像是假的金银一样,成色变得毫无光彩。
只要过一段时间,这金银就能恢复如初。
苏澜原本想着七阿哥应该很少动这些金银,不会经常查看,等看的时候,这批金银已经恢复了。
没想到他们那么早打开来看,于是发现了端倪。
幸好事情还没闹大的时候,金银就恢复了颜色,不然这事就麻烦了。
苏澜只笑笑道:“这世上……什么奇怪的事都有。”
四福晋得知金银无恙后,也只当个新鲜趣闻来听,只点头附和道:“是啊,确实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等用过点心,喝完热茶,苏澜这才告辞回府。
她心里暗暗想着,以后还是要小心点,不能吸纳那么多的金银之气,被凡人发现就麻烦了。
幸亏这次七阿哥只秘密调查,又只关注下人身上,不然很可能会查到苏澜这边来。
苏澜刚回府,就见九阿哥兴冲冲跟她提了个好消息:“英圭黎那边终于回信了,信使今天刚到京城,坐船来的。听说赔礼装满了整个船队,好几条大船呢,就停在天津港口。”
他又遗憾道:“可惜没能亲自过去港口看看,只能等赔礼都送进京城来的时候,才能亲眼目睹了。”
信使先带着人到京城来拜见皇帝,赔礼因为太多了,需要从船上卸货,还得用马车运送到京城来。
东西多,车队长,只怕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信使就索性先人过去,赔礼在后头,只拿着礼单进宫了。
九阿哥高高兴兴说完,才想起正事来,一拍脑袋道:“坏了,我一激动给忘记了,皇阿玛让我带你进宫去呢!”
毕竟英圭黎那些使臣过来,翻译的是传教士,皇帝不大放心,索性让苏澜也过来听听,帮着翻译一二了。
苏澜刚下马车,又被九阿哥扶着上去,两人就赶去皇宫了。
进去的时候,轿子就在宫门口,轿夫已经等候多时了。
苏澜刚坐上去,就感觉轿子跟飞起来一样,轿夫跑得飞快,两条腿都快跑出残影来了。
九阿哥也跟着一路跑,生怕去迟了,要被皇帝训斥。
英圭黎的使臣到了皇宫,只被请去偏殿喝茶等着,皇帝好久没叫自己过去拜见,顿时一肚子不满,不知不觉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别提多郁闷了。
使臣一共有三人,领头的忍不住抱怨起来:“我们进宫也有小半天了,怎么皇帝还没叫我们过去拜见,这是给我们的下马威吗?”
另外两个副手连忙劝道:“估计是皇帝太忙,这才让咱们先等着。听闻这位皇帝很是勤勉,大清早上早朝,下朝还要继续去御书房跟大臣商议政事,然后下午还得批阅奏章。”
“听闻这些奏章折子,每天都有两大箱,每个箱子都要两个人才能抬起来。”
足见这箱子里的折子究竟有多少,每天这么看,皇帝不累吗?
使臣听得诧异,硬生生被两个副手劝得压下火气,又等了一会,就快忍不住的时候,终于有人过来请他们。
等三人去金銮殿拜见大清皇帝的时候,发现下首除了几个穿着官服的大臣,居然还有个戴着面纱的女子。
其他大臣都是站着的,唯独这个看着就年轻的女子居然坐着,还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
使臣面面相觑,他们怎么没听说朝廷里还有女官,她这地位看着比其他大臣还要高?
只是副手很快想到一个人,凑到使臣耳边提醒:“这位很可能是九福晋,就是传教士写信来说是帮着皇帝翻译的女子。”
使臣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大清的女子都没出过国门,做翻译这不是笑话吗?
哪怕是跟着英圭黎人学习,没在本土呆过,这英圭黎语估计说得不怎么正宗!
于是使臣跟皇帝行了个西方的礼仪,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微微低下头。
他又看着熟悉的几个传教士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使臣就叽里呱啦开始说起了英圭黎语,而且还故意说得非常快,除了熟悉的几个传教士之外,在场的大臣原本就听不懂,如今感觉更是天书一样。
皇帝能听懂一点,但是这个使臣说得太快了,他几乎一个单词都捕捉不到,不由微微蹙眉。
他看得出这使臣就是故意的,显然不想让苏澜听明白来翻译,打算挫一挫她的威风,又抬高几个英圭黎传教士的身份。
没传教士的翻译,皇帝听不懂,两人就是鸡同鸭讲。
到时候皇帝尴尬,就只能求助于几个传教士来帮忙翻译了。
这算盘打得真响,方法却是老套又有用。
皇帝有点担心地看了一眼苏澜,使臣说那么快,她听懂了吗?
对苏澜来说,使臣说得再快也没什么问题。
她等着使臣终于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终于暂时停下来了,于是问道:“你说完了吗?说完那我就开始翻译了。”
使臣一听,脸色顿时一变。
因为苏澜用的英圭黎语,就是跟使臣一模一样的。
哪怕听不懂的大臣,也能听得出苏澜完全模仿出这使臣的口音,可以说是模仿得丝毫不差。
见使臣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满脸惊恐的样子,皇帝和大臣心里就痛快极了!
让你嘚瑟,让你拼命加快语速,知道没用了吧!
苏澜压根不在意使臣的脸色,而是认真给皇帝翻译道:“皇上,英圭黎国王认为商人有错,该处罚才是,但是希望能够移送到英圭黎那边来裁决。作为交换和表达他们的歉意,船队带来的礼物都是送给皇上的,只希望皇上能答应此事。”
这话就让皇帝不怎么高兴了,他还以为英圭黎的船队带来的全是赔礼,是来道歉的。
如今瞧着,英圭黎竟然是想用那些礼物来换那个商人回去?
第52章
九阿哥这个暴脾气, 在旁边听着就站不住了,差点就要冲上去抓住使臣的领子摇晃质问:“你们算老几,本来就是你们的错, 居然还敢提要求来换人?”
好在四阿哥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九阿哥的胳膊,还没叫这个弟弟冲过去揍使臣。
皇帝原本脸色铁青, 被小儿子这举动闹得想笑, 脸皮一动好歹是板住了。
他略略扫了一眼使臣, 发现对方还在震惊中, 盯着苏澜不放。
皇帝皱眉问苏澜说道:“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盯着你?”
苏澜摇摇头,她哪里知道使臣的脑瓜子里想的什么:“皇上, 不如我问一问?”
皇帝点头后, 她就开口问了:“你为何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使臣还沉浸在面前这个女子一开口就是英圭黎贵族才会的语气,跟自己一模一样,忽然听见苏澜又开口, 连忙叽里呱啦问了回去:“你这口音是怎么回事?怎么跟我一模一样?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还是你跟别的贵族也曾来往过很久?”
他就想不明白了, 第一次见面就能把口音把握得这么准确, 根本不可能。
苏澜肯定是之前跟别的英圭黎贵族来往过很多年, 才能学会这不一样的腔调!
听见这话, 苏澜挑眉, 先是给皇帝翻译了一遍, 然后才回答道:“我就是听你说完, 才会现学现卖。毕竟我不但没去过英圭黎, 也不认识英圭黎人, 甚至就没离开过京城。”
这也是实话,毕竟她这具身体确实没离开过京城,甚至都没在京城逛多少次。
还是成为九福晋之后,跟着九阿哥出去玩了几回。
使臣瞪大眼,一副见鬼的表情。
他是知道有些人天生擅长语言,听几天就能自动学会。
但是到苏澜这种妖孽的地步,简直闻所未闻。
因为苏澜不但学会了语言,连口音和腔调都能模仿得一模一样,仿佛就是他们本地人一样。
这也太可怕了,还是说大清这边的人才都如此妖孽?
使臣之前加快语速就是想来个下马威,震慑一下对方,然后让大清皇帝妥协,继续用英圭黎的传教士来翻译,恢复传教士在皇帝身边的地位。
他在来之前就听说过,因为那个船主的问题,传教士都跟着被冷落,如今对比其他国家的传教士,地位下滑得厉害,之后几乎就没被皇帝传召到宫里。
因此英圭黎的传教士还受到其他国家之人的嘲笑,这如何能忍!
使臣听后想为他们出头,也就来了这么一下。
哪里知道苏澜轻轻松松就破解了,还一副“我会说一样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使臣伸手抹了把脸,感觉自己才是被震慑住的一方。
他老老实实夸奖道:“你们这边真是人才辈出,跟你一样的人不会有很多吧?”
那当然不可能,毕竟苏澜说是翻译,其实就是直接套用对方的语言,换了一种语言模式而已。
换做其他人,那是根本无法办到。
但是看使臣小心翼翼的样子,苏澜眨眨眼一脸无辜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从来没出过京城,甚至也不常出门,所以外边有没跟我一样的人,我还真不知道。”
使臣听得就更心梗了,苏澜这话完全就是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闺阁女子。
这样不出门的女子都能学会,其他人才得有多少啊!
使臣立刻收敛了之前的轻视之心,举手投足都比刚才要恭敬得多了:“还请你问一问尊贵的皇帝,是否答应国王的要求。”
苏澜都不用问,知道皇帝肯定不会答应,不过还是重新问了一遍。
皇帝果然不愿意,只说道:“这事朕不能答应,你修书一封给国王,就说这事无法答应,因为那个商人关在牢里却病了。虽然请了大夫,却是没几天好活。”
使臣听得瞪大眼,眼神里有点狐疑。
怎么他们刚过来,那商人就病重了,不会是皇帝动的手脚吧?
如此一来,哪怕皇帝答应,这商人病成这样,也走不远了。
估计英圭黎刚接手没几天,人还没出海,就得死在这里。
商人是真病了,还是被下毒,看着像是病了?
皇帝都不需要苏澜翻译,就能看出使臣的心思了,没好气道:“你要是不相信,可以亲自去大牢里看看这个商人。”
听了苏澜的翻译后,使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人见了,他还能亲自问一问情况,知道得越多越好。
苏澜当然不可能跟着使臣去大牢这种地方,皇帝和九阿哥也不会让她去。
她身子单薄,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沾上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
反正传教士会翻译,虽然满语说得不好,简单沟通还是可以的。
索性让人领着传教士和使臣去大牢了,让他们亲眼看看也好。
人一走,九阿哥这才忍不住发话道:“皇阿玛,那商人真的病了?”
不过使臣,就是他都怀疑是皇帝派人对商人动手了。
毕竟这商人直接杀了麻烦,不杀又太便宜人了,还不如稍微动下手脚,让对方“病”死。
皇帝瞪了九阿哥一眼,这小儿子真是敢问,居然当场就问出来了!
周围的重臣都有眼力劲的,低下头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皇帝看了一眼四阿哥,示意他来解释。
四阿哥无奈说道:“九弟,那商人是真病了。大夫看过,给他用了汤药,但是这人怎么都咽不下去,说是太苦了。”
不用药,只能用药丸,对方还是吞不下。
那能怎么办,只好让商人硬扛了。
原本是让爱德华这个船主去挖矿的,可惜人还没出发就病了,只好暂时关在大牢里。
虽然环境差一点,起码吃穿还过得去。
他单独一个牢房,也不会因为语言不通被其他人欺负。
吃喝都是牢头亲自送的,吃的还算凑合。
因为是外国人,要死在牢里不好听,怎么也要让人活到英圭黎派人来为止。
谁想到爱德华那么不经事,在天牢里居然给吓病了呢!
听说人是吓病的,九阿哥就无语了:“这人胆子那么大,都敢讹诈船舶司了,怎么关在天牢里也不用去挖矿,吃喝有人供着,反而吓病了?”
为了不让这人死了,地牢还收拾过,比其它的都要干净许多。
甚至还搬了桌椅,有简便的小床,这待遇实在没得说。
哪怕人病了,还请了大夫诊脉,开了药方。
当然,对方因为药太苦咽不下去,那就是爱德华自己的问题。
他们这边照顾已经足够妥当了,人非要找死,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总不能说他们没掐着爱德华的喉咙把把汤药灌进去,让人病着一直没好,是他们的错了吧?
皇帝就是这么想的,觉得爱德华指不定是故意病了,然后就有机会离开大牢,想得挺美的。
四阿哥拱手道:“皇阿玛,不如让英圭黎的使臣劝说船主,让他好好吃药,人自然而然就能好了。”
都是一国的老乡,他们见面后肯定感觉很亲切,爱德华因为害怕吃不下,如今也敢吃了吧!
四阿哥感觉船主不是真的怕汤药苦,而是怕里面下毒了。
他还真是该谨慎的时候不谨慎,不该谨慎的时候倒是谨慎起来了。
难道以为他们小肚鸡肠的,要下毒弄死船主吗?
船主活着,这才有利,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苏澜听后就恍然大悟道:“皇上,如此一来,不如直接把船主挪到驿站,跟英圭黎的使臣住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苏澜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目光,继续提议道:“使臣来了,为了他们的安全,驿站得好好保护才行。不过吃穿用度都该好,从外头采买最好的食材,送最好的厨子进去。”
“另外衣服什么的,也该准备最好的布料,在外头运送的时候,不如让驿站其他人都能看见,那是再好不过了。”
别说什么默默对这些使臣好,他们是享受了,对外说吃苦了,不知情的还真相信了。
就该大张旗鼓对他们好,买什么好的,恨不能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外边的人自然而然也能知道了。
皇帝抚掌而笑:“你这法子好,就这么办吧。”
他就喜欢苏澜这脾气,该动手的时候毫不客气,尤其还是让人拒绝不了的阳谋,效果却又极好。
如此一来,大家都看见皇帝对英圭黎的使臣多好啊。
又送吃的又送穿的,还都是最好的,连厨子和大夫都送进去驿站,又让侍卫团团护住,这待遇实在没得说。
传出去的话,只会说皇帝厚道,对英圭黎的使臣如此大方,对那个犯错的船主也十分宽容。
当然了,英圭黎使臣除了不能出门之外,确实没什么不好的。
问题就在于,他们失去自由,还得苦哈哈跟着夸皇帝人好,实际上心里估计郁闷坏了。
偏偏皇帝不但表面功夫做得足够,送的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总不能还有意见吧!
吃住别人的,厨子和大夫都配上了,英圭黎的使臣敢说一句不好吗?
估计出去都要被人骂不知好歹了,这一点他们还是清楚的!
英圭黎的使臣真是有苦说不出,去大牢看望船主后,原本想走,却被牢头告知,船主病得厉害,大牢可能不适合养病,可以跟着他们去驿站住一段时间。
他还觉得大清皇帝怪好的,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但是人带出去后,使臣就后悔了。
这个船主除了哭就是闹,每天都想着赶紧回去英圭黎,让自己想办法。
使臣都觉得大清皇帝就是人太好了,怎么不快点弄死这个船主呢!
弄死了,英圭黎才有借口发作。
如今发作的借口没了,使臣还得跟着这倒霉船主一起被扣在驿站里,一步都不能离开,恨不能亲手把这人打死!
还以为这次出使很简单,他们来回那么长时间,那船主应该早就被弄死了。
说是带着赔礼换人,其实在来之前,使臣早就觉得这船只肯定活不了。
毕竟这船主大胆得居然敢讹诈船舶司,看那写给英圭黎国王的信笺,字里行间全是怒气,就知道大清皇帝有多生气了。
都说天子一怒,血流成河,人可能死透了,或许还被砍成几段喂狗。
哪里知道,使臣到了之后,发现这人居然还活着,这算盘就打不了。
这就算了,船主还病了,人又被挪出来。
使臣不答应都不行,不然他拒绝的话,那成什么样子,连本国人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他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带去驿站,有自己在,这倒霉船主终于愿意吃药了,病也很快好了起来。
病好了,这人就开始作妖了,闹着想回国,家人孩子都在英圭黎呢!
使臣难道不想走吗?而是他们暂时走不了!
大清皇帝的意思,就是使臣再写一封信说清楚这边的事,然后送回去让英圭黎的国王再做决定。
赔礼听说也被扣下了,说是这段时间船主叨扰的费用。
毕竟好几个月了,牢头每天帮着送饭打扫,还给船主煎药送药。
皇宫甚至还送了太医进去看病,用的还是最好的药,这些都是要钱的。
使臣都傻眼了,船主一个人吃喝和吃药要多少钱,船队那么多赔礼都够上百人几个月吃药了!
大清皇帝果然无耻!
偏偏使臣被扣在驿站,当时跟船队的人也没说清楚,只以为真是赔礼。
皇帝派了车队来接,船队领头人就傻乎乎送进宫里了。
户部尚书高兴坏了,想着这些赔礼该进国库吧!
他亲自带着人过来点算,却发现这赔礼要去私库,于是就不乐意了。
户部尚书冲进御书房就开始哭了起来:“皇上,这英圭黎送来的赔礼算是国事,就该送国库里才是!”
怎么能送私库,算是皇帝私人的赔礼呢!
皇帝没想到国库如今金银那么多了,也不缺钱,户部尚书居然还来哭穷,也是无语了。
不过想到这位老臣一生鞠躬尽瘁,除了吝啬的铁公鸡之外,确实一心为国。
他只好说道:“毕竟对外说了,这是给船主吃喝和用药的费用,那是朕吩咐的,不就该送去朕的私库吗?”
户部尚书当然不同意了,争取道:“虽说这是皇上安排的,却也是两国之间的事,不如对半分?”
国库不能吃下全部,吃一半总行吧!
皇帝摸着胡子,知道户部尚书今天不成功抢自己一半钱,这是不会走了!
哎,户部尚书忠心耿耿,他上战场的时候就是因为有这个心腹大臣在,才没了后顾之忧。
毕竟国库没钱,户部尚书总能想尽办法弄到钱和粮草送去战场。
但是这个心腹大臣什么都好,就是太爱钱了,连他手上的钱都敢抢!
皇帝有点担心小儿子跟着户部尚书久了,会不会变得跟这个心腹一样爱钱啊!
九阿哥已经够爱钱了,如今娶的福晋也爱钱,两口子喜欢的一样就算了。
每次苏澜办了差事,九阿哥第一时间来替她邀功,不,邀钱!
皇帝心生一计,笑眯眯道:“你也知道,这次苏澜帮着翻译又立功了,给英圭黎之前送的信笺也是她亲自写的。英圭黎送来的赔礼,怎么都要给她一份才行。”
“那怎么办呢,一半归朕的私库,剩下一半你和她分一分?”
户部尚书听后,明白皇帝的用心险恶了,这是让他和苏澜两个来分余下的一半赔礼,这怎么抢啊!
不说苏澜是个弱女子,就是她身边还有九阿哥呢!
在抢钱上面,不得不说,户部尚书和九阿哥是半斤八两,两人都是会拼命的!
皇帝为了不让这两人抢自己的钱,要他们打起来吗!
户部尚书能怎么办,只能卷起袖子跟九阿哥理论理论了!
苏澜这次上殿又把英圭黎的使臣压得快要说不出话来,还给了那么好的意见,一次性解决了使臣和那个商人的事,立了大功。
自家福晋办好差事,她不邀功,九阿哥当然要替苏澜邀了!
九阿哥前脚刚找了皇帝,皇帝只说考虑一下,后脚户部尚书就找过来了。
户部尚书直接说了皇帝的解决办法,九阿哥就傻眼了:他真的是捡来的儿子吧,皇阿玛还要他和户部尚书打一架吗?
户部尚书年纪都那么大了,九阿哥哪里敢下手。
他这年轻力壮的一拳,户部尚书很可能重伤!
不动手光动口,那九阿哥压根不是户部尚书的对手。
九阿哥沉吟片刻,有了一个好主意:“尚书大人是朝廷命官,我作为阿哥,咱们直接对上也不好看。不如这样,咱们来对弈。”
“一盘定输赢,赢的人拿大头,输的拿小头,怎么样?”
户部尚书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却要先确定下来:“可以,微臣同意这个办法。就是大头多少,小头又是多少?”
九阿哥眯起眼笑笑道:“这样吧,对弈结束后来数子。要是七子,那就七三分,大头七,小头三,如何?”
户部尚书听后,总觉得这里头有点蹊跷,却又一时说不出来。
他想着自己的棋艺还算不错,九阿哥尚且年轻,听闻跟着一个棋艺大师学了一段时间,却不怎么样。
户部尚书怎么都不觉得自己会输,哪怕输也不会输很多子:“那要是数子是一是二,那怎么办?”
九阿哥随口答道:“那就九一分八二分,怎么样?”
户部尚书就不乐意了:“那岂不是输得少了,反而得更少?不行,这办法不好。”
九阿哥拍板道:“那就输得越多,这分成就越少,尚书大人要输十个子,那就一点分成都没有了。”
户部尚书压根不觉得自己能输这么多,哼哼道:“不可能,九阿哥可不能小看了微臣的棋艺!”
两人回去户部就开始摆上棋盘,户部其他人得知两人的赌约,面面相觑。
这种大事用下棋来决定,真的好吗?
虽然还是挺风雅的,也不用打起来,确实还算妥当。
几人围观了一会,很快其他部门的人也知道了,里三重外三重来围观,乌泱泱的人。
于是皇帝也知道了,跟李德全开玩笑道:“朕还以为户部尚书和小九这暴脾气,两人直接就要打起来了。”
李德全心想,真打起来,皇帝才发愁吧!
就户部尚书这年纪,打一下都得重伤,九阿哥哪里敢动手啊!
殴打朝廷重臣,九阿哥以后的名声是不能要了!
所以皇帝玩笑归玩笑,没想着两人真能打起来,不过他们居然对弈来决定分成,还挺有意思的:“让人把棋盘的动向时刻告诉朕,在御书房也摆个棋盘来。”
他这是要隔空观棋了,也不用亲自过去,多得是人跑腿。
李德全很快就布置好了,跑腿的人也安排上好几个,来回跑,实时报上两人对弈的每一步棋。
皇帝看着跑腿的人来回禀报两人的下一步棋,起初下棋优哉游哉的,户部尚书也游刃有余。
户部尚书还是执黑子,在棋盘上先行,更有优势。
加上他对弈的年份比九阿哥的年纪还大,皇帝并不觉得九阿哥那点棋艺能赢得了户部尚书。
不过九阿哥还苦学了一段棋艺,应该不会输得太惨。
比起户部尚书,皇帝渐渐看出九阿哥的棋路相当稳打稳扎,每一步下得都很快,却都在合适的地方。
看来这个小儿子确实对棋谱努力钻研了一番,这棋艺相当不差。
皇帝就笑着道:“看来户部尚书这次遇到小九,也算是难得的棋逢对手了。”
没有户部尚书想像中那么轻易就把九阿哥打败,这个小儿子的棋艺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
但说九阿哥是劲敌,倒也算不上,只能勉强算是个难缠的对手。
户部尚书也是这么觉得,而且他作为臣子,也不能让九阿哥输得太难看,所以下棋的时候稍微手下留情了一些。
这些都让皇帝看出来了,只觉得户部尚书虽然有时候十分固执,但是该退让的时候不会叫人尴尬难堪。
也难怪他能在户部尚书这个位子上当了这么些年,除了有能耐之外,还是很清楚分寸和底线在哪里。
当然在抢钱方面,户部尚书是说什么都不会退让,哪怕面对皇帝也是如此!
所以哪怕户部尚书对上九阿哥,也只是稍微放松一点,却没打算真的输给九阿哥!
两人你来我往,棋盘上的厮杀越发激烈。
皇帝渐渐看出端倪来了,笑着问身边的李德全道:“你觉得谁会赢?”
李德全虽然不太懂棋,可是他在皇帝身边伺候很久了,却能稍微猜得出皇帝的心思。
皇帝之前还觉得九阿哥不会赢,但是户部尚书会稍微放水,所以不会输得太难看。
这会儿皇帝却忽然问他谁会赢,这就是不确定户部尚书不会输了。
李德全笑着答道:“皇上英明,想必早就看出这棋局的走向了。”
皇帝知道自己身边这个大太监,素来很明白他的心思,于是笑着点头道:“朕还以为小九的棋艺不过一般,如今看来真是进步神速。”
之前九阿哥跟四阿哥对弈的时候,那棋局皇帝也让人复刻看过,九阿哥的棋艺只能算平平。
对上四阿哥,九阿哥压根没有任何胜算,完全是被压着打。
加上九阿哥的棋艺实在匠气太重,变通不足,这就输得更快更难看了。
四阿哥虽然对九阿哥还算不错,但是在对弈的时候,他是不会对弟弟太手下留情的。
于是九阿哥输得一塌糊涂,不过最后苏澜临走前下的那一步棋倒是有趣。
思及此,皇帝就想着叫苏澜来看看这棋局,却忽然记起九阿哥已经带着苏澜搬出宫了,不如以前叫过来那么方便,不由有些遗憾。
李德全在一边看出皇帝的心思,于是小心翼翼问道:“皇上,不如派人把棋局送过去九贝勒府,请九福晋猜一猜哪一边会赢?”
皇帝一听就明白,李德全这是不让人告诉苏澜这是谁在对弈,黑子和白子是谁,而是只让她看看棋局来猜输赢。
这倒是相当有意思,皇帝笑着点头。
李德全立刻去安排了,叫来一个小太监,把刚才棋盘上两边的棋路都背了下来,然后出宫去见苏澜。
苏澜听说宫里派了人来,不由纳闷。
毕竟英圭黎那事算是暂时了结,怎么宫里还会来人?
九阿哥也没派人来告知一声,想必是不知情的。
苏澜只好让曲嬷嬷把人请了进来,得知来的是小太监,是皇帝想让她看看一盘棋,猜猜输赢。
她一点头,让人摆上棋盘,小太监就把黑白两子一来一往的棋子一一摆上。
白云在苏澜身后看得认真,渐渐有些惊讶。
这小太监出宫的时候估计才把这些背下,把黑白子放下的时候却没有一丝犹豫,显然是记熟了。
果然能在宫里,尤其是在乾清宫伺候的小宫人都是有能耐的。
小太监把出来之前的棋路都摆上后,见苏澜都看完了,这才退到石桌旁边,等着苏澜发话。
他还以为苏澜需要认真看一会,琢磨一番才开口。
哪里知道小太监刚放完棋子退后两步,苏澜已经开口道:“白子会赢,不过赢得不多。”
小太监在宫里观看了棋局,自然清楚执黑子的事户部尚书,执白子的是九阿哥。
苏澜在宫外府邸里,显然没出去过,怎的一下就猜出是九阿哥赢了?
难道是夫妻同心,所以她隐隐约约就感受到了吗?
小太监的心思一转,只记下苏澜的话,又询问道:“九福晋如何认定这白子会赢?奴才这才好回去跟皇上复命。”
苏澜想了想,指着中间的棋路说道:“白子在这里设下陷阱,暂时黑子还没发现,等会进去就知道了。”
之前白子在周边行动,好像毫无章法,其实是在一点点设下陷阱,引诱黑子进去。
小太监不懂棋,他只知道全都背下来,记住了苏澜指的地方,这才恭敬告退了。
曲嬷嬷让小厮送小太监出去,有些意外皇帝会派人来问苏澜这棋局。
显然苏澜的棋艺相当出色,连皇帝都愿意询问一二。
再就是,这棋局对弈的两人,其中一个很可能跟苏澜有关系,会是九阿哥吗?
于是曲嬷嬷试探着问道:“福晋可是猜出这对弈的两人当中,其中一人会是九阿哥?九阿哥是黑子,还是白子?”
苏澜听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嬷嬷猜得不错,对弈的两人确实有九爷,这白子就是了。”
曲嬷嬷很意外,好奇问道:“福晋是怎么猜出,九阿哥会是执白子?”
闻言,苏澜笑笑道:“因为在棋局里设下的这个陷阱,是我亲自教九爷的。”
这世上除了她,估计不会有人知道怎么做这个局。
曲嬷嬷满脸诧异,心里想着,原来教导九阿哥如何给另外一人在棋盘里挖坑的是苏澜啊!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竟然跟九阿哥对弈了!
小太监快马加鞭赶回皇宫复命的时候,棋局已经到达尾声了。
他立刻复述了苏澜的话,还把她说的位置在棋盘上一指。
皇帝看过后微微颔首道:“果真是个陷阱,朕渐渐看出来了,只是户部尚书似乎一直没察觉到。”
只能说户部尚书太轻敌了,没料到九阿哥竟然还会一步步设下陷阱。
不过皇帝也能理解,九阿哥就不是个有城府的人,更不会走一步想三步。
九阿哥经常是先走了几步,这才会想下一步,甚至可能都不想,直接想走哪里就哪里,都不打算斟酌一番。
这次他改变了风格,也难怪户部尚书着道了。
户部尚书到了后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他不可思议瞪大眼,九阿哥竟然给自己设下了陷阱,还一直没能发现!
如今黑子一下栽进去,根本没有挽回的地步。
户部尚书再是心有不甘,也只能低头道:“微臣认输了。”
九阿哥这才笑了,拱手道:“尚书大人承让了,嘿嘿。”
他忍不住后边笑出声来,这才催着道:“尚书大人快数子,看输了多少。”
户部尚书不用数都知道自己输了很多,这就肯定不能数了,数了就要更惨了,于是抹了把脸道:“微臣这输得稍微有点多,不如九阿哥手下留情,咱们四六分?”
九阿哥摆摆手道:“那不行,尚书大人不能赖皮,对弈之前咱们就说好了!”
户部尚书只能苦着脸拿起棋子慢吞吞数着,这手一直哆嗦个不停。
九阿哥见了,真担心这老爷子真要郁闷得晕过去,只好妥协道:“好吧,那就三七分?”
“成交!”户部尚书二话不说就放下棋子,笑眯眯回答完,起身就准备离开:“九阿哥,那就这么定了,微臣这就去告诉皇上!”
九阿哥还没来得及叫住户部尚书,人已经完全不像是实际年纪一样嗖一下不见人影。
他愕然看着户部尚书这飞快逃走的样子,顿时郁闷坏了。
九阿哥幽幽对身边的高元说道:“尚书大人回答得那么快,我这是吃亏了吧?”
高元不敢点头,生怕九阿哥更郁闷了。
等九阿哥回过神来,准备去御书房拜见皇帝的时候,就见户部尚书已经安排人把余下的一半拖了回来。
他还好心道:“微臣这就分一分,一部分送入国库,剩下的九阿哥这就派人来取。”
行吧,户部尚书这都安排好了,九阿哥能怎么办!
他都顾不上去见皇帝,赶紧叫高元派人过来拖这些赔礼。
再晚一点,鬼知道户部尚书会不会全送进国库里头,自己也不能进去拿出来,不就更亏了吗!
好在户部尚书虽然奸诈了一点,厚脸皮了一点,在点算上从来没出错,也不会出尔反尔,吞掉九阿哥那一部分。
于是九阿哥算了算,户部尚书还真是精准三七分,多一分都没有。
他让高元带着这些先出宫回府,这时候才想起要去御书房拜见。
皇帝见九阿哥终于来了,嗤笑道:“小九你这是跟户部尚书走得近了,你们两人的性子是越发相似了。”
都是眼里只看到赔礼,看不见他了吧!
户部尚书告知一声,剩下的赔礼跟九阿哥三七分,一溜烟就跑去拿了,生怕皇帝反悔。
九阿哥就更过分了,直接把皇帝忘记了,先算好自己一份送回家,这才过来跟皇帝说一声。
听见这话,九阿哥摸着鼻子怪不好意思的:“尚书大人跑得太快,儿子有点担心这位大人把赔礼都吞了,才会亲自过去盯着!”
“皇阿玛,今天儿子跟户部尚书对弈,赢了一点点,也把赔礼给赢回来了。”
他忽然见到旁边桌上的棋盘,上面正是户部尚书和自己对弈的那一局棋,摆的是一模一样。
九阿哥顿时明白,自己跟户部尚书对弈的事,估计刚起了个头,皇帝这边就知道了,让人一步步摆上他们对弈的棋路。
“皇阿玛,儿子今天的棋艺是不是表现得特别厉害?”
皇帝瞥了他一眼问道:“前边的棋路都平平无奇,只在这个设下陷阱的时候颇为不错。”
“只是小九你一向不喜欢在棋盘上布置,总是横冲直撞的。这陷阱不像是你的风格,是谁教你的?”
九阿哥听后笑眯眯道:“果然都瞒不住皇阿玛,这是苏澜教儿子的。说是只要用上这个,就能战无不胜。”
“缺点就是,用不了几次。”
皇帝听见前面还觉得苏澜的口气挺大的,听见最后才笑了:“苏澜这话不错,这招就胜在出其不意。用一两次就差不多了,最多用不了三回。”
九阿哥连连点头附和道:“对,苏澜也是这么说的。儿子这是第一次用,如今看来不能在皇阿玛这边用了。”
他心里不免有点遗憾,要是第一次在皇帝这边用上的话,跟皇帝对弈哪怕不能赢,或许也能勉强打个平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我也就想想(狗头
第53章
皇帝就知道小儿子没这个脑子, 果然有人教他的。
居然是苏澜,这在皇帝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九阿哥跟着那个棋艺大师学了一段时间, 感觉棋艺也就那样。
在宫里这些棋艺高手当中,九阿哥的棋艺只算一般。
但是他出宫的话,已经能打败不少人了。
可惜九阿哥大多跟宫里的兄弟和大臣对弈, 那根本没有多少胜算。
哪怕是棋艺大师, 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让九阿哥成为高手。
苏澜也是这样, 所以她只给九阿哥教了一招, 那就是如何挖坑。
这招不能用太久,也就出奇制胜,把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第一个受害人, 居然就是户部尚书。
而且还是在分钱上, 皇帝都要怀疑苏澜是不是有什么神通,早就算出来了,才会教九阿哥这一招。
如此一来,九阿哥就能多弄点金银回家了!
皇帝很快又推翻这个想法, 毕竟赔礼刚到没多久,苏澜哪里会想到九阿哥跟皇帝讨要, 还跟户部尚书差点打起来抢钱呢!
只能说太巧合了, 苏澜让九阿哥这样也算是有备无患了。
九阿哥见皇帝沉默了一会, 还有点担心道:“皇阿玛, 苏澜只教了儿子这一招, 毕竟平日儿子在棋艺上很少赢过, 这是让儿子偶尔赢一下, 也能高兴一点。”
皇帝听后摆摆手道:“谁不想赢呢, 这一招也是光明正大, 没见户部尚书输得心服口服。不然小九你以为户部尚书那么好说话,直接就给你算好分钱了?”
不,户部尚书只会死缠难打,再搜刮一层下来。
九阿哥打了个寒颤,顿时觉得自己没得罪户部尚书,还赢得对方好感真是不容易。
而且户部尚书还手下留情,真把自己那一份赔礼送过来了,也算是特别照顾九阿哥了。
皇帝好笑道:“看来户部尚书挺喜欢你的,朕还没见过他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兴许是九阿哥这些时日在户部卖力干活,丝毫没有一点阿哥的架子。
让算账就算账,让核算就核算,让点算就点算。
虽然又苦又累,九阿哥也没抱怨过,才叫户部尚书这好感蹭蹭上,这次才没为难他。
九阿哥嘿嘿一笑:“也是尚书大人在户部多照顾儿子,才叫儿子那么快适应了户部的工作。”
皇帝也觉得九阿哥挺适合户部的,毕竟他心算快,又喜欢金银,对这些尤为熟悉。
上次的假金子,要不是九阿哥的话,也没那么快察觉出来。
“行了,你那一份金银都到手了,赶紧回去点算一番吧!”
终于被皇帝放行,九阿哥麻溜告退,飞也似地出宫,生怕皇帝拦住他。
皇帝见九阿哥跟兔子一样逃得飞快,转眼就不见踪影,没好气道:“这小子,跑得倒是挺快。”
他低头看着棋盘,琢磨着苏澜这一招到底跟谁学的,陷阱设得太隐晦了,若非看到后边都很难察觉出来。
哪怕是皇帝,也就比户部尚书提早几步看出来了。
他还想着是不是苏澜手里有其他棋谱孤本,顿时心痒痒的。
九阿哥飞快回府,看着满院子堆满的箱子,示意高元赶紧请苏澜出来。
苏澜得知九阿哥回来了,笑着说道:“我见人送了这些东西过来,想着爷快回来了,索性等爷到了之后再收拾也不迟。”
九阿哥笑眯眯道:“这都是给你的,只管收进你的库房去就好。”
他挥挥手示意高元把这些箱子打开,金灿灿的光芒让周围人险些睁不开眼。
好家伙,好多金子!
九阿哥指着前面说道:“这是缅甸那边送来的金子,我让户部那边一块儿送过来了。另外这边是英圭黎的赔礼,我和户部尚书对弈一局,赢回来了大半。”
苏澜眨眨眼,想到皇帝派人来问的棋局,原来跟九阿哥对弈的是户部尚书,不由好笑道:“原来如此,爷真厉害。之前皇上派人来摆了棋局,问我谁会赢,我直接说是白子。”
九阿哥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惊喜道:“你这是一眼看出白子是我了?”
闻言,苏澜笑道:“我跟爷对弈多少回了,棋路一眼就能看出来。再说了,爷不还用了我教的那一招吗?”
这是独属于她的招数,哪里能看不出来呢!
九阿哥连连点头道:“多得你教的的那一招,我就把户部尚书打败了。户部尚书估计第一次输那么多棋,整个人都不好了,手都在哆嗦,我生怕他要晕过去。”
“他说要分一点,我就答应了。”
他摸摸鼻子,感觉自己还是太心软了一点,也不知道苏澜听了会不会介意那些赔礼分给了户部尚书一部分。
苏澜笑着摇头道:“爷拿走大半就不错了,总归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给尚书大人留一点也好,不然他心里不痛快,以后爷在户部岂不是也要呆得不舒服了?”
九阿哥见她如此善解人意,笑着搂着苏澜的肩膀说道:“还是你最好,既帮我赢了棋局,又如此体贴。不过户部尚书人看着吝啬,对自己人还是挺好的。”
“他一向还喜欢明着来,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就直接说了,我还挺喜欢户部尚书这性子。”
就是户部尚书太抠门了,每次其他部门来要钱,都要被他喷一顿,还要大刀阔斧地砍价,把对方都快砍哭了。
一刀下去就少一半,哭一哭再砍一点,九阿哥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户部其他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还会给对方递帕子擦眼泪。
不是,真砍哭了啊?
后来九阿哥才发现对方是装的,用帕子沾着眼角好像在哭,其实一滴眼泪都没有。
所以说你们这是动口之余,还要拼演技吗?
九阿哥感觉自己站的地方不是户部,而是什么大舞台,两边都在努力演,他看多了也渐渐麻木了。
算了,你们高兴就好!
最后两边讨价还价,彼此都有了一个勉强过得去的成果,于是这场大舞台才结束。
这你来我往的,九阿哥在旁边围观久了,发现对方来要钱,总是先狮子张大口,要一个非常高的数目。
哪怕不需要那么多,就是摆出来,然后让户部尚书砍价的。
九阿哥就纳闷了,这砍来砍去,户部尚书不觉得烦吗?
还是户部侍郎私下给他解释,这就是户部尚书的一点小乐趣啊!
什么乐趣,根本是恶趣味!
户部尚书这不砍一看,那颗吝啬的心就难受还是怎么的?
虽说如此,大家好像都挺愿意配合户部尚书来这么一出。
苏澜听九阿哥嘀嘀咕咕说起户部尚书这奇怪的兴趣,不由好笑道:“要是他们报个实价,户部尚书二话不说就同意了,那就仿佛两个部门都没干活一样,爷觉得呢!”
九阿哥想了想好像也对,要对方过来报个价,要多少数目,户部尚书看一眼就同意了,前后都不用一刻钟。
然后户部报备好,在账本上写了,对方也就回去了。
等户部尚书跟皇帝禀报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能说的,只说对方报数了,户部同意了,然后就没了?
九阿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说得没错,你来我往看着好像很麻烦,其实却也折腾了好几天。外头看着两个部门都相当忙碌,为了自己的利益争取到底。”
他眨巴着眼,忍不住叹道:“这官场真复杂,不但会干活,还要会做戏吗?”
九阿哥感觉自己真做不来,让他做戏真的太难了!
苏澜听得笑了,说道:“爷也不用担心,毕竟阿哥们只在六部呆一段时间就要离开了。”
所以九阿哥不会一直呆在户部,过一段时间就得换个地方。
户部这样虽然演戏,其他部门应该不用吧,除了去户部要账之外!
九阿哥想想也是,很快就高兴了起来:“也对,去了其他部门就好了。虽然我擅长算账,但是每天算那么多,我也有点受不住。”
虽然他喜欢金银,但是在国库点算的时候,满眼看不完的金银,算得都快吐了,九阿哥也感觉受不了。
皇帝看样子应该很快让他换个地方,九阿哥就安心下来。
他带着苏澜把这些好东西都看了一遍,这才让人送进库房里头。
“英圭黎的赔礼当中,还有不少西洋的玩意儿。爷喜欢这个,还是放在你那边的库房为好。”
苏澜如此体贴,九阿哥感动道:“好,那我就让人分这些过去。”
高元听了一耳朵,有点不明白九阿哥为何那么高兴。
这不是九阿哥弄回来的吗,送给苏澜的,苏澜只分了一点给他,九阿哥怎么就自顾自高兴起来了?
要九阿哥不分的话,这些全是他的啊!
给了苏澜,不也是九阿哥的东西吗!
高元心想,果然他这个太监是弄不懂两口子之间的情趣,只好老老实实干活,亲眼看着底下人把东西抬进库房,还记录在册才放心。
九阿哥则是拉着苏澜去屋里说话,提起外头的趣事来:“对了,皇阿玛派人送东西去驿站,特地让人绕路了一圈。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看见那么多好东西抬进了驿站,英圭黎那些人想否认都难了。”
他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另外我还让酒楼的掌柜,叫了两个托在大堂吃喝,然后谈论起这事来。”
去酒楼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一听驿站的八卦不由竖起耳朵。
他们有些跟朝堂的关系不够紧密,家里钱是够的,却消息不足。
如今人坐着就能得到免费八卦,谁能不多听一会儿呢!
愣是让那天酒楼的翻台率减慢了很多,客人死活不走,也不好空坐着,只好一直点菜点酒,生意却没受影响,反而利润还多了一点。
酒楼的掌柜也不赶人,乐呵呵跟着一起听八卦。
白来的热闹,谁不爱听啊!
第一天有两人谈论,第二天谈论的人就多了起来。
听过的人回去跟家里人提起,家里人还有亲朋戚友,这事就传得更远了,连京城外头都知道了。
不少京城外的人还特地过来,在酒楼用饭的时候还能听八卦,不也挺好的?
当然他们过来的时候,当天预约不到,就只能找亲朋戚友求带了。
反正京城里的人订了位子,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人也是带,索性都带上,这客人就越发多了。
叫掌柜每天数钱数得手抽筋,晚上睡觉都要笑醒过来,巴不得这八卦多讲几天,这每天的利润就更好了。
苏澜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爷这样也是一石二鸟了,既能让酒楼挣钱,还把消息传开去。”
九阿哥嘿嘿一笑道:“对啊,酒楼这生意是越发好了。能搜集消息,自然也能把消息从那里传播开去,确实是个好地方。”
他心里不由感谢燕泰这些年把酒楼经营得这般好,如今脱手了,虽然燕泰也得了好处,不过肯定心里很遗憾。
毕竟后边的好处,全让九阿哥得了!
九阿哥搓着手小声对苏澜说道:“听说燕泰拿了那一大笔补偿后,在京城里另外开了一家茶楼,听闻生意也挺好的。”
苏澜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九阿哥这是觉得酒楼经营得那么好,茶楼过几年也肯定不错,想要一并收了吧!
九阿哥这样只逮着燕泰一只羊来薅,真的好吗?
苏澜干咳了一声,不得不提醒道:“爷再收掉那个茶楼,燕泰指不定就不敢再开了,或者跑到京城之外的地方开别的。”
九阿哥挑眉道:“放心吧,他一点都不亏。毕竟咱们又不会强抢,再说了,各地哪里有京城的贵人多,钱更好赚?”
“燕泰的家就在这里,肯定不会跑远的。没了茶楼,兴许还会做别的,反正咱们跟在后头盯着点儿就好。”
苏澜心想,九阿哥这是不把燕泰薅秃了都不会放手了是吧?
燕泰有点惨,却也不算太惨,毕竟九阿哥给的补偿还是很大方的。
“说起来,燕泰跟康亲王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不然的话,他其实可以找康亲王到皇上面前求情,这酒楼兴许能稍微保留那么一点?”
九阿哥摇头道:“燕泰的生母是个商人之女,就是个侍妾,康亲王却是王妃所出。听闻燕泰的生母当初还挺受宠,因为长得好,还会说话,深得上一任康亲王的喜欢。”
他没说太具体,苏澜是听懂了。
上一任康亲王宠爱这个娘家是商人的侍妾,冷落了王妃。
两边都生下儿子,王妃自然不可能看燕泰顺眼。
尤其上任康亲王的侍妾不要太多,宠爱也就一段时间,渐渐忘记了,想必两母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等这位王妃去世后,侍妾没多久也死了,两兄弟倒也因为没怎么接触,彼此的关系勉强过得去。
加上燕泰很聪明,早早就用游学的名义出府到处去,不怎么在府里跟其他兄弟打交道。
他避开去,没打算争权夺利,其他兄弟对燕泰的态度还可以。
等新的康亲王继承爵位后,燕泰也不怎么回来,只用侍妾留下的钱开了一家小酒楼。
康亲王也不怎么放在眼内,谁想到只几年功夫就做得那么大了?
不过康亲王依旧不在意,毕竟商人的地位低。
哪怕燕泰弄出更大的酒楼来,也就那么一回事。
要不是这酒楼牵扯到水鬼身上,燕泰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挺好的。
不但不愁钱,日子也过得轻松自在。
没有爵位和官职约束,燕泰作为康亲王的庶出兄弟,在京城里也能横着走了。
吃喝玩乐,他做什么都可以,也没谁敢得罪自己。
偏偏因为牵扯到水鬼,燕泰不得已只能把酒楼脱手。
他还以为能卖个好价钱,哪里想到九阿哥那么狡猾,竟然先让顺天府把酒楼封了。
还闹得大张旗鼓的,说是里面的店小二有问题,酒楼险些就要关门大吉了。
燕泰能怎么办,都不敢开价,恨不能直接把这个麻烦的酒楼送给九阿哥,好保全自己。
幸好九阿哥还算厚道,给的价钱虽然不是很高,却也还可以。
只燕泰有点心疼自己几年的心血,如今见酒楼的生意比在他手里的时候还好,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开了一家茶楼。
因为有前头经营酒楼的经验在,茶楼开的十分顺利,客人渐渐也多了起来,口碑亦是不错。
直到燕泰看见九阿哥笑眯眯过来茶楼,跟掌柜打招呼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九阿哥不安好心!
怎么的,九阿哥得了酒楼不够,还想把自己这个茶楼都收入囊中了吗?
他不叫九阿哥,叫九扒皮算了!
燕泰还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九阿哥,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带着他去了顶楼属于他的包厢。
这个包厢是茶楼里独属于燕泰的地方,位子在角落,非常清净,隔壁是楼梯,隔绝了其他的声音。
开窗后能看见外边的景色,视野十分开阔。
九阿哥品着燕泰亲自泡的茶,满意地点头道:“上等的大红袍,你这茶楼真不错,泡茶的手艺也极好。”
燕泰没什么心思跟九阿哥打太极,直接问道:“不知道贝勒爷今天过来茶楼见在下,是有什么吩咐吗?”
九阿哥听后笑了起来:“吩咐不敢当,想着之前的酒楼,咱们交易得很愉快。你做买卖的手段确实相当不错,我很是佩服,想交你这个朋友。”
燕泰低下头道:“能跟贝勒爷交朋友,在下实在不敢当了。”
谁敢跟九阿哥交朋友啊,交了不得把自己的身家都给他忽悠出去了吗?
九阿哥见燕泰十分谨慎警惕的样子,不由好笑道:“别担心,我今天是真的顺路经过,看见你也在,于是才下车进来茶楼的。”
“相逢就是缘分,索性我刚得了个消息,也算是酒楼的回报了。毕竟酒楼确实经营得不错,我接手后才能蒸蒸日上,你也算是有一份大功劳在。”
燕泰都想翻白眼了,九阿哥这么夸自己,他还是不会把茶楼让出去的!
他并不觉得九阿哥能有什么消息,毕竟这位贝勒爷吃喝玩乐还行,进去户部后也就只做算账的活计,上朝都没几次,能接触什么机密消息?
九阿哥却压低声音说道:“司武库里的旧武器都需要翻新,实在修不好都会换掉。东边那个司武库废弃掉的武器数量却特别多,查探之后,发现这些废掉的武器一部分到了你名下的商行转卖。”
“这部分很少,还是第一次进,看来你是因为酒楼卖掉后,没了之前那么大的利润,所以才会铤而走险,换了个私下的买卖。”
“我劝你还是尽快停手为好,或者借这个机会去自首,把这些旧武器扣在手里,会有别的用处。”
燕泰愕然抬头,没料到九阿哥还真的知道点什么。
他不确定九阿哥知道多少,压低声音问道:“贝勒爷忽然提起此事,是想卖在下一个人情,不告发在下吗?”
“你要去自首,我就不告发你,不然我当然不会帮你瞒着。”
燕泰噎住了,九阿哥刚才不是还说要跟自己交朋友,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吗,不两肋插刀帮忙?
九阿哥看他的脸色就笑了:“在商言商,我是很欣赏你做买卖的手段,但是有些事不能碰,你越界了。”
“我好心提醒你,那是看在酒楼的份上,你不领情就是你的事了。”
说完要说的话,九阿哥就起身准备离开。
燕泰却在身后叫住他,不确定地问道:“贝勒爷是真的顺路经过,不是特意来告诉我此事的?”
九阿哥回头眨眨眼道:“你猜?”
听见这话,燕泰噎得终于说不出话来,满脸无奈看着九阿哥离开了。
九阿哥出来上了马车,这才伸了个懒腰,露出轻松的神色来。
高元问道:“主子,咱们这是要回府?”
九阿哥却道:“不,去四贝勒府。”
马车很快到了地方,九阿哥下车的时候,管家已经接到消息迎了过来:“贝勒爷,四爷在后花园等着。”
九阿哥点点头,示意管家不用跟着,自己熟门熟路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亭子里正坐着四阿哥,看见他来了,只微微点头示意。
等九阿哥坐下,灌了一口温茶,四阿哥才好笑道:“上好的毛尖,就这样给你牛饮了。”
九阿哥摆摆手道:“四哥知道,弟弟哪里懂茶了?刚才我见了燕泰,把消息透露给他了。”
四阿哥有些意外,他刚把消息透露给九阿哥,这么快就告诉燕泰了?
九阿哥补充道:“我正好从宫里回府的路上,看见燕泰进茶楼,索性进去跟他聊了一会。”
他说完,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燕泰那一副炸毛猫的样子,警惕看着弟弟,生怕弟弟把他的茶楼也抢了。”
“虽然我是想,但是茶楼才刚起步,得经营大一点,再抢也不迟,如今还早了一点。”
四阿哥无奈看着九阿哥,这个弟弟摆明就是想抢人家的劳动成果,倒是厚脸皮,还理直气壮:“也是巧了,九弟碰上他就说了?”
九阿哥耸耸肩道:“看来酒楼给弟弟日进斗金的份上,告诉他也无妨。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而且也是燕泰的运气好,怎么今天就让我遇上了。”
要不然他还得去找燕泰,太麻烦了,把人叫过来府上,燕泰还未必乐意。
正好碰巧遇上了,也就省事了。
四阿哥倒是好奇道:“九弟说了,燕泰也未必全然相信,倒是太好心了一点。”
九阿哥歪着头道:“反正弟弟都说了,信不信是他的事了。燕泰要不信,倒霉的只会是他。”
他是做了一回好人,但是燕泰不领情,那就跟九阿哥没什么关系了。
这做派倒是潇洒,把自己想做的做了,对得住他自己,那就足够了。
至于对方会如何,九阿哥压根不放在心上。
他反而问道:“四哥把这消息透露给弟弟,真的好吗?不过如果查探的人找到燕泰那边,他把弟弟暴露出来,弟弟会帮四哥瞒着的。”
四阿哥讲义气,把消息告诉他,九阿哥却不能让燕泰连累的四哥。
听见这话,四阿哥倒是笑了起来:“放心,这事连累不了咱们。再说了,司武库那些武器翻新的程度如何,多少需要修理,却没账本上写的那么清水。”
就跟兵营里吃空饷一样的问题,司武库里也有。
保存这些旧武器的小官小吏,就靠着武器翻新标准不够具体来钻空子,赚点小钱。
“把消息透露给九弟,也是皇阿玛的意思。”
九阿哥指着自己,不可思议:“皇阿玛?为什么告诉我?”
四阿哥的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摩挲,含糊道:“皇阿玛的意思,哪里是咱们能琢磨得了的?兴许是酒楼也很得皇阿玛的心,这才会怜惜一下燕泰。”
九阿哥并不觉得燕泰能入皇帝的眼,更别提是怜惜了。
不过四阿哥这么说,就是让他不要深究。
于是九阿哥点点头,再次跟四阿哥道谢,这才回去。
苏澜见九阿哥的表情有些不一样,不由问道:“爷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
九阿哥挥挥手把人都打发了,这才跟苏澜吐露了出来:“我在宫里得了四哥的消息,得知燕泰帮人转卖一部分司武库需要翻新的武器。”
“我正好出宫回府的路上碰到燕泰,就把这消息告诉他了。四哥刚才说,这是皇阿玛的意思,我就有点想不通。”
苏澜还以为是什么事,居然是这个,不由笑笑道:“皇上这么做总归有他的想法,而且吧,这事是在放鱼饵。”
九阿哥听糊涂了:“鱼饵?谁啊?燕泰吗?”
苏澜点点头道:“是啊,燕泰主动去自首,放在他那里转卖的旧武器就能查出是谁从司武库弄出来的。”
“一个人肯定没这个胆子,毕竟要顺顺当当从司武库把这些东西运出来,就得好几个关节。”
九阿哥被她这么一提醒,立刻就明白过来:“对啊,司武库有专门管理这些旧武器的小吏。库房还有管事,送出来的话需要马夫和马车,另外侍卫也得打点一番,才能当看不见。”
一条路顺下来,简直是人人都参与了,才可能瞒得住。
他微微瞪大眼,忽然明白皇帝的用意,这真是放鱼饵钓大鱼啊。
燕泰还真是个最显眼的鱼饵,他要一动,顺藤摸瓜能抓到后边一串人,全都要跟着发落。
但是九阿哥还有一点不明白:“可是那么多人,为何皇阿玛从燕泰这里下手?”
其实也能找借口彻查司武库,然后发现问题,怎的从燕泰这边转卖的人开始?
苏澜接过白云递给来的温茶,喝了一口才说道:“燕泰是个聪明人,肯定不会随便谁的东西都敢接了去转卖。所以这司武库里弄出来的东西,托他转卖的,很可能是非常亲近的人。”
“比如说他母亲娘家那边的人,又或者直接就是康亲王里的人了。”
九阿哥听得咋舌道:“我依稀记得,燕泰跟生母那边的人都不怎么来往了,不会真是康亲王府其他兄弟吧?”
要真是这样,也难怪皇帝会从这里入手。
他摸着下巴,犹豫道:“不会是康亲王吧?怎么想也不可能,他没这个脑子,而且压根就没官职,手再长也伸不进司武库。再就是,康亲王继承爵位后压根就不缺钱!”
司武库那点东西转卖后确实能有一笔钱,却也不多。
因为他们再怎么瞒住,东西一多就容易走漏风声,或者叫人发现。
所以每次只能一点点送出去,跟蚂蚁搬家一样。
东西少了,又是旧武器,自然卖不上什么大价钱。
只能经年累月一点点积累起来,才算是一笔不错的数目。
对康亲王来说,那点钱可能都不够在怡红楼花用一天,压根看不上。
九阿哥继续分析道:“不是康亲王本人,那就只能是他的兄弟们了。”
苏澜也是这么觉得的,都不需要多算了:“爷要掺和这事吗?”
九阿哥叹气道:“听四哥的意思,不是我想掺和,而是皇阿玛想让我掺和进去。”
他是一点都不想掺和此事,肯定很麻烦。
但是皇帝发了话,九阿哥想拒绝都不行。
听到九阿哥要参与此事,苏澜沉吟一会就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如爷先打听一下康亲王其他兄弟的事,找出托付燕泰转卖的人?”
九阿哥微微颔首道:“好,我这就让人去打探一番。”
第二天,九阿哥去户部点卯的时候,户部尚书却一脸愁容,他顿时一愣。
就是国库没钱的时候,户部尚书才天天发愁,怎么今天这样,难道国库的钱那么快就被挥霍完了吗?
除了缅甸那边需要粮草和武器之外,九阿哥没听说哪里需要赈灾啊?
难不成是治理河道,那边又跟户部要钱了?
在户部呆久了,九阿哥察觉这么大的国家,真是哪里都需要钱。
国库再满,各个地方要钱,虽然每个地方都被户部尚书砍了一轮,数目变小了,但是加起来却又是一笔大数目,转眼就空掉不少。
九阿哥琢磨不出来,只好问道:“尚书大人为何如此发愁,是出什么事了吗?”
户部尚书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微臣这是舍不得贝勒爷,皇上打算把贝勒爷调去兵部,今天就得过去了。”
九阿哥一愣,什么,他被调去兵部,怎么他自己不知道?
户部尚书见他诧异的样子,就知道九阿哥还没收到消息,于是解释道:“微臣刚知道此事,户部这边没什么事了,贝勒爷直接去兵部当差就好。”
他唉声叹气,只觉得皇帝把户部最会算账的人弄走了,以后就得自己来算,能不发愁吗?
都说从奢到俭难,户部不就是了!
九阿哥要去兵部,户部的人看着他都依依不舍,叫九阿哥怪感动的。
他来户部当差也没多久,大家都那么喜欢自己吗?
九阿哥美滋滋,觉得自己十分有人缘,高高兴兴走了。
殊不知户部其他人跟户部尚书想的一样,九阿哥离开户部后,算账的人就成了他们了。
他们算得没九阿哥那么快,一天能完成的事,他们得三四天才行,顿时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开始叹气。
户部尚书每次都要核实两三次,万无一失才行。
九阿哥心算快,完全能跟上,他们却不一样了……
到了兵部,九阿哥见到兵部尚书。
跟板着脸的户部尚书不同,兵部尚书脸圆圆的还带着笑,看着相当好相处的样子:“微臣见过九贝勒,皇上让贝勒爷过来,暂时却没多少事。贝勒爷不如先看看宗卷,就在里头的房间。”
九阿哥还以为自己过来就有事做,居然让他看宗卷吗?
显然兵部尚书没户部尚书那么好说话,并不想九阿哥那么快就参与兵部的事务。
九阿哥也不在意,只点点头表示同意,一副不干活最好的样子。
兵部尚书原本还担心劝不动九阿哥,见他乖乖应了,就去里头的房间看宗卷,这才安心下来。
他还让兵部的小吏在小房间外边斟茶递水伺候,其实就是盯着九阿哥,不让九阿哥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小吏很快来禀报,说九阿哥在小房间里看了一会宗卷,就枕着胳膊在桌上睡着了,这会儿还没醒过来。
兵部尚书一听,就更加放心了。
果然九阿哥就是来六部混的,也是正巧这个时候轮着到兵部来,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虽说如此,兵部尚书还是交代小吏盯紧点,别让九阿哥在兵部乱跑。
哪里想到前后不到一会,小吏就慌慌张张跑过来说道:“不好了,大人,九阿哥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不让我跑,我偏要跑!~
第54章
九阿哥进了小房间拿起宗卷看了一会, 就感觉小吏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时不时往里面偷看。
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兵部的小吏都这么没规矩的吗?
这偷偷摸摸看什么, 是在监视自己吗?
九阿哥在户部的时候很自在,因为大家都很忙,也没什么机会勾心斗角。
加上户部尚书对下属十分严厉, 干活不认真就要被训斥, 其他那些叽叽歪歪的事也少得多, 因为户部尚书看不惯这些。
有时间勾心斗角, 还不如多算两回账,核实账本之类的。
大家忙得都没心思互相猜来猜去,反而要直率很多, 九阿哥还挺喜欢这样的氛围。
如今他到了兵部, 虽然兵部尚书看着挺热情的,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九阿哥也不傻,明白自己又不是香饽饽, 所有人都会喜欢。
可是兵部尚书把自己打发到这里看宗卷,显然不想他插手兵部的事。
不插手也好, 九阿哥准点上值, 到点下值回家没什么不好, 轻轻松松混几个月又能换个地方。
但是被小吏这么盯着, 九阿哥心里就很不痛快了。
兵部尚书这是做什么, 担心他在兵部里面乱逛吗?
这才会派人盯着自己的?
于是九阿哥假装看宗卷累了, 趴着睡过去的样子, 果然耳边听见小吏轻手轻脚离开的脚步声。
他等了一会, 发现没有第二个人盯着自己, 立刻就离开了小房间。
九阿哥避着人在兵部走了一圈,发现人最少的是后院司武库。
库房的管事居然没在,大门还开着,他索性就进去看看。
一进去,九阿哥发现里面的架子空了不少。
而且旧武器放得乱糟糟的,压根就没有分门别类来放。
更没有按照损毁多少的程度分开来摆,好的坏的全堆在一起。
甚至就不是同一种武器都堆放在一块,让人压根分不清究竟有多少需要修理,多少不需要修,多少是废弃的。
九阿哥在户部习惯了,毕竟户部尚书十分喜欢整理。
就连国库里面的架子都是分门别类的,每一处都有标记,账本上都会分开写上,一目了然。
于是九阿哥就有点看不惯兵部库房这乱糟糟的样子,恨不能卷起袖子整理一番!
兵部都是老大粗,但是这也太不讲究了!
只他一个人肯定干不完,还得把自己累坏,于是九阿哥想了想,溜出了兵部,跑到御书房去请示了。
皇帝听说九阿哥来了,不由意外,把人叫了进来。
九阿哥一进去就麻溜说明了来意:“皇阿玛,儿子去兵部报道,不小心去了后边司武库,里面乱糟糟的,东西全堆在一起,也没分门别类摆放。儿子想借几个小吏去整理库房,就怕兵部尚书不乐意。”
皇帝听后没好气道:“你去了兵部,就该听兵部尚书的安排,怎么还跑到朕这里要人了?”
“难道兵部的人手不足,连整理库房的人都没有吗?”
九阿哥嘿嘿一笑,解释道:“儿子这不是看库房乱成这样,兵部那些人只怕不怎么会整理收拾。儿子在户部呆久了,看不惯这乱成一团的样子,能不能跟户部借人来整理啊?”
“户部那些小吏整理东西那叫一个利索,三两下就整理好了,也不用兵部尚书多操心。儿子就怕自己擅自做主,惹得兵部尚书不高兴,这不就来请皇阿玛出马了?”
皇帝瞥了九阿哥一眼,这一下颇有深意。
九阿哥被看得一头雾水,只咧嘴一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真的只想把乱糟糟的库房收拾一番,让自己舒服了。
皇帝沉吟片刻点头道:“也罢,那就跟户部借人。兵部那边,等会朕让人叫来兵部尚书说一声就好。”
九阿哥摸着鼻子又小声问道:“皇阿玛千万别说是儿子的主意,不然儿子在兵部就要呆不下去了。”
这越过兵部尚书找皇帝来要人,九阿哥脸皮再厚,面对兵部尚书也有点尴尬。
皇帝好笑道:“小九你人都借了,这才觉得对不住兵部尚书,会不会太后知后觉了?”
“不过这事你做得对,库房乱糟糟的,清点起来也不方便。”
九阿哥眨眨眼,有点似懂非懂的。
反正皇帝答应了他的要求,九阿哥就麻溜退下了。
皇帝却忽然叫住他道:“朕帮你跟兵部尚书说了,那去户部借人的事,就得小九你亲自找户部尚书说了。”
九阿哥一脸苦哈哈的,户部的人手一向紧巴巴的,他还去借人。
户部尚书之前再怎么喜欢他,这次会不会要把自己打出去啊!
但是九阿哥又不能拒绝,只好郁闷地去找户部尚书了。
皇帝看了李德全一眼说道:“去叫兵部尚书过来。”
李德全应下,去门外叫了个跑腿的人,请了兵部尚书过来。
兵部尚书原本正带着小吏到处找九阿哥,却不见人,顿时疑惑又着急。
后来他发现司武库的大门开着,更是担惊受怕。
回头发现是管事肚子疼去茅房了,没来得及锁门,这才大门敞开。
兵部尚书进去后没发现有人进来过,东西都没动过的样子,这才勉强放下心来,却也把管事骂了一顿。
正骂着的时候,却有乾清宫的太监过来请他过去,把兵部尚书吓了一跳。
他心里忐忑到了御书房,恭敬行礼:“皇上召微臣,可是有什么吩咐?”
皇帝头也不抬,只说道:“朕在外头截获了司武库的一批武器,损耗并不大,甚至是八成新的。想着司武库的管束实在太松了,才叫东西轻易被人弄出去。”
兵部尚书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告罪道:“皇上,微臣有罪,竟然没发现这等事!刚才微臣去司武库巡察,发现大门敞开,管事竟然因为腹泻就擅离职守,被微臣狠狠责罚了一顿。”
皇帝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兵部尚书这是说自己经常去巡视,对待司武库非常重视。
一边又为库房的管事开脱,说他是突然腹痛才离开,库房门大开,可能以前也出过这样的事,才叫人钻了空子偷了东西。
甚至这可能是有人对管事下药了,他才会突然腹痛不得不离开,算得上是把人调离开,才好偷窃武器了。
反正一通说下来,兵部尚书就差没说自己多么尽忠职守,这批武器丢了绝不是他的错,还跟他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皇帝听着都要气笑了,怎么以前没发现兵部尚书是如此无耻之人?
这人只知道推脱却不知道负责,皇帝不由皱了下眉头。
“不管如何,在兵部出了事,作为兵部尚书就得负责起来。难不成你只打算把事情推到属下身上,自己就能全身而退了?”
兵部尚书被皇帝冷冷扫了一眼,吓得连忙摇头道:“不,微臣不敢。确实兵部出了这样的事,微臣难辞其咎。”
皇帝听后点头道:“既然如此,即日起,你闭门思过一个月。”
闻言,兵部尚书惊住了,小心翼翼问道:“皇上,微臣愿意受罚。只是闭门思过一个月不来当差,兵部的事该如何是好?”
皇帝笑笑道:“兵部并不只有你一个人,还是说兵部所有事都是你一个人办的?没了你,其他人就不会办事了?”
兵部尚书可不敢承认,要是承认了,皇帝以后真让他一个人办事怎么办?
他只好应下,又建议道:“微臣不在,皇上可以让两位侍郎协调处理兵部的琐事。”
皇帝摆摆手,没答应却也没有提出异议,兵部尚书就以为皇帝同意了,这才退了下去。
李德全看得出皇帝是满心不悦,这位兵部尚书估计是做不长了。
他都要闭门思过了,还要交代让两个侍郎来协办,分明说这两个侍郎也是兵部尚书的心腹了。
既然如此,皇帝怎么可能听他的呢?
偏偏兵部尚书还没有这眼力劲,以为事情交代好了,没有后顾之忧,安心退下了。
李德全心里叹气,只觉得兵部尚书闭门思过出来后,就得发现兵部尚书的位子换了人!
果然皇帝吩咐他道:“让人把兵部两个侍郎锁了,送去慎刑司,对他们说是兵部尚书揭发两人,司武库的事是他们两个私下派人做的。”
“说得含糊一点,把两人的嘴巴撬开。”
李德全听命,心里越发肯定,这位兵部尚书都不用等闭门思过出来,就已经要丢了乌纱帽。
九阿哥好说歹说,户部尚书总算愿意借人。
虽然借的不多,就五个,却也很够用了。
毕竟户部的人擅长点算和整理,一个人就顶外头五六个人了,手脚麻利又勤快,效率还高。
户部尚书居然愿意借人,九阿哥还是很意外的。
他还以为需要上门苦苦劝说几天,户部尚书才会勉强同意。
户部尚书看九阿哥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好笑道:“贝勒爷特地前来借人,想必是问过皇上的意思,皇上也同意了此事。”
皇帝都同意了,他还阻拦,这是想死还是想死呢!
九阿哥一愣,疑惑道:“我并没有说,尚书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户部尚书无语,这还需要问吗?
借调六部其他的人去别的部门,没问过皇帝的意思,九阿哥敢自己做主吗?
九阿哥顿时明了,原来户部尚书是看在皇帝的份上才那么爽快借人,并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户部尚书却道:“要其他人来借调,微臣最多借一两个人。毕竟对方未必为了认真做事,借多少人都没用。还是因为贝勒爷的缘故,微臣才愿意多借几个人!”
这话让九阿哥又高兴起来:“多谢尚书大人了,那人我就先带走了。”
知道户部的人手一向不足,户部尚书能腾出五个人来,确实诚意很足,也够给自己面子了。
九阿哥高高兴兴带着户部五个人到了兵部,发现里面一团乱,顿时满脸疑惑。
兵部的人见他来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冲过来,七嘴八舌说起如今的情况来。
九阿哥听了一会,才明白兵部尚书不知道为何被皇帝发落,要闭门思过一个月。
兵部两位侍郎还被御林军叫走了,说是叫去御前问话,究竟什么事却谁都不敢问。
兵部一向都是尚书的一言堂,两个侍郎也只是听尚书的,底下人更是唯命是从,因为不听话的都被打发走了。
于是兵部尚书不在,两个传话筒一样的侍郎也被带走了。
兵部的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个个慌乱得很,求救一样看向九阿哥,只盼着九阿哥能说点什么叫他们安心。
九阿哥刚才还在户部,哪里知道兵部出了什么事,更不可能打听到兵部尚书的问题了。
他只含糊道:“我这是奉皇上的命令去整理兵部的卷宗,你们平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些事还是少打听为好。”
兵部尚书和两个侍郎的事,他们打听得越多,知道得多了可能也要被连累着倒霉。
兵部的人面面相觑,顿时听话不敢胡乱打听了。
他们按照九阿哥的意思,平日做什么就做什么,按部就班,倒是不如之前那么一团乱的样子。
户部几个人跟着九阿哥来,听他三言两语就安抚住兵部这些慌张的官员,又让他们回去继续各司其职。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对九阿哥的印象倒是更为改观。
之前只听说九阿哥不学无术,如今看来他果真还是阿哥,处事依旧得心应手。
把兵部这些人打发掉,九阿哥就带着人去了后边放卷宗的小房间。
户部的人不由疑惑,不是说带他们来整理司武库吗,怎么忽然就整理卷宗了?
九阿哥敞开小房间的门,看着外边没人,这才小声说道:“司武库丢失的东西,必然是兵部上下一起瞒着,他们哪怕没动手也会知情。要咱们直接去司武库,他们发现后,肯定会把首尾收拾干净,那就无法找到线索了。”
虽说是整理,其实也是想顺藤摸瓜,看看除了兵部之外还有谁参与其中。
要是太快打草惊蛇的话,这事就很难进行下去,对方也警惕起来,很可能线索全部都要断在自己手里。
九阿哥指着小房间和后边的司武库说道:“卷宗这里离着那边不远,从这里能看见司武库门口,清楚出入的都有谁。”
户部的几人立刻明白九阿哥的意思,这是让他们盯着司武库的门口,不由疑惑道:“九阿哥,只盯着出入之人记录下来吗?”
九阿哥对他们笑眯眯道:“当然不止,听闻这司武库只有一个管事在。我特地选你们几个,就是因为你们最会来事,跟那管事套近乎,送点什么都行,把人弄走,其他人就能进去点算整理。”
他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几人。
其中一人接过来,感觉荷包沉甸甸的,里面好几个大银锭子,不由大吃一惊:“九阿哥,这些都要用在那管事身上吗?”
九阿哥并不吝啬钱财,只点头道:“对,你们请他吃喝,拉近关系,都需要银钱,不需要省着用,不够再问我要。”
说完,他就打了个哈欠,留下几人准备离开。
几人立刻叫住他,着急问道:“九阿哥不留下来,这就走了吗?”
九阿哥点头道:“我留在这里,兵部的人反而警惕。你们找个借口,就说我有事要出宫,隐晦点告诉他们,我这是想偷懒了,在户部那边也是这样,让你们帮忙打掩护的。”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九阿哥的意思,连忙点头答应。
九阿哥跟他们摆摆手,潇洒离开。
户部几人没想到九阿哥那么相信他们,要事情没办好,就对不住九阿哥的信任了。
于是几人就私下商量了一番,让嘴皮子最好最会来事的一人去接近司武库的管事。
另外一人在小房间门口注意外头的动静,两人盯着库房门口出入的人来记录,一人则是装作在看卷宗的样子。
分工来办,这事就万无一失了。
等他们贿赂住司武库的管事之后,一人稳住对方,一人在小房间装模作样,其他几个人就能偷偷进库房点算整理出册子来。
九阿哥则是欢欢喜喜回府,把事情扔给别人去办。
苏澜见他早早回来了,也不是下值的时辰,不由奇怪道:“爷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九阿哥耸耸肩道:“我这是偷懒了,反正兵部尚书和两个侍郎都被打发走,兵部没什么事做,我就索性回来陪你。”
他见苏澜好奇,坐下后一边喝着茶一边跟她说了兵部的事:“司武库被人透着拿旧武器出去卖了,皇阿玛就把我调去兵部。兵部尚书回家闭门思过了,两个侍郎就被押去天牢审问。”
“当然了,对外只说兵部侍郎被叫去御前问话,明天不回去,我还得找借口,说是两个侍郎出宫办差去了,暂时不能回来,稳住兵部那些人。”
苏澜听后笑笑道:“所以爷这就回来了,把事情都丢给户部借来的几个人吗?”
九阿哥笑吟吟道:“反正户部尚书亲自教导出来的官吏好用得很,一个个都有能耐,都不需要我做什么,他们几个就能办好。”
不然他怎么能那么辛苦跑去户部借人,除了这些人会整理之外,就是能力确实不错。
九阿哥只需要安安分分等几天,估计这些人就能办妥了。
他托着下巴喃喃道:“就是没想到燕泰这条鱼上钩得那么快,看兵部尚书都让回家闭门思过,肯定是燕泰到皇阿玛跟前自首了,这倒是够迅速的。”
九阿哥还以为燕泰会考虑几天才去自首,谁知道直接第二天就去了,这行动够果断的。
苏澜一听,笑笑道:“爷是想燕泰尽快去自首,还是想他动作慢一点呢?”
九阿哥好笑道:“我当然想燕泰这个鱼饵动作快一点,就能诈出后边的人来。不过他那么快,倒叫我有点佩服。”
苏澜却道:“当初燕泰能那么果断把酒楼出手了,这次出手快也不怎么意外了。”
九阿哥附和着点头道:“你说得对,燕泰做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没一点犹豫,倒是叫我挺喜欢的。”
但喜欢是一回事,让这鱼饵好好干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鱼饵都出来了,怎么后边的大鱼还没上钩呢?”
苏澜看着九阿哥眨眨眼道:“兴许大鱼已经上钩了,只是鱼太多,一时没能一下都网上来。”
这话颇有深意,九阿哥也跟着眨眨眼道:“那我倒是十分期待,到底后边究竟有多少大鱼在跟着钓上来了,一定很有看头。”
他还琢磨着这热闹什么时候能看见,就听高元过来禀报道:“主子,辅国将军上门拜见来了。”
闻言,九阿哥一愣:“什么辅国将军,我认识吗?”
高元连忙提醒道:“主子,这是康亲王另外的庶出兄弟尼塔哈,早些年被封为辅国将军。”
说是辅国将军,其实只是名义上的品级,没什么实权在。
因为跟康亲王那边走动不多,九阿哥一时还真没想到这人来:“是他啊,怎么突然上门来了?”
他刚站起身,脚步忽然一顿,吩咐高元道:“你把人请去花厅,我等会就过去。”
高元应下,连忙退出去招呼客人了。
九阿哥却重新坐了下来,看着苏澜问道:“你说他会不会是一条大鱼?”
鱼饵放了,其中一条大鱼居然到他府上来,是不是该举起大网把人捉了?
苏澜笑笑道:“爷怎知是大鱼,兴许只是小鱼?不管是什么鱼,总归都能当鱼饵。”
九阿哥深以为然,笑着重新起身道:“你说得对,我这就去会会他。这样的热闹可不能错过了,你跟我来。”
苏澜有些意外,还是跟着他出了院子,却没直接去花厅,而是从走廊另一端走了过去。
九阿哥指着前面说道:“走廊尽头有个茶水间,里头有个暗门,可以从那里到花厅的屏风后边,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
“当然你要不喜欢在前头听,也可以在茶水间,里头有个暗室,进去后能吧花厅一览无遗,还能听得更清楚。”
苏澜真没想到,九阿哥居然在府邸里做了这样的机关吗?
又是什么时候做的,她怎么不知道?
九阿哥笑眯眯解释道:“我想着你不喜欢见外人,我也不喜欢这些外人看你。但是在府里的日子颇为沉闷,偶尔来了乐子,不在外边看看热闹实在说不过去,就让人做了这个。”
“因为是接收府邸后另外改建的,叫高元私下让几个心腹做,还得避着人,费了不少时间,最近才做好。”
要不是最近才做好,九阿哥早就带苏澜去花厅看看了。
原本他还打算这两天带苏澜去参观,如今更好,直接就能让她用了。
虽然匆忙了一些,不过好歹让苏澜用上了。
苏澜选择在暗室里听,发现暗室虽然小,却什么都用。
九阿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抬了一张软塌进来,上面铺满了厚厚的褥子,坐久了也柔软舒服。
另外茶几上还有茶水、点心和瓜果,苏澜坐久了口渴或者饿了,在里头也能一边吃喝一边听外头的动静,别提多惬意了。
还真是个好地方,布置得也舒服。
苏澜就舒舒服服坐下,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外头的声音。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高元好像说来人叫尼塔哈,是康亲王另外的庶出兄弟。
康亲王究竟多少个庶出兄弟啊,只能说上一任康亲王的侍妾实在太多了,后院庶出的孩子也不少。
这人混得还可以,竟然混到了辅国将军的位子上。
哪怕没有实权只有名头,但是却能领着不少的俸禄,日子比其他庶出兄弟要好过得多了。
熟悉的脚步声走入花厅,苏澜不用看都知道是九阿哥绕去前边了。
叫尼塔哈的人连忙起身:“见过九阿哥,在下突然过来,实在是唐突了,还请九阿哥赎罪。”
九阿哥摆摆手,示意他落座:“咱们平日也没打过交道,更没交情,你这匆匆忙忙上门来,所为何事?”
“我不喜欢人绕弯子,你直接点说就好。”
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叫尼塔哈眼角一抽,却也只能忍下来,低头请求道:“在下是为了燕泰来的,听闻他闯了祸,倒卖司武库的旧武器被皇上发现了。他虽然没被押在天牢,皇上仁慈让燕泰回府暂时闭门思过。”
“在下实在不放心,听闻燕泰跟九阿哥有些交情,这才会突然上门来,还请九阿哥能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让皇上对燕泰手下留情。”
九阿哥听后抬头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事真有趣。
苏澜在暗室里听完,心里也觉得这尼塔哈真有意思。
这条鱼明明是想打探燕泰去自首的消息,有没把他供出来,却打着担心燕泰的名号,请九阿哥帮忙在皇帝面前求情。
看似是兄弟情深,估计是怕燕泰把自己拖下水。
上一任康亲王能力出众,儿子却一个比一个不行。
比较之下,行动果断的燕泰反而是里头算是最好的一个了。
苏澜看着外头,有点担心九阿哥会被忽悠过去。
不过她转念一想,如今的九阿哥聪明多了,估计没那么容易给尼塔哈骗过去的。
果不其然,九阿哥就说道:“燕泰的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竟然胆大包天到倒卖司武库的东西,简直是要钱不要命了!”
“你这个当兄长的也是,明知道燕泰做违法之事,怎么就不阻拦,如今找我去皇阿玛面前求情有什么用?”
“这件事我帮不了,犯错之人就该受罚,我去求情算什么,难道燕泰这买卖还有我一份吗?被人误会了,谁给我澄清?”
九阿哥的语气越发不耐烦,继续数落尼塔哈道:“你这个当兄长的怎么不直接去皇阿玛面前求情,毕竟你也是个辅国将军,进宫求见还是可以的。怎么,你不敢去,反倒想怂恿我去了?”
“要我被皇阿玛厌恶和训斥,你负责吗?”
尼塔哈冷不丁被九阿哥劈头盖脸训了一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偏偏他反驳不了,毕竟九阿哥句句话都是一针见血。
作为兄长不去帮弟弟,那是没有兄弟情谊了。
尼塔哈不亲自去宫里面圣求情,还怂恿九阿哥去,这不是害怕是什么?
他还怕惹火上身,又想要表示一下兄弟情,完全是虚情假意!
九阿哥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了,尼塔哈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反驳。
这还不够,九阿哥继续说道:“你还说我跟燕泰的交情不错,这又是哪里听来的?我不过是去他之前经营的酒楼吃过几次饭,后来燕泰的酒楼做不下去,我花钱买下酒楼来,这就叫交情吗?”
“跟我做买卖的人,在京城没上百也有几十人,难道一个个都有过命的交情,出了事都来要我出面求情吗?”
尼塔哈彻底说不出话来,只好起身低下头,一副愧疚的样子道:“是在下误会了,还请九阿哥息怒,在下这就离开。”
九阿哥还不让他立刻走,让高元拦着门口,不悦地继续开口道:“你这脸色出去,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出去后叫人误会了,你再含糊说上门请我给燕泰求情,但是我当场拒绝不肯帮忙,不顾燕泰死活的话。”
“这话一出,我以后在京城就要落下刻薄冷血的名声。你这表情快收一收,不收好就别出去了。”
尼塔哈的脑袋更低了,心底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好家伙,九阿哥是怎么知道,他打算用这表情出去,然后含糊宣扬一番,借着燕泰的事,众人都同情自己这个到处为他求情的兄长?
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怀疑尼塔哈跟燕泰是一伙的,只会觉得他是燕泰的好兄长,处处为这个弟弟着想!
尼塔哈被九阿哥牢牢盯着,只能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这才被高元送出门。
他一直被盯着,表情都不敢变,免得被底下人又告到九阿哥面前。
九阿哥刚才那不客气的样子,指不定真能冲出门来,站在门口把刚才的话重新骂一遍,那尼塔哈以后短时间内都真的没脸出门了。
高元目送马车离开后,才回去复命。
他见苏澜从暗室出来,完全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丝毫没露出惊讶的神色。
花厅里没有外人在,高元禀报后就退到门外。
苏澜坐下后就笑着问道:“刚才爷好大的威风,把对方怼得哑口无言。”
嗯,干得漂亮!
九阿哥被夸了,一扫之前暴怒的样子,嘿嘿一笑道:“我就是故意吓唬他的,而且我的话也没错,他就当我是冤大头。来打探消息就算了,还想装作兄弟情深,好把自己摘出去,怪恶心人的!
他喝了一口茶压下对尼塔哈的厌恶,继续说道:“看他的表情,全让我说中了,心虚得很,这才说不出话来反驳。”
苏澜听后好奇道:“爷是怎么看出他后边的打算?”
她能掐能算,九阿哥又是怎么猜出来的?
九阿哥摆摆手道:“我看着尼塔哈,脑海中就浮现出这些想法来了。果然这人没安好心,看看就能懂。”
他是不够聪明,却也不傻,但尼塔哈真当九阿哥是傻瓜了。
“他那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我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直接警告了他一番,尼塔哈出去后,刚才的盘算也是不敢实施的。”
九阿哥说完,又吩咐门外高元说道:“对了,你派人盯着尼塔哈,他在我这里行不通,看看他会去找什么人。”
他吩咐完又跟苏澜说道:“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找鱼群们?这鱼群里又有多少大鱼?”
九阿哥还挺期待的,看热闹都不想进宫上值了:“不如我明天也告假在家等消息,也比在兵部被人盯着舒服自在得多。”
苏澜看着他问道:“皇上要是派人请爷过去,爷却不在兵部的话……”
那偷懒没去兵部上值的事,不就要被皇帝知道了吗?
九阿哥呢喃道:“应该没那么巧吧,我不去上值的时候,皇阿玛就叫我……”
他看了苏澜一眼,觉得苏澜这嘴巴一向都是开过光的,说什么都灵。
还真有可能自己不去兵部,那天皇帝就来叫他。
要被皇帝误会,九阿哥去兵部后就开始偷懒,那就麻烦了。
所以九阿哥再不乐意,第二天还是苦哈哈一大早起来去兵部上值。
户部几人盯了一天,记录了几个进出司武库的人,除了兵部的官员,还有其他部门的,似乎是来打探消息,还去司武库看了一眼。
见司武库没什么变化,也没人进去乱翻或者整理,他们这才走了。
名册都记录下来了,九阿哥看了一眼,就说道:“你们每天记录一回,给我看过后就把名册烧掉。”
户部几人一听,顿时怔住了,很快点头应下。
这是为了不被兵部其他人发觉,九阿哥看过后都能记住,压根不需要留下把柄来,于是他们纷纷应下。
九阿哥回去后把记下的名册默写下来,正写着的时候,苏澜带着白云来送热茶和点心。
她刚坐下,高元就来了。
知道九阿哥一向事情都不避着苏澜,于是高元直接禀报道:“尼塔哈昨天离开后,去了两位郡王府上,只呆了一会就离开。另外晚上还在酒楼设宴,请了不少宾客。”
他报上晚宴宾客的名单,九阿哥听后不由咂舌。
好家伙,尼塔哈直接请了几乎大半个京城勋贵的庶出子弟。
九阿哥以为能摸清楚尼塔哈背后有几条大鱼,谁知道他直接上了个鱼塘!
第55章
九阿哥皱着眉头, 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这些纨绔子弟都参与进来了,还是尼塔哈故布迷阵,迷惑他们, 不知道哪条鱼才是真的?
不管真鱼还是假鱼,直接一网打尽算了!
全部网起来一一查一下,就不信差不错他们的真假来!
九阿哥跟高元吩咐完, 见他面露难色, 不由奇怪道:“怎么, 这很难查明白吗?”
高元低下头解释道:“主子赎罪, 主要是这些勋贵子弟虽说在家里不受宠,却保护严密,没那么容易查。另外就是人数太多了, 查起来需要的时间太长。”
也不知道尼塔哈是不是故意的, 让他们全部查一遍,不知道得费多少时间。
这样查下来,没一两个月根本查不完,查完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九阿哥摸着下巴, 也觉得这样不行:“对了,他怎么跑大哥和三哥府上了?”
涉及两个郡王, 高元就更查不到了, 总不能派人进去偷听。
尼塔哈就是故意的吧, 他特地上门去, 两个郡王要真是也牵扯其中, 那就麻烦了!
九阿哥越想越苦恼, 忽然一拍脑袋道:“我实在想不明白, 不如去隔壁请教四哥好了。”
遇事解决不了, 找四哥呀!
苏澜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爷, 要司武库的事跟四阿哥有关系该如何是好?”
九阿哥摆摆手道:“谁都可能有关系,唯独四哥不会。他最是看不上这些贪财之人了,之前还跟我说过,贿赂超过五两的人都得把手给砍了。”
四阿哥是嫉恶如仇,五两的话,这大半个朝堂的臣子那个手都得给砍掉,可见他有多厌恶。
所以司武库的事谁都有可能伸手,唯独四阿哥不会。
于是九阿哥风风火火去隔壁请教四阿哥了,四阿哥听说他来了,把人请到了书房。
九阿哥刚坐下,喝了一口水就一股脑把事情说了出来,然后问道:“四哥,这些人怎么办?还是该从大哥和三哥身上查起?”
都是兄弟,他其实不太想查。
要两人是无辜的,被九阿哥一查,估计要生气坏了。
三阿哥就算了,大阿哥那暴脾气,指不定要举着大刀追着自己砍!
光是想想,九阿哥就开始头疼了。
四阿哥笑着摇头道:“应该跟两位兄长没什么关系,不用查。反倒九弟可以上门告诉他们这件事,让两人帮你查。”
人手多一个是一个,九阿哥一个人查不了,多两个人更好了。
而且作为郡王,人手更多,权力更大,人脉也更广,比起九阿哥跟无头苍蝇一样去查,还不如依仗他们二人。
九阿哥不解道:“为何四哥如此肯定?四哥的我,弟弟能相信绝不会跟司武库的事有关,但是尼塔哈忽然去他们两个府上,弟弟总担心有些牵扯。”
他如此相信自己,四阿哥不由笑笑,耐心解释道:“九弟可能不知道,大哥之前上战场的时候,武器库的守门人谎报了受损武器的数目。”
“战场的武器耗损太快,将士死伤多了,还会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捡双方的刀剑回来。能修的修,也能继续用。”
“但是数目方面就很难确定了,将士一死,刀剑一丢,不知道是被自己人还是敌人捡走了去,就是个很大的空子。”
守门人也很谨慎,每次是说少一点,那么朝廷就要再送新的武器或者金银过来重新置办。
那么多出来的一部分,守门人就能放进自己的口袋了。
九阿哥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微微瞪大眼诧异道:“这人好大的胆子?那大哥后来是怎么发现的?”
毕竟战场上不但将士伤亡厉害,也会有失踪的,加上还会不停转移,武器数目真的不好确定。
别说大阿哥,就是九阿哥对数字敏锐,都估算不出手里头究竟还剩下多少武器,那他是怎么能发现得了?
四阿哥笑了:“九弟是觉得大哥大大咧咧的,粗心得很,不可能发现此事吧?其实大哥也是粗中有细,尤其在战场上,一点小事没留意到,就很可能全盘皆输。”
“守门人再是怎么遮掩,军中那么多人,不可能谁都察觉不出来。守门人总说武器不够,但是库房里会有,还不让人进去。”
“将士们私下有意见,被大哥听见了。他派心腹偷偷潜入库房查看一番,就发现被守门人藏起来的一部分武器,以及留下的账本,根本对不上朝廷拨款的数目。”
这下子大阿哥就察觉问题了,把守门人抓了,银钱也全数吐出来,人也直接就地砍了。
“所以大哥对此事深恶痛绝,而且因为武器总是不够,户部拨款了几次,户部尚书还跟皇阿玛上书提醒过。”
“后来得知是被守库房的人中饱私囊了,大阿哥原本大胜归来,愣是在早朝的时候被御史弹劾了好几回。”
就大阿哥那个暴脾气,在早朝的时候不敢发火,回家就把家里的摆件砸了一半,气得不行。
九阿哥这才恍然大悟道:“大哥也怪惨的,明明打了胜仗,回来却因为这个贪心的守门人,还要被御史追着骂了好几天。”
“大哥如此还可能,但是三哥呢?他并没有怎么上战场,应该接触不到司武库的事?”
所以三阿哥没有经历过在战场被人背刺,又没有实职,真的不会沾染此事吗?
四阿哥笑着提醒道:“九弟年纪小,可能记不清了,三哥是咱们当中读书最好的。”
九阿哥眨眨眼,四阿哥这是拐着弯夸三阿哥特别聪明,脑子相当好吗?
他勉强辩解道:“四哥,聪明人有时候也会被聪明误。”
闻言,四阿哥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你三哥不缺钱,他要真有心,早就得了别的差事拿了实职,而不是去藏书阁修书。”
换言之,三阿哥就是个书呆子,爱书成痴,对书之外的事不太感兴趣。
“我听说三哥最近得了一本少见的孤本,正稀罕着呢。”
九阿哥摸了摸鼻子,明白三阿哥得的孤本很可能是尼塔哈送的。
那么尼塔哈上门,三阿哥还让人进去的缘故就找到了。
因为他送来了珍贵的孤本,三阿哥才会愿意让人进来的!
不愧是书痴三哥,看见孤本就走不动路了,随随便便还让尼塔哈得逞了!
“四哥,那弟弟这就去过去……呃,先见见三哥。”
毕竟三哥就住在四哥隔壁,九阿哥过去也方便还顺路。
三阿哥听说九阿哥来了,不由奇怪,还是把人请了进来:“真是稀奇,什么风把九弟吹到我这里来了?”
见他还知道开玩笑,手里却拿着书,显然刚才在看,都没舍得放下。
九阿哥无奈道:“弟弟是听说尼塔哈到三哥府上来了,三哥跟他有交情?”
三阿哥摇头道:“都是宗室之人,也就见过那么几次,不太熟悉。”
见九阿哥盯着自己手里的书册不放,三阿哥就笑着介绍道:“这是难得的孤本,要是九弟喜欢,我让人誊抄一份给你送去。”
九阿哥摇头道:“我就不用了,不过这孤本难道是尼塔哈送三哥的吗?”
三阿哥闻言诧异道:“九弟怎么知道的?我对外说过吗?”
听见这话,九阿哥只觉得四阿哥真是料事如神,真被四阿哥猜着了!
尼塔哈就是用孤本来钓三阿哥,好祸水东流,偏偏三阿哥还真给上钩了!
看三阿哥拿着孤本爱不释手的样子,九阿哥就知道他有多喜欢了。
喜欢是一回事,但是真相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九阿哥不得不说出来。
“三哥,你被那个尼塔哈利用了,险些还被连累上。”
他一股脑说出尼塔哈的所作所为,三阿哥听得一愣,接而皱眉道:“九弟的意思是,尼塔哈跟司武库的旧武器倒卖有关系?你这是放鱼饵钓鱼,然后打算找其他鱼,却找到我头上来了?”
九阿哥一怔,话是没错,怎么听着有点奇怪?
不过大阿哥和三阿哥确实是一条大鱼了,两人真牵扯其中,那是九阿哥没料到会钓上的大鱼了吧!
三阿哥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九弟等会是不是要去大哥那边,给他说这事?”
九阿哥点头道:“对,三哥这边弟弟是弄明白了,尼塔哈故意弄个孤本,好上门来。但是大哥那边,我就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三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别上门了,我知道大哥那边是怎么一回事。”
九阿哥就奇了怪了,盯着他问道:“三哥怎么知道的?怎么不让我上门过问,是不能说的事吗?”
三阿哥摇头道:“也不是不能说,就是大哥会比较尴尬。”
他看着周围没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大哥好不容易盼来了长子,出生后却一直病殃殃的。太医换了好几个,这长子的身子骨却一直没好起来。”
三阿哥这么一说,九阿哥立刻就明白了:“所以尼塔哈上门去,给大哥送养身体的药方了?太医那边没起色,大哥一时慌乱,会相信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药方也是情有可原。”
听见这话,三阿哥看了他一眼,再次摇头道:“九弟,不是这种,是这样的……”
他又凑过来,声音更低了,嘀嘀咕咕了两句后,九阿哥整个人都不好了!
九阿哥离开三阿哥的府邸,整个人几乎是飘上马车,然后再飘回府,完全是神游的状态。
直到他坐在苏澜面前,九阿哥才勉强回过神来,一脸不可思议:“你知道我刚才听见什么了,尼塔哈去找大哥,居然给他送的生子秘方!”
九阿哥还以为大阿哥的长子身子骨不好,尼塔哈借着给他送难得的偏方让长子的身体好起来,谁知道竟然是让大阿哥的后院生下第二个儿子的偏方。
他也是活久见了,听见三阿哥的话后,久久没能回神。
“大哥真是病急乱投医,这种偏方能相信吗?别是吃坏了身体,那就得不偿失了。”
苏澜听后有点诧异,不过还是好奇道:“爷是怎么知道的,去大阿哥府上问过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去三哥那边打听回来的。”
因为太过于震撼,他整个人打着票回府,恍恍惚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九阿哥抹了把脸,稍微乐观了起来:“不管如何,大哥反正没参与此事就好,就是尼塔哈这心够黑的,明显是要拖两位兄长下水。”
“他都网了那么多鱼混淆视线,连两个兄长都不放过。”
苏澜笑道:“大鱼是越多越好,而且越显眼越好。爷不就是因为两位郡王的事,先去打探了?”
九阿哥点头附和道:“是啊,想必这就是尼塔哈的手段,把注意力吸引到两个郡王身上。”
“要真是郡王牵扯其中,确实不得了,谁都会先从这里查起,我也不例外。”
毕竟是亲兄弟,又是郡王的身份,这么大的事怎么都要先查明白才行。
“三哥是因为孤本,大哥是因为生子秘方,这事我得禀报皇阿玛才行。就是这折子要怎么写,真写进去吗?”
光是想想,九阿哥就觉得尴尬,皇帝看了不会觉得自己糊弄人吧?
还是皇帝会觉得两个儿子实在太丢脸了,一个是书痴,一个想生儿子是想疯了!
苏澜好笑道:“爷还是实话实说为好,毕竟说谎了,皇上以后也会知道真相的。”
从别人口中得知,还不如九阿哥老老实实先告诉皇帝,让皇帝有心理准备呢!
九阿哥挠着头,最后还是听劝,去书房吭哧吭哧写好折子,让人第二天一大早,宫门刚开就送进去给皇帝。
皇帝刚起来,就听说宫门有九阿哥的折子送来。
他洗漱后翻开看了两眼,手里接过李德全的茶水准备喝,险些打翻了。
吓得李德全赶紧收拾桌上撒出的茶水,又要伺候皇帝换一身衣服。
皇帝摆摆手,看完折子后重新放下,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小九倒是实诚,就是太实诚了一点。”
什么都敢往折子上写,也不给个提示,皇帝看完险些把茶水扣在这折子上!
而且写得太直接了,这个小儿子就不能写得委婉一点吗!
九阿哥送完折子,去兵部那边晃悠了一下,让人知道他来了,然后就溜溜达达打算出宫回府陪苏澜了。
哪里知道他还没离开,就被皇帝的人拦下了,提溜去御书房说有事商议。
九阿哥一进去,就被大阿哥和三阿哥两个兄长虎视眈眈盯着。
他后背一凉,这时候逃跑还来得及吗?
九阿哥往后退了两步,门外还有侍卫盯着,只能硬着头皮给两人拱手道:“两位兄长许久不见了,都好着呢?”
三阿哥阴恻恻笑道:“九弟说的什么话,昨天我们不是见过面吗?”
大阿哥也皮笑肉不笑道:“听闻九弟昨天要来拜访我,中途却没来,叫大哥好生失望。今天没什么事的话,就去大哥的府上,咱们兄弟好久没一起聊聊呢!”
九阿哥又退了两步,感觉两个兄长笑得贼渗人。
尤其大阿哥这笑容,感觉跟他上战场杀敌的时候差不多,看着敌人笑得越高兴,对方死得越多。
九阿哥求助的眼神看向皇帝,皇帝却微微转开了视线,就知道皇帝把折子的事透露出来,还不打算救他了!
见状,九阿哥只能自救,无奈说道:“皇阿玛叫儿子来,是为了折子上的事吧?”
他又提起尼塔哈宴请大半个京城的纨绔子弟:“他还特地订在儿子的酒楼,好像故意给儿子看一样。”
“那么多人,一个个查实在太慢了,却也不能就此放过。”
这些勋贵子弟几乎包括了京城大部分的皇亲国戚,查起来简直是个大工程。
“儿子就想着,不如直接把尼塔哈抓起来审问算了!”
三阿哥听了,皱眉反驳道:“不可,毕竟没有证据,贸然把他抓起来,康亲王和其他亲王只怕会有所不满。”
抓人总要有理由,无缘无故怎么能抓人,对外要怎么说,就说他们怀疑尼塔哈吗?
这样根本站不住脚,不但没找到真凶,甚至还要赔上皇帝的名声,实在是得不偿失!
九阿哥听后挑眉道:“尼塔哈怎么就没证据了,大哥手上不就有了?”
大阿哥被问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有尼塔哈的证据,他什么都没给我……”
他忽然一顿,眼神猛地看向九阿哥。
九阿哥缓缓移开视线,郑重说道:“大哥,这事重大,你手上的证据很重要。”
皇帝也好奇了起来:“老大手里有什么证据,给朕说说?”
大阿哥面如死灰,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皇阿玛,尼塔哈是给了儿子一点东西,就是那个……”
他最后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没能说出来。
皇帝越发好奇了,招手道:“老大怎么结巴了,小九你来说说。”
九阿哥被大阿哥瞪了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皇阿玛,尼塔哈给大哥送了生子秘方!”
这话一出,皇帝愣住了,不由看向大阿哥,转而又看向九阿哥。
好家伙,小儿子就等在这里了吧!
之前九阿哥给皇帝上了折子,如今说尼塔哈的证据在大阿哥手上,皇帝还以为是什么,居然是这个生子秘方!
皇帝咳嗽一声,见大阿哥满脸尴尬,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只好避重就轻问道:“这个生子秘方,怎么就成证据了?小九你来说说。”
九阿哥笑眯眯道:“皇阿玛,这生子秘方不但不好用,还会害人,这不就是证据了吗?尼塔哈是想害了大哥,怎么能不抓起来仔细盘问?”
“这方子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要故意害大哥,都得仔细问一问,对外也有个说法。”
“如此一来,别人知道尼塔哈被抓起来,并非因为司武库的事,那就不会打草惊蛇了,可谓是一石二鸟!”
三阿哥心想确实是个好法子,既能继续钓鱼,还不会惊了鱼,的确是一石二鸟。
好处多多,坏处就是大阿哥这脸面掉地上,只怕一段时间内都捡不起来!
大阿哥也觉得,九阿哥这哪里是亲兄弟,是冤家吧!
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大阿哥努力挣扎道:“皇阿玛,这事一传开,儿子就没脸见人了,还请斟酌一二。”
九阿哥听后反问道:“大哥难道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吗?如果没有,那就只能大哥牺牲一下了。”
“大哥放心,皇阿玛都记在心上呢,这功劳绝对有大哥的一份!”
大阿哥死鱼眼瞪着九阿哥,这个弟弟不能要了。
要不是在御书房,他就已经要追着九阿哥揍一顿了!
九阿哥小时候是熊孩子,怎么长大都成婚了,还那么皮!
皇帝干咳两声,这才开口道:“朕也觉得小九这法子不错,既能把尼塔哈名正言顺抓起来审问,又不会惊动其他人。就是老大,你稍微忍耐一下。等事情结束后,朕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大阿哥整个人都不好了,皇帝真要用这个法子啊!
他想想以后别人看见自己,都会想起生子秘方,恨不能把自己埋了!
三阿哥在旁边幸灾乐祸,却听九阿哥忽然说道:“幸好三哥打听过后,并没有急着去找尼塔哈要这个生子秘方,不然大哥不愿意,还能让三哥来!”
这话让三阿哥后背一僵,大阿哥也好奇看了过来:“怎么,三弟也想要这个?为何?”
他记得三阿哥的后院生下的孩子挺多的,一个接一个出生。
不过想想也是,三阿哥这些孩子生下后大多病恹恹的,好几个别说活到周岁,一两个月就病去了。
生的虽然多,去世的更多,留住的太少。
也难怪他想要生子秘方,毕竟孩子太难养了,多多益善啊!
大阿哥思及此,猛地看向三阿哥。
好家伙,这个弟弟是等着自己手里的生子秘方有用了,他才讨要。
大阿哥要是用着不好,三阿哥也能歇了心思,这是看热闹呢!
三阿哥抬手扶额,九阿哥究竟怎么知道的!
如今大阿哥也知道了,看着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
皇帝也好奇了起来:“小九怎么知道老三也想要,他给你说的?”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三哥没告诉我。只提了尼塔哈为何去见大哥的事,我回去就告诉了苏澜。”
当时苏澜听后,就笑着说道:“三阿哥看来也想要那个生子秘方,不然怎么会那么清楚大阿哥府上的事?”
虽说两家离得不远,但是没刻意打听,如何知道尼塔哈给大阿哥送了什么?
要不是感兴趣,三阿哥就不会跟九阿哥提起,只会不屑一顾。
九阿哥当时听着十分赞同,如今皇帝提起,他就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皇帝微微颔首道:“苏澜看来猜对了,是吧,老三?”
三阿哥低着头,也想要挖坑把自己埋了!
他就随口一说的话,怎么苏澜一猜一个准,她也太可怕了吧!
九阿哥也是,哪怕知道了,怎么能在大阿哥面前说出来呢!
皇帝看大阿哥怒目瞪着三阿哥,三阿哥偷偷瞪着九阿哥,九阿哥一脸无辜站在原地,仿佛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让两个兄长都快要打起来了。
他微微摇头叹道:“行了,说正事。既然尼塔哈找上你们两个,那这件事你们也一起负责吧。只有小九一个人,总归让朕不大放心。”
就九阿哥这脑瓜子,除了挣钱之外的事都不怎么聪明,皇帝能不担心吗?
大阿哥是性子冲动了一点,却还是粗中有细。
三阿哥更不必说了,有勇有谋,武艺也不错。
两人给九阿哥帮忙,估计很快就能抓到后边其他大鱼了。
大阿哥和三阿哥连忙答应下来,跟着九阿哥退了下去。
大阿哥冷笑着看向三阿哥说道:“三弟,咱们先来切磋一番?”
三阿哥哪里敢应,大阿哥说什么切磋,根本是想光明正大揍自己一顿!
好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九阿哥急忙走到两人中间说道:“大哥先别忙着切磋,咱们得先把尼塔哈抓回来审问。这事就交给大哥来办,如何?”
大阿哥听后点头道:“好,我去就行。审问之事我不擅长,交给三弟来吧。”
三阿哥也应了,只要不跟大阿哥切磋,让他干什么都行。
不过等大阿哥走后,三阿哥就看了过来:“大哥去抓人,我去审问,那九弟干什么?”
九阿哥当然是回家陪苏澜,这话自然不能直接说,于是他干咳道:“两位兄长能力出众,也就没弟弟什么事了。兄长为弟弟分忧,弟弟十分感激。”
三阿哥摆摆手道:“这种场面话,九弟就别说。不如咱们来算算账,刚才九弟在皇阿玛和大哥面前说的话……”
闻言,九阿哥赶紧打断他道:“三哥,弟弟那边还有一些孤本。弟弟对这些不太熟悉,不如都送给三哥来品一品如何?”
他如此上道,打算花钱消灾,这些孤本自然不便宜,还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三阿哥深深看了九阿哥一眼,还是勉强点头道:“回头我去九弟府上瞧瞧,若是没见过的孤本,那就有劳九弟割爱了。”
九阿哥心里松口气,总算把这个三哥给哄好了!
大阿哥抓人是雷厉风行,转眼就抓了过来,塞进天牢里面,尼塔哈的嘴巴堵着,人进了天牢还是懵的。
他想喊冤,可惜嘴巴被堵住了,什么都喊不了。
九阿哥问道:“大哥还顺利吗?”
大阿哥点头道:“挺顺利的,就是要九弟去帮忙安抚一下。”
闻言,九阿哥疑惑了,安抚什么?
等他刚出天牢,就见高元慌慌张张来找自己禀报道:“主子,大阿哥去酒楼抓人,闹得沸沸扬扬的。掌柜压不住,让奴才请主子过去。”
九阿哥总算知道,大阿哥说的安抚是什么了!
他能怎么办,只好去酒楼收拾烂摊子。
上马车后,九阿哥疑惑道:“大哥究竟怎么抓人,酒楼闹得厉害吗?”
离开了皇宫,大阿哥也没在跟前,高元总算能偷偷说实话了:“主子,大阿哥带着人进酒楼,问了尼塔哈的包厢后,二话不说就破门而入,冲进去把尼塔哈押在地上锁了。”
“尼塔哈当时还宴请了不少勋贵子弟,坐了满桌。他被官兵押在地上的时候,还撞到了身边两人,一并摔在地上。”
“大阿哥也不解释,直接锁了人就走了。包厢里的人目瞪口呆,找掌柜问究竟怎么一回事。”
掌柜哪里知道什么事,只能努力安抚他们,还让人撤走摔了的饭菜,重新上了一桌,甚至还送了酒水。
可惜这些人被吓破胆,既不敢就这样回家,又觉得大阿哥这凶狠的样子,好像跟尼塔哈有仇。
他们这些人跟尼塔哈走得近,要被连累上,给大阿哥记恨怎么办?
九阿哥总算听明白了,大阿哥办事风风火火,压根就不解释,直接抓人就走了,留下这些人吓破胆,也不敢走,只能找掌柜追问。
掌柜哪里能安抚得住,只好九阿哥亲自出马了。
他一到酒楼,果然被闻讯而来的人团团围住。
除了包厢里的纨绔子弟,酒楼外头还有其他贵人用饭。
得知大阿哥来抓人离开,他们有的好奇,有的想打探消息,有的则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反正酒楼乱糟糟的,大家都没心思用饭,一个个竖起耳朵就等着听八卦了。
九阿哥十分无奈,好说歹说把众人安抚住了,只说大阿哥和尼塔哈有点私人恩怨,含糊说尼塔哈骗了大阿哥。
骗了什么,怎么骗的,他一概不说,让众人心痒痒的,更加好奇了!
反正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一点没说,众人也就散了。
九阿哥才能冲出重围,回到府里,疯狂跟苏澜吐槽道:“我想着大哥帮忙抓人,自然万无一失,我就能把担子交出去,哪里行到大哥留了一堆烂摊子让我收拾!”
他怀疑大阿哥就是故意的,报复自己暴露了大阿哥想要生子秘方的事!
偏偏九阿哥还打不过大阿哥,就能吐槽一下了。
苏澜听得好笑道:“爷这不是能提早回家,事情都交给两位兄长来办了吗?只收拾一下烂摊子,也还好?”
被她这么一说,九阿哥琢磨了一下,还真是!
反正他是能偷懒,两位兄长还得继续忙碌呢!
大阿哥把人抓了,算是完成了任务,余下就交给三阿哥来审问。
三阿哥却一把抓住大阿哥,说道:“光靠弟弟一个人,只怕没能撬开他的嘴巴,得大哥帮忙才是。”
大阿哥不乐意了:“之前不是说好分工合作,我负责抓人,三弟负责审问,怎么如今审问还要我来?”
三阿哥摇头道:“大哥上过战场,身上杀气腾腾,才能镇得住尼塔哈。弟弟一个文弱书生,哪怕再厉害,镇不住他,那就很难问出点什么来。”
他这是夸自己了吧?
大阿哥听得美滋滋的,于是留下来,对着尼塔哈凶神恶煞的,不让人睡不让人吃,还吓唬对方要大卸八块。
终于熬了两天,尼塔哈被吓得身心俱疲,于是什么都招了。
得知这个好消息的九阿哥满心欢喜,听闻审问也是大阿哥做的,于是沉默了一下说道:“三哥真厉害,这事最后全让大哥一个人办了,功劳却是咱们三个人的。”
这么想的话,大阿哥真是亏大了!
三阿哥还贴心把尼塔哈招供的名单送了一份过来,九阿哥仔细看了看。
感觉不确定,他再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人的名字问道:“这人……是不是你的兄长?”
苏澜听得一怔,凑过去看了一下,还真是!
董鄂氏这个身体在家中是最小的女儿,头上有五个兄长,对她是宠爱有加。
名单上写的“寿善”,正是她的五哥,年纪跟原身相仿,差得不多,感情最为深厚。
原身出嫁的时候,寿善一直在喜轿旁边哭个不停。
于是九阿哥就记住了她的这个兄长,一看名字就想起来了,不由蹙眉道:“寿善怎么也掺和进来了?要派人请他过来问一问吗?”
苏澜看了他一眼道:“爷,这样可以吗?要是透露消息给寿善,传出去的话,那就麻烦了。”
九阿哥不在意地说道:“名单都在手里了,上面的人都被一一盯着,咱们先把寿善叫过来询问一番,指不定他是无辜的呢!”
“毕竟就尼塔哈那个性子一点都不老实,说不定就是故意把寿善添进去,把你我牵扯进来。”
“再说了,寿善的性子单纯,说准还是被尼塔哈给骗进来了。”
苏澜想了想,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
九阿哥就吩咐高元,把寿善单独请过来。
高元就问道:“主子,该用什么理由来请寿善公子过府?”
这话一出,苏澜就提议道:“这个简单,就说我想寿善兄长了,请他过来一聚。”
九阿哥觉得这个理由十分正当,寿善听后肯定会过来。
等高元走后,他才想起一个问题,默默盯着苏澜一会才说道:“不好,等会可能不止寿善一个人过来。”
苏澜一愣,顿时不解道:“爷,这是为何?”
她回想了一下原身跟五个兄长之间的相处,自己只要这么说,兄长肯定会毫不犹豫过来。
等等,苏澜忽然也想到一个问题了。
对这个年纪最小的妹妹,五个兄长都十分疼爱,而且都觉得自己是被妹妹最喜欢的兄长。
如今高元过去只叫了寿善,其他兄长没叫,还说是想寿善这个兄长了……
苏澜摸了摸鼻子,顿时担心了起来。
寿善不会被其他四个兄长揍了,还揍得过不来吧?
第56章
苏澜有点忐忑不安, 原身的记忆和情绪带动之下,她对这几个兄长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要寿善真因为她的缘故被其他几个兄长揍了,她就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苏澜等了又等, 没等着人,都想派人去家里看看寿善有没缺胳膊缺腿的,就听外头白云的禀报, 说是公子们上门来了。
她点点头, 让白云把人领去花厅。
只是苏澜忽然一顿, 问起身边的九阿哥说道:“爷, 我刚才听着好像是公子们……看来不止一位兄长上门来了?”
九阿哥见她后知后觉才发现,不由笑了:“是,听门房说, 几位兄长一起过来了。”
等人被领进花厅, 苏澜一看,五个兄长都来,整整齐齐的,一个不缺。
她首先看的是寿善, 这个兄长看来没被揍,脸上没有伤痕, 只是坐下的时候龇牙咧嘴的。
见苏澜看过来, 寿善立刻露出个和善的笑容道:“妹妹一叫我, 我就立刻过来了。只是被其他几个兄长听见了, 也要一起来。”
他能怎么办, 自己这个最小的兄弟就拒绝不了其他人, 只好一并带过来。
当然了, 其他兄长绝对不是说服他了, 而是顺手打服。
原本寿善想偷偷来, 被几个兄长知道后,他们当中也想一个人悄悄过来。
于是几人就切磋了一番,最后打了个平手,索性一起来了。
寿善偷偷摸了下肚子,兄长们真狠,切磋的时候还专门揍他,还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分明是泄愤,是嫉妒!
嫉妒妹妹只想念他,叫他一个人过去,于是几个兄长就下狠手了!
寿善想着肚子估计有淤青了,不过好在兄长们知道分寸,没打脸!
不然他脸上有伤,短时间内都不能见人了。
只是寿善也知道,几个兄长不打他的脸也不是怜惜自己,而是怕妹妹见了会担心!
苏澜见寿善刚才龇牙咧嘴的样子,看来还是被其他几个兄长揍了一顿,只是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罢了。
她想着等寿善走的时候,自己偷偷让白云给他塞两瓶活血化瘀的膏药就好。
不过绝不能叫其他兄长看见了,不然寿善这看不见的伤估计又要新添几道。
几人给九阿哥行礼后才落座,作为最年长的兄长朱亮率先开口问道:“妹妹忽然想起寿善来,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吗?兄长都在此,妹妹不妨告诉我们,咱们会想办法帮忙的。”
苏澜看了一眼九阿哥:这事能告诉其他兄长吧?
九阿哥对她轻轻点头:人来都来了,反正都要问,如今都说了也无妨。
两人的眉眼官司看在几个兄长眼里,只觉得妹妹和九阿哥的关系挺好的。
他们感情深厚,妹妹受宠,日子才会过得好。
几个兄长却有点酸溜溜的,感觉妹妹被九阿哥抢了去。
如今妹妹开口说话,还得九阿哥点头同意才能说吗?
九阿哥这也太霸道了,几人心里避免对他有些不满。
花厅里没外人在,只有高元在门外守着,苏澜就开口道:“叫五哥过来,是想问他有没跟尼塔哈来往?”
寿善被她这么一问,不由一愣:“尼塔哈?是见过几次,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不算来往多,交情也不深。”
在妹妹面前,他从来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了。
苏澜一听,不由挑眉道:“九爷最近在查司武库失窃的案子,正好查到尼塔哈头上。他给出了名单,说是参与进来的人当中有五哥。”
名单自然不能给几个兄长看了,毕竟算得上是机密,还要仔细查探其他人。
寿善听完,整个人都懵了:“什么?司武库失窃了?不对,我跟尼塔哈交情就不深,他做这种龌龊事怎么牵扯到我身上……”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顿,接着脸色开始一点点白了下去。
朱亮总算看出不对劲来了,等着寿善问道:“你做了什么,还不快说出来,这是要连累妹妹吗?”
九阿哥正查的案子,居然查到寿善头上,这不是叫妹妹为难吗?
朱亮顿时后悔刚才没再揍寿善几拳,这不争气的弟弟!
寿善连忙摆手,慌乱解释道:“九阿哥,我可没有参与进去。只是想起来,跟尼塔哈吃酒的时候,他说是宫里有个太监是远房亲戚,想给对方递话却不合适,问我是否认识宫中侍卫,把人叫到宫门来说两句话。”
“我当时自然是拒绝了,跟宫里太监有牵扯的话,哪怕没什么事却也不符合规矩。后来尼塔哈说是这太监的生母病死了,怎么都要告知一声,我就……”
朱亮没好气道:“你心软了,同情那个太监,于是真介绍了一个宫中侍卫给尼塔哈了?你个没脑子的,他作为康亲王的庶兄弟,多的是人能办这件事,怎么会找到你的头上去?”
分明是要把寿善拖下水,叫苏澜的处境尴尬,连带着九阿哥也束手束脚,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查办这个案子了!
寿善满脸懊恼道:“是我错了,当时没想太多,只觉得尼塔哈人还怪好的,要帮人递这样的话。如今才发现他用心险恶,竟然把我供出来!”
苏澜连忙问道:“五哥可记得介绍的宫中侍卫是谁,尼塔哈跟他后来真的有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