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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放低笑了一声:“上来吧。”

叶知丛仰了仰头,眼里盛着阳光,顿了片刻转身就往人背上爬,被托起之后咣叽一下砸在人肩上。

潜水很耗体力,上了岸脱掉装备叶知丛就要走不动了。他四肢像灌铅一样,整个人都沉甸甸的。

他栽在人背上,手里还托着一颗大椰子,晃悠着细白小腿在阳光底下莹润的晃眼,低声嘟囔斐济的海和这里有什么不一样吗,那里的小鱼和这里是不是不一个品种,那里的阳光和这里的会不会有不同的色温,折射进海洋里出来的是哪一种好看的色调。

他们从拥有世界上最美日落的地方,走到了世界上迎来第一缕阳光的地方。

虽然——

“我们以后还是买机票吧,我不想坐你的私人飞机了……”

叶知丛只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从飞机上下不来。陆放却还说没有直飞航班不合适中转会很累。

叶知丛蹆打着哆嗦,心说明明这样更累好吗。

他登机前还稀奇了一下呢,不知道私人飞机坐起来体验感会有什么区别,拥有完全的个人空间是不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不会除了睡觉无事可做在路途上发呆。

好嘛。上去了之后才发现,倒是真成了陆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陆放把他圈在怀里,明明说好了吃饱饭让他睡一会,可他睡着睡着浑身热,好容易费力挣扎着醒过来,眼还没睁开,就被人手捂上了嘴。

他下意识往四周看,陌生的环境使得他天然紧张,他记得睡过去之前还有温柔小姐姐给他送鲜榨果汁呢,这会儿也不知道旁边有没有人。

他缩在厚实的毛毯里,指尖搅紧毛毯边。

陆放果然吓他,说嘘小点声,万一一会儿有人进来……

叶知丛睡还没睡醒就先哭了出来。

他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害怕声音太大,那个前几日总是说不能做不能做的人此刻倒是掐着他的偠又说要全给他,过分的很。

软着腿栽倒在酒店,叶知丛没什么力气动弹,他看着偠上的掐痕低声控诉,说这样明天就不能去看珊瑚了。

陆放挑眉问他,不是他前几天刚说要先做不要去潜水的吗,怎么做完又说不要做要先去看珊瑚?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叶知丛哽住,气鼓鼓,“反正不一样!”

他被做了一路做过来,偠酸蹆痛的珊瑚计划还要被推迟,越看陆放越生气。

叶知丛鼓着脸控诉:“你好过分。”

陆放却斜了他一眼,平静道:“还有更过分的。”?

“要试试吗?”!

他又被压下去,过了一半,逼着他问,现在是想先要那个?

叶知丛呜呜哭,说他不要看珊瑚了还不行吗,陆放却退了出来,捏着他的下巴说他不诚实。!!

他被搁置在那里,急得大哭,嘟嘟囔囔说了一大串,说看珊瑚也不行说不看也不行,哭得整个人都粉了起来,最后软成一团蹭过去,眼巴巴地望着人,小声说我想要你。

“只想要你。”

陆放坐在一侧,伸手去拨弄黏腻的碎发,托起那张哭花了的脸,“好乖。”

……

珊瑚礁很漂亮,叶知丛又高兴地咕噜咕噜直冒泡了。

他兴奋地追着水底的小鱼玩儿,彩色的鱼群环绕在他四周也不逃,伴随着他升空下降,将他围在中间团团转。

他波动水流,和鱼群一起摆动,那双明亮的眼像凝缩的果冻海,他仰头向上张望,从水下看海平面的波光,一块块湛蓝斑斓冻。

他又看到了光的形状。

他随着光的线条起舞。

他去玩飞艇、玩拖拽伞,在原始丛林的悬崖上荡秋千,看陆放挂在峭壁上攀岩。

他触摸那双被磨得有些粗糙的掌心,回忆有力的指腹扣在极端缝隙下,单凭上肢以及腰腹发力就能隔空横跨两个身位的距离,没来由地偠颤。

“好厉害,你比人猿泰山还要帅。”

“……”陆放呛了口水,感谢小朋友的夸奖。

叶知丛指着那夸张的凸起的岩石角度,在此之前他都要想象不到那里还能有人来去自如,一双眼亮晶晶地仰头问:“我也可以挂上去吗?”

“攀岩也想学?”

“想的!”

然后叶知丛在健身房里的单杠上只挂了一分半,就呜哇地喊着不学了不学了快放我下来。

陆放单手托了下他的偠,仰头看他:“怎么不学了?”

叶知丛说他好累手臂好酸根本撑不住,陆放却抬手拍了拍,“不许下来。”?

“总是这样半途而废可不好。”??

叶知丛震惊了,一双眼瞪得溜圆,他低头冲着陆放大喊:“那你别摸我呀!”

小人长长一条挂在那里,悠悠荡荡地伸蹆乱蹬,因太过于绝望又实在躲避不开那双邪恶的手,叶知丛晃悠着晃悠着一咬牙,竟然成功做了一个超级标准的引体向上。

他死死抓着单杠,抵着单薄的胸膛把自己整个上半身都挂了上去。

只剩两条长腿在半空中荡啊荡。

“陆放!”

陆放捏过他的脚踝,顺着人裤腿一路向上。

叶知丛急得呜呜啦啦乱叫,可他踹也踹不开,爬也爬不上去,搞得什么力气都要没有了,抖得挂也挂不住,喊人的语气都快要带上哭腔:“陆放……”

陆放松开他的小腿,摊开双臂朝向他,笑着说让他松手。

叶知丛从没有爬这么高过,他怕摔下来,又实在挂不动了,这个角度看地面实在是有些恐慌,“那、那你要接住我啊!”

“放心,我接得住。”

叶知丛闭着眼松开双手,扑到陆放怀里,沉甸甸又轻飘飘的小小一团。

陆放抱着人掂了两下。

他接住了。

叶知丛长舒一口气,缓过来回头去看那并不是很高的单杠,顿了半晌,又把脸埋进人颈窝。

他被接住了。

叶知丛很轻地喊了一声:“陆放。”

“嗯,我在。”

隔了很久,才又听到那类似呢喃的嗓音。

叶知丛问他:“你会永远接住我吗?”

陆放腾出一只手掰过他的头,和那双迷茫的眼睛对视。

“我会。”

在这一个瞬间,陆放身上的重量好像多了21克。

第47章 只看着你 “那很刺激了。”

“所以,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

“可能是一瞬间心动的感觉吧。”

叶知丛触摸自己胸膛,可是心一直在动,什么才叫喜欢的心动?

陆放亲吻他, 问他:“等再过一段时间,带你去看冰川?”

“嗯!”

陆放和他讲要一起去看地球上最不像地球的地方,去看玄武岩柱、看龙血树,去孵化一枚企鹅宝宝,去感受自然与生命的神奇。

叶知丛乖乖点头,可在此之前……

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大自然生命的神奇,就又一次先感受到了什么叫生命的神奇。

叶知丛终于是开始伸手推人了,呜咽着喊他不要做了。他绝望地伏在人肩头哆嗦,思考不明白到底是谁有瘾来着?

他觉得他早就已经好了, 怎么现在又换成陆放了。

陆放揉摁他的咽喉, 摁着偠往里灌。

叶知丛觉得有时候陆放的兴.致好像总有些极端,要么是给他看那双好看的手, 捉弄得他哭一宿也不肯做一次的,只把东西给到外面弄他满身;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 彻彻底底地埋进去, 灌水饱似的一点也不肯让他流出来。

叶知丛实在没了力气, 蹆肚抽筋也动弹不得了。

他在斐济看了无数个日出,在天亮起来的海盐咸湿味道中说了好多个晚安。

可陆放总是不依不饶的,在他低低切切小声哀求数遍无果后。

啪地一声有巴掌落下,叶知丛茫然回神,耷拉着眼皮有些睁不开。

陆放说他不专心, 问他这种时刻还走神,在想什么?

想他快要死掉了。叶知丛没说话。

陆放托起他的后脑,掌控他的出口, 迫使他睁开眼只能看向他,见他不开口还低声威胁他,“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出来了吧。”

叶知丛哆嗦地厉害,他知道有些事情陆放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平时他没怕过什么别的,可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使得他最怕这个。

他慌张无措地摇头,伸出舌尖往人唇边凑,他去轻舔、去一下一下地啄,他递出去口腔中最柔软的想说哪怕咬破也没关系。他软着嗓子说哥哥,你别罚我这个……

陆放垂眸看着那双被眼泪沾湿的睫,眸子湿漉漉的透着水润亮光,这种事情小朋友却总是会记得很清楚的。他上次说不允许叫别人哥哥时咬破了他的舌尖,这次小朋友就学会了举一反三的主动凑上来讨罚求和。

啧。

一向乖巧的人学坏也很快。

可哪怕心再软的人见到此模样,也怕是会硬的像石头,根本捂不化。

这不就像是小羊亲口叼着自己的软肉往人狼嘴边送嘛。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本来就心黑手黑又特别坏心眼的陆放。

叶知丛把能想象到的好听话全说了一个遍,咿咿呀呀地到最后都要胡言乱语了。

他再也不敢走神了,他现在眼里肚子里全是他,哭得浑身上下哪里都是抽痛的,终于在最后时刻得到了一个温柔的亲吻。

他怕这个,可结束后,失焦的瞳孔里又写着餍足。

他的白皙的皮肤此刻已经不是粉色了,他的所有血液都在沸腾,久久才归于平息,留下一片被灼烧过的红。

陆放亲吻他的唇角,吻去他眼底的泪。叶知丛连团都团不起来了,摆烂似的摊开在那里,软的像薄薄一片无骨小章鱼,湿哒哒地怎么抱都好摸。

他从‘只想要他’学到‘只看着他’。

叶知丛偏开视线,好了,现在他不仅看不了陆放的手,也有点看不了那张脸了。

他好容易才费力记起的那张面部轮廓,现在睁眼闭眼全都是那双盯着他的晦涩不明的视线,有时只消一个眼神扫过来,就看得他脸热。

脸热,耳朵热,记忆中出现过的地方好像哪哪都热。

叶知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曾经说陆放才是那个比所有飓风加起来都还要可怕的风,竟真的一语成谶。

他好可怕,他站在飓风中心,明明被席卷一切的狂风包裹,可他却在台风眼中平静的表象之下、安然无恙地端坐着直到现在才察觉。

就比如陆放才刚抬手,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便先思维一步做出抉择,叶知丛嘴里的果汁还没放下,圆脑袋就已经被他自己送到人掌心里教人揉了。

“?”

叶知丛愣了片刻,唰地一下把脑袋支棱起来,一双圆眼诡异地盯着陆放。

陆放也好似有一瞬间的诧异,垂眸瞥向他,抬起的手腕僵在空中,没落也没收回。

叶知丛向后仰了下,双手捂着自己头顶,有些警惕地盯着陆放:“你干什么?”

陆放一时失笑,指骨微动指了下桌面,“我拿水。”

“。”

叶知丛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出来哪里不对,却总觉得好像怪怪的。

可等他在给小画布上的白沙滩点高光的时候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左手调色盘右手画笔,两只手都正被他用着呢,口中咬着的小蛋糕是哪里来的?

叶知丛嘴巴停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以及胸前多出来的、递到他嘴边的小勺子。

他顺着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臂看过去,侧头看到了陆放。

陆放好像在忙什么工作,一只手在翻看文件,另一只手空出来给他挖小蛋糕。

感觉到身边人吃东西的动作停了,陆放侧目瞥过来,看见一双有些愕然的眼。

“怎么了?”

“。”叶知丛咕咚将嘴里的小蛋糕咽下去,“没、没什么。”

陆放没多问,伸手抽了张纸巾回来,叶知丛满脸茫然地看着他,然后发觉……

自己已经先一步把脸凑了过去。

陆放伸手替他擦拭掉嘴角沾着的奶油。

叶知丛咕咚又咽了口口水,心说好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耳朵里就先传来了自己的声音。

他听见他自己说:“要亲。”

……

啧。

温热的吻落下来,叶知丛闭着眼睛想——算了他根本想不明白。

他甚至连自己条件反射地先闭上了眼是为什么都没搞懂。

反正……

他的要求好像总是不会落空的。

自从发现了这些奇怪的事情之后,叶知丛视线躲躲闪闪地古怪了好几天。

他会在把自己团吧团吧塞到人怀里抱着时猛地抬头惊坐起;亦或者是亲着亲着冷不丁地挥手把人推开;还会在拿人锁骨磨牙的时候咬着咬着突然抓起摩挲在自己唇角边的手指丢出去。

“陆放!”

叶知丛把自己从人颈窝里挪开,抓着人放在自己侧脸旁的腕骨,跨坐在人蹆上轻呼起身,一脸认真地眼巴巴地瞧着陆放欲言又止。

陆放瞥了一眼那双细白手腕,没撤回手上的动作,指腹在人脸颊处流连,“说。”

“我、我好像不对劲……”

陆放唇角处挂着淡淡的笑意,平静的眼眸里好似涌动着不明显的暗流,他低声问他:“哪里不对劲?”

叶知丛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侧的脸还没怎么搓就发红,他CPU都要转烧了也想不好怎么措辞,可话还没说呢,抓握着人手腕的手就先卸了力道,脊背也有些弯,塌着双肩柔软成一团窝在人面前。

小朋友真的很聪明。

陆放垂眸看他的反应,等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找回了一丝发痛的良心,沉声承认道:

“是我做的。”

“?”

叶知丛琢磨了半天,半信半疑地看过去。

“我说过,我要掌控你的一切,让你所有与情绪有关的回忆都只因为我。”

“我也说过,我让你习惯我,让你对爱的理解定性,让你今后再遇到每一个人时都会拿来和我比较,让你这辈子找不到能和我相提并论的第二个人,”

“我还说过,等到那时候,你就彻底完了。”

“叶知丛,现在明白了吗?”

“你已经不止是离不开我了,”

陆放低笑了一声,屏吸,顿了片刻,这又低声问他:“还敢继续试吗?”

叶知丛脑袋咕噜噜转了一圈,没答,反而反问道:“这就是你怕你对我用错的方式吗?”

陆放心口被攥了一把,有些钝痛,小朋友反应快的有些不可思议,最终还是选择坦言承认:“是。”

陆放看着那颗圆脑袋,看着那双干净澄澈的眸,看着那张永远不谙世事的脸上写满了天真的神色,然后被他用情.欲染出动人模样。

他一时有些呼吸不畅,喉咙也干涩到发紧,他的坦白在此刻仿佛化成了审判之锤,他甚至极其肮脏的想,或许他可以选择永远不告诉他。

他足够乖,也足够好骗,只要他不说,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

可那样,他要的全部上,就会永远缺失一个角落。

一个叫做心甘情愿的角落。

他要,就要纯粹的全部。

哪怕叶知丛在此刻退缩叫停,之前的一切化为乌有。

他依然选择坦言相对,等一个结果。

审判之锤被高高举起,悬空在他心头。

时间仿佛都在此刻停滞,陆放只觉得他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他听到叶知丛轻轻呼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这样啊……”

陆放有一瞬间的恍惚。

原来、只是、这样?

叶知丛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然后放心大胆地把自己让人怀里一塞,继续窝在人颈窝里黏糊,“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我又生了什么奇怪的病。”

“……”

陆放沉默片刻,还是伸手把人捞了起来,低声问他:“你不怕吗?”

“怕什么?”

陆放再次哽住,叶知丛困惑的神情不似作假,他完全放松下来窝在人怀里,一时没读懂陆放眼神里的复杂。

“不会觉得过分吗。”陆放的指腹揉摁人唇角,搓起一片斑驳的红。

叶知丛长睫不受控制的颤,脆生生的嗓音里都带着些甜腻,“你是说你一伸手我就想被.摸,一看过来我就想接吻,有时还没碰到我我就热,一抱到你就想被你*吗。”

“……”陆放额角跳了半晌,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不止。”

叶知丛没来由的脊骨一抖,他抬眸看过去,不知怎么的竟好似从中看出来了点希冀,“还会有更过分的?”

陆放垂眸睨着他,眼底沉如渊,“你的喜怒哀乐都是我的,你所有的一切都将交由到我手中。”

叶知丛尾骨热,哆嗦着指尖似是被蛊惑般伸手,去触碰陆放凸起的喉结。

他那双澄澈的眼底里氤氲出水光,眼波流转地望上去,干干净净地映照出陆放眼底奔袭而出的晦涩,汹涌在对视中翻滚。

叶知丛轻声说:“那很刺激了。”

“……”

陆放眯起眼,勾了下平直唇角,从胸膛闷出一声低笑。

他随手拿了条领带剥夺叶知丛的视线,捏着人后颈将人扶正,随后低声道:跪好。

叶知丛磨蹭着起身,膝盖陷入柔软沙发。陆放长腿交叠坐在其中,姿态懒散地倚着靠背,扬起下巴看着眼前的人。

好似在欣赏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美丽画作。

那幅画被他亲手展开,乖巧地放置在他面前,暴露出所有笔触细腻的肌理,正迎着不知名的视线微微战栗。

他的目光仔仔细细地、一寸一寸的看过去,流连在滑腻画布上,偶尔伸手涂抹篡改,或是扫上些阴影,亦或者是点上些高光。

他抚摸过画面上深浅颜料留下的沟壑,去亲吻画布上印记还未干的色块,将两笔点上去的那两抹红颜料嘬成水淋淋的浆果,缀在树梢晶莹得摇摇晃晃。

浆果鲜活的生动,像是要从画面里走出来一样,被无数小动物觊觎着,想要把它偷回家藏起来过冬。

有啮齿动物在咬,有软体动物在爬,还有丢下了松果的小松鼠拿尖利的指甲去刮,抱着浆果不松手,揪揪拽拽地揉捏。

想把它摘下来,抱回洞穴里啃咬舔舐。

画面开始流动,线条开始扭曲。

执笔者一点点纠正过去,顺着流畅轮廓,在画布上覆盖出新的颜色。

喜怒哀乐,活色生香,都在他一人手中,经由他完全掌握。然后——

“我让你动了吗。”!

……

叶知丛栽倒过后哪里再敢动。

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时候什么东西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落在哪里他全然不知,他紧张得抖如筛糠,重新打开的膝盖颤得快要跪不住。

沙发太软了,受不上力,大蹆都快抽了筋,小蹆绷得笔直,连脚趾都要蜷到一起。

陆放扶了他一把,托起他的脊背,松开反剪着的手腕,允许他可以将双手撑在他的肩侧。

这样稍微是好了一些,不会太过于费力,便可以坚持过接下来延时了二十分钟的惩罚。

外加五个巴掌。

叶知丛正数一二三四五,一声一个脆响,全打在同一边。

最后一嗓子几乎破了音,像极了尖锐哭腔。

……

陆放终于是慈悲地亲吻过去,低下了仰着欣赏的头颅,包裹着含卷,把喷薄而出吞食殆尽。

奖与罚全都是他,也只会是他。

他把人抱起来,放进怀里,安抚抖得不停的脊背。

“好了,结束了,我都吃掉了。”

低沉又暗哑的嗓音扫过人颤抖的心尖儿,平静地抚慰过去:“辛苦宝贝,你做得很好。”

他拆掉剥离人视线的领带,浸饱了水沉甸甸的绕在掌心,露出修长的手指,拨弄凌乱的碎发。

这期间他还夸了人好久,夸他好孩子、乖孩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宝宝,说喜欢丛丛,说宝贝好棒,真的很厉害。

……

叶知丛缓了很久才终于找回意识,这才发觉半边皮鼓有些许肿痛起来,又哼唧着要人揉。

陆放刚伸手,掌心中绕着的领带彻底湿透了。

叶知丛低头看过去,发现人深色的布料上还有一块不明显的氵.痕。

他又想哭了,他知道自己其实明明没被碰到,可是怎么……

“这也是因为我厉害吗……”

陆放低声笑起来,揉着那颗圆脑袋说“是。”

叶知丛不信,扁着嘴巴嘟囔“这算什么厉害……”

“很厉害的,”陆放轻声哄他,说氵.这么多,还没碰呢就.诗成这样,真碰起来是不是打算将他淹没?

“反正淹不死……”叶知丛捂着肚皮说,之前都要泡满了也没见他收敛半分。

陆放听笑了,“真淹死了你怎么办?”

叶知丛皱了皱鼻子,无所谓似的小声控诉反正他花样多,就算淹死了那个,他总还会有别的招数玩他的。

……嘶。

陆放听得气竭,用力摁了一把圆脑壳,“你啊……”

小朋友这张嘴怎么也总是没轻没重的。

叶知丛软巴巴地贴过来,睁着的那双圆眼里带着股餍足的懒散劲儿,脆生生又黏糊糊的质问他:“怎么了?这就不喜欢了是吗?”

眼眸清澈,娇纵横生,好像在说‘哼哼’。

陆放轻吸了口气,“……喜欢。”

喜欢死了。

他看着那双眼里终于是被他纵出来的那点子娇,心口软得一塌糊涂。

第48章 歪成啥了 “陆叔叔你饶了我吧~”……

叶知丛皱着鼻尖出气, 好似是真漏出来一声很轻很轻地“哼”。

他挑着眼梢笑起来,似嗔似怪的,“那你说什么。”

“……”

呵。

惯没边儿了。

陆放抬手摁着人往人怀里塞, 说淹不死的那就好好抱着。叶知丛呜哇喊着要跑,可刚一起身蹆一软又跌了回去,被人顺手拽着压了回来,脚踝都被抬上了肩。

叶知丛一扁嘴巴,害怕地慌慌张张,呜咽着小声道歉,“我不敢了。”

“……”

陆放动作一顿,深吸一口气,起身松手又把人捞回来放好, 无奈道:“……别道歉。”

“?”

“你可以和我闹。”

好不容易才纵出来的那点脾气, 怎么稍微一吓就没有了。

叶知丛歪了歪头,噙着一丁点眼底的泪, 左看右看偷瞄了陆放半天。

等确认自己真的就这么被放过了之后,又轻声轻脚地爬过去, 吧唧一下跪坐在人身侧, 探头探脑地往前凑。

陆放侧目看了他一眼, 哑着嗓子耐心道:“小事你不用和我道歉,真做错了大事我自然会罚,惯你就是要让你长脾气,怕什么?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

“连你也不用害怕吗?”

陆放失笑,偏过头来, “我是揍过你还是凶过你,怎么你总说怕我?”

“有很多人都说怕你,”

叶知丛好奇地凑过去, “可是我想不明白,我觉得你并没有那么可怕。”

“我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

“我知道呀,”

叶知丛点头,“可是我总觉得,你其实是很喜欢看我哭的。”

陆放没说话,视线意味不明地扫了人一眼。

“有时候我想哭的时候你不高兴,可还有时候我哭的时候你又好像很兴奋,”

叶知丛歪着脑袋凑上去,“是我哭的方式不对吗?”

陆放沉默半晌,硬生生压下腹下火气,低声道:“你只能在我床上哭。”

“。”

叶知丛琢磨了一下,“沙发上不可以吗?”

“……”

“地毯上呢?餐桌呢?还有玄关柜岛台和阳台……我——唔?”

陆放伸手把人嘴巴捏上了,他说一个字他蹦一下的,无奈只得压着狂跳的青筋哑着嗓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知丛指着自己的嘴巴两手乱晃呜呜示意你把我嘴巴捏上了我还怎么说?

陆放松开手,临走前还没忘抬手在人胸口碾了一下,听到那把好听的嗓子发出悦耳的轻呼这才算完。

叶知丛喘息片刻,捞了下往下滑落的睡袍把自己裹起来,好学宝宝似的,“我想问你,为什么有时候做起来的时候,你的方式总是不一样。”

“就比如今天,就算你刚刚没放过我,你其实也没打算进来,对吧?”

“还有之前那几次……你要么只用手,要么就只做,为什么不能先用手然后再做?是那样不好搞吗?还是我哭的方式不对?”

陆放呼吸声变沉,冷静很久,这才伸手去撩开了些衣领,指腹从露出来的锁骨上触碰而过。

“……因为那样你受不了。”

“啊……”

“……还因为不同情况下的你不一样。”

“啊?”

衣摆被掀起了些,白皙的莹润暴露在空气中,滑腻皮肉仿佛透出诱人香气,勾得胃口大开。

皮很薄而肉质鲜嫩弹滑,只消稍稍用力就会破一样,出现可怖红痕,掐过去,就又有丰盈汁水。

叶知丛盯着那双好看的手。陆放说只这样的时候,他不会感觉到痛,只会千柔百转地缠过来,那双泛着水汽的眼里全是媚丝,烧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溺在粉色的欲水里,矫揉造作得好看,漂亮得他想玩很久很久,弄他满身将他泡透。

叶知丛红着耳梢追问,“那另一个呢?”

哎。

陆放在心底叹了一声,彻底哑了嗓子,没抬眼看他,只盯着人蹆内柔软的白肉看。

陆放喉头滚了又滚,最终用喑哑到极致的嗓音淡淡吐口,说他觉得他快要把人顶碎了,破破烂烂得瘫软在那里,黑与白泾渭分明的瞳孔都要被泪水给泼散了,只剩下绝望和无助跟随着他起.伏颠.簸。

说到那时候,会想把他拆骨吸髓的吞吃入腹,想恶狠狠地欺负他,想把他弄疼,听他求饶也不放过他,想干脆直接把他*死在那里,实施无可告人的凌虐欲,反反复复的欺.压侵.饭,弄成漂亮的破烂娃娃,欺凌他霸占他,让他除了艾草什么也想不到做不了,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永远被溺毙在搞那个嘲中。

精致的漂亮娃娃一旦破碎起来,则更具摄入心魂的美感。无论如何玩弄多久都永远爱不释手。

“……明白了吗?”

“。”

叶知丛哑然,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冷战。

陆放这才撩起眼皮看他,哄人似的伸手托起他的后脑,指腹在人脸颊处轻轻蹭了蹭,“很可怕吧。”

“听起来是这样的。”

陆放垂了下眼,轻声道:“别怕,我不会这样对你。”

叶知丛却咕咚咽了口口水,弯起眉眼笑起来,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喜欢我啊。”

陆放抬眼,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咬了半天的牙轻笑了一声,“怎么突然得出这个结论的?”

叶知丛歪头,把脸搁在人掌心中轻轻蹭了蹭,“你在违背你最原始的野兽本能来喜欢我。”

陆放一愣。

“就像你喜欢打网球,你说是因为击打过去的手感最接近于打碎动物的头骨;”

“你喜欢拳击,你说是因为拳拳到肉的触感最接近野兽天性之间血腥的厮杀;”

“你喜欢攀岩,或许那是身为头狼或者森林之王占领地盘的本能,你说你在征服的同时并敬畏着大自然;”

“可是你没有杀人,没有欺凌弱小,也没有暴力倾向,你体内的暴烈因子也没有因为*我而失控。”

叶知丛得出结论:“你在克制,你好厉害的。”

陆放愣了很久,揉了揉那颗圆脑袋,“这有什么好夸的,我是人,不是动物,这不是最基本的吗?”

叶知丛却摇了摇头,很肯定地告诉人,“不是的。”

“不是什么?”

“你连疼都不舍得让我疼,这么久了你也只咬破过我一次,还是因为那天在猜我喜欢,对吧?”

“如果我那天说不让你揍我皮鼓,你可能再也不会碰我一下,对吧?”

“你连管教我都怕我不愿意,怕我学坏、怕我长歪,所以一遍一遍告诉我,我所发生的一切变化都是你做的,如果我不喜欢这样,这些就全都是你的错,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对吧?”

陆放近乎带着愕然地看向他,看向那双目光灼灼的眼,良久,这才很低地“嗯”了一声。

叶知丛笑起来,凑过去,伸手戳着陆放胸膛的位置,去触摸胸肌之下有力的心跳声——

他低着头轻声呢喃:“你把我放在这里面,我感觉得到的。”

叶知丛整个人环过去,薄薄一片贴近人身前,伸手将高大的人揽向自己,双臂绕过人宽肩。

他说陆放,“你真的有在好好爱我。”

“你说你心思卑劣,不择手段,你总问我你可不可怕,其实……是因为你也没有好好被爱过吧。”

“你也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你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更爱我了。”

他不知晓缘由,答案却全部正确。

陆放被他抱着,沉默了很久,抬手将人拥进怀中,低声应“是。”

他哪里被爱过,他也只是知道的比叶知丛多一点而已。他学着他所有见到听到过的爱的样子,从中一点点抽丝剥茧,挑选出来他认为比较好的一些,全部灌溉给了叶知丛。

可能有人天生就拥有爱人的能力吧,在最本能的占有欲中悉心呵护,在最原始的摧毁欲中看他茁壮成长。

极度天真所带来的不止是残忍,还有着绝对的通透。

或许叶知丛也不仅仅只是聪明,澄澈的眼睛拥有勘破世间一切的力量。

他用他那双特有的眼睛看世界,仿佛捕捉到了陆放身后正源源不断流淌出来的暖色调的气流,张牙舞爪、汹涌奔腾,却在触碰到他身边的时候静谧下来,温柔地将他包裹其中。

他是天才小画家,拥有绝对色感,他仿佛看得到人灵魂上的色温。

他触碰不到自己的,但探出去的无数菌丝好像比先前重了一些,缠绕上一层细密的潮意,像蒙上了水雾一样又轻又沉。

他感觉得到。

他惊奇地说:“陆放,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了。”

爱不仅能教人生长出血肉。

还能将小机器人养出灵动模样,浇灌出感知世界的灵魂。

叶知丛指着自己肋骨下方,心底的位置,说这里有一点痒。

然后一个不小心肋骨外面的尖儿上就破了皮,他又哭着嚷嚷着说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陆放埋在他的胸膛,听单薄有力的心跳声,听浅显又急促的呼吸,听微弱沉闷的脉搏。

他真得很喜欢亲吻他,亲吻他的一切。

手掌抚摸过去的地方会发烫,心口处一亲人就软了。

叶知丛拎着衣摆红着眼眶指着自己破皮发肿的地方低低切切地控诉——说对不起,陆叔叔,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

泪眼涟涟,百媚千娇。

歪成啥了。

陆放又好气又好笑,那颗乱七八糟的心也又软又硬的。

他在人白皙脖颈上吻出红痕,咬着人粉嫩耳垂低声威胁,说这可是他自找的,他可是铁石心肠,一会儿不管他再说什么都不会停下来的。

叶知丛怀里抱着陆放的,哆哆嗦嗦往破了皮的地方涂抹,沉浸在求饶的艺术中无法自拔,夹着手腕也不让他拔。

他说求求你了,你不要这样,我给你弄还不行吗你可千万不要进来啊。

……他哭得好可怜哦。

一边说不要啊太大了他吃不下的,一边说陆叔叔是坏人是坏蛋只有热心肠的好人才会原谅他。

……真是好一个热心肠啊。

陆放去掰那双乱踢腾的蹆的时候,差点被一脚踢到脸上,原本还在弹腾的人有一瞬间的怔愣,还不忘撩起眼皮偷偷瞄了一眼陆放的神色,发觉人并没有恼怒还抓着他脚踝在踝骨上咬了一口之后干脆眼睛一闭咿咿呀呀地更忘情的踹了起来。

小兔子蹬老鹰似的。

然后小兔子被摁着压在那里,胡乱言语的呜咽声被闷进枕头中。

叶知丛的天真的塌了,呵呵,也真的有陆放在顶着。

蹆也没力气蹬了爪子也没力气张牙舞爪了,被揉成一团浑身闹腾出来了一层细密的汗,最后还不忘有气无力地贴过来,说陆叔叔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

可能男大学生体力好吧,玩闹起来真是没轻没重不要命。

陆放干脆直接拿皮带往人脚踝上一系,拎着吊起来,拉开,将韧带深处都揉摁出一片烂红。

直到叶知丛开始喊什么老公啊陆放啊停停等一下呃啊!

终于是在几近晕过去之前彻底老实了。

第49章 叛逆占有 “你是我的!”

“说了你受不了的……”

叶知丛嗓子哑了两天说不出来话, 赖在床上爬也爬不起来,一见到陆放过来就往被窝里躲,把头埋进去气呼呼地装蘑菇。

他哪里都是肿的, 喝了好多水也没补过来,身体里的水份仿佛在那天被全部流干了,好悬没在第二天又晕乎乎的烧起来。

陆放把人捞出来,“自己找着*完又不认账?”

叶知丛抱着吸管杯咕咚咕咚灌水,没理他,嘟囔着怎么办啊要是不汁水丰盈了他就不是最厉害的宝宝了。?

陆放气得头疼,又好笑又拿人没办法,把人摁怀里好一顿揉,“都是从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知丛顶着一头炸了毛的头发瞥他, “陆叔叔教得好。”

陆放挑眉, “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些了?”

叶知丛往人怀里一栽,咬着吸管含糊, “那可能是叛逆期到了吧。”

“……”

陆放心口猛地一酸,问不出来怎么叛逆期现在才到的话, 他低声哄了句没关系没有氵也是厉害宝宝不用怕, 随即收获叶知丛一个奇怪又诡异的眼神看向他。

“怎么了?”

叶知丛咬了下唇角, 犹豫片刻好奇地问,“没有氵你还打算怎么夸?”

陆放垂眸盯着那双圆眼,总觉得那小人好像在给他挖坑。

陆放微微低头,压在人耳梢轻声开口,说夸你紧夸你热夸你那里又嫩又软?

叶知丛红着耳梢低低笑起来, 说“陆放,你知不知道,就连我平时削一根铅笔, 你都会夸我削得真好,是世界上最会削铅笔的丛丛。”

陆放沉默了一瞬,“有吗。”

“有的,”叶知丛轻轻点了下头,“有时候我都会以为你是不是输入了什么夸奖程序,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夸两句,像人工智能一样。”

“……”

好家伙。

倒反天罡。

陆放这次是真的被逗笑,看着一脸认真的叶知丛,想了想没舍得拆穿他,到底谁更像小人机啊。

“不喜欢听?”

叶知丛摇了摇头,“喜欢的,我知道我铅笔削得很好。”

可等了一会儿,他又小声问,“可是我不知道,我做那些也真的很好吗……”

陆放额角一跳,他把人从颈窝里捞出来,捏着人下巴尖抬头。叶知丛咬着唇边软肉偏开视线,耳梢的红从耳垂开始往脸颊蔓延。

“哪些?”

“就、就……那些。”

陆放轻眯了下眼,直到叶知丛的脸颊彻底红起来。

他捏着人下巴尖晃了晃,低声问,“你是想问你和别人比起来吗?”

叶知丛垂着眼轻轻嘟囔了一声, “……嗯。”

陆放没压住弯起的唇角,他发觉这是叶知丛开始对他生出的占有欲了,或许他自己还没明白缘由,但是那份在意已经埋进了他的心底。

他低声回答他,“干嘛要和别人比,我觉得你好你就是好。”

叶知丛长睫颤了下,闷闷地点了下头,没接话。

他莫名觉得心下的位置平白生出了一丝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烦闷,说不上来哪里堵堵的,但就是没来由地不痛快。

难不成真是叛逆期到了?

叶知丛扁着嘴巴想,可叛逆期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没经历过,也见到的不多,只记得有一段时间他回家,叶文斌没日没夜的在家里大吵大闹,嚷得他觉都睡不着。

叛逆期就是这么暴躁的吗,看什么都不顺眼,大发雷霆的闹脾气?

叶知丛还没想明白,就听到陆放低声带笑的嗓音传来,顺着他的耳膜往他胸膛里流。

“别人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

那股烦闷果然更甚了,叶知丛眉头都不自觉一蹙,他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没来由地想发脾气。

他脱口而出打断陆放的话:“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告诉我。”

语气带急,还有些厉,皱着一张脸,说完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忙抬眼去看陆放的神色,看着陆放眉眼稍弯,这下堵得他更难受,他一边在想陆放总是这么好脾气的对他,他才不要学讨厌的叶文斌的样子只会不管不顾地乱发脾气;一边又在想,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啊笑得他一头火烦闷地不行。

叶知丛扁着嘴巴嘟囔,“你别笑了,我不问了。”

陆放抬了抬他下巴尖,“看来还真是叛逆期到了啊,怎么笑也不允许别人笑了?”!

叶知丛整张脸都皱起来,张牙舞爪地就要从人怀里往外钻,伸手去拨陆放捏着他的下巴,也不给抱了也不给摸了,烦闷地一句话都不想再和人说。

他爬起来,推了半天却没推开人手,陆放卡着他的一双手腕扣下来,叶知丛坐在人蹆上挣扎不开,急得气呼呼地瞪人:“陆放!”

“诶,我在呢,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要听!”

“……好凶。”陆放松开人手腕,任由叶知丛费力推他,他掐着人偠没太敢用力好悬才将人摁下来,叶知丛气急,跑不掉又躲不开,气得埋头一口咬在人锁骨上,当即见了血。

嘶。

这次倒是真用了力,痛感明显,疼地陆放轻吸了口气,掐着人偠的手倒是没忘在人脊背上一节一节的顺过去。

叶知丛咬了半天才稍稍收了些力道,那双大手在他背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着,偶尔抚摸过他的后脑,轻轻揉搓,以示安抚。

不带有任何情.欲或挑逗意味的安抚。

陆放顺着他的脊骨往下捋,好像是真的在很耐心地要安抚他突如其来的情绪。

叶知丛咬不下去了,慢吞吞的把人锁骨吐出来,埋着头不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脑袋里乱如麻。

“好了宝宝,没事了,现在可以先听我把话说完了吗?”

叶知丛皱了皱鼻尖,轻声说了句实话,“我还是不想听……”

他不想听,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可他就是不想听。

是陆放告诉他要学会拒绝学会说不学会不讨好的,哪怕那个人是陆放,他也可以这样。

陆放很低的叹了一声,“可是这次不能由着你了,就算你不想听我也要说。”

“?”

还能这样?

叶知丛唰地一下把脑袋抬起来,红着眼眶气鼓鼓地盯着人看,“你怎么那么霸道!”

陆放收敛起满身的威压,抬手卡着人下巴在人脸上掐了掐,不让人再低头当蘑菇。

“我一直霸道,”

陆放温和地看着他,不让人扭头也不让人躲闪,几乎是一个禁锢的姿态把人摁在自己面前,“叶知丛,你先听好,我没有过别人,我只有过你一个,所以别人什么样我确实不知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

“。?”

叶知丛蹙着的眉心随着人眨巴两下眼之后倏地松开,脸颊也不那么气鼓鼓了,只剩一双红眼睛盯着人瞧。

“我没办法拿你和别人比较,在你之前我没有碰过任何人,那天晚上在那种地方你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和我说要做,也是我的第一次。”

“。……”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嗯?”

陆放眯起眼睛看他,“在你之前,我连别人手都没有碰过,更何况别的,除了你以外我厌恶和任何人有肢体接触,是忘了那天我*你的时候还带着手套了吗?”

陆放松开人腕骨,也收回卡着人下颌的手,搭在人蜷跪起的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动着指尖。

“好了,我说完了,该你了。”

叶知丛那股没来由的烦闷被唰地一下洗刷殆尽,从人身上尽数剥离的无影无踪,他怔愣地看了陆放好久,这又恢复成那副柔软的模样,软软地塌下来,轻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我不听道歉。”

“。”不听道歉,叶知丛就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怯懦良久,看到从人领口氤氲出来的血迹,湿哒哒地染红了一小块洁白衬衫,心口猛地一抖。

他低头,凑过去,很轻很轻地在上面舔了一下,见陆放没阻止,又伸手去解开领口处的口子,揭开那块薄薄的布料,看到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红着的眼眶终于是聚集起了些泪水,叶知丛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像惊慌小兽仅凭直觉无措地替人舔舐伤口。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生气……”

“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我就是……一时没忍住。”

好糟糕啊。叶知丛想。

原来他发起脾气来,也是通过伤害别人才能达到疏解自己情绪的目的吗。

他看着那还在源源不断冒血珠的伤口,突然感到害怕,怕得他脊骨都在微微颤抖。

“怕什么?我又不会怪你。”

叶知丛愕然抬头,两行清泪顺势而下,啪嗒砸在人手心中。

“会发脾气挺好的,”

陆放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生气就是要进攻别人,谁惹你生气就打回去,我教过你的,刀尖要向外。”

陆放凭空在他掌心里放了一个莫须有的东西,让他攥紧,然后包裹着他整个拳头,朝着他小腹侧下方的几个位置戳一下戳一下的,最终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陆放低声告诉他,“如果手里有刀,记得刚才那几个位置,捅不死人,只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最好是先别一刀捅到心脏。”

“……啊。”叶知丛懵了,那几个位置他画人体构造的时候画过的,确实是不致死但是肌肉包裹层厚实会很痛的地方。

“你该不会要问为什么吧?”

叶知丛愣了好久突然破涕为笑,心说他又不是笨蛋,“捅到心脏就是杀人了啊……”

“真遇到紧急情况了也不是不可以,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叶知丛干巴巴地点头,“就算我捅了人也有你给我兜着?”

“兜着。”

“。”

叶知丛半晌说不出来话,他思考很久,想得头都要痛了,还是想不明白,选择放弃思考直接开问。

他说陆放,为什么别人都总说要控制脾气要做一个情绪稳定的人,你却要一直教我发脾气啊。

陆放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说能把你这么毛茸茸的人都惹生气的,一定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揍他准没错。

“。”

叶知丛歪了歪脑袋,“可是你好像也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啊……为什么我会那么生气……”

“我是例外。”

“?”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不高兴吗。”

叶知丛咬着唇角盯着人瞧了半天,总觉得陆放好像知道答案,就是在明知故问。

“别说不知道,仔细想想,是从哪里开始突然不高兴的?”

从……从他问自己做的好不好开始。

有了比较,就失去了唯一性,叶知丛一想到在他之前,亦或者是在没有他之后,陆放都有可能在和别人做这些,就浑身难受的不自在。

一旦开始回忆为什么生气,那股没来由地火气就又上来了,心脏慌张地直跳,烦闷地整个人都不舒服。

“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叶知丛突然开口,语气低低地,越说越急,尾调也不自禁开始上扬,指尖戳着人胸膛,“你只能和我一个人做这些,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你说爱我,就只能好好爱我一个人,你不可以把别人再装进去,一个也不行。”

陆放弯了弯眉眼,“这么霸道啊。”

“就这么霸道!”

叶知丛唰地一下坐起来,红着眼眶瞪人,“是你说的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要说出来,是你说的你喜欢我你爱我你会永远接住我!我……我也要霸道、我就要霸道!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不讲道理?”

“不讲!”

“为什么?”

“?”

叶知丛猛地卡了壳,一双眼瞪得溜圆,仿佛此生从没有哪次睁地有现在这么大过,他极度震惊地瞪着陆放,憋了半晌也想不出来什么合情合理地缘由,急得又想咬人了,单薄胸膛鼓的高高的,最终只凭借最原始又最真实的本能憋出来一句——

“你是我的!”

叶知丛红了眼眶,凶巴巴地盯着人,又委屈又气,他说你是我的,就像是我的手机我的画笔我的速写本一样,不可以给别人,任何人都不许碰!

他甚至没意识到,他在曼城已经不知道被抢走过多少个手机了,之前也从未有过如此念头,可他一想到万一哪天陆放也会被那些不讲道理的强盗给抢走,就气得恨不得把人锁骨咬碎。

陆放擦拭他眼角的泪,“是你的,抢不走,谁都抢不走。”

叶知丛扁着嘴巴看他,低低地又重复了一句,“就是我的。”

他这辈子好像还从未拥有过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以前他不觉得,有什么没有什么他不是很在乎。

可是现在有了,他突然慌张,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想要的紧紧攥在手中,只茫然无措地不断重复着,我的,我的,我的。

“嗯,你的,”

“永远都是你的。”

陆放把人放在怀里,将整个人拥进怀中,心疼地一时不知道怎么哄才好。

他没想到叶知丛没来由地一个虚空索敌,竟能把自己气成这样。

小朋友突然没有安全感,一定是他做得还不够多。

那些之前被他自己压抑着的所有情绪一旦回笼,那些敏锐的感知一下子全部灌注回来,好似浓烈到他根本招架不住,撑得他每条纤细的神经血管都要爆炸。

陆放是想告诉他占有欲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是因为在意才会生气。

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问他,“打拳吗?”

叶知丛气刚散了一半,剩下的那些堵着他的情绪难受地完全找不到出口,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闻言茫然抬头。

——然后他手上就被套好了两个圆滚滚的拳击手套,陆放没拿格挡,空着手冲他招手。

“来,揍我。”

“?”

这不好吧……

叶知丛慢吞吞地举起拳头,和手套一样圆的脑袋顶上冒出来一个跃跃欲试。

陆放挑衅似的冲他勾了勾手指,弯着眉眼挑眉梢:“把气撒出来。”

“。”

那这可是你说的。

叶知丛多听话啊。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呀啊——!”

邦邦,邦邦邦。

叶知丛很礼貌的。

毕竟出身礼仪之邦嘛。

我邦邦!邦邦邦!!

——“爽了吗?”

“。”

爽了。

叶知丛额角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刚运动完血液流速和心率都过快,使得那张白净的脸上泛出很健康的红润颜色。

他小口喘气,打累了连胳膊也没了力气抬起来,手臂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往身旁两侧一耷拉,两个圆拳头无主似的垂在腿边。

薄肩也低垂着,细白脖颈有气无力地支棱起那颗圆脑袋。

叶知丛仰头,鼻尖上还挂着汗珠,一双眼亮晶晶的,赖唧唧地哼唧:

“我的。”

哎哟。

陆放把人揽进来,叶知丛顺势直挺挺地向前一倒,栽进人胸膛埋进人颈窝,两个拳头还随意晃了两下,没骨头似的全靠陆放手臂撑着腰。

陆放轻声和他讲什么如何用健康的方式疏解情绪啊运动会怎么怎么的。

叶知丛嗯嗯啊啊的听了一会儿,撩起眼皮看那张嘴,心想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想亲。

“……现在感觉有好一点吗?再喝点水,等休息一下再——”

“陆放,”

叶知丛偏凉的鼻尖抵着人温热的颈窝,动脉之下是滚烫的血液汩汩流淌。

他打断陆放还在关切他的话语,带着鼻音轻声道:“我想要你。”

……再去洗澡。

剩下几个字被咽了回去,怀里的人热气腾腾的,整个人都在冒着热气,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也不嫌热的贴着他,一双圆手套环着他的腰搭在身后,有点硌。

“要什么?”

叶知丛咽了口口水,无法克制地去亲吻人脖颈上的皮肉,拿牙尖叼着咬回来放进口中含着吮吸。

好香。

叶知丛闭着眼,轻声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你。

……

单薄的脊背贴在冰冷瓷砖,温热水流从上至下哗哗冲刷。

陆放单膝跪在他面前,线条流畅的脊背上每一块饱满的肌肉都被热水浇淋出绷起的模样。

叶知丛眯起眼睛,氤氲的热气和泪水使得人影都模糊,他有些想看又有些不敢再看,抖着嗓子连声音都快要夹起来变得甜腻。

他下意识地去抓握那偏硬的碎发,哆嗦地站不住,直到曲起的膝窝也被人握在手中托举撑起着。

没再有任何前情提要和撩拨玩法,只一句发自本能的想要,和一副纯粹又滚烫的口腔。

叶知丛好像突然明白了这也并不是什么奖励,只是陆放心甘情愿地想让他舒服一点而已。

……

热水将一切冲刷干净。

小朋友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叶知丛这会儿又好奇了,探头探脑地嚷着让陆放张嘴,像啄木鸟要检查树洞里有没有小虫子一样,非要去看陆放喉咙里的小舌头。

陆放垂眸睨着人闹,他不张嘴叶知丛就要上手去戳。

直到他卡着他的脖颈低声在人耳边说了句什么。叶知丛耳梢唰地一下烫起来,从脸红到脖子根,这才蔫巴巴的同手同脚地走开了。

好恐怖。

叶知丛抚摸着刚刚陆放指腹摁压着的位置想。

真到了这个位置他不会被捅死吧?

第50章 坠入爱河 “叶知丛,你完蛋了。”……

叶知丛的叛逆期在差点没把自己气死中开始。

又在无数个邦邦、邦邦邦声中, 平稳地……嗯……

好吧没度过去。

他在临近开学前破天荒地做了个梦,梦里没有怪物,也没有可怕的东西追逐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些噩梦了,可是这个梦却气得他崩溃大哭。

他梦见陆放聋了。

陆放:“……”

这次变成他在追逐,陆放走在前方,他就像之前那些追逐在他身后的怪物们一样,追在陆放身后一路的跑,不管他怎么喊陆放都不肯停下脚步,也不肯回头看他一眼,就一如既往地永远站在前方,气得他原地化身被晃得满是气体快要爆炸的可乐罐子, 可乐罐子还成了精, 长了一口白牙,嗷地一口咬在陆放大腿上。

好容易追了上去, 他呜呜直喊,挂在人裤子上被人一甩一甩地脑袋都要甩掉了, 可陆放就是听不见, 不肯垂眸看他一眼。

他真得变成小怪物了, 原来在他的梦里那些怪物就是变成长了嘴的可乐精咬他屁.股的。

陆放前方有光,他却只能隐匿在那些黑暗中追逐着人,挂在人大腿上被人拖着走。

可当他气爆炸时,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陆放根本没有走出那片黑暗, 他站在阴阳交界的两端,停下脚步将要回头,紧接着便被他身后所带来的黑暗全部淹没。

“你为什么听不见, 为什么不理我!”

叶知丛嚷嚷着质问,可还有最后一句,他却怎么也没能问出口。

他想问:你为什么不肯停下来,回头看看我。

唰地一下,脊背上渗出一层细密冷汗。

叶知丛搅紧手指,攥着衣摆不肯松,他刚刚有一个恐怖的念头冒出来,惊得他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不想去佛罗伦萨了。

本科的最后一个学期没有课,可以申请不返校回国准备作品集,只需要在毕业展时出现就好。

可是读研还要一年,曼城和佛罗伦萨没区别,相隔的公里数是多是少,他们都依旧隔着大洋彼岸。

陆放能陪读一周、一个月,甚至可能更久,可他能一直留在这里陪他吗?

他不是看不到陆放因为时差问题经常在深夜处理视频会议,从国内打来的汇报电话一通接着一通,忙起来的时候有时一天都睡不了三四个小时。

可是明明之前,陆放的生活习惯良好的像退了休的老干部。

叶知丛找不到解法,当他冒出来那个念头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妈妈。

他原本只是想替林岚熙去佛罗伦萨看看的,可是现下,当他看着自己准备到一半的作品集,看着那一张张一幅幅情绪充沛的画作,他扪心自问——他真得不想去佛罗伦萨吗?

他想去的,不止是为了林岚熙。

林岚熙生前给他留下的话是:‘如果你也喜欢的话,替我去看看吧。’

叶知丛曾经自顾自地屏蔽掉上一句话,他以为自己没什么喜欢的,他只是在为他的妈妈做着他自己的人生规划,将未完事件列出来按部就班的完成,只要替她去看看就好了。

可若是真的不喜欢。

他又怎么可能会拿起画笔,这一拿就是十几年,从未间断的放下过。

‘如果你喜欢,替我去看看’。

所有的一切于他而言,从来都是因为最初的那句‘喜欢’。

从他三岁半看到那颗小蘑菇开始,亦或者是更早,在他或许连记忆都没有的那几年,看林岚熙给他展示出来的一幅幅美好的风景画卷。

是当年林岚熙为了他办理保留学籍延时入学,回国结婚生子,她本以为等一年时间足够可以再踏出国门,可没想到这一等,竟会是她的一生。

等来等去,等到她被万事磋磨,她再也走不进去她梦寐以求的学府了。

可她当时不远万里放下一切奔赴回国的时候,她留恋的,除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还有一份她以为独属于她自己的温暖胸膛?

叶知丛窝在陆放怀里想。

他此刻贪恋的拥抱。

林岚熙是不是也曾拥有过。

她贪恋那个曾经也为她遮过风挡过雨的人,只是后来,风雨都是他给的。

叶知丛想不明白了。

身体里的所有水分仿佛都变得酸苦无比。

Grave当时给他的选项里,一个是生理性的快乐,另一个,是要他去谈一场恋爱,品尝一下爱情的甜苦。

叶知丛后知后觉地发觉,他还没有谈一场恋爱,就先走入了婚姻,他还没有找到什么是爱,尝到什么是甜,就已经先一步感知到了苦味。

好吧。好像所有顺序一直都是颠倒的。

就好像他和陆放,是从先做.爱开始,然后才接吻,最后才拥抱一样。

他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还没有体会到那一瞬间的心动。

生活却先他一步,交给了他一个他找不到解法的抉择。

陆放曾对他说过,‘这是爱吗?我怎么觉得,这更像是对你的惩罚。’

叶知丛当时不懂,他说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被这样的人坦坦荡荡地爱一次,最致命的吸引永远来自于危险,他当时不怕流泪、不惧风险,他透过一角看到了朝他席卷过来的汹涌风暴,他放肆又任性般肆无忌惮地一跃而下——

可如今真的拥抱到了,他才惊觉,什么叫满是迷惑性的陷阱牢笼。

他被困在陆放太过于温暖的怀抱里了。

他之前说小鸟总是要飞出去看看的,当时他告诉陆放,不然你拴一条链子?

可他脊背上的翅膀还没来得及长出来,陆放手中的锁链也没有对他套上去,可他怎么,自己却先一步不想飞了呢。

或许早就套上来了吧,那是条无形的锁,是看不见的链条,丝丝缕缕地束缚着他的脖颈,捆绑着他的脚踝,把他刚出生的翅膀紧紧缠绕,用糖衣彻底将他牢牢地粘在人身边,像小手办一样揣在兜里时时拿出来把玩。

可如果有一天,他不想要了呢。

装在兜里的小手办被掏出来,又会被扔到哪里。

叶知丛缩成一团,陆放的手搭在他的后背上,覆盖着蝴蝶骨的位置。

那双手很有力的,干燥,温暖,抚摸过的位置会发烫,好像还有些痒。

叶知丛挪了挪肩,蝴蝶骨随着动作更突出了些,倒好像是真的要生长出来什么一样。

陆放还在低声哄着他,说只是噩梦,让他别怕。

“我一直都在。”

叶知丛噙着眼泪,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其实想说,不会的。

你不会一直都在的。

就像那天他睡到傍晚起床时,那偌大的落空感虽然被乱七八糟的小猫覆盖,又被及时赶回家的人温柔地揭过去。

可那一瞬间的失落太真实了,它再一次被藏起在敏感的神经之中,又在此刻被记忆所唤醒,教人无所适从。

叶知丛哭累了,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他又回到那漆黑一片的黑暗中,随即突然一脚踏空,骤然失重。

他慌慌张张回头看,脊背上不知何时生出来的那双装饰性的翅膀,根本就不会扇动。

他飞不起来。

他直直地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下跌落,整个人飞速下坠——

“啊!”

叶知丛猛地惊醒过来,对上一双还带着睡意的眼睛,陆放半阖着眼皮,眉心轻蹙,可很快就恢复清明,平静又关切地望着他。

他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怎么睡得,睡着睡着竟从陆放身上滚了下来,在即将要跌落在地时,被还在睡梦中的陆放下意识地伸手一揽,半搂半抱的护着他挂在床边,没让他彻底掉下去。

陆放把他捞回来,趴在自己身上,笑着问他怎么回事,这么大人了还掉床。

叶知丛古怪了一会儿,僵直的脊背被人大手一点点捋开,软塌塌地贴下去,继续像攀猫爬架似的整个人都扒拉在陆放身上。

“做噩梦了?”

叶知丛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能发现……”

陆放揉着他的脑袋,温热指腹轻轻重重地按摩着他的头皮,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摁了一会儿,揉得人不自觉眯起眼睛。

小猫似的。

陆放垂眼,看着窝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的人,舒服地就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了,不过那小声的呼吸声听起来倒是还有些类似。

他轻轻叹气,语气很低,不像诘问,倒只像是随口那么一说。

“年纪轻轻的,哪儿来这么大压力?”

叶知丛小小吸了口气,扁了下嘴巴,低声问“做噩梦是因为压力太大吗?”

陆放搂了人一把,叶知丛转过头来,下巴尖儿戳在人胸口,抬头眼巴巴地和垂下眸子的人对视。

“梦见我不理你,梦见往深渊里掉落,这些大概率是你潜意识里没有安全感的体现,才会表现在梦境中。”

陆放依旧平静地注视他,不会嫌弃他事多也不会觉得他做噩梦这种小事无聊,而是很认真地和他讲解一些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道理,还耐心地想要和他一起分析原因。

“说说吧,最近在担心什么?”

陆放带着些淡淡的笑意开口,仿佛不论他在担心什么大事到他这里都是可以解决的小事一样,哪怕无足挂齿,但是总有人在乎。

“不会是开学恐惧症吧,”陆放见他不说话,语气轻松的笑他,“不是说好了可以申请不返校的吗?过两天我们先去跳伞,去新西兰看小羊,邮件我已经替你发送过了,回执很快通过,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国,家里还有一堆猫崽子等你呢。”

叶知丛听了一会,小声问:“我的那些画……”

“画面没干也可以邮寄的,已经找人在打包了,湿度和温度都有专人控制,放心,坏不了的,知道你在准备作品集,已经提前在国内空出来房间存放,等到毕业展的时候,专机给你运一趟,把你的人和画一起打包上去好不好?”

叶知丛皱了皱鼻尖,陆放总是会被一切都安排妥当,他好像根本不用操心什么,连问题都快要问不出来,只需要不带脑子的跟着人走就可以。

明明之前,他也有一个规划本的。

可是现在,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翻开过了。

陆放替他大包大揽了一切,他的生活、他的未来、他的整个人生,包括他这个人。

不仅仅只是他的喜怒哀乐。

原来陆放说的所有,是真的是所有。

就算是爹管儿子也没有这么管的吧?

叶知丛茫然地呢喃了句:“daddy啊……”

“……”

陆放呼吸一窒,搭在人偠上的手重了重,语气有些沉:“又乱喊什么。”

叶知丛晃了晃脑袋,遇事不决还是问问好了,哪怕他已经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陆放的可怕之处,可在这种茫然不定的时刻,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去求助陆放。

就算他真的是坏人,他也没办法了。

叶知丛轻轻开口,说陆放,我不想去佛罗伦萨了。

陆放有一瞬间的怔愣,那双沉沉的视线扫下来,正对上叶知丛那双澄澈的眼眸里,此时写满了无措和犹疑。

那双眼一如既往地干净,可闪动着的灼灼目光,带着无助的惊惶。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一直下意识逃避着的、一直没有提前去做预设的那个时刻,被叶知丛就这么明晃晃地问了出来。

当小鸟要飞走的时候,他做得到放手吗。

当这一天终于来临,他舍得毁掉他放纵出来的小孩吗。

他是想要叶知丛全身心的信任他,可他又总要告诉叶知丛要提高警觉;他也是想要把叶知丛就这么放在身边,就待在他的羽翼之下被他永远护着的,可当他真的听到叶知丛说不想去读研的时候,他那点子良心怎么这么痛呢。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会高兴的。

这么个小人就这样全身心的依赖着他,这不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吗。

陆放沉默很久,他说不出来那句不想去就不去了,你高兴就好。

他也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叶知丛最近总做噩梦,或许是小朋友天然的感知使得他下意识地出现担忧和恐慌,他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他敏锐的第六感在和人性的本能做对抗。

趋利避害,沉溺享乐,又无法自圆其说,完全安宁。

等了很久,叶知丛听到陆放略带沙哑的嗓音。

陆放头一次如此不容置喙地拒绝他的要求,很轻、又很沉,带着些干涩的苦味,说:“不行。”

叶知丛仰头看他。

陆放坐起身,把人捞起来坐正,伸手去拨开他脸前有些挡眼的碎发,平心静气地问他:

“叶知丛,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去。”

叶知丛莫名鼻酸。

陆放好像没凶他,可如此一本正经的神色却又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像是要和他讨论什么国家大事一样,语气严肃,浑身还带着股怎么藏也藏不住的威压。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陆放这次也没由着他,那双眼不笑起来的时候,好像直直地望进他心底最深处的角落,他所有隐秘起来的情绪似乎在此刻被暴露无遗,明明穿着睡衣,却好像周身赤/裸,连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都被一览无余。

陆放又问:“为什么不想去。”

叶知丛不仅鼻酸,连带着眼眶和胸膛都酸透了,疼得他口腔里都泛出一股苦味。

“叶知丛,说话。”

叶知丛十指全部搅紧在一起,连紧咬着的牙根都用力到发颤。

“作品集准备了一半,毕业展的画也还没有画完,佛罗伦萨不想去了,是不是还打算连毕业都凑合一下,什么都半途而废混个毕业证就走?”

“我没有半途而废……”

“那怎么拳击只学了个入门就不学了,网球也只会挥拍子,说要学攀岩只上了两次单杠就不去了,现在是连画笔也要丢下吗?”

“我、我……”

“叶知丛,”陆放看到那双眼眶泛红,看到了人眼底又聚集起来的泪,可他这次却没伸手哄,也没去揉那颗圆脑袋,只掰开人紧攥着的掌心,轻声问他:“你是可以不去佛罗伦萨,可是你想过不去之后要干什么吗。”

轰地一声。

似是有一道惊雷划破叶知丛的胸膛,刺眼闪电照亮他鲜红的心脏。

“你说要当一辈子的小画家,去看好多好多风景然后画下来,你说找不到灵感了就回来找我,说每一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缪斯的,你现在也有了,”

“你说要把你眼里的世界带回来,给我看,如果有更多的人喜欢,就去办画展,把你的灵魂碎片展示给所有人,遇到能读懂的,就把其中一片交给他,如果没有人能读懂,那就全给我,把家里挂满你的世界,”

“你说佛罗伦萨有世界上最好的艺术殿堂,你要去看那些百年前的故人留下的遗迹,你说你想要和每一片别人的灵魂跨时空的沟通,去感受那时的他们,然后画出现在的我们,”

“叶知丛,这些你都不想要了吗?”

叶知丛惊愣片刻,原来他曾有心无心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他慌乱地矢口否认:“没有不想要……我、我没有……”

“那到底为什么不想去了?”

叶知丛难过的连眼泪都是苦的,顺着唇缝流入口腔,和苦涩的舌根一起虐待他的味觉。

等了很久,这才等到叶知丛轻声说:“因为我害怕……”

陆放轻轻叹了一声,放缓了语气:“怕什么。”

又等了很久,终于是等到叶知丛愿意吐口,带着些难过又委屈的哭腔:

“我怕我一走你就不要我了……我怕分开的时间太长你就会把我忘掉……我怕没有我在你就会有其他的小朋友陪你玩……我、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想让你陪着我一直都陪着我!”

可是他又不想,让陆放暂停一切在原地等着他。

而且他也不想,什么都不要的就留在陆放身边。

第一次面对这些的人总会有些患得患失吧,小朋友的不安感真的很重。

陆放却温和地问他:“所以就算你不去佛罗伦萨了,你难道就不怕这些了吗?”

叶知丛倏地愣住,陆放总能一语中的,戳得他浑身都开始痛起来。

是的,他怕。

就算他永远赖在人身上,哪儿也不去,他还是怕。

他不知道陆放为什么喜欢他,他也不知道怎么样可以让陆放一直喜欢他,他更不知道,如果陆放哪天不喜欢他了,他又该怎么办才能让人再喜欢他一遍。

他不是陆放,他说不出来那句‘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他难受地连呼吸好像都疼,可明明陆放就在身边,和他承诺过那么多句永远。

他却怎么也不敢信。

万一呢,万一呢。万一呢!

万一陆放就是不喜欢了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彻底无措,难过的好像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然后他听到陆放轻声告诉他,“其实我也怕的。”

叶知丛愕然抬头。

“我会怕你永远不会喜欢上我,我会怕你一走就遇到了真正心动的人,我还会怕你一个人在外面被欺负了我都不知道,我更会怕你太容易相信别人被什么油嘴滑舌的坏人骗了去,被人骗身骗心再吃干抹净的把你丢掉,我害怕到时候你连哭都不知道该找谁哭。”

“我之前想,不然就把你永远关起来,哪儿也不许去,谁也不给看,就把你好好养在家里,把所有有可能的危险全部隔绝起来,一辈子当我的小朋友,”

“可是你说,折断翅膀你会很痛的。”

陆放揉了揉他的头,手掌抚摸着脊骨两侧的蝴蝶骨,“还是不要痛了吧……至少,不应该在我手里痛。”

陆放淡笑了声,呼吸,随后叹气,语气快要低到极致。

“所以我后来又在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你最好能记得回来,还是找我哭吧,我可以帮你报仇。”

叶知丛彻底哑然。

良久,他好像是才听懂陆放话里的意思,他刚还在想要是陆放哪天被别人骗了去,那他就真把人锁骨咬碎,然后彻底扔掉,他再也不要了。

可是陆放说,要他记得回来。

叶知丛呆呆地发问:“就算我出轨了你还愿意要我吗?”

“……”

啧。

原来小朋友还记得他们已婚啊。

陆放无奈地低笑了声,“你敢。”

“。”

“不过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还是要吧。”

陆放垂眸没看他,语气很平静,十分平静,平静到几乎要令人发指的地步,听得人脊骨一阵恶寒。

“我没那么高尚,真看着你走什么也不做,我们的开始只是缘由一份婚约,要是哪天你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大不了我就去把你抢回来。”

“先利诱,再威逼,给钱不走就上手揍,他要是不怕残废还愿意一腔真心对你,那我就一直不和你离婚,让他永远都上不了台面。”

“然后呢?”

“你要是被骗了倒是好办,吃了亏就知道我好了,到时候先把骗子丢海里,再把你腿打断,让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看你还跑不跑。”

“。”

叶知丛也忘记哭了也忘记他在怕什么了,浑身凉的一抖,哆嗦着嗓子问他,“两条腿都打断吗……那真的很痛的……可不可以商量一下,能给我留一条吗?”

陆放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全打断你就跪着艾草吧,还留一条干什么?”

“留、留一条……起码还能……站一会儿。”

“……”

陆放稀奇,“怎么就剩单腿还要站着做?”

叶知丛闷出来一声很重的鼻音,“……鞥。”

“…………”

艹。

小朋友这脑回路千回百转地,连陆放都差点没跟上。

他气得差点破天荒的爆了句粗,他伸手去捏叶知丛的脸,把人侧脸上的肉都掐了出来,搓红一片,冒出来一连串的质问:

“不是你在害怕吗?怎么现在又不怕了?嗯?还真想着要跑啊?怎么?跑佛罗伦萨去找野男人?”

“。”

叶知丛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开始的对话是在讨论什么问题,怎么聊着聊着就歪到没边儿了,他甚至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小腿,总感觉光听起来就出现了什么幻痛。

好像听到陆放也怕,他就没那么怕了一样。

至少陆放有解法吧……他还能学到一点。

虽然解法听起来实在有些恐怖,他也完全学不来。

陆放凉凉的扫了他一眼,“你摸什么呢?”

叶知丛动作一顿,哆嗦着指尖抬手,明明好像是在害怕,却又十分大胆地用两只手的虎口卡住陆放的咽喉。

他是真得有些怕的,连声音都有些颤微微的,瓮声瓮气地问人:

“如果哪天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请问我可以把你掐死吗?”

“………………”

“公平起见,如果换成是我,我可以给你一条腿的,不过,”

叶知丛好有礼貌的,“我并不想要你的腿,真断了你也没办法好好卖力了,到时候你可以自己跳进海里喂鲨鱼吗?别让我亲自动手吧,我还不是很想去坐牢。”

陆放被绕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凭什么你只断一条腿,我就要去海里喂鲨鱼?”

叶知丛很认真地回答他,“是你刚刚才说的呀,要把骗我的人丢海里。”

“如果是你骗我,那你不该把自己丢进去吗?”?

哇!噻!

小朋友可真是聪明极了!

人在气极的时候可能是真的会笑出声吧,陆放是真的笑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地捏着人小腿骨就把刚要爬走的人给拖了回来。

“又跑什么?”

“。”

你笑的好恐怖,感觉要疯了。

陆放把人拽回来,在人脑袋上脸上身上腰上大腿上来来回回用力揉掐了好一会儿,把整个人都搓得红通通,气息都不稳了,又把人扣在怀里不让人乱动一点儿。

“好的不学,坏的学起来倒是快。”

陆放拿人没脾气,卡着人下巴把人嘴巴捏得合不上。

“虽然不会有那么一天,可我怎么说你都不会信。那我就答应你,我要是真骗了你,到时候我就把自己丢海里喂鲨鱼——或者你干脆约我去爬山,直接把我推下去,再不行邀请我去潜水,把我栓礁石上,行吧?”

“O”

“没看过?——行,回头带你看几个老电影,去学学人家是怎么杀人不沾手的,这总可以了吧?”

“o”

“我再给你立个遗嘱,什么大额保单啊之类的全都不用管,等我一死你就是世界上最水灵最富有的俏寡夫,最好是在这之前我们表现的恩爱一点,我死了之后你再哭的伤心一点,这样一来别人查都查不到你,完全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到时候你就拿着我的钱和你的野男人双宿双飞去吧——这样还害怕吗?”

“。”

叶知丛的下巴被松开了,他揉着掐疼的脸探头探脑地问,“你怎么会这么多……”

“那你会不会也用这些方法对付我呀?”

“我用得着这样对付你吗?”

陆放实在没了脾气,好笑的看人,“我要是真想对付你,从你说不去佛罗伦萨开始,我就哄着你把你高高兴兴地绑回家里关起来让你好好当你的金丝雀,还飞什么飞?真跑了我是不是还得满世界找你啊?”

“那要是……如果万一……你真的会打断我一条腿吗?”

陆放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还想着这事呢。”

“。”

叶知丛又不说话了,他也在想,要是陆放不打断他腿的话,他也是可以不杀掉陆放的,就把锁骨咬碎就好了。

陆放沉默,最终松口:“……还是不了吧。”

叶知丛茫然地一支棱脑袋,然后听到人语气幽幽的,“本来就站不住,再打断一条,以后就只能抱起来*了。”

“…………”

叶知丛奇怪又敏感的叛逆期在一条腿一条腿一条腿的威胁声中,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他看着陆放垂着眉眼睨着他低笑,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跟着笑起来,把圆眼都快要笑出月牙形状。或许那股子不安和担忧,在陆放说出“不行”的时候,就已经全然消散了。

原来陆放也会怕,可陆放却没打算把他拴起来。

他下意识探知出去的所有触手心满意足地收了回来,帮助他安抚着那些胡思乱想的神经。

叶知丛倚靠在人胸膛,“你会一直在前面领着我走吗?”

陆放平静地注视着他,半晌后轻声吐口,说我并没有在前面领着你走。

“我希望你能明白,其实我一直在你身后,”

“我可以是你的土壤、是阳光,提供最好的养分给你,而不是直接砍掉你的树枝,不是修剪、大棚、指手画脚地干预。”

“我无条件的支持你,只要是你想要的,你的兴趣爱好或者未来,我永远为你兜底。”

“我掌控你的全部,但同时,我会给你绝对的自由。”

“小天才是做不了金丝雀的,那样会毁了你,知道了吗。”

小画家永远不能被困囿于家的牢笼中,他要生出最漂亮的翅膀,在艺术中翱翔,滋养那双可勘破真与美的眼睛,让那具灼热灵魂发光发亮。

叶知丛晃了晃脑袋,笑出一排小白牙。

陆放却也瞧着他轻笑出声,他说:“叶知丛,你完蛋了呀。”?

叶知丛茫然闷出一声鼻音,“鞥?”

“你坠入爱河了。”???

叶知丛唰啦一下子支棱起来,整个人所有能圆的地方都圆了,指着自己比比划划了半天,整个人彻底给自己卡到死机,张大了嘴巴却连一声“啊?”都没有发出来。

谁?我吗?爱河?

他连恋爱都没谈过,连心动的感觉都还没找到呢,怎么就先一步直接坠入爱河了?

这不对吧……这怎么会对?

所有顺序又颠倒了!

叶知丛cpu冒烟了,主板全烧。

他脑袋都要被烫坏了,整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陆放给他施展了什么让时间暂停的法术。

陆放摇晃了他好久,抬手去摸他脑门,他脸红脖子红好像身上哪里都红,呆滞得陆放差点去寻找那个USB接口,说问问这个也烧坏没?

直到叶知丛被人捏上了小小鼠标,他这才重新开机,呜呜哇哇地开始躲,当即给人闪屏了一个404,说全是错误停止访问!

陆放挑眉,“哪儿错误了?”

叶知丛抱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包粽子似的,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

“……”

行。

陆放连人带被子的一起捞回来,说没事错误是吧,明天给人下载个插件,后天再去安装个驱动,要是还停止访问,干脆直接拆机重组一遍,好好检查检查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叶知丛躲在被子里哆嗦,“硬、硬件没问题!”

“那就是软件是吧?”

陆放伸手拍了拍人脑袋,说软件也没事,“等到了新西兰,你就知道,什么是一瞬间心动的感觉了。”

叶知丛稍稍拉了点被角下来,露出那双满是希冀的眸,探出半个烫脑袋问,“真、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