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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丛声音小小的,“我喷了你一身诶,把你弄得脏脏的。”

“……”

哦,这糟糕的台词。

陆放把人领回车上,拿湿巾把人脸侧沾染上的黏腻擦干净,叶知丛也学着他的样子,替他擦衬衣的领口。

他把人抱过来放到腿上,垂眼看着那张认真的神情,细白指尖捏着冰凉湿巾在他脖颈上来回摩挲,又托起他的掌心,擦拭着沾染上可乐的手指。

叶知丛擦得很认真,指缝也没有放过,每一根都被握紧掌心,从指根擦到指尖,在路径上来回。

陆放喉头越来越干,可乐干涸之后的黏腻像糊上他的喉管,过分甜腻的糖分淹了心口。

他指尖一动,将细白手指扣进自己掌心,抓握着人没让人继续。

叶知丛茫然抬眸,对上一双晦涩不明的视线,原本环着他的手也不知怎的往他衣摆里钻。

叶知丛耳梢一热,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不知道是该找人确定一下,还是顺应一切发生。

他没动,由得脊骨升温。陆放倚靠着靠背,微微仰头,低声说他领口之下还有可乐,粘的不舒服。

叶知丛又替人解开扣子去擦拭残留,越擦指尖越抖。

陆放撩起眼皮看人,低笑了一声,问他如果现在给他一个机会,不论他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你最想做什么?”

叶知丛咬紧下唇,片刻后放开,犹疑地问他,“真的不生气?”

“不生气。”

叶知丛视线下垂,捏着人衣领的手更紧了些,似乎做了一个短暂的挣扎,随后下定决心。

他微微前倾,扯开人领口,在低头前做了最后一个确认,语气很轻地问他,“我想咬……”

“可以吗?”

陆放呼吸一窒。

他按在人背上的手一重,哑着嗓子答应。

“可以。”

然后他看到那颗圆脑袋低下来,伏在他的身前,齿尖抵上锁骨处单薄的皮肤,直到传来一阵刺痛。

“……”

叶知丛咬得也很认真,他一点点磨,想用力又犹疑,直到咬破口子,尝到血腥味之后又小心翼翼用舌尖卷。

柔软碎发扫在陆放下颌,鼻尖轻碰颈边,有些痒。

温热呼吸喷洒在肩,陆放没动,任由叶知丛磨牙。

直到他的眸底也一点点变深,他后知后觉地想明白,那天叶知丛盯着他锁骨发呆,并不是在心疼他的伤口。

而是想再咬得狠一些。

陆放喉头一滚,脑子里莫名冒出了生啖血肉四个字。

他确实看到圆的就忍不住下手,此刻托着,轻轻重重在两团半圆上揉圆捏扁。

磨牙小孩磨不动了,耷拉着脑袋埋在人颈边哼唧。

陆放单手替人撩开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的碎发,揉摁沾血的红唇,还很贴心地提示道,我们这是在车里,要是有人路过怎么办?!

……

叶知丛额角抵着人肩膀哭,他看不到车窗外深沉的夜色。卷起的毛衣叼在口中,低头看着那双被他擦得很干净的手指此刻晶莹剔透。

陆放抱着他哄,还低笑着问他,“原来你真的很喜欢刺激。”

远处的天穹上挂满一片繁星。叶知丛不敢抬头,总觉得那像一双双眼睛。

陆放替他穿好裤子,油门踩得重重的。把刚进入贤者时刻的小朋友掼到落地窗前压着亲吻。

“本来是想问问你,喜不喜欢这个。”

他探知他的喜好,探知他的接受程度,还揉着人耳垂笑着问他,“还想变小熊吗?”

落地窗上的掌纹乱乱的,叶知丛的头发也乱乱的。

他在他已经很累了可是如果现在摇头又不知道陆放什么时候走之间犹疑不定。

然后听到陆放告诉他,这几天他都不会离开。

叶知丛心放了一半,哭着问人如果不走的话可不可以明天,他现在好困了只想睡觉。

陆放压着额角直跳的青筋答应,勉强给人洗了个澡把人抱回床上,看着很快入睡的叶知丛,伸手把人揽回怀里。

人在极度无语的状态下真的会被气笑。

陆放睁眼看着天花板,心道费尽心思安排一切到头来,失眠的变成他自己。

他给小朋友找到了一些可替代的快乐——他正在亲手将自己的唯一性给替换掉——哈哈。

叶知丛第二天清晨醒来时果然没再提与这事有关的话,超乖巧的陪他吃了个三明治,老老实实上学去了。

第36章 我喜欢你 难道现在是在偷q吗?

叶知丛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光的形状, 不过焦躁的烦闷感却并不太多。

他低头在手机中翻找灵感素材,又在想,如果今年的春天陆放要带他去看小羊的话, 那明年的冬天,还可以去看那场海上暴雪。

也和陆放一起。

叶知丛在规划本中写上陆放的名字,片刻后又在名字后面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如果陆放有时间的话。

这个季节,曼城很少有太明媚的阳光,丁达尔现象也难以出现。他画过海上的落日了,再画日出,总觉得少了那么点意思。

叶知丛想到那些像盐的雪粒,不知道当阳光照射下来,每一粒雪会折射出怎么样的光彩。

他开始回忆D市的路灯, 一盏一盏踩着人步伐亮起的光线, 像一车橙汁翻到在地面,笼起一团虚影。

手中的炭笔在速写本上无意识地乱动, 勾勒出一个又一个连在一起的小圆圈,思考光还要从哪里找。

“画什么呢?”

投喂员袁博又送上来冰可乐, 他随意扫了一眼, “这什么玩意儿……画的手吗?”

叶知丛回神, 低头,好像是一只手。

就是那手被炭笔涂抹的黑乎乎的,形状也奇怪,两根手指莫名修长,分明的关节处打着很重的阴影, 另外两根微曲向掌心,拇指的指腹上更是乱成一大片,仿佛沾着什么东西, 又似乎是摁压着什么。

“好奇怪的手势。”袁博没太在意,随口嘟囔了句。

叶知丛却歪了歪头,换了个角度看过去。

随即‘啪’地一声扣下了速写本。?

袁博咬了一大口汉堡,“你咋啦?”

叶知丛两手摁压在速写本封面上,小口深呼吸,摇头。

袁博习惯了,没再问,只说“没事儿就喝冰可乐啊,给你买回来了,加了半杯冰块呢。”

叶知丛看了冰可乐一眼,刚咬上吸管,面色更古怪了。

他……

他怎么会在速写本上画那些东西!

昨日种种涌上心头,牙齿不自觉用力,小小吸管被咬得乱七八糟,就好像陆放的锁骨也被他咬得乱七八糟一样。

回忆画面越来越清晰,他不止是可乐喷了陆放一身。

他低头看着那只手的时候,把人裤子也喷得脏脏的。

好吧。他又开始想奇怪的东西。

想着想着还不禁疑惑,陆放不是有洁癖吗?

袁博凑过来,打断叶知丛的思路。他问他写实作业画完了吗?下周要交。

五组静物一张人像。叶知丛翻看规划本,静物还剩两组,人物还没有开始。

“那还是之前那样?AA请男模,他们已经在找人了,找好了叫你。”

叶知丛点头。他一向不怎么参与这些,小组讨论什么的都是和袁博一起,袁博负责安排课题,他负责作业部分。

袁博又看了他一眼,“不过听说他们这次想请个裸的,你要不先和你老公说一声?”

叶知丛疑惑,“和他说什么?”

“请裸模啊,”袁博乐了,“这种事你不要提前和他说一声吗?”

眼瞧着叶知丛还没理解,袁博又笑,“他那个年龄,又是那样的家世,你前未婚夫当时那事儿被抽成那样,一看就是个家教严的要死的,说不定还有什么封建家规要遵守,万一他们家接受不了呢?”

“接受不了什么?”

“裸模啊——苍天,孩子你都结婚了,这是一点没开窍啊。”

袁博笑得厉害,“算了,没事儿,你信我,回去给他说一声,我又不会害你。”

然后在画室门前,袁博跟在叶知丛身后出来,就听到叶知丛很听话地问陆放:

“袁博邀请我和他们一起请裸模,你可以接受吗?”

陆放:“?”

袁博:“???”

不二?哥们!

陆放看向袁博的视线更意味深长了。

袁博“嗷”一嗓子冲过去,“大哥!你先听我解释!”

那一瞬间,陆放的目光盯过来,若是幻化成实质,袁博只觉得有一把冰刀钉过来,捅穿他的胸膛。

“幸亏我今天在场,不然要被你害死,”

离开前袁博问叶知丛,“你平时也是这么和人家聊天的吗?”

叶知丛茫然点头,袁博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拍了拍他的肩。

“那祝你好运吧。”

虽然叶知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祝他好运。

不过他还是礼貌微笑道:“谢谢。”

回家的路上,叶知丛去了一趟商超,陆放陪他一起逛,看着他站在酒水区挑挑选选了半天,找了好几款玻璃瓶,叮叮咚咚往怀里抱。

陆放以为小朋友又馋酒了,扫了眼度数,心道刚好记一下他的酒量,免得再像上次那样几杯鸡尾酒就把人喝晕。

哪想到一进家门,叶知丛就往画室里钻,出来进去的来回好几次,最后还抱了个照明灯进去。

陆放敲门,叶知丛正拿着一块欧根纱,绕在手腕上缠。

银白透明的纱在人白皙腕骨上亮的晃眼,再加上射灯冷白的光束,使得那一小截肌肤莹润的要透出水来。

“先来吃饭。”

叶知丛“嗯嗯”应着,手上动作没停,“马上就好。”

陆放走近,看小朋友在忙碌什么。

酒瓶在角落里高低错落地摆放着,浮雕琉璃圆甜白、皇冠水晶方块伏特加、雪球杜松子……披上欧根纱,调焦后的射灯将那一整个角落打出各种折射的光线,每一个棱角都在向四面八方发光,笼罩出一片五颜六色的光影。

叶知丛调整完最后的布置,又后退几步看了看,终于忙完,那张认真时面无表情地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微笑的弧度,“走吧。”

陆放捕捉到叶知丛的神情变化,发觉人在不笑的时候,总是有点冷的。

没有弯起来的眉眼透出一股冷淡的疏离,长睫垂下,漆黑的瞳仁落上阴影,像是有一层纱隔绝了人与世界的接触,在透明层中朦胧。

“要画这些吗?”

“嗯。”

“看起来很难。”

叶知丛想了想,评价道:“还好。”

陆放对这些不算了解,可要是有美术生看到这一幕,那真是要疯狂尖叫了。

这哪里是很难,这简直是超级地狱模式,恐怖的SSS级。

那方瓶上的棱角、圆瓶上的浮雕、还有那个带着角度的球体,三个玻璃瓶放置在一起,要用明暗区分空间,用色彩体现质感,笔触刻画液体的流动——可怎么还覆了一层纱?

光源居然还有两道!

那雪球杜松子酒瓶内有可使用的金箔,底部内置照明灯。

摇晃雪花玻璃瓶,可看到闪闪发光的金箔在酒水中倾斜而下,窥视内部还能看到隐藏的圣诞场景。

简直就不是给人类准备的静物组。

“这组你需要画多久。”

“三天吧。”叶知丛嚼着秋葵答。

陆放想刚好,三天后就是农历春节,那两天叶知丛没有课。

他问他那两天有没有什么安排,叶知丛说没课的时候就在画室画画,陆放低低笑了一声,说“好”,那他再攒三天,等他这组静物画完。?

叶知丛没反应过来,攒什么?

随即对上陆放意有所指的视线,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昨天他好像还答应了人,今天要做点别的。

叶知丛小声说:“其实也不用攒的。”

他今天就可以。

陆放却放下筷子,声线冷淡:“还是用吧。”

“不然我怕你明天上不了课。”

“。”

叶知丛红了耳梢,嘴里的秋葵咽不下了。

他又想起来他速写本上的那只手,总觉得小复有点热。

“不可以一次一次分开做吗?”

陆放扫了他一眼,“也许有人会这么做,不过,”

“我还是比较喜欢把多次合成一次。”

叶知丛脊骨一颤,那天濒临死亡的感觉涌上后脑,连肚子里都是抽痛的。

好吧。或许陆放说的对,攒起来好像是比一次一次的要刺激。

可是……

“可是这次间隔的时间也太久了……”

叶知丛小声不满,陆放笑意更深,他挑眉,问他“那除了这个,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想要的?”

叶知丛想不出来,茫然的视线带着求救,眼巴巴地朝着陆放看。

陆放叹气,笑着朝人招了招手,“坐过来。”

叶知丛绕到人身边,刚想落座,又听到陆放说,“腿上。”

“。”

他像那天的小熊玩偶,不过比小熊玩偶大只的多。

他坐在人面前,只要稍微往前凑一点,就能触碰到和他复部触感不一样的肌肉。

陆放笑他,说是不是只想他那个,别的一点也不想?

叶知丛思考片刻后摇头,有些不确定地回答,“好像……别的也会想一点。”

“比如?”

比如他好看的手,流畅的腹肌,和很会亲吻的嘴。

叶知丛红着耳梢将他会想念的地方一个个指认过去,然后被人扣下来,好看的手和他十指相握,很会亲吻的嘴霸占他的口腔,牵着他抚摸过那些流畅线条,温热的呼吸交融。

“这些吗?”

陆放撩起眼皮看他。

叶知丛不知怎的偏开视线,很乖巧地承认。

陆放引导着问:“还有吗?”

叶知丛又去指认那个,捂着肚子脸红,说想放到这里面。

“……”

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

陆放无奈地把人头发揉乱,“说好了除了这个。”

可是想就是想,还没碰到就发烫。

叶知丛又小声索吻,说就算不做,那可不可以再亲一会儿?

陆放把人放到沙发上亲,直到耳边响起香甜嗓音,这才住手住嘴,低声说道:“性不是唯一可以疏解的途径。”

叶知丛扁着嘴巴委屈,说距离太远,待不了多久又要走,还不给做,“好过分的。”

“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会留在这里。”陆放把人蹭乱的衣服整理好,哄人说:“至少到三月份之前,都不会走。”?

陪读吗?

叶知丛算了算日子,和他的冬假差不多,这才勉强同意,“那好吧,那要记得三天后噢。”

陆放失笑,他看着叶知丛转头钻进画室,这才又走进浴室,打开凉水,无奈地思考到底有必要忍成这样吗-

三天后的晚上,叶知丛在海边小镇的篝火中,见到了一场盛放的海上烟花。

顷刻间,漆黑的海面被照亮,沙滩上的熊熊大火与空中的烟花一起燃烧,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那带有破坏与毁灭性质的巨大声响和火焰,点燃了这片私人海域的温暖、明亮、和热烈。

这天是中国春节,不少留学生在异国他乡中聚集在一起,庆祝这个只属于自己国家的传统节日。

袁博和范珩凑在一起,简直是相见恨晚,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对酒当歌了一整宿。

大家和彼此的父母通电话,在热闹无比的夜色中,面对着一个个还在被窝里的父母,大声地拜着年。

袁博嚷嚷着过年好,范珩吵闹着要红包。

叶知丛坐在一旁笑,陆放挂断电话坐过来,说酒店准备了饺子,让他尝尝。

“以前的春节都是怎么过的?”

叶知丛呼着热气,饺子烫嘴,说话也变得含糊,“在老师家里吃他自创的英式中国饺。”?

好容易才将饺子咽下,叶知丛又弯着眉眼,和陆放讲什么叫英式中国饺。

“他把一些奇怪的馅料裹进披萨皮中,包成小面包的形状,然后再把小面包烤糊。”

“好吃吗?”

叶知丛想了想,“至少袁博说很难吃,是他吃过的世界上最难吃的食物,没有之一。”

袁博喝多了,正在和范珩极力推荐Grave的英式中国饺。

范珩听得两眼放光,“真的吗?什么时候带我尝尝!”

袁博为难道:“好兄弟,这事儿着实不太好办呐。”

范珩拍着胸脯说“放心吧好哥们我懂!一双限量版球鞋!”

袁博嘿嘿一笑,“包的!”

范珩高兴极了,疯狂拨打着沈枫然的电话,给人炫耀说明天他就要吃到这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了。

被吵醒的沈枫然怒骂,“你给老子死啊!食si去吧嘞!”

叶知丛皱了皱鼻尖,一个骂人的当了预言家,一个骗子却得到了新球鞋。

他坐在台阶上晃着小腿,仰头看着一簇簇绽放的烟火,轻声问陆放:“你觉得他们是好人吗?”

陆放没给他答案,反而低声问他,“你觉得呢?”

“我分不清楚,”叶知丛双手撑在身侧,脆生生的嗓音散在空中,“妈妈说不能当骗子,骂人也不好,可是后来我学会了说谎、学会了脏话,她却开心地夸我长大了。”

陆放偏头看过来,“那你可以给我讲讲,你是怎么骗人的吗?”

叶知丛沉默很久,“我骂我的父亲,说他是坏东西,然后挨了巴掌。”

陆放心口一紧。

随即又听到叶知丛说,“然后我骗了妈妈,告诉他我一点也不痛。”

“妈妈哭了,可是她却说她很开心,说我长大了。”

叶知丛还在看焰火,他还看沙滩上那些人手里挥舞的仙女棒。

“人类好难懂哦,我总是搞不明白,会骗人才是乖孩子吗?”

他盯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在和谁诉说,声音很轻,像在感慨。

陆放扫了一眼他身侧空掉的酒杯,又看向映着明亮花火的那双眼,随即回答风声,“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东西,没有人可以彻底搞明白。”

“连你也是吗?”

“有时我也是。”

叶知丛转过头来,对上陆放沉静的目光。

他看了片刻才轻轻笑起来,“可是老公,我觉得你懂得很多东西。”

“如果你也会搞不明白的话,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搞懂……”

陆放揉了揉那颗凑过来的圆脑袋,给了人一个含糊的答案,说“人类是复杂的,你可以先试着观察他们对你的这一面,用你的感受去定义他们的好坏,不用着急放在世俗眼光中去。”

叶知丛摇摇晃晃点头,有些坐不直,他盯着陆放眼尾处的那颗小痣,不知是在用晕乎乎的脑袋思考,还是酒精上头之后,单纯的发呆。

陆放把人揽过来,靠在自己身侧。

叶知丛黏黏糊糊地往人身上凑,圆脑袋蹭着人颈窝,低声问:“那你可以教我吗……”

“我不想再被别人叫小怪物了。”

声音低低的,尾音也没有上扬。

陆放心头一空,伸手托起叶知丛的下巴,果然看到了一双泛红的眼睛。

“谁说你是小怪物了?”

“很多人……”

叶知丛一双眼对不上焦,茫然的视线中写着无措和慌张。

他好像看着陆放,又好像看不到陆放。

只低声诉说着:“很多很多人……”

“你才不是小怪物。”

叶知丛不确定地摇头,我不是吗?

陆放把人抱进怀里哄,“他们为什么说你是小怪物?”

叶知丛想了很久,太多太多的事情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最后抓起陆放的手掌,放在自己心口,用物理定义来回答人:“你摸摸,摸到心跳了吗?”

陆放呼吸一窒,“摸到了。”

“可是他们说我没有心……”叶知丛仰头看他,“他们说我是冷血动物,没有感情,你明白吗?”

“是他们不对,”陆放感受着掌心微弱却有力的跳动,笃定道:“你明明有的。”

叶知丛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否认道:“我没有的吧。”

“我妈妈死的时候,我不会哭,”

“父亲揍我的时候,我不会怨恨,”

“叶文斌打骂我的时候,我感觉不到愤怒。”

“就连袁博都说,那个什么鱼和我退婚,我应该生气的,连他都很生气,可是我没有……”

叶知丛很温柔地笑起来,想要和陆放解释明白这件事。

然后他说:“老公,我没有爱和恨的,”

“就像我不喜欢你,但是却总是很想和你□□一样,”

“这其实是不对的,对吗?”

他笑得几乎天真又残忍。

在这个热烈又艳丽的海边。

说出最冰冷又无情的话。

有一把薄而利的刀插入进陆放的心口,陆放看着他,总觉得胸膛有些漏风。

他沉默很久,然后问:“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没有的。”

“那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我?”

叶知丛愣住,陷入沉思,复而抬头:“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

“……就像画画,像佛罗伦萨,像冰可乐,像小猫。”

“可那些都不是人类啊。”

陆放再次沉默,他忽然意识到,在叶知丛的逻辑中,确实没有什么例子可以来回答他,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好吧。没关系。

陆放说:“那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是因为这是你作为丈夫的责任吗?”

“不,”

陆放揉了揉叶知丛的后脑,低声道:“是因为我喜欢你。”

叶知丛懵了,“为什么?”

陆放叹气,“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的。”

叶知丛理解不了这个答案,怎么会不需要理由呢?

妈妈说他要听话懂事才可以,老师说他要成绩优异学习好,大人们说他要讲文明懂礼貌,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不被讨厌,他这才成为一个很多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是个优秀的好学生。

可陆放说不是因为这些。

是因为叶知丛,是叶知丛。

叶知丛更不能理解了,“那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叶知丛?”

陆放失笑,却没觉得他奇怪,只是捏了捏他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哲学专业的。”

眼瞧着叶知丛满眼的茫然,陆放又给了他一个笃定的回答:

“我喜欢你,”

“陆放也喜欢叶知丛。”

“这样明白了吗?”

“哪怕我没有喜欢你……你也仍然会喜欢我吗?”

陆放说会,哪怕只是那里的小叶知丛喜欢小陆放,他也会依旧喜欢他。

叶知丛脸一红,结结巴巴又问为什么。

陆放抬手把人扣下来,倾身压在人耳梢回答,因为喜欢*你,也是‘喜欢你’的一部分。!

烟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陆放指着他说还没碰到呢就一直仰着头,这又是为什么?

“他可是和我打了很久的招呼了。”

“。”

叶知丛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抬头的,是在他被陆放抱过去的时候,还是在陆放说喜欢他的时候。

亦或者是更早。

问‘为什么’的人换了一个,陆放又问他,如果只是单纯喜欢做,为什么愿意为他忍着等?

叶知丛也回答不上来这个,陆放抱着他回房间,把人放在玄关台,还问他,如果我不是你老公,你现在做不做?

……

做。

“那又是为什么?”

叶知丛回答不出来,陆放的好多问题都问得他呼吸急促。

他问他如果他和别人结婚也会对别人这样吗,如果他现在的老公就在门外他会推开他吗,如果当时陆时瑜没有退婚,那他现在还愿意被他摁着叫吗。

叶知丛脑袋晕晕沉沉,他的理智和道德感在疯狂打架。

他噙着眼泪摇头,说那不对吧,那他就是他小叔叔了啊。

“……”

陆放咬牙,带着点凶狠,不肯给又不肯走,只问他,所以愿意吗。

叶知丛哭着发抖,说不可以这样不好,可他没回答却也没后退,终于是绕过了道德逻辑把cpu转烧了才想到去反问他,“那如果当时我真得要和别人结婚了你会怎么办?”

陆放挑眉,“把你抢回来。”

“所以你在我订婚之前就喜欢我了是吗?”

陆放低笑一声,心说你看,多聪明的小朋友。

逻辑鬼才。

叶知丛咬着牙哆嗦,直到他听到陆放说:“是。”

他的理智快要被磨灭,那点仅存的道德感在听到陆放说让他放心,他不可能让他和别人结婚之后,轰然倒塌。

“只要是你想要的,一定抢得到的吧。”

“一定。”

叶知丛软成一团贴过去,拿人锁骨磨牙,含糊不清道:“那你也一定会让我喜欢你的……”

“是的吧?陆叔叔……”

“……”

叶知丛整个人突然从玄关台坐下来,牙也磨不了了,惊呼一路。

那点子重量全压在一个人身上,脆生生地喊着这样不好吧,这样不对的,不行不可以万一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陆放气得哪里都疼,他的变相逼问突然变成大石头砸得他自己满头包。

他把人押解在镜前,心说怎么这点东西学这么快,卡着人下巴托着人审问:那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偷.晴吗?

“……!”

第37章 不要学乖 怎么男/模正经,我不正经?……

叶知丛和陆放在昨天, 彼此一起得出了两个答案。

一是对方都喜欢镜子。

二是对方都喜欢说/听不要。

亲密接触是骗不了人的,眼底闪烁的目光也是藏不住的。

当那双手抓握起柔软碎发,迫使抬头对镜时, 骤然紧缩的不止是瞳孔,怦然心动加速度地也不止是心脏。

更不用说落在半圆形上面的巴掌,才只打了两下。

陆放说要教他学会拒绝,对不喜欢说不。

叶知丛流着泪尝试了一次,说出来的话却是陆叔叔不要啊。

“……”

啧。

陆放确实有一瞬间的停顿,他去捕捉叶知丛躲闪的目光。

叶知丛低头,用手推他,不知道是没什么力气还是没用什么力气,超绝望地摇头, 眼泪都甩出来了, 又凑上来凶巴巴地咬他。

锁骨又见了血。

倒是反向证明。

额角青筋直跳,也不止是额角。

陆放报复似的恶狠狠地还回去。

好吧。也不止顶出了形状。

可能还有大海吧。

并且还有更大声的陆叔叔, 和刚学会的勇敢说不要。

陆放甚至都不知道是该纠结重点是在‘不喜欢’这个字眼上,还是重点在此刻这个行为上。

可他此刻哪儿还有什么多余的理智。

轻飘飘的两个字换来沉重又凶猛的打击。

叶知丛高速旋转的cpu差点没被.干报废。

热得烫手。

当然, 也不止是烫手。

陆、叔、叔?

呵!

三个字简直在全方位无死角地攻击陆放的五脏六腑。

不要两个字便成了攻击他的四肢。

哦不, 是五肢。

……多想有六肢啊。

人类怎么就少长了一个呢。

他只能用手指堵住人嘴巴听含混不清的两个字。

又将人舌尖捏出来, 指腹抵着人唇角,勒令道,舔干净。

叶知丛变不成小熊玩偶了,他又变成小螃蟹了。

这次是五花大绑的那种,不止只有小钳子。

要上锅清蒸的小螃蟹是不会爬的, 放在盘子里也跑不走。

小螃蟹被绑住了钳子连带着细溜溜的螃蟹腿一起,蟹腿挂在小钳子的绳结上,勒出雪白蟹肉。

温水变成热水烹煮, 刚开始或许还会挣扎几下,可蒸熟了之后就彻底爬不动了。

等上了桌,会吃螃蟹的人是不需要工具的,而且这还没有用额外工具呢,鲜甜蟹籽就溢了满盘。

螃蟹腿是蜷起的,捏着细细的一截,拎起来,又折过去。

多汁的小螃蟹被彻底拆骨入腹,吃得一干二净,什么都快不剩了。

陆放说攒着,一起。

叶知丛想说这也攒太多了吧。

可是小螃蟹都熟得过了又还能说什么呢。

只剩红透了的螃蟹壳,空空荡荡地躺在桌面上,无助地看着镜子里被分开的那些螃蟹腿抽搐。

叶知丛哭得太厉害了,可能是为小螃蟹默哀吧。

他连哭都快发不出声音了。

却又听到塑料包装袋的声音,绝望到悲愤怒斥:“你怎么还要吃啊?”

虽然但是,哪个男人只吃螃蟹能吃得饱呢。

陆放低笑着哄他:“最后一只,真的。”

可是他刚刚解开那只小螃蟹的绳结拖着小螃蟹蹆给人家拽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叶知丛心说,陆放才是大怪物!

天都快亮了都能起床开始说新年好了。

那双圆眼睛肿得快要睁不开,嗯嗯啊啊应着新年快乐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给陆叔叔拜年啦!”

“……”

陆放愣了两秒,这次是真笑了好一会儿。

他把一个超大号的红包塞进人怀里,低声道别叫这个了,再叫是真不想睡了?

“。”

叶知丛鼓着脸,闭气,半晌后还是难受,在陆放准备抱他去洗漱时急得一脑袋顶到人胸口。

陆放刚伸出去的手一顿,随后反应过来,摸着人圆脑袋问:

“这不是也有脾气吗?”?

叶知丛呼吸,脸不鼓了,红着眼睛抬头。

陆放又把人嘴巴捏得鼓起来,“生气啊?生气给你再撞一次。”

叶知丛茫然了,他在生气吗?可是他又在气陆放什么呢?明明他还是……挺那个什么一个大字加四个叉号的。

总不能是书昂/过头了吧,过了头也不应该乱发脾气啊?

可陆放却笑他,“不抱着怎么去?”

“要不还是你坐进来我走过去吧,你觉得呢?”!

管他是不是生气,先撞了再说!

叶知丛哪儿还有力气想那些别的,他现在只想拿脑袋狠狠撞过去,撞得人再也说不出来刺激他的话。

太荤了。

谁吃过这么多大鱼大肉啊。

就算是过新年也不能伙食这么好吧。

一顿吃这么撑下次还吃不吃了?

可陆放又在笑什么!

不过叶知丛撞不动了,还没洗到一半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意识消失前,只记得陆放好像又夸了他一句。

好厉害,还挺耐*的。

……

“你到底是在夸谁体力好啊?”

无梦好睡的叶知丛睁开眼,哑着嗓子控诉地第一句,是他睡前听到的那句。

陆放把人托起来喂水,闻言一怔,“原来你这脾气睡一觉还能无缝衔接呢?”

叶知丛不认,“我没有生气的。”

陆放却弯了弯唇角,“会生气挺好的,还气什么?骂出来打出来都行。”

真是奇怪的要求。

叶知丛费力抬眼看人,“会生气有什么好?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那很糟糕的。”

“别人糟不糟糕我不管,我只负责你的,”

陆放把水杯放到一旁,双手环过人轻轻摇,“我看到你有情绪了,你要先抒发出来,这样才能被解决掉,”

“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控制,试试说出来,好不好?”

“说出来就有用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就像那天砂砾岩悬崖上的落日。

不走上去看看,怎么知道有什么?

叶知丛很会举一反三的,虽然总有人说他的比喻能力很抽象。

可他莫名觉得这次自己想的很对,生气和那天的徒步就是很像。

“你……你太久了!”

叶知丛一说话嗓子就痛,一痛就更生气,说着说着眼眶又红,好像还有点委屈。

他一边说一边要喝水,中间还要吸鼻子换气抹眼泪,说夸他就夸他干嘛要说他好湿,镜子他可以偷偷瞧干嘛要那么正大光明地一直盯,说明明知道哪里还要故意问,问完还要让人看着,看完还偏要让人摸着肚子,他摸到他的肚皮都快要被捅破了。

陆放听得喉咙干,默默喝了口水。

叶知丛停顿,又仰头看人,凶巴巴质问:“这不是要喂给我的水吗?”

你喝什么!?

好好好。原来小朋友的脾气发起来可以这么大。

陆放压着唇角和人道歉,说不好意思喝了一口你的水,怎么办啊那要做什么才能原谅我?

怎么办?

叶知丛哪里知道。

一下子被陆放问得卡了壳,怔愣好几秒,总觉得刚才还有什么没有控诉完呢,这下突然想不起来了。

陆放见人不说话,又轻声问他“还有吗?”

叶知丛总觉得哪里都烦,声音闷闷地赌气说:“忘记了。”

“不着急,慢慢想。”

叶知丛捏着衣摆,恍惚间感觉心脏跳动的不对劲,这股烦闷和之前的那些都不太一样,明明都是笼罩在心头,可他却莫名想笑。

好奇怪啊。

生气怎么会笑呢?

“我不想想了我想吃饭。”

陆放哄他说再喝点水,饭叫好了马上就到。

可叶知丛觉得更奇怪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觉到这样的饥饿感了。

原来他两三天忘记吃饭拿冰可乐续命直接给自己饿到站起来就晕倒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饿过。

他以前只觉得饿了最多会胃痛。

可是现在却有一种,马上要饿成范桶了一样。

他说“陆放,我有点……想吃好吃的食物。”

“你想吃什么?”

“我不知道,”

叶知丛摇头,又补充道:“我就是想吃……好吃的食物。”

“好,那我再多叫一点,你都尝尝。”

叶知丛点头,还没想明白缘由,又听到陆放问了他新的问题:“还生气吗?”

啊。

好像……

不生气了。

甚至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不生气的。

一时间,乱七八糟的各种摸不着头绪的东西涌入进大脑。

叶知丛觉得他的心脏都是乱乱的,那团浑浊的水被什么东西搅动着,一直转啊转,在水中心凝聚出旋涡,像突然开始运作的滚筒洗衣机。

那些污水好像不用被一瓢一瓢舀出去了,水流带动起凉风,吹散了难闻的味道。

如果可以找到开关,或许只需要轻轻按下排水键,就可以被全部排空一样。

叶知丛期待的东西又多了一样,不,多了好几样。

他不再只是期待快乐,他还期待生气,期待发脾气,期待即将到来的美食,还期待他尚未走到的、前方未知的惊喜。

他说:“陆放,你昨天掐我脖子的时候,是因为觉得我太可爱了吗?”

陆放说不是的,“我对你和你对小猫不一样。”

叶知丛在认真思考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然后他听到陆放说:“我是想让你更/书昂。”

陆放抬手,掌心覆盖叶知丛细白脖颈,指腹在动脉处摩挲而过。

他明显感觉到手掌之下的人有轻微的颤抖,喉结上下滑动,磨蹭过他的掌心。

“看来,我猜对了。”

“。”

陆放没有用力。

可叶知丛却下意识屏住呼吸,仿佛要将自己脆弱地命脉交到那个人手中。

那双手真得很好看。

叶知丛抬眼去找眼尾处那颗小痣,蓦地发现。

陆放的眼睛也长得很漂亮。

眼型偏狭长,眸色清透,双眼皮的褶皱也要窄一些,和自己的不一样。

他的睫毛是平直的,不卷不翘,垂在那里的时候,遮挡起的光亮会掩起一半清透的眸,使得人看人的视线总是冷淡的、带着不悲不喜的凉意。

那是种不用说话,一个眼神扫过来,就带着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压迫气息。

叶知丛画过很多人,画过无数双眼睛,他抓形抓特点的能力一向很好,寥寥几笔速写也总能刻画出七八分的相像。

可他从来没有画过这么一双眼睛。

他画得出他的形,却未必能画出那份神韵。

他突然很想试试。

怪不得总有那么多人都说怕他。

叶知丛想。

叫好的餐食送到了,陆放替人拿好睡衣,伸手要抱。

叶知丛却盯着那双眼睛看,等坐到桌边这才突然开口,“我不想和他们一起A男模了。”

“嗯?”

“我想画你。”

“……”

陆放沉默片刻,一向总说“好”的他这次却没有立刻答应人。那双冷淡的视线轻轻扫过去,叶知丛却好像捕捉到那双眼里有这一丝他以前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带着温度一样。

陆放确实是有一些讶异的,他低声问他,“裸的?”?

“咳!”叶知丛被呛了一下,很认真地低声道:“我们是正经画人物的,不是那些很色/情的东西,你想什么呢?”

陆放的讶异更深了些,眉尾不自觉上挑,“你们拼的男模不就是裸的吗?怎么男模正经,我不正经?”

“。”

啊。

叶知丛突然哑口无言,他此刻很想去求助袁博,让他再来和陆放解释一遍。

陆放见人不回答,看人的视线更意味深长了些,摆弄碗筷的手一顿,沉沉地放置在叶知丛面前,发出一声不重地闷响。

“叶知丛,你最好和我解释一下,你们拼单来的裸/体男模,到底有多正经。”

“。”

“说话。”

“……真的很正经,那些自愿来当模特的老师都是在为艺术献身,我们要感谢他们。”

“哦,是吗,”

陆放似笑非笑道:“那怎么要我为你的艺术献身的时候,就成色/情的东西了?嗯?”

“又不说话是吧?”

陆放捏过人下巴,那双红着的眼眶偏开视线没敢看过来,指尖在破了口子的唇瓣上揉摁着,低声逼问人:“我要真献了身,你又准备怎么感谢我?再给我一百英镑的小费吗?”

“小小年纪怎么对下海那一套玩儿这么溜呢,我没和你计较那小费的事儿,真当我忘了是吧?”

“你那天那一百英镑到底什么意思?”

“是……是奖励。”

“奖励什么?”

“奖励你很卖力。”?

陆放肺要炸,几个字几乎是咬牙蹦出来的,“那我真谢谢你没把我当鸭子啊。”

叶知丛被凶得一抖,脱口而出:“不、不用谢的……”

“……”

呵!

“叶、知、丛。”

“我、我饿……”

“…………”

陆放深呼吸,盛好汤的碗落在桌面上的力道更大,像是要抬手敲在叶知丛脑壳上,可汤水却没有一滴洒出来。

陆放气闷至极,语气超凶的——

“要尝尝这个吗?”

“。”

“好噢。”

叶知丛一边啃排骨一边想,陆放凶起人来就是这样的吗?好像并不怎么可怕的样子。

那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怕他啊。

真是好奇怪-

陆放给他看宠物医院发来的视频,小白球又圆了一圈,那三只粉崽子也渐渐长出了毛发,不再是那光秃秃的小老鼠模样,闭着眼睛嘤唧嘤唧地围在大黑鬼身边,小爪子一动一动的。

叶知丛看得很认真,几个小视频翻来覆去的看,看得入迷时还用指尖去触碰屏幕,好像在戳小白球的圆肚子。

没多久,他的肚子上也出现一双手,陆放把他揽过来,捏他肚子上为数不多的软肉。

“太瘦。”陆放如是评价道。

叶知丛任他捏,放下手机转身,也去戳陆放的肚子。

那手感区别太大,他看了看陆放的,又摸了摸自己的,有些丧气道:“我也可以长出这些吗?”

“想锻炼了?”

“如果能锻炼成你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没多久就受不了了。”叶知丛声音小小的,他想起来之前还没有控诉完的事情了,他比陆放快,根本攒不住什么,还没到一半就觉得快要死掉,最后实在没办法就被陆放堵住不让他出来说要等他一起,不然真的要空了。

那很难受的,只有眼泪能流出来,太多的水快要把人淹没。

虽然难受之后,是更大的快乐。

陆放闻言失笑,他以为小朋友是开始关注自己的身体健康了,怎么最后关注的还是这点子事。

陆放给他讲健身的好处还有很多,什么释放多巴胺排除苦闷焦虑,提高代谢享受更多美食,改善睡眠增强自信,强身健体提高免疫力还能抗老等等。

叶知丛听了一大串,捕捉关键词,问他“所以你才看起来很年轻?”

“……”

这事不提还好,提起来陆放就总觉得自己在当畜生。

尤其是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迷离的神色攀升在欲海中脆生生的喊他陆叔叔的时候。

他快要克制不住那诡异的、把美好搞成支离破碎的模样,欺负得摇摇欲坠,满心满眼只能有他。

他不想伤害他。

不代表他不想完全掌控他。

叶知丛这样的‘乖’孩子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艺术品,精美的空心娃娃,他可以亲手将人塑造成最为璀璨耀眼的样子,他可以要他自信昂扬、光芒万丈。

还可以要他毫无保留地臣服于他。

只臣服于他。

可是这有点太欺负人了。

那个漂亮的乖小孩什么都不懂。

叶知丛低低的声线传来,他思考明白陆放对他和他对小猫方式的区别了。

他捏着陆放的衣领,轻声嘟囔:“你没有想伤害我,你是想炒死我。”

陆放心口莫名一空,他回神,垂眼看着自己颈边的圆脑袋,低声问:“喜欢吗。”

“喜欢的吧。”

你看,他养的小孩连喜不喜欢都不确定。

他是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他慡上天,就像他确定,他也一定会让叶知丛喜欢他。

哪怕是错觉。

他可以操控叶知丛的五感,操控他的认知甚至是意识。

他甚至不需要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那样去驯,多哄骗几句,小孩就会乖乖和他走。

可叶知丛的眼睛太干净了,澄澄澈澈地看过来,照见他的心底。

他说人类好难懂,他还问他连他也会看不懂人心吗。

陆放的“不会”卡在喉咙中,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

他有时更看不懂的,或许还有自己的那颗。

推送新闻弹窗,消息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陆时瑾涉嫌财务侵占被立案调查的消息于新年第一天被曝出,陆滕华在陆氏祠堂中跪了一夜,眼睁睁看着陆时瑾被带走。

陆老爷子那边没有打来一通电话,是真信了他做完政府项目便交权,自他接受与叶家的联姻起,到年前领了十根藤条来曼城,彻底打消了陆老爷子的试探与疑心。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规划运转着。

他不仅是在背后推动齿轮的那双手,还是安排好每一个齿轮如何运作的人。

原本,陆氏和叶知丛他都要定了。

可叶知丛此刻耷拉着脑袋问他:

“陆放,你教教我怎么回信息吧,我不想听他骂我了。”

叶知丛解锁手机给他看,叶威德在昨天晚上弹来一通语音通话未接,随后发来消息,教育叶知丛要怎么学乖、怎么讨好陆家的人去给那些长辈拜年、和——怎么去讨他的欢心。

【你不是女人,没有生育能力,有些事情多想办法学着点,把陆放伺候好了比什么都重要,不行我让你薛阿姨给你多讲讲?】

陆放的神情没有哪一刻有如此阴郁,在昨天那个欢闹的夜里,大家都在和父母通着电话撒娇拜年要红包的时刻,他准备的所有包括那场很难批下来正规手续的海上烟花秀,无非是想让小朋友高高兴兴过个年。

可是他的小朋友却收到来自他亲生父亲的侮辱。

陆放压下那些愤怒和暴戾,他放缓了声音,问他“什么感觉?”

叶知丛摇头,他想不起来他收到这些话时具体是什么感受了,好像没什么感觉,又好像是有的。

他第一次没有回复父亲的消息,他还去拿了酒,坐在一旁和大家一起笑。

顿了好久,久到叶知丛终于肯再度开口,声音很低。

“有点恶心。”

你看,明明是会难过的吧。可是受到的伤害太大了,又压抑了太久,只能欺骗自己没有感情才会好过一点。

久而久之,就真的信了,以为自己没有了。

陆放的心脏仿佛被人攥了一把,他把叶知丛正过来,看着那双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

“叶知丛,你听好,”

“我不要你学乖,你不需要听话懂事,”

“更不用你去费心讨好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陆家的所有,你尽管做你自己,”

“把能伤害到你的刀尖全部朝向外,明白吗?”

叶知丛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怔怔地问:“那些所有人里……也包括你吗?”

陆放沉默了一瞬,胸膛好似起伏了下,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停顿,随后淡淡吐出:

“包括我。”

第38章 温柔陷阱 他要定了

“其实, 我已经很乖了,对吧?”

叶知丛又温温柔柔地笑起来,明明唇角上扬, 眉眼弯弯,怎么看起来却总是那么违和呢。

那双干净的眼底聚集起了些水汽,看过来的目光像隔着层透亮的玻璃。

陆放被攥起的心脏被狠狠掐了一把,喉头滚动半天,才从胸膛里滚出来闷闷一声:“嗯。”

“很乖了。”

真的很乖了。

他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会吭声的,只会默默躲在角落里当蘑菇,无助地消化那些想不明白缘由的恶意,承受他看不懂的、林岚熙无法自控的情绪。

然后他告诉自己,没有心就不会痛了。

可是心脏明明在跳动啊, 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心呢?

只有小怪物才会这样。

所以他是小怪物。又正因如此, 所以他才会遭受那些。

他连逻辑自洽,都在把一切归因于自己, 没有责怪过任何人。

可明明,全都不是他的错。

他窝在陆放颈边悄悄流眼泪, 像丛林中野生的小蘑菇找到了参天大树, 躲在繁茂的树冠下避雨。

他好像见过这样的风景的, 多年前他曾经指着那可以遮天蔽日的树冠和粗壮的树干说:“蘑菇!”

林岚熙笑他,说这不是蘑菇,这是大树。

林岚熙指着画面中角落里那颗小小的、只占据画面中一丁点位置的两笔勾勒完成的横竖,说“这才是小蘑菇。”

三岁才刚过半的叶知丛看不懂油画,他眼里只看得到用刮刀随手抿上去的两笔颜料。

林岚熙牵着他的手教他走远一点, 问他:“这样呢?”

叶知丛瞬间睁圆了眼睛。

好神奇。

只需要向后退几步,那颜料就真的变成了鲜活的蘑菇。

叶知丛看入了迷,他仿佛看到那颗蘑菇在风雨里成长, 他的妈妈有魔法,用画笔给了他一个五彩缤纷的新世界。

他着急地想给妈妈分享自己的新发现,他想说如果要画一座大山,那这里的参天大树就也变成了那巍峨大山之下、用刮刀勾勒出来的两块颜料,需要站远一点才看得到。

可他组织不好语言,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只好指着大树,急切地又念了一遍:“蘑菇!”

……

林岚熙崩溃了。她和叶威德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叶威德说她生的孩子和她一样,两岁多的时候还不会说话,现在又指着大树叫蘑菇,不是有病是什么?他们叶家可没有精神病史。

林岚熙疯狂怪叫着说她没有病,她的孩子也没有病,她揪着叶知丛的衣领从地面上拖过去,指着她的画逼问他,“你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叶知丛吓得浑身发抖,他连哭都不敢哭出来,面容扭曲的林岚熙太过于恐怖,在夜半的梦中都不肯放过他。

他被不知名的怪物追逐,那怪物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他跑不过、躲不开,他被可怕的怪物追上来,拎着他的衣领站在一片黑暗里,耳畔是呼啸而过的奇怪的风声。

他终于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样。

黑色的不可名状的东西扭曲成一团,逐渐变成了林岚熙的脸。

那天夜里,林岚熙烧掉了她画过的所有画。

她再也画不出来美好的东西了,她看着她的作品,那些灵气充沛的、一张张一幅幅色彩清透又干净的风景画,仿佛在嘲笑着她此刻的狼狈与不堪。

那是她死去的学生时代。

她的生命力被抽走、被吸干,挣扎着再生的速度根本抵不过这个叫家的牢笼、那过于恐怖的吞噬能力。

他的妈妈是想保护过他的。

可他的妈妈再也保护不了他了。

当一个正常人被逼成疯子的时候,这个家里的其他人,都是刽子手。

他们才是最会隐身的疯子-

陆放没哄骗他不让他哭,他需要哭出来,把那些沉疴已久的污水一点点排干净。

有太多在童年时期不明白缘由的事情,在长大后察觉到的那一瞬间,反而会更痛苦。

突然反扑的悲伤席卷过来,像龙卷风一样,带走全部力气。

那些不被回应的困惑和情绪从来不会凭空消失,它们只是躲藏进构造复杂的神经系统里,在以后遇见到每一个平常的小事中,便能触发心底最深处的警觉神经,使得人过度担忧和紧张。

叶知丛越哭越大声,直到最后,他终于指着早已黑掉的屏幕,哑着嗓子骂:“坏东西!”

哭声渐缓,陆放替他拭去最后的泪。

叶知丛哭得鼻头都红透了,等突如其来地悲伤全过去,这才瓮声瓮气地问:“我是不是哭得太厉害了……”

他哭了好久,自顾自地发泄那些释怀不掉的难过,陆放安静地等在一旁,递水递纸,没有一丝一毫地不耐烦。

他又想道歉了,他让他等了很久。

可陆放却说没关系,他明白的。

小时候由于心智不够成熟,承受不了太多,他的大脑便会拼命的为他找逻辑、把伤害冻起来,以为了给他创造出一个安全的角落,等到他有了一定承受能力和修复能力的时候再放出来,不然会崩溃的。

陆放轻拍他的脊背,捋顺人脸上黏腻的碎发,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掉哭出来一头汗的额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陆放说:“你已经很努力地在保护自己了。”

擦干净脸,陆放又抬手揉了揉那颗圆脑袋,低声夸他真厉害,圆圆的小脑袋怎么能想出这么聪明的办法,好好的把自己养这么大。

叶知丛也很认真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在心底里悄悄给自己的大脑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把那些伤口都藏起来,让我现在才找到。

其实伤口只有在温暖的地方才会发痒,要是一直冻着,只会一直没知觉。

叶知丛哭累了,软塌塌地贴过去,双手搭上陆放的肩。

圆脑袋抵在手背上,侧过头来,视线中是陆放暴露在他面前的颈部动脉。

那里的血液一定很充足,鲜甜滚烫,叶知丛舔了下自己的齿尖,随后轻声道:“你抱抱我吧。”

他这次没有再想做。

他闭上眼,向人索要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隔着衣物布料,相贴的温度却好似比昨夜的赤/裸更灼人。

陆放环过他腰侧搭在他脊背上的手,和偏过头来亲吻他额角的唇,比鲜甜的血液更诱.惑。

他这次没有去咬他。

他也学着陆放的样子,仰头还了人一个不带任何意味的亲吻,吻在那颗眼尾的小痣上。

我好像,不需要再用这颗小痣才能认出你了,陆放。

叶知丛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和之前那个认知阶段里的‘陆放’告别。

然后再重新认识新的陆放-

陆放抱了人好久,最终还是把那句引导意味太强的话语咽了回去。

他怎么会察觉不到叶知丛对他的称呼已经从‘老公’改为了名字,这宣告着他身份的转变,和一个阶段的结束,代表着新阶段的开始。

他知道的,他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让叶知丛察觉到那份‘喜欢’。

哪怕是欺骗过那个聪明的大脑,产生出喜欢的错觉。

他也做得到。

可在他说出‘包括我’的那一瞬间,在他察觉出自己犹疑的一刹那。

他的本心便先一步替他作了回答。

对叶知丛来说,或许他这是在为人亲手编制着一个没有谎言的温柔陷阱。

如果叶知丛再长大一点,不是那个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乖学生,当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体系全部成熟。

他还愿意跳进来吗。

如果他遇到了他真正喜欢的人,那一瞬间的心动抵得过所有动心的错觉,当他明白他一直以来的依赖只是可供停靠的港湾,短暂的驻足和停留永远阻挡不了飞鸟离去的翅膀的时候。

他做得到放手让他走吗。

陆放不知道。

他甚至下意识躲避他习以为常的预设习惯,不敢再继续深入的想下去。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他舍得毁掉他放纵出来的小孩吗-

叶知丛抱着厚厚的大红包,发了很久的呆。

陆放说这是给他的压岁钱,压邪祟保平安的,“收着吧,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

叶知丛捏了捏红包,有些不舍得丢手,他仰头问:“所以我是你家的小朋友吗?”

陆放低笑了一声,“嗯,新的一年,祝小朋友可以健康快乐。”

叶知丛歪了歪头,奇怪道:“你怎么不祝我快快长大?”

“不着急,你一辈子不想长大也可以。”

叶知丛笑起来,他觉得陆放真的和别人好不一样。

“那些大人们总希望小朋友都可以快点长大,怎么你却要我做小孩。”

“不想当小孩?”

“。”

如果长大就意味着听话懂事,那叶知丛想,不长大也可以。

可是他也不会当小孩啊,没有人告诉他小朋友都可以做什么,总不能是只是像叶文斌和叶文静那样吧。

那很招人讨厌的,叶知丛想。至少他就不是很喜欢他们。

叶知丛不说话了,半晌,他发觉陆放还在看他,像是很有耐心地在等他的答案。

他犹豫了片刻,轻轻摇头,这又问:“如果我不是乖孩子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

他这次没问为什么,因为陆放给不出来答案,他从床上爬起来跪坐起身,磨蹭到床边黏黏糊糊地伸手去够陆放的脖子,陆放合上文件揽过贴在身上的腰。

“怎么了?”

“要是我做错事了怎么办。”

“那你也要先告诉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是错的。”

“你有不一样的道德标准吗?”

“我有自己的评判方法。”

“就比如大家都会说是不好的那种很坏的事情?”

陆放淡笑一声,“去他的世俗准则。”

叶知丛顿了一下,他好像没听过陆放这样说话,他低声嘟哝了一句,“怎么听起来好像骂得很脏又好像没骂人。”

陆放在人腰上捏了捏,“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

叶知丛把搁在人肩上的脑袋收回来,略微诧异地看了陆放一眼,想问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没问出来,沉默片刻,又转身撅着屁.股去拿枕头旁边的手机。

动作带起衣摆向上滑动,一小截细白的腰显露出来。陆放多看了两眼,忍下往人半圆上拍巴掌的冲动,指尖蜷在滚烫掌心。

那地方圆圆润润的,不管是搓是揉是掐是打手感都很好,真的很好摸。

好在叶知丛找到手机的动作很快,在陆放刚走神的瞬间便回正了身子,啪嗒一下坐了下去。

大蹆被宽松的衣摆盖住了些,膝盖脚踝和屁.股都陷入进柔软的床垫中,压出一个小坑。

不然陆放只觉得他会再当一回畜生把人摁下去压着再*一顿。

叶知丛解开锁屏打开聊天记录,伸手举到陆放脸前给他看。

他小声说:“我骂人了”,又嘟嘟囔囔说这不太好,他对着长辈说了脏话,只有坏小孩才会这么做吧。

就是那双偷瞄陆放的视线总是带笑,显然是一副开心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后悔的意思。

屏幕上绿色的对话框只有两行,备注上写着叶威德。

一行是:【滚!】

另一行是:【老登!】

陆放险些低笑出声,他推开在自己眼前一直晃啊晃的那截细白手腕反握住,另一只手在那个圆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

叶知丛眼巴巴地问:“所以我还是乖小孩吗?”

怎么会不是乖小孩。

小朋友连骂人都这么可爱。

自以为凶巴巴地,还要张牙舞爪地凑过来,嘴上说着像是在认错,可那双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求表扬三个大字,仰着圆脑袋等揉。

陆放揉完,再一下下捋顺被弄炸起来的碎发,唇角处带着压不下的笑意,语气也放轻了些:“他先冒犯你在先,你骂他是应该的。”

叶知丛这下彻底笑开,不再只是弯起唇角和眉眼的弧度,而是咧开嘴笑出一排小白牙。

“我还以为你会揍我屁/股。”

陆放哽了一瞬,心说他倒是想。

“你做得没错,我干嘛揍你?”

说完他又是一顿,视线意味不明地在人身上落了一眼,反问道:“我什么时候揍过你?”

“揍过的,有时我刚想躲开一点的时候,你的巴掌很快就会落下来。”

陆放喉结滚了一下,他真得很克制了,几乎很少拍下去,只在偶尔几个瞬间,可以说是屈指可数的。

甚至连他都没意识到他打过几下,可叶知丛却清楚的记得,还把这当成了这是对他躲开的惩罚。

喉头有些干,声音也有点哑,陆放问他:“痛吗。”

叶知丛认真点头。陆放在人脑袋顶上轻轻摸了摸,语气低低的:“下次不会了。”

然后他摩挲在人柔软碎发上的指腹一顿。因为他清楚地听到,手掌之下传来一声含糊地嗓音,脆生生的说:“不用的……”

陆放垂眸,看到一双通红的耳朵尖。头顶上的手顺着脸侧滑下来,卡着人下颌抬起。

叶知丛偏开视线没看人,似乎听到一声很淡的低笑声,从一个胸膛滚到他的胸口,砸上他的心脏。

温热的吻落了下来,逐渐加深,剥夺他的氧气,掠夺他唇齿口腔中每一处地方。

直到他又被推下去,他听到陆放带笑的嗓音逗弄他:“这样也喜欢?”

叶知丛这次没回答,嘴硬道:“反正不用……”

陆放也没再继续审问他,只悉心亲吻他的唇角、耳垂、沿着脖颈一路向下。

叶知丛整个人都被亲软了,他晕晕乎乎地抱着人脖子,像抱着他那个超大号的红包。

从他记事起,他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压岁钱。

直到上学后才知道他的同学们都有,而且叶文斌和叶文静也会有。

他还记得他妈妈刚去世那年的春节,他第一次见到薛佳颖给叶文斌的红包时,还傻乎乎地去问,这是什么?

叶文斌跟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然后笑起来,拿红包拍他的脸,说:“想要啊?找你亲妈要去啊~”

他在很多年之后,才知道那里面装着的只是钱而已。

几张钞票,至于那么宝贝吗?以至于叶文斌每年都要拿过来朝他得意洋洋的炫耀。

他才没有很想要。

可如今收到了,他才终于明白。

叶文斌在炫耀的,是他父亲明晃晃的偏心,和那个家里他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虫。

陆放真的给他装了很厚一沓钱,斜堆着放进去。

那个红包很大,比他两个手掌加起来还要大,造型也很好看,立体字缀着金丝银线,背面的封口下方拿毛笔工工整整的写着他的名字和新年快乐,笔锋利落,每个字都是标准的小楷,再耐心地等待晾干,一丝油墨都没有晕染开。仿佛给他新年红包是多么郑重的一件事似的,就连里面所有的钞票,也全都是崭新的、连号的、不带任何褶皱的。

怀里的红包沉甸甸的。

叶知丛此刻抱着陆放,身前的人也是沉甸甸的。

他眯着眼睛想,如果爱意可以具象化,也是这样沉甸甸的吗?

可他没见过爱的样子,他想象不出来。

他沉浸在这个让人很舒服的亲吻里,恍惚间,仿佛堕入了一场似幻非幻的梦境之中。

这是梦吧,美梦总是给人并不真实的错觉。

如果陆放是那个造梦的人,那他可不可以永远也不要醒来。

他没做过美梦的。

他轻声说:“谢谢你,陆放。”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新年红包。”

心口处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陆放抬手将他刚推上去的衣摆扯下来,硬生生停下了所有动作,把人小心地放进怀中。

叶知丛的眼里哪怕蒙着雾气也是干净的。

陆放只觉得他此刻又疼又痛。

一处是胀的。

另一处也是胀的。

“以后,你每年都会有。”

叶知丛懵懂点头,“到我七老八十了也会有吗?”

“会有。”

他又笑起来,那笑容太过于天真,便仿佛带上了一层温柔的残忍。

他并不是在和人约定终身,诉说着柔情蜜意的情话,愿和他白头偕老。

他只是在追问一句时间限制,问他可以做多久的小朋友,并且没把这份允诺当成真。

陆放明白的。

可他也更明白,他的小朋友真的很好骗。

他有些失笑,他还没有给叶知丛带来喜欢他的错觉,可叶知丛却先他一步,领着他走进他们正在恋爱的错觉中去。

太甜的糖,是会发苦的。

他嗅到了叶知丛身上清冽又香甜的味道,心说好吧,没关系的。

他可以多做一点、再多做一点,只要他给的足够多,叶知丛就不会再那么轻易的就被人哄骗了去。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还没给几颗糖呢,就软成一团随便揉弄。

他摸着怀里乖顺的人,指腹略过滑腻皮肤,嗅闻人身上清甜青草香,此刻只庆幸,还好,他遇到的早。

可他又有些怨,如果能再早一点,就更好了。

“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都补给你。”

叶知丛牙尖痒得厉害,他已经忍了很久了,他在想总不能陆放刚给他包完大红包,他就还人一口血淋淋的牙印吧。

这多没礼貌啊。

可陆放抱着他不动,平直的锁骨明晃晃地放在他眼前。

他心说就咬一口,很轻很轻地蹭一下,绝对不用力。

然后在他刚叼上去的一瞬间,听到了一声加重的呼吸。

他不要做乖小孩了,没礼貌就没礼貌吧。

他叼着那块骨头当磨牙棒,咬出血丝来又换了位置,找脖颈处唯一的凸起。

嘶。

陆放的声音哑得厉害,也不躲,只拍了拍人塌下去的腰,笑着问他:“怎么是个属小狗的?”

叶知丛心想他才不是属小狗的,而且小狗才不会这样咬人,明明小狗只会舔骨头。

然后他哼唧了一声,松开牙尖,试探性地伸出舌尖,在牙印上舔了一口。

果不其然,他被突如其来地力道掀翻,脊背抵在床头,手腕高举过头顶,薄腰被摁下不能动弹。

那双冷淡的眸子低垂着,死死地盯着他的视线。

陆放没说话。

叶知丛仰头看着他,小叶知丛也仰头看着他,还轻声问他:“喜欢哪个?”

“……”

陆放闭了闭眼,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啧。

怎么养成这样了。

他刚忍下去的怒火烧得更旺盛了,眼底翻涌出一片浓郁。他把整个人扣在怀中,用力揽过,紧贴到没有一丝一毫的距离,像要把人揉进胸膛、骨血相融。

他沉腰,低沉的嗓音也压上人耳梢,似无奈、似欣喜,又好似只是遵从本心的叹息:

“……宝宝啊。”

去他的世俗准则道德标准。

从今往后,他要叶知丛再无眼泪,除了在他的床上。

他的人,他要定了。

第39章 反客为主 那就把自己种进去。……

叶威德刚到手的几个项目齐刷刷地断了。

他慌张给陆放打去电话, 好话说尽,只听到人提醒他,说他越界了。

叶威德一愣。他这才想起来, 陆放是说过以后叶知丛的事情他全权负责,有什么事要找叶知丛的,要先通过他。

可他是叶知丛的亲生父亲啊!什么时候亲爹给儿子打电话,还要被姓陆的管了?

“陆先生,这实在有些欺人太甚了吧,我不过是给我儿子发个微信,至于你断掉我手上的所有生意?”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更何况陆放还得称他一句岳父,那是小辈!

欺人太甚?

呵。

“我以为我没有让您和您爱人一起公开授课, 亲自给叶文斌传授您说的那些经验, 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陆放面无表情,语气很冷, 他在阳台上接打电话,是叶知丛之前从未见到过的样子。

“陆先生!”

“再有下次, 我不介意给叶文斌做个媒, 亲自给他挑选一个好夫婿, 也好让你们夫妇二人好好过一把好为人师的瘾。”

——挂断电话,叶威德在那边大骂,说陆放阴毒变态,怎么可以这样羞辱他?

他还将这股邪火发在了薛佳颖身上,说都怪她出的馊主意。

陆放收回手机, 心道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而已。

回到房间,叶知丛皱巴巴一张小脸,扁着嘴巴瞪着他。

“怎么了?生气了?”

叶知丛指着他空空如也的画布, “你太忙了,再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能画完啊。”

陆放哄他说好,他把手机静音,两个小时、不,三个小时,绝对不会因为工作再耽误他的作业。

可叶知丛却也没有太高兴,他觉得工作和学业都是一样重要的,总不好因为他要画画,就让陆放放下自己的事情来陪他吧。

这和叶文静小时候缠着叶威德又哭又闹不让他上班有什么区别。

他是想当小孩,可是他不想当自己不喜欢的小孩。

哪怕陆放说他可以和他闹。

叶知丛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吧。”

陆放心口一软,捏着人脸说“怎么这么乖啊……”

叶知丛仰头,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小声嘟囔:“那我很乖了……你可不可以再叫我一声……那个?”

陆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那天……你进来的时候,叫我的那句……”

陆放失笑,“喜欢听?”

“嗯。”

画还没开始画,叶知丛又被人抱着揉着喊了一通好宝宝乖宝宝之类的,也不知道陆放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喊出来的,他听得都觉得耳朵发烫。

叶知丛心想,他也未必是乖宝宝吧,他很坏的。

这不,亲完了也听完了,还成功扒掉了陆放的上衣,哼唧着说他要画肌肉线条,只给他留条裤子好不好。

他们找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时间段,在国内的凌晨,也就是这里的晚上。他让陆放半躺在沙发上,一只手臂自然垂落在侧,另一只手搭在曲起的一条腿上,使得所有的肌肉都偏于放松的状态。

叶知丛画得很快,屋内也很安静,陆放无事可做,就侧过脸来,看他的小画家从画板后面露出来的脑袋,是他以往很少见过的认真与专注。

偶尔四目相对,视线交错的瞬间,陆放轻撩起些眼皮,捕捉叶知丛望向他的目光。

这个时间点,再加上背景太过于助眠的白噪音,是会有些犯困的。

陆放无知无觉阖眼,等被窸窣动作碰醒时,下意识先扣下那双细白手腕,没让人乱动。

陆放坐起身,半阖着眉眼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刚清醒过来的声线有些哑,带着冷淡的低沉,“你做什么。”

被抓包的叶知丛老老实实地没动,收回被人放开的手腕,搭上他眼前的膝盖,眼巴巴地仰头,“我想拖你酷子……”

“……”

叶知丛也是会闹人的,他不肯起来也不肯走,伸手去抓陆放的手,磨蹭着向前,把脸贴了上去。

他和人商量不用□□的,可以盖一条浴巾或者薄被遮一下重要部位,他说上半身是肌肉下半身是裤子实在是太违和了,他越画越没有感觉。

陆放沉默,垂眼看着身前的人,指腹不自觉蹭过柔软面颊,去搓那两瓣软烂的红。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眼巴巴地瞧着他,圆的很,光源在那黑色的眸子上映出光圈,透亮得像玻璃珠,比他见过的所有宝石都还要漂亮。

叶知丛还在和他商量,说可以穿短裤的,这真的是他画画需要,长裤他实在是没办法画。

陆放呼吸停住,屏息,叹气,最后妥协,捏着人脸的手重了重,挑眉问他:“你给我拖?”

叶知丛咬了下唇角,目的达到,明亮的眼里闪过一丝雀跃。

他再往前凑,伸手就去抓库腰,解开带子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

好烫啊。

陆放扣着人下巴把人脸又抬起来,神色不明地扫过叶知丛那张有些茫然的脸。“还拖不拖了?”

叶知丛想到之前那通视频电话,他这才终于明白过来,怪不得总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有点快。

距离有点太近了,像上次他面对前置摄像头时屏幕里的那张脸一样。

这次的摄像头更大,马上就要戳过来,还没有屏幕能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手一抖,想往回缩,听到陆放低笑了一声,伸手想拽他起来。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达成目的了,那上衣都是他商量好久才勉强扒下来的,这次再错过,他的画面一定会不好看的。

叶知丛咬着唇角用力,埋着头心一横。

他明显听见有一声闷哼,随即手腕立马被拽过去,制止了他所有的动作。

叶知丛贴在人蹆上,小声说:“我可以的。”

陆放看过来的视线更深,带着晦涩不明的翻涌情绪,盯着他看了很久,脸颊侧面的肌肉似乎都绷紧了起来。

像是在咬牙。

僵持良久,陆放无奈泄气,他心说到底是谁在为艺术献身啊。

他才不过是脱了件上衣,小朋友却五颜六色地爬过来,甚至想为了他自己的艺术献嘴。

“……我不用你做这个。”

陆放偏开视线,没敢再看下去,他还是妥协了,虽然胸膛里像埋着一把大火。

他是很想,想过很多次,可最终还是没舍得去烧叶知丛,他将那团火死死地压进心口,烫得他五脏六腑都疼,生怕漏出来一点,把人烫坏。

小朋友总是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可漂亮的乖小孩可以是五颜六色的,还是不要被染成浓白吧。

陆放整颗心脏都鼓鼓囊囊,还有空在心下笑他自己居然真的没有下手。

可他没下手,小朋友下手却怎么没轻没重的。

他才刚松开人手腕,仰头靠在沙发上,抬手捏着自己眉心,缓解着他的头痛。

可哪想到下一秒就打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陆放一愣,低头。叶知丛似乎也有一瞬间的怔愣,他的嘴角和脸侧被抽了一下。

着急了,扒多了,怎么两层一起都被拽下来了。

陆放差点没被气疯,“你故意的?”

“。”叶知丛默默地把第二层还给陆放,还贴心地替人往上提了提。

“这次真不是……”

陆放气急反笑,“所以哪次是故意的?”

叶知丛又不说话了,红着耳梢想,他怎么还是这么会抓重点。

陆放气得没办法,又实在和人僵持不下去,最后只好把人丢在那里,自己去冲冷水澡。

他怎么可能会不想把那张干净又漂亮的脸弄脏。

可漂亮小孩傻乎乎凑过来,脆生生地说可以的时候,怎么心口那么疼呢。

嘴巴那么软,喉咙又那么浅。吃又吃不下吐又吐不出来的,一定很难受吧。

说不定那双玻璃珠子还会湿哒哒的,卷翘睫毛沾着水汽黏成一团,委屈又无助地抬头看。

那颗圆脑袋会被他扣在掌心之中。他无法保证能做到真的不会往下摁。

到时候咽不下又溢出来,小朋友连牛奶都不喜欢喝,他又怎么舍得逼着人全部吞干净。

可万一真没忍住呢。

陆放苦笑了声。

冲着凉水澡都洗不掉那些念头,理智都快烧没了,还在那想呢,更不敢真的实践了。

小朋友那么乖,到时候还不是会被他为所欲为。

真吃下去估计会吐的,还会哭到明天。

算了。

算……

叩叩。

有人在敲浴室门。

陆放闭眼,沉默,后放弃,关掉凉水。

“怎么了?”

叶知丛轻手轻脚地把门拉开一条缝,只漏了个圆脑袋出来,低声问他:“你洗了太久了……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好。”

他还急着画画呢。

“……”

叶知丛说着,迅速往下瞄了一眼,脸上一片惊讶,怎么还没下去?

冰凉的水流冲刷了太久,浴室里一片寒意,一丝热气都不见,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这里的热水器坏了,研究了好久才搞明白,是陆放压根没开。

叶知丛又把脑袋往里凑了凑,好似很关心人,“你不会被冻死吧?”

陆放真是要被气笑,瞪了人老半天,最后无奈朝人招手。

“过来。”

叶知丛毛茸茸地走了过去,他穿得是新买的睡衣,纯白薄羊绒上拿毛线勾出一颗颗立体的小草莓,缀在袖口裤脚帽子尖,零零碎碎好几个。

陆放揪着人袖口处的毛线草莓来回揉,叹气道:“下不去,不然明天再画吧,今天已经有些晚了。”

叶知丛想了想,聪明的脑袋转过来给人出主意,“要不我帮你一下?”

“……”陆放捏着毛线草莓的手一顿,视线往人领口处落了一下,“怎么帮?”

叶知丛说都好吧反正要快一点的,而且只可以一次,不然时间太久他就画不了了。

呵。

漂亮小孩笨死了,怎么还自己送上门。

毛茸茸的睡衣被卷起来,自己出的主意自己叼着。

瓷砖墙面被冷水冲得太凉了,贴上去,把毛线草莓冰得都肿了起来。

半圆上交错着几条红痕,陆放让他站好。

叶知丛立正塌腰,蹆用力并着。

肿起的毛线草莓都要被挤压扁了。

陆放说这次先放过他,免得他等会画不了画,但是又不允许他去洗掉皮鼓和蹆上的浓白颜料。

叶知丛埋头提裤子,乖乖把自己的和陆放的一起装进了柔软布料中。

陆放抬手替他理了理领口,一手抱着毛毯一手捏着人袖口上的毛线草莓往外走。

自己答应的人的要求,自己抱着毛毯给自己遮羞。

陆放盖住自己的那一刻,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叶知丛的脸,小朋友乐呵呵地冲他笑。

真是笨死了,被欺负完了还高兴呢。

不知道那些白颜料都被蹭到了哪些地方,会不会顺着缝隙流淌,沾满那条长直的腿,被他的味道包裹起来,干涸的痕迹像是打上的烙印。

他很坏心眼的没浪费,烫在尾骨上时小朋友弓了偠。

他顺势全涂抹了上去,挤压在蹆中间。

陆放看着人忙碌,叶知丛先是替他固定好动作,再忙前忙后整理毛毯的形状,扯出褶皱,露出腹部流畅的腰线,和腿部修长又紧实的轮廓线条。

毛毯只有一角搭在陆放身上,剩下的被尽数铺在地面上,延展着朝着叶知丛的方向。

自然垂落的那双好看的手搭在毛毯边缘,陆放从没做过这个,在某一瞬间,突然有一种自己正在被展示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侧目,想去捕捉叶知丛的身形。

随后对上那双目光灼灼的视线,叶知丛跪坐在地面上将最后一点毛毯的边缘整理好,也抬头望过来。

叶知丛笑起来,弯着眉眼,神态虔诚地像是望见了一束光。

清朗的少年音色带着脆嫩,温温柔柔地开口,他说:“陆放,”

“你好像是我的灵感缪斯。”

轰地一声。

温柔刀最残忍,也最割人。

他奉他为神明,可他才是神明背后真正的造物主。

没有哪个艺术家不会爱上自己的缪斯——这绝对不是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不要被缪斯叙述所欺骗,因为缪斯的背后,无一例外都是悲剧。

没有人问过缪斯的想法,他们是最美丽的哑巴。

艺术家将他们奉上神坛,然后封上他们的嘴巴。

陆放读过海明威和加缪,毕加索的感情生活他也略有所知。

被奉为缪斯的人是被凝视的、被物化的,他失去了为人的主体性成为客体,他的人格在他人手里被肆意解构。

将他们创作出来的艺术家啖其血肉,为自己的灵感供养。当那双满是爱意的眼睛看过来时,只是在透过他们,欣赏自己的杰作。

可陆放第一次看到那样一双眼睛,在他和那双眼睛一起看过他眼中的世界中之后。

他透过那双眼睛看他的专注,看他乖巧的外表之下,那具干净又诡谲的灵魂。

他的天真上似乎带着可能永远也暖不热的冷漠。

他予取予夺的温柔,只是他用来探知这个世界的触手,用来汲取自己所需要的养料的方式。

可陆放在看到这些的一瞬间,看到那些扭曲的笔触和色彩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在想:

还好,小朋友并没有那么笨,原来他是知道怎么为自己索取的。

默了片刻,陆放又在心底里笑了一声。

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完了。

没有人不会爱上这一刻的叶知丛,在看到那双专注的、平静的、只因自己而明亮的眼睛之后。

他一次次地朝着他投来视线,凝视着他自己眼底里的世界。

那张过于漂亮的脸上,洋溢着太过于别样的神采,奇诡昳丽。

笔刷落上画布,像执笔者在爱抚。

陆放平静地看过去,那双冷淡的眸子在人身上落了很久很久。

他突然想到那句很俗的话——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原来有些话流传太久,是因为可诉说的地方太多。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和叶知丛,谁才是深渊。

可他一动也没动。

他心甘情愿在这一刻,给他的小朋友反客为主,让渡出他的主导权。

没关系的,他很有耐心的,他不急这一时,他可以从别的地方讨回来。

他可以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去掠夺和榨取那些他想要的东西。

他足够强大,他甘愿供给。

他永远会为他亲手养出来的小朋友骄傲,哪怕是在吸食他而生-

叶知丛画完了,他拉着陆放去看他的作品。

或许陆放看不懂这幅画技艺有多高超,可他看得出来叶知丛有多满意。

那张人物上是没有脸的,叶知丛没有刻画他的五官。

沙发和毛毯的质感都做了特殊的处理,陆放坐在叶知丛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去看他原先躺下的地方。

照片和油画的差别或许就在于此了。普通的房间和杂乱的光源在画面中都不复存在。

有一束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懒懒散散地铺在画面上,却独独笼罩着沙发上的人。

饱满的肌肉上还残留着水珠,不知是那天未擦干的冷水,还是炽热时沁出的汗液。

画中的背景色很深,便显得那画中的人像是悬浮在那里似的,像爱意无形、虚无缥缈。

叶知丛的画风偏印象派,他并不喜好古典主义中的那种满是理性和逻辑的严谨。

因此整幅画看起来总透出一股朦胧感,那特殊的光影处理似乎还在某处流连了片刻,左胸膛的位置比其他都更明亮些,像从皮肉底下又浸出一层不明显的光源似的。

都说画面是隐藏着画家的情感的,陆放再不专业,也是受过鉴赏熏陶的。

他盯着那副画看了一会儿,又牵着人手将人扯近了些,伸手去戳叶知丛单薄的胸膛。

温热的手掌盖下来,指腹按压着左心房的位置,感受着肋骨之下心脏的跳动。

陆放撩起眼皮抬眸看过去,像是要直直地望进人心底。

叶知丛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咚咚地砸着自己的鼓膜。

随后陆放冷淡的又低沉的嗓音响起来,平静又笃定地告诉他:

“我不管你怎么样去感知你心脏的存在,但是,”

“我要你找到它的位置。”

“然后呢?”

“找到它,把我装进去。”

很抽象,可是叶知丛听懂了。他低着头笑起来,望向陆放的眼。

他说他没有心,以前陆放不信。

现在陆放信了,他要他找到它。

叶知丛点头,说:“好。”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第二个人,能看懂他迷茫的表达。

陆放看到了那颗会发光的心脏,来自于他的胸膛。

他也看到了叶知丛压抑着的灵动笔触,和没有被完全释放出来的情感色彩。

他的灵魂是空壳,肉.体中的心脏在跳动,可灵魂中少了一颗。

他不止是难以感知情绪,那空壳里是贫瘠的沙漠,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好好被爱过。

没有存进去过的东西,怎么可能生长的出来呢。

既然如此。

陆放想。

那就把自己种进去。

第40章 漂亮翅膀 或许这就是喜欢吗

虽然但是, 此种非彼种。

陆放说他要播撒出爱的种子。

然后他真得准备要播撒爱的种子,生理意义上的。

好吧。短暂的主导权的让渡,确实是要从别的地方讨回来。

叶知丛指尖抵着那颗会发光的心脏, 仰面露出柔软又脆弱的副部,承接那些滚烫。

陆放不给他擦,也不允许他去洗澡。

可他刚从浴室里出来,洗掉腿上那些干涸的痕迹。

然后又被带有气味的颜料沾染,在肚子的外面。

“就这样睡。”

“。”叶知丛低头看了一会儿,“就这样睡?”

陆放挑眉,没言语,只沉着一双眸看着他。

好吧。小朋友乖乖巧巧地接受了,可这样睡他就没办法再像攀猫爬架一样往人身上爬了, 只好小心翼翼地托起着, 一点点横着平移过来,像是在做臀桥。

陆放眉梢挑的更向上了, “你在做什么?”

“我怕它们弄脏床单,那样不好睡, ”叶知丛终于贴过来, 这才平躺下去挨着陆放的小臂, 找着他深夜里唯一的热源,然后力气一松,四肢软塌塌地在床单上晃。

“等它们干掉就好了——诶?”叶知丛不敢乱动,可平坦的肚子上还是有不听话的种子往侧边滑,他忙伸手接到了一些, 紧贴着侧妖边缘聚拢着往上抹。

陆放额角狂跳。

他一时不知道到底是逗弄了别人,还是苦了自己。

“明天就可以洗掉了吧。”

陆放很闷地滚出来一声:“……嗯。”

随即他又听到叶知丛清清脆脆的嗓音,好似这件事无比稀松平常, 就像是在讨论明天吃什么早餐一样简单。

“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带着这些去学校。”

“……”

疯了。

小朋友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把人揽过来,也不管那些都蹭到了哪里。他闻着那份清冽的草香,沾染上一丝大雨过后的咸湿味。

叶知丛的身上有他的味道。

那小人软成一团,带着那些味道往他身上贴,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触手粘在他的皮肤上、血管上,如同脆弱植物的茎,找到了赖以生存的土壤,小心翼翼地探出细小的藤蔓,缠绕上来汲取着营养。

细小的藤蔓尖尖最开始是不易察觉的,等感到疼痛的时候,已经扎进动脉里,疯狂生长。

叶知丛拿他的锁骨磨牙,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左半边的那条锁骨上新新旧旧已全是牙印,结痂的地方还没长好,新的伤口就又覆了上来,密密麻麻一片血点。

“怎么这么喜欢咬人?”

叶知丛闻言住了口,不知是恋恋不舍还是给与安抚,舌尖卷了一下,这才摇头。

“不知道。”

可能是咬不到自己吧,亦或者是他看到陆放微微蹙眉、或者发出很轻地嘶声也并不制止他时,总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陆放垂眸看过去,那湿润的唇瓣上还带着没有舔干净的一丝血迹。

他摁着人后脑让人仰头,随后吻过去,将那点血迹渡进人口中,又试探性地用了些力。

唇角破了口子,鲜甜的铁锈味更重。

叶知丛明显从喉咙中滚出一声轻呼,闭气的长睫在眼前乱颤。

陆放将人放开,神色不明地扫了人一眼-

叶知丛的运动计划被提上了日程,他底子弱,也并不执着于增肌,陆放带着他去做一些简单的有氧运动,先提升一下心肺功能。

陆放教他打网球,每一拍都需要用全身去发力。

他看着陆放演示时那一个重击,全身的肌肉线条都在挥拍的一瞬间绷紧,接触到球体时发出沉闷地响声,和拳击手套拳拳到肉时带来的感知无比相似。

明明看起来是一件并不血腥暴力的运动,陆放挥拍的身形很好看,握着他的手腕教他发力和站姿的神态也专注又认真。

可他没打几下就总去回想刚才那个演示的动作,陆放和他击球发出来的声音差别很大,一点也不一样。

叶知丛打了一会儿就累,抱着水杯咕咚灌水。

他看着陆放仰头喝水的侧脸,没来由地想起那夜,陆放拿牙齿咬开拳击手套的一幕。

那是他此前从未见到过的、一种带着野性的、归于原始的力量感。

陆放感知到他看过来的视线,侧目睨过去,问他“怎么了?”

叶知丛又咕咚咽下一口水,眼巴巴地抬头,“陆放,你可不可以和教练打一场?”

“累了?”

叶知丛摇头,片刻后,又开口表达:“我想听你挥拍击球的声音,我没有力气,打不出来那个感觉。”

陆放垂眸看着他,低笑了一声,“好。”

他冲着教练招手,随后又问他,“要带比赛性质吗?”

叶知丛眼睛果然又圆了一些,“要!”

一场三盘两胜制度的比赛,共耗时一百一十分钟。

陆放在第一场时手感不佳,再加上很久没有进行竞技对抗,几个失误让教练先拿下一盘。

白人教练很欣喜,说他是运动员退役,还安慰陆放,能和他打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陆放没说什么,随意点头,侧目去捕捉叶知丛的神色。

叶知丛坐得很直,乖乖巧巧并着膝盖在场下看,手里的矿泉水瓶被人捏得有些扁,他没给人加油也没觉得失落,仿佛一个与己无关的看客,只是坐在那里看。

或许他是真的想听球拍重力击打发出来的声音。

他看着陆放调动起全身的肌肉在场上释放能量,总觉得自己的血液也在随之沸腾。

陆放没再看他,注意力放在了比赛本身上。

他的胜负欲未必比任何人少,当第二场扳平比分时,上挑起的眉尾使得平日里那双狭长的眼尾都往上勾了些。

叶知丛将手里的矿泉水瓶递过去。

他仰头看着陆放,看到那双一向冷淡的眸子里,带着他以前从未见到过的东西。

陆放站在他面前,扬起的下颌线上沾着汗液,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斜着向下投射过来的目光,落进叶知丛仰头看过去的眼睛里。

半瓶水很快就被喝完,他收起水瓶,结束了这场无声的对视。

叶知丛却低低笑起来,他去拿了一瓶新的水和一条毛巾回来,仿佛在提前庆祝胜利的到来。

有其他场地的教练和学员听说这边的动静,探头探脑地站在角落里偷偷观望。

被临时抓过来当裁判的那位年轻白人热情地和叶知丛聊天,问他有没有兴趣和他猜一下比分,“你觉得谁会赢?”

他说胜利是属于陆放的。

那裁判却在nonono,他说他相信他的老师,那位是这里最优秀的教练,曾经参加过奥运会的。

可虽然叶知丛半场开香槟,陆放却果然没让他输。

俱乐部里的人为陆放喝彩,陆放接过他手里的矿泉水和毛巾,抬手揉了一把圆脑袋。

“感觉怎么样?”

“很爽。”叶知丛如实道。

陆放压了下有些粗重的喘息,低低笑了两声,“你知道网球击球的感觉最像什么吗?”

叶知丛摇头。

“那是最接近石器时代远古人类用棒子击打野兽头部的感觉,”

陆放偏头看过去,上挑的眼尾和唇角带着绝对胜利者的姿态,“这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快/感。”

和拳击运动带来的直观感受不同。

那是藏在血腥之下,从骨髓里透出来的暴力。

挥拍时的大力鞭打,击球时的重量感,全身发力的彻底释放,还有整具身体在转动时带来的畅快,比足球大力抽/射时的那一脚更为酣畅淋漓。

陆放不用再问他喜欢吗。

叶知丛眼里的兴奋早已给了他答案。

他喜欢这样具有暴力对抗的刺激性运动。

不止是拳击和网球。

夜深,没拆封的塑料包装袋被扔在一旁。

反扣在身后的手腕像白天钳制着网球拍时的力度一样紧。

叶知丛没有骨头磨牙了,他面前是映着两个人的落地镜。

反倒是自己的后颈却落到了狼的嘴里。

小羊跑不了,躲不开,落入狼口慌张地蹆打哆嗦。

没有哪头狼要在吃小羊时会去询问小羊的想法。

陆放带着白天在竞技对抗时遗留下来的暴力和原始,站在那里沉声发出通知:他不要戴涛。

可怜的小羊被狼叼住了脖子,尖锐的牙齿刺穿皮肉。

他咬不上骨头、也舔不到鲜甜的血液了。可是鼻腔中却充斥着更为浓郁和香甜的气息,这次是他的。

他的血液在被品尝。

齿尖刺破皮肤的一瞬间,小羊被狼牙彻底贯穿。

死亡的恐惧席卷而来,原始的滚烫终于被播撒、滚落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烫得管道骤缩,倾泻而下,惊雷乍起,刺目闪电划破苍穹。

……

“等会儿再去洗澡,”

陆放把人抱在怀里,捏了捏人肚皮上薄薄的一层软.肉,“在这里留一会儿。”

叶知丛双手摸着肚子,掌心之下还没停下抽搐,挛缩着跳动。

“它们要出来了……”

叶知丛回头问,“这些不用留到明天吗?”

陆放环着人反抱过来坐在自己蹆上,晦涩不明的视线盯着那张纯得不行的脸看,蹆面抵住了会流动的出口。

“留太久怕你发烧。”

好吧。叶知丛点头,没什么力气地伏在人肩侧。

他还停留在那场余温之中,也没管合没合上,是不是有颜料流到陆放的蹆上,只反手去摸自己后颈上的伤口。

轻微的刺痛感传来,不再像刚才那一瞬间那么明显。

他此时好像明白为什么打洞和纹身会那么让人上瘾了。

疼痛所刺激大脑所分泌出来用来止痛的内啡肽确实会刺激神经,分泌的太多,还会使得精神过度兴奋。

他这会儿都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了,不管是网球还是什么,这一天里都给他带来了持续了很久的快乐。

然后陆放说:“过几天带你去玩儿别的。”

“。”

“啊?”

叶知丛费力仰起头,明亮的眼里氤氲着刚搞那个超完的懒散劲儿,不太能聚焦,虚虚地笼着陆放的脸。

他整个人软得快要瘫在人身上,还不忘瓮声瓮气地问:“那下次玩儿完别的……也会像今天这样吗?”

陆放呼吸一窒,捏着人细瘦脚踝在手里把玩,又故意问他:“哪样?”

叶知丛耳梢一红,半晌没回答出来,陆放拎起着他的脚踝往下看,又挑眉问他:“这样也喜欢?”

好了。现在叶知丛从里到外都透着他的味道了。

叶知丛哆哆嗦嗦收回蹆,磨蹭着贴过来,在人蹆面路径上留下一道细微水痕,又把脑袋埋进人脖子里,声音小小地说:陆放,你刚才社近来的一瞬间,我感觉我好像快要死掉了。

那是种满是雀跃生命力的滚烫,烫得叶知丛差点失.神。

陆放喉头滚了又滚,半晌没发出来声音。

他把人又往怀里揉了揉,被人一句又一句又纯又涩的话炸的头皮发麻。

停顿片刻,陆放哑着嗓子问他,慡吗。

叶知丛悄悄点头,小声“嗯”了一声。

他游走在人脊骨上的手来回捏了又捏,最终去亲吻了一下柔软碎发,低声道:还会有更慡的。

叶知丛长睫颤了颤,埋头去找人喉结,“我知道了,我需要等……是吗?”

陆放的吻又在人眼睫上落了一下,摁着发痛的良心,低声说“是。”

小朋友乖乖点头,他可以等的,至少最近一段时间陆放给他的那些很足够了,多等一等没什么的。

他不明白什么叫诱哄,不明白什么叫陷阱里的糖,他被陆放领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前方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沉浸在当下的甜里,不会去抬头看那份未知。

陆放给他洗澡,哪怕他打着哆嗦也乖乖岔开着。

陆放良心痛到不行,轻声问他:“如果我是坏人怎么办。”

叶知丛泡在浴缸里,被热气熏得很困,他好像认真想了一会儿,又好像刚发完呆才反应过来,“你不是吧。”

陆放轻笑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叶知丛茫然摇头,“没有的吧,我也并不是很相信你啊。”

“……”

陆放抬眼,小朋友脸上的认真不似作假。

他问他不相信他什么。叶知丛绞尽脑汁给他列举,比如他会害怕他揍他,担心他很快就会离开曼城,万一他突然死掉怎么办,还不相信他那样的搞法真的不会弄死自己吗。

什么跟什么。

陆放失笑,说如果他其实是坏人,很坏很坏的那种,是会把他骗到手然后不分昼夜的天天搞他,不让他出门不让他上学哪里都不让去,只能乖乖待在家里对着他一个人笑,在他的床上哭。

叶知丛想了一会,迷迷糊糊地说:“那很坏了。”

可他又趴在浴缸边上奇怪地问:“可是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陆放默了一瞬,半真半假地玩笑似的问他:“如果有一天你变成小鸟飞走了怎么办。”

叶知丛仿佛被逗笑,还反手摸了摸自己背后的蝴蝶骨的位置,“那要长出漂亮的翅膀吧,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陆放手上的动作一顿,视线中似乎带着些诧异,“你想长出什么颜色的?”

“白色吧,最好是五彩斑斓的白色。”

“那很漂亮。”

“嗯,我也觉得你会喜欢,”

叶知丛点头,又磨蹭着起身把自己往人怀里一塞,他说天天搞倒是没什么的,不过可不可以商量一下,不要太坏,“至少要等我读完学以后?”

“或者……”

叶知丛抓握过陆放的大手,慢吞吞地放在自己脖颈上,“小鸟总要飞出去看看的,我还没有找到心脏的位置呢。”

“……找到之后呢。”

“把你装进来呀,”

叶知丛微笑起来,“找不到就慢慢找,装不进去就塞进去,你不是说一定会让我喜欢上你的吗?”

他握着陆放的手腕,扣着自己的脖颈,困得半阖着眼皮,眼底却是亮晶晶地看着陆放:“折断翅膀会很痛吧……你要是真不想让小鸟飞,不然你在这里栓一条链子?”

陆放指尖一蜷,搭在人动脉上的指腹都紧了些,按动着、感受着那汩汩流动的温热血液。

只消轻轻一掐,他的生命都是自己的。叶知丛把他最脆弱的咽□□付到他手中。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的。”

叶知丛眉眼弯弯,他说他没关系的,他也不知道他的翅膀是什么样子,又会在什么时候长出来,不过他不是很在意这些,这都不在他的规划范围之内。

“我没什么喜欢做的事,也没有什么很执着的东西,如果你要是很在意这些,那就想办法怎么对我都可以,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太痛吧……”

“我只是想替我妈妈看看,佛罗伦萨到底是什么样的。”

叶知丛温温柔柔笑起来,“等我看完,我也不知道我会想要飞去哪,或许我可能哪里也不想去,就待在家里当小孩。”

“奇怪的人类总是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原来我还以为你不会这样。”

“不过你那么厉害,如果你不想的话,我是飞不走的吧?”

“或者说如果你不同意,我连翅膀也长不出来,对吧?”

陆放沉默地看了叶知丛很久,最后无奈叹道:“这么抽象的东西你却总是能理解的这么快。”

“我一直很抽象的,不过只有你觉得我不是小怪物。”

“我之前怕你发现,怕你也和那些人一样骂我,之后又觉得你很笨,怎么总是发现不了,最后发现原来你知道也没什么的,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和哪些人不一样?”

叶知丛想了一会儿,找了个奇怪的说辞替代:“你和那些自诩正常的人类不一样。”

“是你说的,‘去他的世俗准则’,”

“如果我认为的错在你这里是对的,那或许,你认为的错……在我这里也是对的?”

叶知丛的话比以往哪一天都要多,人困得有些睁不开眼,声音还有些黏黏糊糊地,没骨头似的往人怀里一栽,倒真像揣了只没长大的鸟崽子一样。

他说有很多事情他是弄不懂,可是跟他在一起很开心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可以让他一直开心的人,一定是费了很多心思吧。

“就像我不是因为你喜欢听才叫你陆放的,”

“我是因为你说喜欢我,才叫你陆放的。”

“虽然我还没有想明白是为什么,”

“可是我总觉得,这才是对的。”

只要是对的,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知丛也一直在做他认为对的事情。

陆放把人放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托着。

他头一次面对叶知丛如此哑口无言,他发现有很多事情小朋友甚至是无师自通的,他以一种很新奇的角度在看待这个世界,然后用很抽象的比喻方式表达出来,但是又莫名正确。

他迷迷糊糊地轻声喊他,说:“陆放,别害怕……”

陆放心头一颤,或许此生他还从未怕过什么,他曾经连生死都不在乎。

可是在听到叶知丛说‘别害怕’的时候,平生头一次有瞬间的慌张,不确定地问人:“我怕什么?”

“你怕你对我用错方式。”

“……”

陆放诧异良久,心绪如惊涛骇浪,最终只剩沉默默认。

是的,他怕。

他怕他自以为是的将叶知丛完全教养成他喜欢的样子。

可那未必是爱一个人,会做的事情。

“可是没关系呀……”

叶知丛在困意袭来时,黏黏糊糊地哼唧:

“你也是第一次当小朋友的家长,就算真的错了,我也会原谅你的。”

就像他在小时候,原谅了他的父母很多次一样。

他也可以原谅很多次陆放。

或许这就是喜欢吗?

叶知丛睡了过去,没想出来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