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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又是哥哥 是惩罚也是奖励

“还有一周就是复活节假期了, 你真的不用回国工作吗?”

陆放挂断陆老爷子的来电,伸手替人折进衣服里的领口翻折出来,拉正卫衣帽子, “暂时不用——走了,去上课。”

叶知丛歪了歪头,乖乖把课本递过去,袖口之下的细白手指捏着那双大手,任由人牵着走。

他前几日随口提了一嘴,说他小时候没有人接送过他上下学。

后来的每一个清晨和傍晚,他上下学的路上都多了一个陆放。

从特殊学校寄宿制、再到一个人来到曼城读书。

叶知丛一个人走过太多太多的路,而现在,这条路上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他给陆放讲今天上了什么课, 袁博又说了什么难懂的话, 小组讨论上听到了什么问题,或者是课题的研究方向他有什么想法。

叶知丛声音脆, 有时候还需要去想如何表达,总是说一会儿停一会儿, 等片刻再张口, 叽叽喳喳停顿继续, 像只刚学会说话的小鹦鹉。

他奇怪的比喻再也没遭受嘲笑,有时听到实在难以理解的,陆放低笑着追问两句,再温和地和他解释释义。

就是陆放倒是偶尔会蹦出来一句不明就里的,“你的好哥哥对你倒是挺不错”亦或者是“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听得叶知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总觉得这句语气不太对劲,陆放也看起来怪怪的。

“你说袁博吗?他中午还抢我的牛肋条吃,不给他他念叨了我一下午, 非要让我明天还给他带。”

陆放侧目看了他一眼,“不给他。”

“可是他拿一周的冰可乐来交换诶,你好小气。”

呵,我小气?

陆放低笑了一声,“那明天我亲自给他带过去。”

叶知丛点头。陆老爷子电话的事就这么被翻篇,他不怎么多过问陆家的事的,虽然他方才好像听到陆老爷子的声音仿佛在短短几周内迅速衰老了下去,不再是最开始时那满是威压的严厉意味,好似是带着点讨好。

陆老爷子的电话逐渐从三天一通变成了每天一通,听起来好像是陆家出了什么大事,要陆放回去处理。

陆放却只说了些要在等消息、在催促了、他再联系一下之类的话,可转头就把手机一扔,抱着他亲来摸去的,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反而是好像完全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一般。

叶知丛之前也问过一次,在有氧运动结束后。

陆放给他吹着头发,闻言揉了揉他的耳梢,低声说他也在等。

我在等快乐,“你在等什么?”

陆放嗓音很淡,眉眼间也看不出什么戾气,很平静地告诉他:“我在等他们求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陆时瑾的调查还没结束,陆时萧那边又曝出了涉嫌欠下上亿赌资的问题。

陆昌东和陆滕华愁得头发都白了大半,听说陆老爷子亲自执了家法,可鞭子还没抽出去几下,人就先气得病倒了。

陆时瑜被吓得一时六神无主,慌慌张张想要给陆放打电话,又被陆滕华臭骂了一顿,说他没脑子。

“他那个身份!你给他打电话干什么?还嫌陆家不够乱是吗?!”

陆放身份敏感,同父同母方的亲兄弟方能离心,更何况他是异母所生。陆滕华和陆昌东缠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把他从继承之位的名单上挤出去,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他们巴不得陆放回不来才好。

“你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琢磨琢磨!老爷子就你们三个孙子,还不趁这个时候把陆时萧踩死!你是打算等你大伯缓过来劲来对付你吗?!”

陆时瑜脑子一转,明白了。

现在陆时瑾前途未卜,陆时萧还在老宅关禁闭,陆放身在国外,陆老爷子此时病倒,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继承人选岂不是就剩他一个了?

天上掉皇位啊这是!

“你小叔怎么说的?”

“他说……他要带叶家那位小少爷去采风。”

“呵!扶不上墙的货色,怪不得父亲始终不肯吐口给他彻底放权,别人不要的东西,捡回来搂着个男人当宝贝,出息!”

陆滕华冷笑一声,“听说楚家那千金现在还等着他呢,他但凡有点野心,能放着楚家的不要,追人追到国外去?——哎!让你多去和楚家的走动走动,你去了吗?”

陆时瑜挠了挠后脑勺,“我哥都约不到的人……我更是连面都见不到了……”

“啧!你瞅瞅你这窝囊的样子,你不是整天号称什么把妹王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在外面干了点什么!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陆滕华边骂还忍不住拿脚踹人,陆时瑜连忙一躲,“哎呀爸,别催了我这不是正想办法呢吗!这事儿是急得来的吗?”

“你再不急等陆时萧安然无恙出来了我看你什么时候着急!”

陆时瑜嘟囔了一句你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去,被陆滕华一脚踹了出去,这才揉着蹆嬉皮笑脸地跑走。

几个明亮发色们再次齐聚一堂,纷纷帮着陆时瑜出主意,那粉毛张上次挨得揍不轻,一听到陆放的名字还龇牙咧嘴的记恨。

“不是我说……你小叔看起来那么清冷禁欲都快要出家当和尚了,真有这么恋爱脑的吗?”

“那还能有假?都跑去陪读了我爷爷住院都没回来,我骗你干什么?”

张彦明轻嗤一声,“真要美人不要江山啊?J虫也太上脑了吧。”

陆时瑜白了他一眼,“那叶家的你又不是没见过,你J虫没上脑?”

张彦明哈哈一笑。陆时瑜捏着怪味豆往嘴里扔,咧着嘴巴也笑起来,“别说你了,我一想起来他那样子,我头还热呢。”

橙绿紫三个脑袋起哄道:“哪个头?”

“滚蛋!”陆时瑜心情好,说话也不顾及,“能有哪个头?”

“靠!我说哥们你也够绝的,还惦记着呢?”

张彦明怼了下人的肩膀,“你忘了他那次那状态了?小心别床上犯病直接给你吓萎,你不害怕?还有你那小叔,小心他给你抽的再也举不起来。”

“切……那有什么!”

陆时瑜无所谓道:“等爷爷把陆氏交给我,什么样的人我要不到?以后陆家我最大,谁还能抽的了我,到时候我还怕他一个陆放吗?”

张彦明努努嘴,心里骂人装,倒是嘴上和橙绿紫一起,围着陆时瑜恭维,差点把人夸得找不到北。

临散场前,紫发男估摸着是喝高了,随口嘟囔了一句,说陆氏现在乱成这样你小叔都不回来,为陆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说丢下就丢下了?

粉毛张笑他,“蠢呗!放着楚家那么好的不要,拿着上不得台面的叶家当个宝,他要真喜欢,把姓叶的放外面养着都算抬举他们了,就不能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吗?”

一听到“蠢”这个形容词,倒是真骂到陆时瑜心坎儿里了,从小到大他都是被骂蠢货的那个,居然有一天听到那位陆放也会被骂蠢。

他兀自笑了半天,说“钟家真是出情种啊——哈哈,他跟他亲妈一个样!”

“谁?”

“钟馨儿。”

粉毛一时没想起来,倒是橙发男思索片刻,诧异道:“当年那个政商两道通吃的首富钟家的独女——钟馨儿?”

陆时瑜嘲讽一笑:“就是她。”

橙发男神色古怪了一瞬,没再接话。

绿粉两毛还大着舌头打听这些陈年旧事——听说钟家从云端跌落泥潭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就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时瑜摆摆手,没多说,只说:“他看不上楚家的还好呢,要是真和楚家的联了姻,我拿什么和他斗?”

“拿头呗哈哈哈哈哈哈……”-

复活节假期终于到了,叶知丛怀里抱着一小匣子,是些超名贵的稀有颜料,乐乐呵呵地往他的画室运送,跟小仓鼠囤宝贝粮食似的。

叶知丛一排排码好,这些颜料各自都有自己的独立单间,和之前那些堆放在一起的显然不是一个档次,摆放好还亮晶晶地回头问:

“你是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些的呀?”

他收集这些很久了,可价格实在太昂贵,不只是负担困难的问题,主要是太过于稀有,不找到收藏这些的老艺术家,有再多钱也买不到。

他唯一的一小盒还是之前在巴黎的画展上,当时自称策展人的那个说和他有缘,留下一副他的画作为交换,送给他一小罐作为礼物。

策展人带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文尔雅,说话也温声细语的,叶知丛秉承着礼貌原则,和人多聊了几句。

临走前那人还特意送他出馆,说期待未来可以与他合作,由他来承办他的画展,定会让他满意的。

叶知丛随手将名片装进口袋,微笑点头:“谢谢您的礼物,可我不会办画展的。”

那人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抬起递出名片的那只手放在鼻尖,轻轻嗅闻了一下。

助理跑过来,问老板,那个看起来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是谁啊?

楚明修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角,“未来的天才。”

“去,查一下他的身份,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

小助理忙晕了脑袋,到最后也没查到任何有关叶知丛的信息。

楚修明的笑容僵在脸上,挥了挥手温声说“无事”,最后在陆放的婚礼上,见到了他要找的人。

楚修明的笑脸裂开了-

陆放随意在那一小罐颜料上落了几眼,不经意地捏了起来,好似没什么所谓地问道:“我见你总是把它拿起来又放下,不舍得用?”

“是有一点吧,它太少了,用不了两次就没了,我想等到画作品集的时候再用。”

陆放把小罐随手往角落里一丢,“给你找来了一些,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颜色?”

叶知丛掀开木盒子,果不其然露出一丝欣喜,他弯起眉眼笑起来,说:“还得是你啊陆放,这些都很难找的!”

陆放“嗯”了一声,又看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那罐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不是我找到的,是有一个好心人送我的。”

“哦,好心人啊,那你还记得他是谁吗?回头我还一份礼过去。”

叶知丛摇头,“不记得了,是在一次画展上遇到的……诶?我好像有他的名片。”

陆放随着叶知丛往外走,临出门前,又朝着那一小罐颜料看了一眼,最后将它关进了画室的门中。

叶知丛盘腿坐在地上,在他保存物品的整理箱中翻翻找找,陆放在一旁陪他一起,偶尔翻找出几个奇怪的东西,问问那些有趣的来历,听叶知丛给他讲那些他不知道的故事。

故事越讲越多,找名片的速度便越来越慢,直到最后人已经被抱进了怀里,穿着睡衣却跟没穿似的被那双好看的手四处游走,裤腿都差点卷起了一半去。

叶知丛咬着唇角,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熟悉的银色卡片,刚想转头,唇角先压抑不住露出一声轻呼。

陆放指腹摁着一侧的樱果尖,另一只手空出来,接过他递来的名片。

果然是他。

“怎么认识的?”

叶知丛小声喘着气,“不算认识吧……嗯,只是在之前……啊!”

叶知丛整个人抖了一下,被突然加大力道的揉摁激得弓腰。

“之前怎么了?”

叶知丛话说不利索,却也不躲,缩在人身前止不住地哆嗦,小小一团连喘带叫的费了半天劲终于是把事情复述明白。

“他让你叫他什么?”

“好像是什么修哥、还是明哥的……呃啊!”

“……”

陆放额角猛地一跳——他干嘛要在这个问题之后逗弄人,平白在听到那个称呼之后,紧接着又听到压抑不住声响。

他终于是放过了搓大了些的小果子,平心静气地将人衣摆整理好,把坐姿已经歪七扭八的叶知丛转过来面对着他。

“以后,我不允许从你嘴里再听到你称呼任何一个人哥哥。”

叶知丛茫然点头,眼底似乎还氤氲出来了些水汽,小声问人:“袁博也不可以吗?”

陆放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拇指摁在人唇角上,似乎在反问他,你说呢?

“。”

“张嘴。”

叶知丛听话照做,随后又听到人说:伸出来。

叶知丛吐出粉嫩舌尖,随后被锋利齿尖叼了去,咬得人呜呜作痛,说不出来话也收不回去,有些晶莹的水润顺着唇角留下。

“重复一遍我之前说的话。”

“……不可以叫任何一个人哥哥。”

陆放这才将人放过,随后又听到人问,“所以,咬我是叫哥哥的惩罚吗?”

“是。”

叶知丛思考了一会儿,一开始有些没明白陆放为什么不让他喊这个称呼,想了半晌又软塌塌地贴过去,眼巴巴地问人,“那如果以后我不叫了,有没有奖励?”

陆放垂着眸子视线晦涩,语意不明道:“也是咬你。”

“?”

这算什么奖励。

陆放长腿伸展在地毯上,背沿着床边靠着,姿态随意道:“拆开读。”

拆开……?

“!”

叶知丛明显抖了一下。他原本好端端地盘腿坐在地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放的蹆垫在了下面。

见人听懂了,陆放低笑了一声,揽着人后腰将人向前挪地近了一些,拇指在人唇角摩挲不放。

他向前靠近了些。叶知丛下意识闭上眼睛,长睫轻微颤动,仿佛在乖乖等待即将要落下来的亲吻。

可是等了一会儿,想象中的亲吻没等到。

他偷偷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偷瞄陆放,只见到那张放大版的脸正含着笑看他。

陆放低声问:“要亲吗?”

叶知丛红着耳梢点头。可陆放却没凑上来,反而是懒懒向后一倚,淡笑着说让他“自己来。”

“。”

叶知丛膝盖摩挲着地毯磨磨蹭蹭往前凑,细白指尖轻轻搭在人肩侧。他短暂回忆片刻,也学着陆放的样子,闭着眼睛去找陆放带着笑意的唇瓣。

温热的触碰很轻,从唇角一啄一啄的,触碰几下似乎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叶知丛又小心翼翼探出舌尖,去舔舐干燥的唇,叼起着逐渐湿润的唇瓣轻轻磨。

鼻息交融间,叶知丛控制不住地颤抖。陆放揽着人后腰,好看的手搭在尾骨下方。

手在门外轻重打圈叩门,却没将门敲开。

叶知丛亲了一会儿,眼底的水汽更足了。

他撬不开陆放的唇齿,他哆嗦着拉开了些距离,视线里似乎带着些哀求,小声索吻。

可陆放却只说,让他自己想办法。

叶知丛想亲,又亲不够,叩门时轻时重,压得他难受。

可陆放却好似打定了主意不准备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像个十分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想办法……还能想什么办法?

叶知丛会的实在不多。他那些贫瘠的接吻经验无一不是跟着陆放学的,可平日里他也只是没怎么动脑子的躺平接受,真到了自己上嘴的时候,青涩又稚嫩到毫无章法。

他从唇角亲到下颌,埋在人脖颈处流连了一会,又去追人耳垂。

可等他再去吻那唇瓣,却只尝到了那淡淡的笑意,其余的什么也没得到。

陆放坏心眼,叶知丛搭在人肩上的手已经搅紧揪着人衣领。

可他总是不得逞,急得眼底浸出的水光更清晰了。

他思考了很久,似乎不敢与陆放那双带着欣赏与鼓励的目光对视。

久到陆放实在心软那双求饶似的纯净目光,刚想凑上前去——

却被叶知丛的下一个动作惊得硬生生摁下所有动作。

叶知丛耷拉着脑袋,轻手轻脚地去卷自己睡衣的衣摆。

等卷上去后再直起身子,明明紧张得迎着风颤抖,却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送上门前。

还压着嗓音小声地唤了一声:“哥哥……”

“……”

陆放心说,叶知丛会的可真是太不多了。

他连“这又是谁教的”都没来得及问,就先一步品尝到了鲜甜又美味的浆果。

红透了的小果子像是散落在雪地里似的,又像是冬日里殷红的梅花骨朵。

陆放是很喜欢在这种时候逗弄人,只在门外叩敲的时候,叶知丛总能软着嗓子用那双饱含水光的眸,在羞怯时又颇为大胆的给他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好看的手也总是不一样的。

至少叶知丛此刻的神情就和平时很是不同。

他眉心不蹙,喘息不急,还乖软得跟什么似的,眯起眼睛偷偷自己瞧。

他好像很喜欢看那双好看的手,在此刻沾染上一片水光潋滟的样子。

就像陆放也很喜欢看叶知丛在这个时候很是灵动的表情,像撸了小猫下巴一样不经意间露出餍足和享受的神态。

生动地要好看到人心坎里。

可没多久,叶知丛就急了。

他被推倒在地毯上被迫做臀桥,然后慌慌张张抬手,说你不要看。

陆放上下巡视着欣赏,后而挑眉,低笑着问他,怎么只允许你自己瞧,不允许给我看?

有掌心撑着他的偠,蹆也不好收回来。

那双眼和那只手都盯着他,又钉着他。使得他在他的视角里,眼睁睁地看着感知着那份似有若无的正在被检查和亲饭的错觉。

叶知丛不会躲得,他只是急切到流泪。

在泪水的模糊中,他好像看到陆放笑着低下头,终于是肯张嘴亲他一口了。

虽然……

叶知丛猛地惊呼:“陆放!”

第42章 原来委屈 芝士流心海盐咸奶油小蛋糕……

陆放只是亲吻了一下他的/嘴, 将原本就有些湿润的地方轻轻包裹起来,舌尖在前方缱绻地卷了一下。

可突如其来地温热的潮意却使得叶知丛大惊失色,他的整条脊背都紧绷成一条直线, 差点将臀桥做到了极致,随后又重重跌落下去。

湿漉漉的绵软从人胸膛处滑落下来。陆放这才将人抱起来,一节节揉搓着僵直的脊骨,温热的掌心给与安抚。

叶知丛半握着拳抵着人肩,耷拉着脑袋难为情地催人去漱口。

陆放终于是把人哄过来了劲儿,起身再回来时,叶知丛还瘫坐在地上无意识地发呆。

见到陆放衣衫齐整地在他面前落座,还好以整暇地瞧着他。

叶知丛磨蹭着贴过去,伸手去抱陆放的偠。

侧脸埋进人颈窝, 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 干嘛突然做这个。

陆放低笑了一声,“看着好看, 喜欢。”

叶知丛总被夸奖的,夸他好漂亮, 夸他好孩子好棒, 陆放总是对着他不管什么地方都好像爱不释手似的, 拿着捏着拎着放在掌心把玩,再用那双他总是看不明白的视线深深地注视着他。

被夸奖的多了,便总有种条件反射的肌肉记忆。

他听到那带笑的嗓音就耳热,有时温热的掌心还没触碰到他,皮肤上就好似已经被视线凭空艾抚过了一样。

更别提被人整个拥进怀里了。

叶知丛没什么力气的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并不只是喜欢开门见山的直入主题了。

似乎亲吻和抚.摸在某种程度上也能代替那些深入的交流,尤其是陆放还很喜欢对他又亲又抱又摸的, 从他的圆脑袋一路顺到尾骨,再从他的脚踝攀上他的蹆侧。

跟撸猫似的。

可是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地感官刺激余温还没过,他拿偏凉的鼻尖去蹭陆放颈边的动脉,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团进人怀中,语气含糊地喊他,“哥哥……”

陆放偏过头来,在他身后拍了拍,“又憋什么坏呢?”

乖孩子确实学坏了些,他不去拿锁骨磨牙了,他好像还学会了掌控力道,只传来轻微刺痛感,很快又被舌尖的湿润舔舐过去,温热的唇瓣再覆盖上来,贴着牙印轻吻。

陆放托着他哄,说“今天不闹,明天的路程时间不太短,闹久了小心难受。”

叶知丛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他双手环过人脖子,把自己往前一塞,又轻声喊他。

陆放有些失笑,这个时候招他,苦的还是小朋友自己。

小朋友一旦闹起来是真的没什么轻重,他伏在人肩头,张口就是问人要,说哥哥也社一次给他好不好。

“……”

陆放哄他别闹,说你受不了。笑他亲久一点就不会换气,喉咙浅的连喝水都容易呛着,做不了这个。

叶知丛也没有非要做这个,他只是翻露出柔软的肚皮,像小猫一样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人最危险的地方之上,黏黏糊糊地贴着人蹭。

没有人能抵得住这样柔软的示好,像猫崽子在亲近人时不由分说地追着撒娇。

小猫也永远不会懂他一次的主动能换来变态人类多么热情的反馈,等到落进人类手里从头到尾吸了个干干净净时,哪里还能跑得掉。

小猫肚皮很软,不会伸出锋利指甲的小猫爪也很软。

小猫放弃般的仰着小猫脑袋,歪在床边缘上哼唧着,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声,和被吸太久之后想要反抗又反抗不了的夹子音。

小猫低声抗议,嗲得不行。

脆生生的嗓音在这种时候总是又嫩又娇的,媚得人心头软。

两只小猫爪抱着被强行塞进怀里的东西,又被一只大手包裹起来,压在肚皮和肚皮上方蹭。

小小的红色浆果被烫得皱起来,和蹙起的眉心交相呼应。

——//他们在一起动手做小蛋糕。

那果实刚被细细嘬过,水淋淋的,此刻又淋上奶油,这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正在被无情地装饰着。

陆放亲手把挤压带里的奶油全给了过去,又盯着他泛起着的水红色的眼尾,坏心眼的将包裹在浆果上的奶油用手指抿了去,抵到了叶知丛的唇边。

“尝尝?”

叶知丛此刻像是被泡在奶油的味道里,他抬起被水汽沾湿的长睫,在嗅到了类似牛奶的腥味之后,轻蹙起眉头,委屈巴巴地抬脸,却鬼使神差地张开嘴巴。

舌尖卷过小小一点,海风的咸湿气充斥口腔。

可能陆放这次做的是海盐咸奶油味道的蛋糕吧,叶知丛才只尝到了一点,唇瓣便全被人涂抹了上去,问他吃得了这个味道吗。

“还、还好……”

湿漉漉的长睫和眼底泛着水光的眸子一起颤,被揉得一片糜红的唇晶莹饱满,漂亮得不可方物。

没有人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多欺负人一点点,把盛着在眼眶里的泪水欺负出来,破碎出天际边星星点点的/银光。

陆放欺负他,说那再多吃一点。

他亲手将沾染在手指上的咸奶油喂进去,像是吸管一样被齿尖咬着叼着。

叶知丛整个人都被要味道浸染透了,清冽的草香挟裹着清晨海风的气息,像颗没骨头的海草瘫坐在岸边。

仿佛只要海风以来,就要随波摇曳。

陆放把人抱起来,揉摁着人后颈,低声哄人去睡觉。

他的要求他已经全部满足了他。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满足谁。

他好喜欢这样的叶知丛,被完完全全包裹在他的味道里,浸透出饱满之色。

他的整颗心脏仿佛都被疏解开来,泡发出不带一丝褶皱的模样,鲜红又有力地跳动着。

他做完了蛋糕,托着看完美的成品。

然后小蛋糕说,他想要流心的那种。

“……”

漂亮的海盐咸奶油蛋糕不能只是表面完美。

戳开软糯Q弹的表层,如果还有流心芝士溢出,那便更美味了。

叶知丛也不管身上是否还有奶油,也顾不得陆放还有没有洁癖。

他不要去漱口也不要去洗澡,往人怀里一栽,说:哥哥,喜欢。

“喜欢什么?”

……

好了。现在是芝士流心海盐咸奶油小蛋糕了。

叶知丛团在人身上,说他喜欢要他社进来。

……

然后在翌日的中午,陆放已经准备好一切行李,在即将要喊还在赖床的人起床时,接听到了一通国内的电话。

原本已经结束观察期可以准备出院的陆老爷子突然病重,凌晨住进了ICU进行抢救。

叶知丛埋在被窝里,睡眼惺忪地看着陆放一通通电话往国内打,又处理了好多条信息,在折回时带着满眼的歉意看着他。

“我不能去陪你看小羊了。”

陆放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脑子里莫名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他在想昨天叶知丛突然那么粘人,像是小天才才会拥有的什么神奇的第六感一样,提前预知了今天的变故,下意识透出的直觉使得他只有通过亲热来缓解那份不知缘由的不安。

叶知丛还有些没睡醒,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半个身子从被窝里钻出来,茫然地问他:“你是要回国了吗?”

陆放捏着手机的手紧了一下,一口浊气闷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答应了叶知丛今天陪他去看新生的小羊,还早已安排好了三日后的采风计划。复活节的假期他要带他去斐济,去看果冻海,去圣托里尼看白色的小房子,去潜水看五彩的珊瑚,去童话小镇坐热气球。

叶知丛最近都有在好好地按照他的有氧运动一点也没有偷懒的做,他的心肺功能有显著的提升,他需要一定的体力才能潜到水下。他说他想要看阳光照射进水面里的样子,在蓝色的海洋里看到光的形状折射到珊瑚上,还会有艳丽的热带鱼群从他身边经过。

他是期待的,虽然他不说,但陆放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可此刻他明明归程不定,叶知丛却没停顿很久,就揉了揉没睡醒的眼,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环抱着被子冲他笑。

说:“好吧,那你去忙。”

陆放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那张温和的笑脸哽得他心口一片酸疼。

他伸手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过来,在人后脑上一下下地捋着,不知是想捋顺那颗睡炸了毛的头,还是想要捋平自己那一颗乱七八糟的心。

过了好久,那道很轻又很低的嗓音从人耳梢上响了起来。

他说:“知丛,你不要这么乖吧……”

他乖得他那颗心脏快要痛死,像是有一把小小的钝刀子在上面来来回回地反复割着,未必刀刀见血,却痛得人连呼吸都要做不到了。

叶知丛歪了歪头,好似有些不理解陆放突如其来的愧疚,他没办法与此刻的陆放感同身受,唯一能察觉到的,是陆放有些塌下来的平肩。

他微微笑起来,还伸手去触碰陆放的侧脸,他在昨日看清了那双偏薄的唇形、和锋利的下颌线,指尖从人高挺的鼻梁上略过,他在一点一点记清楚陆放的面部轮廓。

好奇怪啊,叶知丛想。

他问他:“你是在难过吗?”

怎么会不难过啊。陆放心说,他的宝贝丛丛连怪都不会怪他一句,乖软的不成样子,更何谈会对他怨怼亦或者是生气。

那是经历过多少失落,才会在期待落空时,还能磨出来这么一副不起涟漪的心态。

他说:“丛丛,你可不可以骂我几句,或者跟我闹一会儿,哪怕发脾气也行。”

叶知丛却还是微笑着,眼里露出一丝不解地困惑:“发脾气就有用吗?”

陆放沉默片刻,在抬眸时,笃定地看着他:“有的。”

叶知丛低低笑起来,朝着人眉眼弯弯,没难过也没失落的,反而是坦然地回应道:“还是不要了吧……”

“你一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才会耽误这些的,我知道的,我不会怪你。”

叶知丛还伸手去环陆放的脖子,乖乖软软贴上去,“没关系呀,我可以等你忙完,或者以后再去,我不着急的,我也没有想生气,真的。”

没有生气的吧。

叶知丛想。

他觉得还好呀,也没有很难受,可是为什么陆放看起来比他还要难过。

他心也没有痛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有点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着落一般。

不过已经很好了,他最近的状态已经稳定了很久,没有再发生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僵硬的模样,甚至到失去五感的地步,他已经很满意了。

可是陆放却将他松开了些,伸手戳了戳他单薄的胸膛,温热掌心覆盖在他心房的位置,垂着眉眼看他。

“不会觉得难过吗。”

咚咚。

陆放托起他的后脑,这次没有用力迫使他仰头,只是轻轻抚摸他的侧脸,干燥的指腹在他面颊上流连。

“看不到小羊、说不定也看不到珊瑚和鱼群,果冻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见到,真的一点点也不会失落吗。”

咚咚——

“丛丛啊……”

“期待了这么久的愿望落空,你这里,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别笑了宝宝。

你现在的笑看起来,苦得人从喉咙到心口都满是酸胀。

咚咚……

咚、咚——

咚咚!

心脏的跳动声突如雷鸣,轰然砸在叶知丛的耳畔。

在这个瞬间,他好像再也听不到陆放的声音,他怔愣地看着那双有些难过的眸子,如往常一样平静地注视着他,从来没有错开过一丝一毫。

哗啦。

是玻璃被打碎后,散落在砂砾上的细碎声响。

他清晰地感受到全身的血液似乎在此刻回流,跃动着、滚烫的一路涌向胸口。他诧异地去触碰陆放的手,从人掌心中源源不断传出的热意暖在他的心头。

在这一刻,他彻底看清了陆放的脸。

窗外刚青的枝丫此刻似乎更绿了些,他甚至听得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啾啾鸟鸣,他嗅闻到从窗口飘进来的花香,好似还混合着一丝似有若无地冰雪的味道。

像是落在松柏叶上的冰消雪融、化成一团春水,灌溉在松柏木的根茎下,滋养着躲在那里一整个冬天的小蘑菇。

小蘑菇很好养的。

只消一滴,便能蓬勃生长。

那些纤细的菌丝颤巍巍地向外试探,触碰到带着松柏木味道的空气,感受着丝丝凉意,沁入心脾。

小蘑菇连阳光都不需要。

之前那股耳聪目明的错觉在此刻又回来了,叶知丛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舒展开来,眼底也不自觉聚集起了一些水汽。

他不想哭的。

可是在那道专注的目光之中,他于此刻终于明白,一直以来他总是搞不懂的那个奇怪的情绪——

叫做委屈。

原来,他也是会委屈的。

在他生活中所有的小事都被一点一滴的悉心关注到之后。

只有被真的看到时,才会因为一丁点不起眼的小事,就能委屈到鼻酸。

叶知丛盛着热泪,颤抖着嗓音轻轻呢喃了一声:

“陆放……”

喊得人心都要碎了。

第43章 有欲有求 不曾拥有就不会失落

陆放将他拥进怀里。可叶知丛不知道该骂什么, 又或者是怎么闹,应该怎么样和人发脾气。

当他被看到了那份委屈,委屈就要消散不见了。

鼻腔酸, 眼眶热,可是心脏却没有很难受。

他低低地说要陆放记得,以后一定要带他去就好。

陆放把人放进怀里揉了又揉,怎么也摸不够。

他去亲吻他的额角、眼尾,掠过鼻尖,去轻吻乖软的唇。

怎么办啊,抱不够,也亲不够。

托在掌心里怕摔掉,叼在口中又怕融化。

他不想哄他听话, 他懂事到连一句抱怨都说不出口。

他乖到让人简直像要把心脏剖开, 把他好好放在心尖上护在那里,永远开心快乐。

那份难过的苦味沾染了满身, 叶知丛仿佛嗅到了苦杏仁的味道。

与雪里的松柏叶不同,萦绕在四周的木质香调融化进杏仁芯的苦香, 清淡又浓郁。

仿佛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圈圈年轮的树心中央。

他端坐在那里, 只消手指轻轻一戳。

伫立万年的松柏便会轻轻抖擞, 将叶片上的覆雪散落下来,给他看一场莹白流星。

他说陆放,你教教我吧。

教教我要骂你什么、如何对你发脾气。

亦或者是该怎样和你闹,才能让你闻起来不要这么苦。

“你是在心疼我,对吧?”

叶知丛轻轻笑起来, 细白指尖戳了戳单薄胸膛,然后抬头:“我好像,感觉到了……”

陆放低头吻他, 鼻息交融间,将叶知丛的身上也沾染上那份淡淡的苦味。

好奇怪,砰砰直跳的心尖上蓦地一酸,仿佛有一根极细的银针在上面扎了一下,不痛,但酸得人难受。

杏仁不只是苦,后调是带着甜的。

叶知丛尝到了复杂的苦甜味,过于馥郁的口感,搅乱了他单一的神经。

“你骂我,是我坏,答应你的事没做到;”

“你还可以指责我,是我说话不算话,向我提任何夸张的要求,让我逗你开心;”

“你要让我补偿你,十倍百倍千倍那么多;你要蛮不讲理,要骄纵,要理直气壮地发脾气;你要说你难过,命令我不要去,就留在这里陪你看小羊。”

叶知丛越听眉眼越弯,不自觉笑出一排小白牙。

他憋了半天,脑袋里转了好大一个圈,终于是憋出来了三个字,“坏陆放。”

“嗯,还有吗?”

叶知丛憋不出来了,那三个字还是他搅紧脑汁才想出来的,就连骂出口的时候还带着笑,他其实在想,到底哪里坏了呢。

其实陆放已经很好很好了。

他伸手揽过人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小手办,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往人怀里塞。

他心想之前怎么会想把陆放变成手机揣进兜里呢。

明明此刻,是他恨不得把自己团的小一点、在小一点,最好就巴掌那么大,乖乖往人胸口处的衣兜里一坐,让陆放走到哪儿就把他揣到哪儿。

叶知丛这么想着,不自觉小声说出了口。

不知道是圆脑袋被撸舒服了还是什么,他闭着眼埋在人温热的颈窝里无知无觉地轻声哼唧,摇晃着脑袋瓜往人身上贴。

他说陆放,你带我一起吧。

陆放心说教了人半天发脾气,最终却把人教成了黏着他撒娇。

可哪怕是撒娇也是好的,只要他再纵一些,软乎乎的小人总是会生长出利刺的。

他不怕被扎到。

他只怕,没有刺的人,会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被别人欺负了去。

陆放说此次回去他可能会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他,不过他会尽快将一切处理好,让他别担心。

叶知丛看着陆放重新收拾行李,那双好看的手将他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一排排码进行李箱。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怎么有这么多东西要装进去,明明之前……一个登机箱就能把他所需的东西打包带走。

另一边是为数不多的几件陆放的衣物,没放多少,还要空出来好大一块位置,端坐着他床头的小熊。

叶知丛和小熊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茫然抬头:“它也要一起带走吗?”

陆放低笑了一声,“怕你睡不好,如果哪天我回来的晚,你抱着它睡。”

或许连叶知丛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生活习惯被潜移默化的改变,有什么东西正润物细无声地侵入他的生活,等察觉到蛛丝马迹时,已经有太多的细节开始无法割舍。

比如那只小熊。

那只小熊上有着他们的味道。

他甚至快要记不起那只小熊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床头,在上一次见到小熊的记忆中,还是他和人视频通话的那次。

缀着毛线草莓的睡衣也被装了进去,陆放说他平时很喜欢穿这件,怕回去之后突然没有不习惯,又找不到可以代替的新的。

叶知丛几乎是有些诧异地认认真真看着陆放收拾,直到所有的东西归于平整,被封存进那个大号的行李箱中,那里装着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等回去之后,先把小白球接回来?”

陆放牵着叶知丛的手,低声问他要不要把范珩也喊回来,没事的时候让沈枫然来陪他们一起玩,怕他一个人在家里无聊。

“不用的吧……”

叶知丛想。

他不觉得自己很需要人陪的,之前他连手机都不怎么需要,一个人画画睡觉过得也挺好,有别人在旁边反而会觉得不自在。

“好,那先接小白球陪你玩。”

叶知丛点头,顿了片刻,这又抬头问:“那大黑鬼它们呢?”

“想一起接回来?”

“嗯!”

“好。”-

陆放离开家的时候,叶知丛还在睡。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过于疲累,飞机上叶知丛睡不着,晕乎乎地难受,胃也不舒服,好容易等落了地这才有了困意,迷迷糊糊地被人抱回房间,被人捏着腕骨轻吻额头,低声交代:“等我回来。”

医院。

陆昌东和陆滕华一见到陆放,脸上压抑着的难堪与愤怒实在不作假,以往堪堪维持着的和平底色现如今几近消失不见。

无他,只因为在收到陆老爷子突然病重的一瞬间,匆忙赶到医院的陆昌东和陆滕华二人,却被另一群人拦在了病房外面,连父亲的面都没见到。

明明是就守在身边,却还没有那远在国外的人动作快。

陆放这事做得霸道,下手快准狠,陆昌东心下一惊,看人的视线带着更多的防备。

陆滕华上来想找人要解释,说陆氏集团最近本就不太平,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有一点风吹草动媒体就要捕风捉影的来报道,股东们还接二连三来不断试探口风,股价持续走低,父亲又突然病重。在这个节骨眼上陆放封锁医院将所有消息紧闭,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万一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

陆昌东本就因为陆时萧的事愁的焦头烂额,如今那个一直游离在继承之位以外的人突然来了这么一手,怕是徒增变故。

陆老爷子这病来得又快又急,虽来势汹汹,可好在治疗及时,表征看着很重,此刻却已无大碍。

从突发心梗到造影再到下微创支架,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足够在陆放到达时手术成功,人也已经苏醒过来。

陆昌东和陆滕华围在老爷子身边嘘寒问暖的,陆放一个人站在外两步的位置,平静地注视着病床上的人。

陆老爷子捕捉到陆放的身影,混浊的视线在人身上落了又落,欲言又止了半天。

良久,陆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偏开视线没再看他,只感慨说:“这事你做得不错。”

陆放没应声,对此不置可否。

直到听到陆老爷子再度开口的声音,陆昌东和陆滕华都是一愣,下意识震惊到脱口而出:“爸?!”

“既然陆放回来了……最近陆氏集团的事,就暂时先交由他全权处理吧。”

陆放颌首,陆昌东和陆滕华一时面面相觑。

陆老爷子来回打量了半天,意有所指道:“楚家的人找过我多次。”

陆放抬眼,平静地与那双满是算计的眸子对视,“我已婚。”

陆老爷子也平和地看过去,一老一少两双相似的视线像是隔了一个时空,在此刻交错,似是在面临同一个抉择。

陆老爷子说:“可以离。”

呵。

陆昌东和陆滕华二人一时心中大骇。

陆放搭在裤边的手指蜷了一下,片刻后掐进掌心。

他再一次被推入风口浪尖之中,如同当年刚踏入陆氏集团时一样,迎接着所有人的戒备与质疑,被虎狼环伺。

他好似总是孑然一身的,被孤立于陆氏集团之上,排除在父子亲情与兄友弟恭之外。

陆老爷子刻意将他推上高位,又何尝不是将其束之高阁。

他被困囿在权利与欲望的牢笼之中,端坐高台,看似拥有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他何尝拥有过自主选择权。

松口他与楚家的联姻,当真是要将继承职位拱手于他吗。

那当年的钟家又是怎么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彻底销声匿迹的?

陆老爷子低低笑了一声,看向陆放的那双混浊视线投射出他当年的影子。

好像在说:我已经知道你想要了。

都说无欲便无求,可如今有了想求的东西,那么当你面临我当年同样的情形时——

你又会怎么选?

择其一是失去。敛去锋芒藏拙这么久,当真舍得将一切抛开,让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什么都得不到?

择其二叫背叛。当年之事各有各的难处,你不耻我利用你母亲的感情做出那档子事,可如今再度大厦将倾,身为陆氏之子,最优解就在面前,你何尝不会做出和我当年一样的抉择?

陆老爷子此刻的笑容无比和蔼,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亲切:

“楚明玉一直在老宅等你。”

陆放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只沉沉吐口两个字:

“不见。”

陆老爷子很轻地笑了一声,说他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教会给他最后一个道理,已很是欣慰——

“你总会明白的,什么叫身不由己。”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之法,这人呐,也总不能什么都想要-

叶知丛睡得有些不太安稳。

他迷迷糊糊地睡,又困困顿顿地醒,等再度睁眼时,发觉自己身上正套着那身毛线草莓睡衣,怀里还抱着陆放给他带的床头小熊,把圆滚滚的小熊肚子都睡扁了。

屋内太过于安静,只有一盏床头灯散发出微弱的光。

床边冰冷的触觉将他一下子拉回现实之中,恍惚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日落时分时独自一人从床上起来了。

叶知丛醒了会盹,手里有些无意识地掐着袖口的毛线草莓。

他看向窗外昏黄的夕阳,在这场短暂又绚烂的蓝调时刻中,一股偌大的孤独感突然汹涌地朝他袭来,将他整个人包裹进一片茫然又无助地错觉中去。

很久违的,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的,那种身边空无一人的感觉。

陆放不在。

叶知丛塌了些肩,伸手把睡扁了的小熊肚子弄得鼓起来,片刻后,又朝着小熊圆滚滚的肚皮戳了戳。

好像……有些失落。

残余夕阳笼着床上跪坐在那里的单薄人影,勾勒出一小团消瘦线条。

太阳彻底坠入地平线,带走人身上仅剩的暖光。

叶知丛的身形彻底陷入进一片黑暗之中。

如果他从不曾有过陪伴——

那么此刻,当听到门铃响起时。

他亦不会光着脚往楼下跑,想去打开那扇门,怀揣着那丝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对惊喜的期待。

“陆——!”

……放。

第44章 有人在乎 “陆放!救救QAQ”……

叶知丛和五双透亮的猫眼睛大眼瞪大眼瞪大眼的。

小白球是白毛蓝眼球, 大黑鬼火烧火燎的生着一双金瞳,还有三个小猫崽子一双泛绿一双偏棕,最小的那只长着张阴阳脸、长毛、一蓝一金漂亮又奇诡的异瞳, 霸气的不像话。

突然换了新环境,几个猫崽子还有些不适应。

可小猫还没应激呢,叶知丛却先懵了。

叽叽哇哇喵呜喵哇的声响围绕在他的脚边,硬生生叫出了立体环绕音效。

阿姨饭做了一半,听到动静忙关火,举着铲子就跑过来救人。

“哎哟我的小少爷啊……小心抓到你。”

阿姨拎起来小猫的后脖颈,把长在叶知丛睡裤上的小猫揪下来。

送小猫来的小姐姐笑弯了眉眼,她拽掉一只,就有新的小猫爬上去, 叶知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条细长的腿活脱脱一个猫爬架。

小白球最过分,它抱着叶知丛细瘦的脚踝不撒手, 翻着肚皮那圆头在人脚上来回蹭,一边蹭还一边嗷呜嗷呜的咕噜。

冷清的屋里一时间无比热闹。那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早已一扫而空, 叶知丛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想东想西, 他被一群小猫崽子包围、呜呜哇哇叫得头疼。

抓猫的、逮猫的、追着小猫满屋跑的、和追在叶知丛身后笑呵呵地拍视频的……

或许陆放想象过无数种叶知丛在家里养猫的样子。

可叶知丛却从未想过, 拥有小猫的第一天,会是这样一个场面。

他不敢抓、也不敢碰,小猫软得他抱都不知道怎么抱,生怕一个用力捏起来,小猫就被拍扁了。

——虽然现在, 小猫一个个都摊成小猫饼,软得像一点骨头都没有,长在他的身上来回流动。

叶知丛盘腿坐在地毯上, 脊背绷得直直的,活像在打坐。

玩儿累了的小猫见缝就钻,一个两个的在他的膝窝里、腿缝边、脚踝旁,睡得翻着肚皮,四仰八叉。

好了。现在真的是猫回到家一直响怎么办了。

叶知丛有些愁眉苦脸的看着四周的猫,一时不知该如何惊扰小猫的好梦,只能与做好了饭的阿姨面面相觑。

好吧。阿姨也很无奈。

十分钟后,在原地打坐的叶知丛怀里抱着一碗丰盛拌饭,旁边伸出来五只圆脑袋。

……阿姨更无奈了。

手机不知道被扔到哪个角落里,震动响铃也听不见。

当陆放的脸出现在阿姨的手机屏幕上时,叶知丛茫然无措地抬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地视线。

“怎么样?还好吗?和小猫相处的愉快吗?”

“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都不接,原来是在这里和小猫开会呀。”

“现在是开完小猫会的聚餐活动吗?丛丛小领导要发表什么重要讲话?”

叶知丛捧着碗,盘腿坐的直直的,五个小猫脑袋蹦蹦跶跶地往上凑。

最圆的那个脑袋直愣愣地竖着,瞪着圆眼看了陆放一会儿,眉心一点点蹙起来,脸颊也逐渐开始变鼓。

陆放收敛起了些笑意,关切问“怎么了?”

等了一会儿,叶知丛突然脆生生地喊了他一句,好似带着点控诉,又好像带着些气。

“陆放!”

“嗯,我在呢。”

“你快回来救救我……我、我……”

叶知丛蹙着眉心喊措辞:“我被它们袭击了!”

袭击。

陆放愣了一瞬,看着叶知丛鼓着脸举着手臂保护着怀里那碗拌饭,无措地不知道拿一群小猫怎么办才好,脸上的表情比那群嗷嗷待哺的小猫崽还要生动。

“宝宝……你再说一遍,你要我干什么?”

眼见着拌饭不保,叶知丛躲不开往他身上爬的小猫,可他再抬眸,却看到屏幕里的陆放还有空冲他笑。

叶知丛:?

叶知丛:……

叶知丛:!

“陆、放!”

叶知丛说不出来他现在是个什么感受,只是一看到陆放低低笑起来,总觉得胸膛里有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撑得他难受。

“我说——你、快、回、来!!”

召集术成功。

叶知丛被拥进怀里,他此刻还尚未察觉,还没来得及思索明白怎么就发了脾气时,陆放就已经到了家。

陆放刚进家门就被人扯着袖子控诉,说小白球乱跑,大黑鬼乱叫,小黑一号扒他的裤子小黑二号舔他的头发小黑三号把头埋在他的饭碗里不让他吃饭。

陆放跟着他满屋子走,叶知丛指着猫砂盆说小白球要在这里考古,走到花盆旁说小黑一号在这里搞挖掘,走到卧室的床上说大黑鬼霸占了他的枕头和小熊,最后又指着刚洗完澡的小黑三号——那只异瞳,说就是他在自己的碗里泡澡!

当时的情况很紧急,真的十分紧急。

叶知丛和阿姨手忙脚乱地把小黑三号从汤碗里捞出来,它满身油光荡在半空中,还懒散地半阖着那双异瞳舔爪子上勾起的鱼丝。

“我不会养小猫……我也不会喂小猫饭!”

才不到半天,叶知丛的毛线草莓睡衣都被小猫爪勾得破破烂烂,好几颗缀着的草莓都开了线,丝丝缕缕地绕在身上,整个人乱成一团。

“我、我……”

“我连饭都还没有吃!”

砰——

哗啦——

喵啊?!

噔噔蹬蹬——

“…………”

有一只猫把玻璃花瓶打碎了。

叶知丛控诉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他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门外,只见到一个残影‘嗖’地一下冲了出去,罪魁祸首飞速逃离案发现场,很难想象屋外会是怎样狼藉。

陆放沉默了。

叶知丛停顿片刻,整片胸膛都鼓了起来,一双圆眼睁得大大的,仰着头近乎绝望地看向陆放,半晌——

然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他好烦。

好无助。

从他睁开眼睛到现在,一股又一股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新鲜情绪不断地往他胸膛里涌,他还没来得及消化一个,另一个就接踵而至,混乱的拳头快要把他砸晕了。

“我不要养小猫了呜哇——”

好绝望。

好崩溃。

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只小猫!

他甚至抱都还没有抱到一只,还没有捏着小猫爪去戳一戳柔软的小猫肚皮。

小猫就已经快要骑在他头上欺负他了。

破破烂烂的叶知丛手足无措地摆烂。

他赖在陆放怀里,嚷嚷着他又饿又渴,追着小猫跑上跑下还很累,他想去洗澡,可是总有小猫跟着偷看,又害怕小猫会掉进浴缸,亦或者是打翻他的颜料桶……

小猫多,房子大,他追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捣乱,却一个也制止不了,还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累够呛。

陆放揉着那颗圆脑袋安静的听,唇角上的笑意却一直没放下。

等到所有的一切都安置完毕,叶知丛终于是可以好生坐在餐桌前,捏着瓷勺吃到他回来之后的第一口饭。

他委屈,从登上归国飞机的那一刻起,他以为自己足够懂事,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那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委屈一直藏在缝隙里,在他睡醒时被骤然的失落放大,最终被捣乱小猫搞得乱七八糟,在这一刻全爆发了出来。

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叶知丛平复下来后还有些疑惑地看向陆放,奇怪怎么他发完脾气,陆放却不知为何,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或许他还是不懂,有用的从来不是发脾气,而是因为有人在乎。

不过陆放终于是把叶知丛哄笑了出来,然后逮到罪魁祸首小白球,摁着小猫爪不让它跑,露出圆滚滚的小猫肚给叶知丛戳。

小白球挣扎不开,嗷呜求救。

叶知丛很轻地戳了一下,细白指尖被柔软猫毛包裹,温热触感足以让他惊奇。

他多戳了两下,又有些犹疑的看了陆放一眼,随后再转头,盯着小猫肚看了半天,好像在纠结挣扎着什么。

直到陆放低笑了一声,轻声无奈道:“可以吸。”

叶知丛咕咚咽了口口水,终于,成功地把脸埋在了小猫肚皮上。

呼——

吸到了!

小白球高举小猫爪投降,被陆放禁锢在怀里,绝望叹气。

陆放垂眸看着眼前的圆脑袋,叶知丛埋在他身前,中间隔着柔软的小猫,蹭了满头毛。

“软吗?”

“唔!”

大黑鬼溜溜达达从一旁路过,冷淡地瞥了一眼沙发上的二人,默默地换了一个角落梳毛。

好恐怖的人类,可千万不要被抓到。

然后陆放把所有的小猫全逮了过来,叶知丛一个一个吸过去,把柔软肚皮戳了一个遍。

全是香香软软的小猫肚!

夜深,累了一天的叶知丛窝在床上,去推自己身前的另一颗脑袋。

他吸到了所有的小猫,此刻,又被另一个人吸回来。

陆放环着他亲了好久,说以后就这样,他发脾气他也很喜欢。

叶知丛噙着满眼眶的泪,脖颈被碎发蹭的直痒,哆嗦着指尖戳人平肩,“我不生气了……你、你别……”

“别哄了……啊!”-

当叶知丛再次醒来时,陆放依旧不在身边。

晌午的暖阳斑驳着洒进来,将身侧的位置照射得暖洋洋的,安详地躺着那只小熊。

小熊肚皮上留着一张字条,说宝宝早上好。

叶知丛将小熊放回床头,摘掉字条看了片刻,这又起身下床。

他走出卧室,没有一片狼藉,餐桌上有冒着热气的早餐,小猫也各自找好了晒暖的地方,懒散地瘫在那里,舔毛的舔毛睡觉的睡觉,安静地一片祥和。

心跳好像突然错了一个拍子。

叶知丛抱着手机看陆放一条一条报备似的留言,打字,输入,最终传过去一个表情包。

【小猫起床了.GIF】

随后他走向画室,准备好画布画笔颜料,第一笔铺上去的色彩,是一抹清透的淡粉色。

这是他以前从未使用过的色块。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单薄的胸膛,怀揣着满腹的情绪,回味品尝着昨日之前的种种。

然后在收到陆放说天黑前就回家的消息后。

蓦地漏出一声轻笑。

他突然发觉,他能记得起陆放的脸了。

不再是轮廓,不再是感知。

他能够清晰的记起那双眉眼弯起的弧度、鼻梁挺起的公分、下颌线锋利的夹角,以及看向他的、总是一成不变的、带着温度的视线。

短暂的失落感被彻底清空,原来一个人待着也并没有那么孤独。

期待和希冀不应该是可怕的,反而可以收获到更多的欢喜和惊奇。

他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好似已经看到了傍晚时分,有人会将它推开的模样。

他一下子拥有了好多好多东西想要表达,此刻全部涌向他的画笔里,匆忙奔赴到璀璨的画布上。

第45章 爱的糖衣 “我要你心甘情愿的全部”……

那幅画才画到一半, 陆放就已经到了家。

他踩着夕阳最后的余晖,肩上盛着细碎的暖色调,刚好逮到了不吃饭又要空腹喝冰可乐的人。

被抓包的叶知丛这次没缩脖子, 反而是老老实实往人身上一挂,趁着陆放托他的间隙忙多喝了几口,咕咚咕咚灌下半瓶,这才又将泛着冰凉水汽的可乐罐上交出去。

陆放失笑,拿他没办法,伸手在人屁股上怕了拍,“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

有吗?

叶知丛晃了晃脑袋,也许心情确实不错吧,他想拉着陆放去看他画室里的画, 他在画一块粉色的玻璃。

陆放随得他去, 听叶知丛讲今天的小猫又捣了什么乱,还好有阿姨帮忙, 不然他根本照顾不好小猫。

陆放一边听着一边回复信息,低声应了两句, 又问他, 要不要再多请两个人?

可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回答, 回神才发觉身边已经没了声音。

陆放抬眸,发现叶知丛正认认真真盯着他看。

“怎么了?”

叶知丛没说话,人却向前凑近了些,细白指尖轻轻搭在陆放眼下,好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东西。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 又皱了皱鼻尖,伸手攀上双肩,把脑袋搁在人颈窝里, 低声嘟囔了一句:“你是不是很累。”

他对色感本就敏感至极,眼下那团淡青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更何况眼底里攀爬出来的红血丝,密密麻麻地像人额角挣扎出来的碎发。

陆放总是一丝不苟的,那碎发看起来像是进门前刚搭理过,被人大力地摁下使得它们服帖,外表看起来永远光鲜。

陆放心口一空,“没有”卡在嘴边,顿了半晌没舍得骗人,只低低说了句“还好。”

不过是连轴转到现在没睡觉而已。

还好。

叶知丛点头,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还是太好骗,他的指尖在人肩背上来回流连,半晌后轻轻开口:“这里有风。”

“什么?”

他窝在人怀里,向后退了一点,双手压在人肩上,抬头一错不错地看向陆放。

“你背后有风,我感觉到了。”

陆放有一瞬间的错愕,他下意识地想回头,看是不是窗户没有关好。

可叶知丛那双眼太明亮了,刺得他动弹不得。

他知道,他绝对不只是在说物理意义上的风。

“你挡住了很多,它们吹不到我。”

叶知丛低声说,“只有我把手伸过去,才能触摸到一点,是吗?”

他们此刻相对而坐,陆放几乎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将人完全圈在他的怀里,瘦弱的人只露出一小截莹白手腕,从他的肩膀探知到他脖颈的位置。

“是不是发生了很糟糕的事。”

陆放屏息,沉默,随后摇头,又低声说了一句:“还好。”

叶知丛又点头,片刻后他轻声吐口:“我可以知道吗?”

其实以前他从不会问的。

他很少能关心到这些,外界的所有事情于他而言并不相关,他感知不到,也并不在乎,哪怕地球毁灭他也没什么所谓。

可在他见到眼底那片淡青色、闻到人身上被裹满了的疲累的味道,他探知出去的那些菌丝好像被烫到了一样,颤巍巍地往回缩。

明明摸到的是一片凉意。

敏感的触手却被烫卷了边儿。

陆放哽住,良久,这才伸手把圆脑袋摁回来,“我不想骗你,也不想瞒你。”

他在那颗圆脑袋上揉了又揉,最终只轻轻叹了一声。

小朋友哪里都是敏感的,他怎么可能感知不到,敏锐的触觉神经还没碰到,第六感就先他一步给与人类似预知的直觉,茫然无措地不知如何缓解那份没来由的不安。

陆放沉默了一会儿,三言两语地轻轻揭过,又交代人他接下来可能会没有时间回来,叮嘱人好好吃饭睡觉,等这件事过去,到时候好好补偿他。

“除了我,这段时间别人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听,知道了吗?”

叶知丛乖乖点头,他一直很听话的,可他听话得人心酸,教陆放简直不知道该把他摆放在哪里护着才好。

他不是不可以替他遮风,他只是怕,稍有不甚从他肩侧漏那些许风雨,落到叶知丛身上,便成了飓风,会将人掀翻。

他甚至想干脆把叶知丛暂时关在家里,隔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哪里也不许去,就乖乖等他回来。

“三天,”

陆放轻声说,“再给我三天时间,我把一切都处理好,带你去看小鱼?”

“……好哦。”

陆放没久留,他回来陪人哄睡,又踏着夜色离开。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子周围,沉默地伫立在树下,盯着没开灯的房间。

老宅。

陆氏祠堂。

陆放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计算着时间,差不多是时候了。

听说楚老爷子被气的当场摔了茶盏拂袖而去,楚明玉怒而起身,直接从待客厅冲了出来,领着人骂了一路。

大小姐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她温良恭俭让装了太久,却连陆放的面都没见到。

如今几乎彻底撕破脸皮,楚家千金大闹陆氏老宅的传闻流了出去,惹得一众人等都伸着脖子想要打探消息。

到了这种时候,陆老爷子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在他身边隐藏最深的人,一直是陆放。

不知他排兵布阵了多久,此刻一有机会下手,狠心到连自己的亲侄子都没放过,下一步,怕就是冲着陆昌东和陆滕华。

留了个草包陆时瑜混淆视线,若不是半路杀出来个楚家,或许再过三个月,就兵不血刃地把陆氏搞到了手。

他此刻逼着人和楚家联姻,陆放反将一军,拿整个陆氏做筹码,逼得他甚至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陆老爷子不信他能真的心黑手黑到这种地步,想赌他只是表面狠辣,不至于弃陆氏而不顾。

陆放却只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说“那你就等着陆氏死在你手上吧。”

造孽。

陆老爷子一退再退,问他只是假离婚也不可以吗?等到一切稳定下来,他也不是非要和楚家完全绑定,哪怕是把所有事情都和叶知丛全盘托出呢。

“叶家的未必会不同意,你何苦非要做的这么绝?”

陆放淡笑一声,“所以当年的钟家,就活该被你们吸血至此吗?”

当年,陆老爷子算计钟家算计钟馨儿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陆氏能有今天,钟家功不可没。

可当钟馨儿沉浸在爱情的幻象里奋不顾身的嫁过来,供养着陆氏的一切时,说不定陆父正在背后和他的前妻一起数钱呢。

陆放说他不是他,“我永远不会做和你一样的选择。”

陆老爷子气喘如风箱,质问他哪怕他愿意将陆氏交到他手上,只要求他答应联姻,以后整个陆氏都是他的。

陆放笑他,说不急,“我等着,等着你求我给我的那一天。”

“你这是想毁了整个陆氏!楚家的也不会放过你的!你非要搞到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地步吗?!”

二人的争执在心电监护的报警下结束。

陆老爷子气昏了头,差点又进ICU。

另一边——

叶知丛隔着格栅院门,茫然地看着门外的楚修明。

“你是……?”

楚修明的笑脸僵了又僵,他心说自己妹妹刚闹完陆家老宅,他自己又巴巴地追过来,跑到陆放新宅子里闹。

“我们之前见过的,在巴黎画展,”

他说:“还记得吗?我是修明哥哥。”

叶知丛点头,顿了片刻又摇头,“我没有哥哥。”

“……”

无妨,无妨。楚修明依旧秉承着微笑脸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明显发现叶知丛有些不太会拒绝人结束话题,可他不管怎么聊都没有把门聊开,叶知丛不给他开门、也不和他出来,唯一的礼貌就是没有转身就走把他晾在那里,说累了还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那里听。

“真的不邀请我到家里坐坐吗?”

“这不好吧……”

叶知丛低声道:“我老公不让我随便给别人开门。”

楚修明噎了一下,又锲而不舍地追问,“我哪里是别人呢?我是修明哥啊,这怎么能算随便开门。”

叶知丛一脸认真道:“我老公也不让我叫别人哥哥。”

楚修明再次哽住,“呵呵,你老公管你管的挺严啊?”

“可他现在又不在,你干嘛还这么听话?”

叶知丛歪了歪头,视线看向楚修明的身后,一陌生女人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指着叶知丛的脸朝向楚修明问:“他就是叶家那个小少爷是吧?”

楚修明连忙摊手,心说姑奶奶你小点声,我好不容易才把他骗到门口,再把人吓跑了可怎么办?

楚明玉上下打量了叶知丛一眼,从头扫到脚再扫上去,叶知丛坐在小板凳上没起来,仰头看她。

片刻后,楚明玉双手环抱,冲着人扬了下下巴,“我们聊聊。”

叶知丛看了她一会,轻声道:“不要。”

楚修明:“……”

楚明玉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不聊?不是?你还不愿意跟我聊?你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哈!

楚明玉气笑了,“你连新闻都不看的吗?我!我楚明玉!”

眼见着叶知丛确实是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模样,楚明玉更气,她还从来没有如此自报家门后还被人无视过,“就是传闻里陆放要和你离婚和我联姻的楚家、楚明玉!”

叶知丛听明白了,“哦。”

“……哦?!”

楚明玉差点被气疯,楚修明赶紧拦,又笑呵呵地看向叶知丛,“你不知道这些事吗?你老公没有告诉你?”

叶知丛没说话。楚修明又笑:“哇,那你这么听话,你老公怎么什么都不和你说,他对你太不好了吧……”

楚明玉对着楚修明翻了个白眼,她一向很难以忍受楚修明这种说话腔调,茶了吧唧的,听着反胃。

楚修明没在意,继续温和地笑着:“所以现在你知道了,可以让我们进去聊聊了吗?”

“不要。”

“……你不想知道一些关于你老公的事情吗?他可是什么都不告诉你哎。”

叶知丛抬头往二人身后看,楚修明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说他还知道很多秘密,问叶知丛想不想听,他都可以告诉他。

“或者你想不想知道他现在在哪?我们可以带你去见他——”

“不用了吧。”

叶知丛‘腾’地一下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哗啦’一声拽开门,那张一直没什么神采的脸上突然挂上温和笑意,弯起眉眼冲着二人笑起来——

正确的说,是冲着二人身后笑起来。

陆放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没有给门前二人一个眼神。

叶知丛小跑过去,那句“我已经见到了”散在风里,肩上还被披上一件外套,包裹在熟悉的温暖气息中。

楚修明傻站在那里,脸上僵着的笑意还未退。

他听到叶知丛奇怪地问他:“我是在等我老公回家,你一直在这里等什么?”

“……”

好嘛,原来坐在门口和人陪聊了这么久,是陪人等人家老公回家呢。

怪不得之前连面都见不到,来了三次好容易才把人骗到院门口,感情是因为陆放今天会回来?

“楚先生可真有意思,站在人家门口要和人说秘密,”

陆放瞥了楚修明一眼,“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秘密,需要楚先生亲自来找我爱人说的?”

“呵呵,玩笑话,陆先生不会连这都听不出来吧?”

“上次的好意我已经替我爱人回了礼,前几日应该就到了,楚先生记得回去查收。”

楚明玉面色实在难看至极,楚修明却好似全然不在意地模样,还有空说两句恭维话。

陆放没让他们进家门,附近守着的人围上来,颌首示意送客。

眼见着二人要走,楚明玉在老宅等了多日都没见到,此刻一时气急,全然不顾附近还有人在看,冲着叶知丛的身影怒道:“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只有我能给他!你什么都给不了!你凭什么不管不顾地霸占着他让他为了你失去一切?”

叶知丛脚步一顿,陆放面色不虞侧身,揽在人腰侧的手明显一个回护的意味,沉声道:“楚小姐,我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请你自重。”

楚明玉不依不饶:“你要是真为他好!你怎么就不能多为他想想?他为了你和陆家彻底闹翻,你怎么就不能也为他付出一点儿?!”

陆放蹙眉,抬手示意其他人直接送客,几人快步上前,楚修明在此刻也两步上去提楚明玉挡了一下,“在家门口动手,陆先生还是不要做得太难堪吧,我们楚家也不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陆放冷淡地看向他,环在人腰上的手紧了半分,“你们楚家倒是喜欢站在人家门口明目张胆觊觎别人怀里的,还怕被人轰?”

楚明玉脸色猛地涨红,好悬被楚修明拦下来,没有闹到真的被人轰走的地步。

叶知丛倒是认认真真地看了两人一眼,好似是在观察些什么,闷着头琢磨。

“他说话也太难听了!”楚明玉暴躁。

楚修明无所谓地哂笑一声,“这还难听啊,他又没说错,咱们楚家兄妹俩不就是站在人家门口觊觎人家怀里的吗?他又没骂你脸上,骂得是我,你气什么?”

楚明玉气急:“不要脸能不要到你这种份儿上,你还真是坦诚!”

“彼此彼此。”

楚明玉半晌再说不出来一个字,怒骂了一句“神经病!我和你本来就不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

今天是陆放和叶知丛约定好的第三天。三天时间,陆氏天翻地覆,陆放交权回家。

陆氏集团风雨飘摇之际,陆老爷子强撑着一口气,想暂时稳定局面,可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他似乎没得再选了,除了陆放,没有人可以再撑起来他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陆氏。

他在逼陆放做选择的同时,陆放却将他逼到如此地步。

可他不甘。

他只不过是要一份表面上的联姻,将两棵大树捆绑在一起,与楚家的联姻有百利而无一害,唯一可能算得上是坏处的,不过是先和叶知丛离婚而已。

哪怕假离婚也行。

可陆放不同意。

直到最后他还想再赌一把,赌陆放只是表面狠辣,赌他不舍得彻底放下所有,什么都不要的离开。

“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大不了和他熬到死!”

“我就不信了,他连他母亲留给他的那些也不要了吗?!”

他用尽最后的人脉周旋,堪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欲扶大厦之将倾——

可等他收到了陆放的航班信息后,彻底傻了眼。

他把陆氏搞成这样……自己却要去度假?

“叫他回来!叫他回来!”

陆老爷子气疯,“陆氏不能倒……把他给我叫回来!我现在就签股权让渡书!”

“把他给我叫回来!!!”

管家无奈摇头:“老爷,他人已经飞去圣托里尼了。”

“……”

我圣尼*(&*……%!-

圣托里尼。

叶知丛窝在阳台,看绵延一片的白色小房子,抱着速写本手上刷刷刷涂个不停。

陆放从房间里出来,手里端着盘切好的水果,叶知丛往旁边挪了挪,等陆放落座,又歪倒在人怀里。

“很久没听到你叫我名字了。”

叶知丛从人手中叼走一块草莓,丰盈汁水浸染唇边,听到陆放低声的控诉,这才放下速写本歪过头来,“叫老公不好吗?”

“……叫老公好,只叫老公不好。”

叶知丛低低笑起来,“你明明知道为什么。”

“是,我知道,”陆放把人环进来,低声道歉,“我错了,不生气,好不好?”

叶知丛不推开人的,给亲给抱给摸,就是那张嘴里再也没喊过人名字,时不时地还学着楚修明的语气,说些什么‘我老公有秘密啊’‘我老公想要什么?’之类的话,学得一本正经又阴阳怪气的,听得陆放头疼。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告诉我,”

叶知丛一边吃投喂来的草莓一边说:“你就是想把我关起来,让我什么也不知道,还派了那么多人盯着我,生怕走漏一点风声,对不对?”

“……对。”

“那你就只是老公,不是陆放。”

陆放叹气,把人圈在怀里揉,笑他不管是老公还是陆放,明明他们可以做的事情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问他傻不傻,连生气威胁他的手段都是他占便宜,自己吃了所有的亏。

叶知丛却奇怪地看向他,问他那既然这样,“你干嘛还要介意一个称呼?”

怎么可能不介意……

陆放低声道:“我不只是老公吧。”

他还没找到那颗心脏把自己装进去呢。

叶知丛皱了皱鼻尖,他有些没琢磨明白,“你说要我信你,别人的话都不要听,我做到了呀,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在一开始时就告诉我原因呢?”

“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你放弃了什么?还是不想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我?”

“……都有,”陆放摁着人圆脑袋,沉默片刻后轻声吐口:“还因为不想让你看到我的卑劣。”

“我愿意为你放弃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应该拿这些绑住你,可我又做不到完全不被你看到,我的私心在想,如果你发现了,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感动;”

“我不想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我怕你也会因为一句为我好然后听他们的,所以你干脆什么也不知道,我不需要你背负愧疚或者责任,觉得和我在一起有亏欠;”

“可我的私心又在想,如果那样,会不会就可以把你更久的困在我身边。”

“其实那些东西有没有你我都会拿得到,只是时间早晚和过程方式的问题,我不想不择手段的得到你,可我走的每一步,还是在不择手段。”

“就比如现在,”

陆放的指腹摁压在叶知丛的咽喉,只轻轻用力,就能看到那双长睫在颤,“你已经离不开我了,不是吗?”

“我让你习惯我,让你对爱的理解定性,让你在以后遇到任何一个人时都会拿来和我比较,让你发现这辈子除了我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为你毫无保留地付出一切,等到那时候,你就彻底完了。”

“这是爱吗?”

陆放低低笑了一声,“我怎么觉得,这更像是对你的惩罚。”

叶知丛点了点头,“好像确实如此。”

陆放垂眸看过去,语气很低,他说:“叶知丛,我想要的,我只要他心甘情愿的全部。”

“就像你在等他们拱手把整个陆氏托付给你一样?”

“是。”

“可你离得这么远,你安排好的那一切,不担心会出意外吗?”

“我很会用人,”

陆放低声道:“我所用之人,他们绝对忠诚。”

他的视线里有威压和笃定,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悬挂在空中的太阳将人脸分割出昏晓两端,一半在阳光之下,一半在阴影之中。

叶知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陆放松开他的脖颈,轻声问他:“不怕吗?”

叶知丛却弯起眉眼,眼里哪有一丝害怕的模样,卷翘的长睫暴露出一片清明的眼底,灼灼闪耀出一丝兴奋。

“听起来很刺激。”

陆放低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他连这番话都带有目的性,可叶知丛不仅听得懂,还不会怪他,更不用原谅他。他只用那双干净到澄澈的眼睛盯着他瞧,好像能看穿他所有灵魂的黑暗面。

“他们都安排好了,那我呢?”

叶知丛摇晃着脑袋凑过来,仿佛冒着傻气一样的问:“接下来你又准备怎么对我?”

“先吃干抹净,再带你出去玩,掌控你的一切,让你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所有与情绪有关的回忆都只因为我。”

陆放揉着人白嫩耳垂,问他:“敢试试吗。”

叶知丛乖巧笑起来,没头没尾地说着或许只有陆放能听懂的话。

“那点风根本吹不到我的吧……”

“别人都不知道,其实你才是比所有飓风加起来都还要可怕的风。”

自以为卑劣的将极致爱意诉说殆尽。

只消轻轻揭开一角,就能瞬间把人掀翻。

那股风汹涌地卷过来,尽数涌入人体内。

叶知丛的快乐随着人的攀升而攀升,他将自己的整个假期都交于人手中,所有的细微感知被全部填满。

有什么不敢的。

被这样的人坦坦荡荡的爱一次。

隐匿在危险的角落之上,冒着随时可能会流泪的风险。

最致命的吸引却也正来源于此了。

一个问人要他可能永远也给不出来的东西。

另一个纵身跃入充满了迷惑性的牢笼陷阱。

都被包裹在爱的糖衣里。

第46章 只想要你 “你会永远接住我吗?”……

他们坐在教堂顶端, 酒杯中盛着落日霞光。

白墙披上五彩绸缎,坠入神明打翻的调色盘。

天空是液态的琥珀,将海洋酿成一碗冰梅汤。

云朵是被点燃的棉花糖, 烧起风铃迎火摇晃。

叶知丛坐在蓝白天堂,柏拉图笔下的自由之地,沿着石阶追光。

有相机举起,咔嚓一声定格,此刻,要把心事说给沉落的太阳。

——太阳听不见。

叶知丛的唇边压在陆放的耳梢,将所有隐晦淫.靡尽数吐出。

他被扣着后脑,动弹不得,一丁点细微声响都逃脱不过那双耳朵。

他连呼吸都被人那双手掌握了去, 他看着火烧云翻滚坠落最后平息化为宁静夜空, 烧成云朵的人此刻也软烂成一团,连手指都勾不动了。

叶知丛不能再好好欣赏那双好看的手了。

他现在瞥一眼那修长手指, 都总觉得蹆会莫名打哆嗦。

手指摩擦过砂轮,他像打火机一样被点着, 簇簇火苗腾空燃烧, 他就被放置在掌心中来回把玩。打开盖子, 翻转搅动,压下火苗时发出咔哒声响,再被人手指随意一弄,砂轮便将更大的火苗点着了。

小打火机在人掌心中烧着,火势减小就被加把油, 使得他一直维持着灼灼燃烧的姿态,恍惚间颤巍巍的火苗几度都要熄灭过去,又被人坏心眼的捧起。

……他不想再看到陆放那双手了!

他现在连听到“过来”两个字, 脊骨都会一僵,膝盖也莫名发软,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站不住,只能往人怀里栽。

“宝宝,怎么又哭了?”

叶知丛在人手腕上,哭得直哆嗦,小声哀求到他实在受不了了,别磨他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哪怕做死在这里也可以的就是能不能干脆一点快点进来。

陆放笑着叹气,佯装无奈地说不行。说明天要去潜水,今天不适合剧烈运动,要养精蓄锐。

“……”

天杀的,没见过这样养精蓄锐的。

叶知丛被摁在那里撸了个遍,蹭得满身都是黏糊,整个人泡在水里不上不下的吊着,既快乐又快乐不太到位的,搞到最后一看到人手就热。

“潜、潜水……”

“嗯,去看火山礁石和海下的山。”

叶知丛呜呜哭,半阖着眉眼哼唧,“还、还要看小鱼……”

“嗯,所以不能做,”陆放低笑着哄他,指着他的位置告诉他,“不然明天合不上,有小鱼钻进去可怎么办?”

“……!!”

叶知丛真的要崩溃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陆放会说出这种话。

他更想不明白明明嘴上说着不能做但是手指却不出来是个什么道理。

他没办法,他哭湿一片枕头,他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总觉得梦里都被泡在热水里,却又醒不过来。

然后在第二天看到大片的海下岛屿和汹涌鱼群时,咬着呼吸管笑得咕噜咕噜直吐泡泡。

“好看吗?”

“嗯!”

陆放哄他,斐济的浮潜更漂亮,那里有果冻海和粉沙滩,五彩珊瑚礁和鲜艳热带鱼,运气好还能和鲨鱼一起游。

“要去吗?”

“要!”

陆放垂眸扫了他一眼,抬手在自己侧脸的位置上指了指。

“。”

叶知丛伸手环上人脖颈,犹豫片刻吧唧在人脸上亲了一口,柔软碎发蹭上人下颌,声音脆脆的,“陆放,我要去斐济。”

“还要什么?”

“要……要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