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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天授十四年 我是想告诉你,你们报错了……

二十九岁的沈彻闻在西平王府的书房里低头看着一封密信。

这封密信来自边关。

抚朔关。

他让沈天星帮他去调查了奉昌十八年抚朔关守将的名单。

前朝守将名录并不好找, 但好在前齐灭国的时间并不算太远,抚朔关又远离京城除了守将外少有人烟,前朝的卷宗堆叠在仓库里,许多都没来得及清理掉。

沈天星派去的人从堆积的资料中, 抄录出了沈彻闻手中简短的名单。

沈彻闻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看到了皇帝, 也看到了负责监军的韦朔,以及……预料之中的,周彦启。

果然,乐书乾出生那年,周彦启就在边关。昔年乐宿齐与当朝王爷韦朔有染暗胎珠结,此事必然慎之又慎, 除了最亲近的人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即便不慎泄露给了不相干的人,以皇帝的性格必然在立太子前就将对方清理了干净。

自己的父亲和岳丈,是唯二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

沈彻闻叹了口气,即便在庶安五年听到了周贺丹亲口承认,他仍不死心地让沈天星去找来了这份名单。

他用烛火烧掉了密信,离开王府, 到了二皇子府。

邻近中秋, 天气凉爽不少,夜晚高悬的月亮也明亮许多。

周贺丹坐在廊下, 对着灯火在翻着本书。他看了几页, 忽然停下,手按在肚子上,似乎在等阿南活动结束。

“什么好东西,一刻也等不得, 还非得连夜点灯看,就不怕伤了眼。”沈彻闻凑过去问道。

周贺丹把书倒过来递给沈彻闻,沈彻闻扫了眼,一连串的“宫商角徵羽”,原来是琴谱。

“二殿下给我寻到本前朝宫廷孤本,我拿着看看解闷。”周贺丹说。琴技是他在青楼时学的,即便是那种地方,以色侍人也终究算下等,没有旁人比不上的技艺,是叫不上价的。

周贺丹倒也喜欢琴,宫商角徵羽的排列千变万化,能让他忘记许多没必要想起的痛苦。

此时月色如幻,晚风醉人,既然聊到了琴,沈彻闻想,自己应当顺势求周贺丹给自己弹一曲。

他从前很喜欢听周贺丹弹琴,这是一种情人间的独特意趣,又况且,周贺丹弹得那么好。

可是今天,沈彻闻无奈,他终究要做个辜负美景良宵的人了。

“贺丹,回房吧,我有事要说。”

周贺丹不知沈彻闻为何突然如此,未来尚未发生,所有的复仇都还只是构想,周贺丹此刻知道的东西,比沈彻闻少了太多。

“王爷今日为何如此严肃?”周贺丹用轻笑掩盖住心中的一抹不安,合上琴谱朝沈彻闻问道。

沈彻闻端起廊下小桌上的油灯,与周贺丹一同走回卧房。他关了房门,吹灭灯火,只留了一室月光,像他第一天到这个时代时一样。

“我始终觉得,咱们成了亲便应当是一体的,夫夫同心,毫无猜忌。可我恍惚发觉,原来阴差阳错,并没能做到。”

周贺丹脸上神情凝固,僵硬地看向沈彻闻。如此颓丧灰心的话,周贺丹即便对未来一无所知,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不妙。

“我骗了你。”沈彻闻说。他从来不想对周贺丹说谎,可仔细想想,编造的话语是谎话,隐瞒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谎言。

他与爱人各怀鬼胎,从来没有坦诚相对过。

但现在,他要这样做了。

他如同剖腹藏珠的痴儿,而周贺丹就是那枚珠蚌。他打算先用刀划开自己的胸膛,给周贺丹看里面的淋漓鲜血,再强迫周贺丹打开心防,从今以后,彻底与自己再无一丝一毫隐瞒。

周贺丹瞪大眼睛,心脏跳得剧烈。沈彻闻骗了自己什么?他不敢想。因为只要一想,他的思绪就忍不住朝最糟糕的地方跑。

会不会沈彻闻从来没有爱过自己,会不会自己根本没有同他成亲,会不会这一切都如他所猜的那样是场从不存在的镜花水月。

周贺丹难以抑制地发起抖,他无意识地摸向肚子,他需要一个人与他一起面对沈彻闻接下来的话,即便他的盟友还只是一团寄生在腹中的血肉。

“在木偌瞳投诚后,二殿下就已经安全,他早都复活了。”沈彻闻说,“我骗了你,因为我不愿意面对某个事实。”

原来不是自己想的那些,周贺丹松了口气。可随即周贺丹又开始对沈彻闻的话逐字斟酌,想弄清楚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欺骗自己。

沈彻闻没有给他充足的思考时间,毫无顾忌地说道:“而那个事实就是——天授十六年,你与二殿下一同构陷太子,让他身陷囹圄。天授十七年,二殿下出手杀害太子,之后为拉拢我,有意向陛下求情,将你我二人放出。

“庶安元年,二殿下登基为帝,为防止我发现端倪故意派我前往边关,追封了你兄长为后。新成元年,二殿下假死归来,为防止乐书和说了不该说的东西,你坚持同我一起出京抓捕乐书和。

“但不论动机如何,二殿下朝陛下求情救我出困的恩情,我始终感念,他与我的数载君臣情谊也都不是作伪,我并不恨他或者怎样。但这一次,我不能和他站在一起了,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下书乾哥。”

周贺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彻闻。

沈彻闻的这些话实在太令他惊讶。从他口中,周贺丹第一次知道了真正的未来。

他们做到了。

他们不仅拉下了太子,报了仇,还爬到了权力的顶点,让兄长得到了皇后的名分。

这是他在梦里都不敢想象的未来。

周贺丹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但也不过是一瞬,烟花一样,仿佛沈彻闻臆想的幻影。

随后笑容敛去,他朝沈彻闻问道:“你之前一直瞒着我,现在却突然同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你是来向我宣告,我们日后桥归桥路归路,就此分道扬镳?”

说到这里,周贺丹再次不自觉摸向肚子,死死盯着沈彻闻,咬牙说道:“我说过,你敢离开,我一定会杀了你。”他呼吸变得急促,脸上因情绪激动泛起红。

他没办法继续在沈彻闻面前伪装得什么都不在意。只要想到自己会与沈彻闻重新回到原点的可能性,周贺丹就难以抑制任何情绪。

沈彻闻伸出手,摸向他的脸:“心肝,你是我的,就永远是我的,我哪里都不会去。就算我们真有不共戴天的那天,我也要站在你身边,跟你面对面互相捅刀子。

“我是想告诉你,你们报错了仇,太子和皇帝不是害死你兄长的凶手。”

“不可能,除了他,还会有谁?”周贺丹问。

周贺丹与乐书音刚开始布局还没有真正开始行动,一切还有余地,不像十年后的周贺丹,所有事都做完,回不了头。因此听到沈彻闻的话后,周贺丹的情绪更加平缓,甚至还能提出质疑。

沈彻闻反而问他:“你们为什么确定是太子?”

“他是最后一个见过我哥的,整个府里都看到了。”周贺丹说。

周贺青当时怀了皇族血脉,又阻碍了二皇子与沈家的联姻,皇帝容不下他是理所应当的。太子奉皇命清理掉脏了皇家血脉的太监,是合情合理的。

“如果我是书乾哥,我杀人是不会亲自过来的。”沈彻闻说。

“做这些假设是没有意义的。”周贺丹说。他并不怀疑乐书音的判断,乐书音确定仇家,必然经过了很严密的调查,不会草率行事。

“怎么没有。”沈彻闻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有人在太子离开且下人发现之前,见到了大哥,并行凶呢?”

“动机呢?”周贺丹问。

“嫁祸太子,让太子和老二内斗,自己渔翁得利。”

“我哥和二殿下的事,陛下在得知后立刻封锁了消息,除了太子和亲信外,其他知道的人都被灭了口,谁有这种本事知道这些?又况且,即便当时消息泄露了,他怎么能笃定太子会见我哥?如果太子不来,他岂不是白费力气。”

“如果,如果说,这一切,从一开始,都是那个人设下的局呢?”沈彻闻说,“他比陛下还早知道大哥和老二的事,把这件事捅到了陛下面前,他料定了老二会去求陛下,介时父子生隙,他再以忧心老二的名义,去点拨太子呢。”

比如故意到太子面前,询问二皇子为何会和陛下吵起来,问太子有没有办法出手劝解。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引导太子主动加入这场乱局。

“你找到这样一个人了吗?”周贺丹听着沈彻闻如此认真的语气,朝他询问道。

虽然他心底知道,沈彻闻是个彻头彻尾的太子党,说这些话的目的,大概率是为了让太子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躲过命中注定的劫数,但周贺丹不得不认真考虑沈彻闻的话。

他们未来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如果仇家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他们费尽心力,都成了笑话。

“我找到了。”沈彻闻说,“两日后中秋,太子将在东宫设宴,几个皇子都会去,介时你同我一起过去,我会在那场宴会上,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沈彻闻,你发誓,你今天说的这些话,都没有骗我。”周贺丹说。

沈彻闻伸手赌誓:“我绝对绝对没有骗你,如果我骗了你……”

周贺丹打断道:“不用说了,我信你。”

第72章 天授十四年 殿下,当年一别,阴阳两隔……

中秋午宴已经是东宫历年的惯例。

与每年盛大恢宏的晚宴不同, 这场午宴一般来说皇帝不会参加,只有太子带着几个皇子近臣,算是兄弟间关起门来的家宴。

沈彻闻因是皇子伴读,除去天授十二年中秋在边关外, 年年都会与几位皇子一道参加这场午宴, 但今年却缺了席。

其实不止沈彻闻, 往年赴宴的东宫近臣也都没来,太子美其名曰为了拉近兄弟几个感情,今年就不叫其他人过来了。

“旁人不来倒也罢了,怎么连彻闻都没叫上?”三皇子先开了口,“彻闻从小跟咱们一块长大,年节家宴父亲都叫着他一起, 大哥总不能这会儿跟他见了外。”

太子解释:“不是我不叫他,是他还没到。”

“不是说中秋就能回来吗?”二皇子破天荒接了话,“说到底,你派他出门这么久,到底是查什么的?”

三皇子朝着乐书音坏笑,意有所指:“总不能是外头有什么仙啊妖啊的,把沈彻闻连人带魂一起给勾了去?老二, 你怕不是太久没见着人, 着急了吧?”

乐书音权当没听见老三拿自己和沈彻闻关系的打趣,只用眼睛扫了下太子, 等他开口。

太子越过了二皇子的提问, 只解释说:“原本是说好了会回来,谁知道耽搁了什么事。”

“这次他没到,过几天回来再补给他场酒吃就是了,咱们先吃咱们的。”四皇子拿着筷子夹起自己桌案上的点心咬了一口, “对了大哥,大嫂和侄子怎么不在?”

几个皇子里只有太子一个成家的,既是家宴,近臣不来也就算了,太子妃总应当在场。

太子说:“小家伙病了,太子妃照顾着,就不过来了。”

这当然是借口,沈彻闻今日要在午宴上搞些动作,乐书乾提前让老婆孩子回避了。没叫其他近臣一起过来也是为此。

搞不好今日要演上一出兄弟阋墙,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三皇子摇摇头:“这个也不来,那个也有事……人这么少,都没什么意思了,早知道我把花魁娘子给带来了。”

“东宫重地,不是你那京郊别院,三哥带什么花魁娘子?”四皇子不悦道。

三皇子哂笑了声,手往二皇子的方向一挥:“二哥不也总随身带着周贺丹嘛,跟我的花魁娘子也没什么区别。”

周贺丹随侍一旁,冲着三皇子露出淡淡的微笑。

“周贺丹是我府上幕僚,与你的花魁娘子有什么干系?”二皇子冷声说道,“这些年父亲都未曾说过什么,三弟你今日又是什么意思?”

三皇子见乐书音较了真,只讪讪摆手:“我不过是随口玩笑,二哥怎么还认真了?”

乐书音冷哼了声,不再理会乐书和的任何轻佻言语。

太子见再不阻止这场午宴就得变得不欢而散,赶紧开口劝和,警告了乐书和让他不要乱说,又把话题扯到今日的晚宴:“说了这么多,该渴了吧。我年初跟太子妃一起酿了几坛桂酒,想着今晚献给父亲,你们先帮我试试合不合胃口?”

太子话落,几个宫女便端着酒杯过来。满殿的人都被赐了酒,连燕台意和周贺丹这些跟着的人也不例外。

周贺丹喝不了酒,燕台意趁人不注意与他交换了酒杯,自己喝下了两杯。

因是太子赐酒,乐书音也不好推辞,沉默地干了满杯。

他讨厌中秋。

团圆的日子,可他注定残缺。碎掉的另外半身,永远拼不上。

他全力忍受着所有人团圆的幸福,这幸福永远不会有属于自己的一份。

桂花馥郁的香气掩盖了酒的醇烈,桂酒入口,乐书音就觉得恍惚起来。

周围飘飘摇摇的,像陷进了一场镜花水月。

“我来迟了,几位殿下别怪罪。”

沈彻闻的声音响起,乐书音抬了头,当即清醒了几分,心里提醒自己得去跟他讲周贺丹的事,让周贺丹代替自己嫁入西平王府。

太子也开口问道:“怎么耽搁了那么久?”

沈彻闻笑道:“昨日刚回京,偶然遇到了南疆王孙,与他一见如故,酒逢知己千杯少,聊起来竟忘了时辰。”

太子知道沈彻闻要进正题了,与他一唱一和,故意追问:“那你们都聊了什么?”

沈彻闻目光在乐书音与乐书和身上逡巡片刻,说道:“我听闻,南疆有一秘术,能看透人内心最渴望的事物,并让它出现在对方眼前。”

周贺丹微微皱起眉心。他知道沈彻闻是想像承诺的那样证明太子的清白,却不知道他想怎么做。

“哈哈,彻闻哥你开玩笑吧,哪有这种东西!”四皇子年龄最小,对这种事情也最感兴趣,一听沈彻闻讲起怪力乱神,当即第一个开口询问。

“怎么没有呢?”沈彻闻带着神秘的表情,“正巧,南疆王孙跟着我一起来了,我让他进来,表演给你看好不好?”

四皇子点头,对着太子说:“大哥,我想看。”

“那就让他上来吧。”乐书乾说。

乐书音许是喝了桂酒的缘故,始终有些朦胧恍惚,根本没太看明白突然是要做什么。他抬头看向对侧也喝了酒的老三,发现乐书和似乎状态也跟自己差不多。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强行清醒过来。

再回神的时候,南疆王孙木偌瞳已经站在了殿堂中央。

木偌瞳刚到,四皇子就急不可耐地问道:“王孙,刚刚彻闻哥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这是我们南疆秘术呢,无论你最渴望的东西是什么,我都能让你见到。”

乐书音听罢忍不住冷笑:“不可能。”这几年他不是没有求仙问道,只为了再见周贺青一面,可惜一无所获,所有人都告诉他,死人永远不可能回来。

“二殿下不信,那我现在就让二殿下见到心中所想吧。”木偌瞳拿出一把看不出种类的干草,在取得太子同意后,点燃了草把。

瞬间整个偏殿都变得浓烟滚滚。

乐书音被呛到,咳了几声。

烟雾散去,他在门外看见了一道人影。

那人走近来,朝他露出笑容。

他不敢置信地起身,冲了过去。

眼泪比一切挂念的话语都先行一步,决堤而出。

“阿青,你……”

周贺青只是朝他笑。

周贺丹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死而复生的兄长。

乐书音狼狈地擦掉源源不断的眼泪,哽咽问道:“你,你就没有想跟我说的话吗?”

“殿下,当年一别,阴阳两隔,并非我所愿。”周贺青说。

“我知道。”乐书音握住周贺青的手,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下。

“只是……”周贺青抬眼看向太子的方向,“我与孩儿死得那样不明不白,希望殿下可以为我们父子报仇。”

“这是自然!”乐书音急切地说道,“我,我定会把害你的人,碎尸万段!”

周贺青靠近乐书音,声音却没有丝毫降低:“害我的人此刻就在殿上。”

乐书音心底的仇恨此刻被点燃,理智失控:“我现在,现在就去为你报仇,杀了他,杀了……”

周贺青拉住了乐书音,朝他摇头:“不是他,害我的,另有其人。”他目光转向坐在一旁脸色惨白的三皇子。

三皇子踉踉跄跄地起身,疾声厉色地喊道:“看我做什么!谁杀的你,你找谁去!”

“杀我的人,我自会找他索命。”周贺青朝着乐书和一步步逼近,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但是你派人杀的我,你才是幕后黑手,我自然也要朝你索命!”

桂酒的酒劲似乎还没消散,乐书音此刻依然觉得恍惚,他思考不了太多,只是听周贺青这样说,心中的恨意自然而又转移到了乐书和身上。

“是你,原来是你!”乐书音转身走向一个侍卫,抽出他腰间佩剑,直指向乐书和。

侍卫刚想拦住他,却被太子一个眼神止住,于是站在原地不动。

三皇子被逼得往后撤了几步,躲在自己带来的贴身侍卫身后,朝乐书音大喊:“老二,你疯了吗!”

这时,周贺青再次开了口:“那天,是太子先来到了二皇子府,为我和二殿下指了一条路。谁知太子离开后,你的人便进了屋子,用刀割断了我的脖子,然后迅速离开。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周贺青说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手下涌出,流了满地。

“够了!你凭什么说是我的人!”乐书和吼叫起来,“是有人栽赃!有人陷害我!”

周贺青松开了脖颈,沾满血的手向着乐书和伸去,像从地狱中爬出来一样:“我死了啊。到了阎罗殿,前世恩怨我就都看见了。阎王说我死得冤,许我回来……跟着你,我一直跟着你,趴在你背上,每时每刻都盯着你。”

“啊!!!”乐书和的最后一丝理智终于崩塌,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我杀了你又怎么样!不是我动的手!谁动手你找谁去!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

“当啷”一声,乐书音手中的剑也跟着滑落。他跪在地上,痛苦地喊道:“你都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跟着他!!!!”

第73章 天授十四年 沈彻闻此刻有种强烈的感觉……

周贺青无视了跪在自己身后哭得撕心裂肺的乐书音, 朝乐书和问道:“我不明白,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害死我和未出世的孩儿!”

周贺青说话的时候, 血源源不断从七窍中渗出来, 如同恶鬼一般。

乐书和理智已经彻底崩塌, 他瘫倒在地上,慌张惊恐地嘶吼着:“我没有!我不想的!都怪你!怪你!”

“怪我什么?乐书和,我与你无冤无仇,凭什么怪我?”周贺青步伐朝着乐书和逼近,血淋淋的面孔更加清晰。

乐书和陷入极度惊恐,却不敢背对周贺青, 只面对着他,手脚并用着往后缓慢挪动着:“我只是……我只是……”

“你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周贺青不停逼问着,不给乐书和留下丝毫喘息空间。

乐书和不知不觉间已经后背死死贴上墙面,退无可退,兴许是被逼到极点,他反而不觉得害怕了,扶着墙壁站起身来, 朝着周贺青疯了一般大笑:“哈哈哈哈哈你一个卑贱的奴婢, 能死得如此有价值,应当谢我才对。”

周贺青伸出凝固了血痕的手, 扼住了乐书和的脖颈。

乐书和发出疯了一般癫狂的笑:“你不是死了吗, 死了怎么还能回来?你死了,老二那个蠢货不敢去跟父亲和大哥对峙,只能使阴的去对付大哥。他们两个鹬蚌相争,斗得你死我活, 我只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太子想起乐书音和皇帝闹得最僵的时候,是老三到东宫忧心忡忡地问自己父亲与二弟到底怎么了,求自己帮忙劝和。

想来不过是计策的一环。

太子皱起了眉头,整间宫殿都变得静悄悄的,静静听着乐书和声嘶力竭般的控诉。

“什么是属于你的东西?”周贺青冷冷地开口。

“父亲许诺我爹,要分给他半壁江山,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背信弃义,辜负我爹,辜负冯家,我自然要夺回来!”

跪倒在一侧的乐书音终于冷静下来,他拍了拍周贺青的手,让他松开乐书和。周贺青照做,乐书和的身子缓慢瘫软,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只见乐书音朝着乐书和的脸一拳砸了上去。

乐书和的侍卫不敢拦不知是人是鬼的周贺青,此时看见乐书音动手,似乎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职责,凑了过来试图阻拦。

燕台意见状也挡了过来,四两拨千斤地把乐书和的侍卫推开:“两个殿下说话呢,你瞎掺和什么……”

这侍卫自然不是燕台意的对手。

反正也是领着月俸过日子,今天乐书和出了这么大的丑,回去后肯定要把气撒在自己身上,搞不好得把自己罚上一顿再赶去旁的地方当差。

想到这里,这侍卫也不继续阻拦,装装样子就躲去了一边。

乐书音下了狠手,一拳一拳砸着乐书和的脸:“你想夺回什么,随便你,但凭什么要用阿青的命!谁辜负你,你去找谁!为什么要害我的阿青!”

他不能接受,周贺青和洄洄两条命,竟然只是一块垫脚石,只为了用来挑拨离间自己和乐书乾。

乐书和被打得脸上全是血,牙也掉了几颗,他朝乐书音冷笑,露出牙床上黑洞洞的缺口:“用你杀太子,再让父亲杀你,岂不是两全其美,我落得多干净。我可没有弑兄杀弟,我不过弄死了一个太监。”

乐书音呼吸变得急促,转身捡起自己刚刚掉在地上的剑,朝着乐书和刺去。

眼见着要闹出人命,太子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二殿下跟三殿下酒喝多了,一时玩闹起来,没轻没重的。”

紧接着又朝燕台意使眼色:“还不快扶着你主子,给他醒醒酒。”

燕台意回过神来,赶紧过去把乐书音跟乐书和拉开。乐书和一条贱命不值什么,但二殿下要是把他在这弄死,殿下自己也得被朝臣弹劾弄去半条命去,下半辈子估计只能在宗正寺过了。

乐书乾向来信奉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又跟自己身边的侍卫吩咐道:“老三这会醉得厉害,带下去好好服侍着,处理完这里的事,我再过去亲自看他。”

侍卫领命,把吓得几乎晕厥的乐书和给抬了出去。跟着三皇子的侍卫见状也跟着一起离开了正殿。

宫殿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没有人先开口,直到乐书音从恍惚中回神,定定看着“死而复生”的周贺青。

“周贺青”注意到乐书音的视线,冲他笑笑:“殿下,你要好好的,往前看。”

乐书音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一样,冷漠地说道:“你不是他。”

“我想,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真是阿青,他也一定会跟你说这些话。”沈彻闻摘下易容,混着鸡血的脸丨皮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像一页纸一样没有重量。

周贺丹全程旁观着这场闹剧,一言未发。

他在沈彻闻刚开口的时候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易容只能模仿那张脸,动作神态说话语调完全不一样,周贺丹不明白乐书音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发现,反而被沈彻闻欺骗。

“我从南疆王孙那里要到了一种叫镜花水月的药,能让服食的人陷入恍惚,情绪容易被牵动,难以思考,就像喝醉了酒一样,甚至一定程度上产生幻象。”沈彻闻朝着茫然的众人解释,“书乾哥提前把毒下在了桂酒里,找了个借口让你们喝下。”

之后的一切便容易了很多。

沈彻闻利用木偌瞳点燃的烟雾,迅速戴上易丨容丨面丨具,并更脱下了叠穿的外袍,以周贺青的身份出现在了殿上。

乐书和因为喝下了含有“镜花水月”的酒,难以深入思考辨别,加上沈彻闻中途又用鸡血撒了自己一身,渲染了恐怖气氛,乐书和的心理防线很快被击溃,招认了一切。

乐书音走到乐书乾身前,定定地看向他,随后跪下来说:“大哥,一直以来,我错怪你了。”

乐书乾垂眸,看着乐书音没有表情的面孔,叹气问道:“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乐书和的计策漏洞太多了,只要乐书音去找乐书乾对峙,几句话就能发现问题,之后仔细调查,一定会抓住真凶的把柄。

但乐书音选择了隐忍不发。

或许他始终未能真正把乐书乾当成过家人来信任。

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个体,预设了好了每个人的背叛。

他不信太子会真正为自己考量,一开始就从心底里觉得父亲和兄长会对自己的妻儿动手,于是事情发生了,他没有给予任何人辩白的机会。

乐书和就是看准了乐书乾对弟弟的疼爱,以及乐书音的孤僻性格,专门为两个兄长量身定制了一场用人血浇灌的戏码,让他们兄弟相猜,留他一人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