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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害阿青的真凶已经找到,我再无执念,尘缘已了,想远离京中去寺庙修行。”乐书音说,“终我一生,不再回京。”

乐书乾神色微微变了变,但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好。”他并没有忘记沈彻闻给他讲述的那个未来,即便没发生过,他依旧心中对乐书音有所怨怼,难以与他毫无隔阂。

可毕竟一切都还没发生,现在看来应该永远不会发生,乐书乾不能责怪什么都没做过的乐书音。

乐书音主动要离开,再好不过。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乐书音经历了大喜大悲,整个人都看着摇摇欲坠,他朝乐书乾告别,先行离开了东宫。

周贺丹跟他一起,走时回头看了沈彻闻一眼。

沈彻闻朝他笑笑,随后闭上双眼。

眼睛再度睁开时,神识里已经涌入了一段前所未有的记忆。

这一次,他来自岁和二年。

一切都像计划中那样,他与周贺丹顺利成亲,先生了阿南,之后又有了阿北,最小的孩子即将出生。

皇帝在天授二十二年病逝,太子登基,改国号为岁和。

乐书音在京外山间带发修行,为死去的妻儿日夜诵经。

冯家倒台,乐书和受到牵连圈禁府邸,无诏不得外出。

乐书景在乐书乾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性格天真烂漫,不问世事。

好像一切都已经在沈彻闻力所能及得范围内变得最好,但沈彻闻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或许是因为周贺青再也没办法复活,也可能是因为乐书和害了两条人命却因为皇子身份无人朝他追究,他被圈禁也不过是争储败落与冯家一损俱损罢了。

亦或许,沈彻闻看着冯家的结局,有种兔死狐悲的感受。

太复杂了,沈彻闻说不清。

但这也确实,是他能修正的,最好最好的未来。

他此刻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该走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之前有太多要做的事,沈彻闻没有心思去探究这件事,如今他迫不及待想回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目光停在了吃着点心的四皇子身上。

从刚刚开始,乐书景就一直置身事外在看热闹,这会人都散了,乐书景还没吃饱,于是太子陪着他在继续吃东西。

“老四,有件事我要问你一下。”沈彻闻说。

乐书景咽下去了一口核桃酥,朝沈彻闻问:“怎么了彻闻哥,刚演了这么大一出戏,你不累吗?”

“前几个月,你为什么要把我推进井里?”沈彻闻还记得,十年后,乐书景曾经跟自己说过,当年是他把自己推进的井中。

让一个二十岁的青年人去回忆还是小屁孩时的自己做某件事的动机,显然过于强人所难,但让一个十岁小孩去回忆他几个月前的反常举动,他应该不至于当场失忆。

乐书景眼珠转了一圈,思考着说:“推你啊,是我娘让的。”

第74章 天授十四年 那我们相处的事情,他都不……

“是我娘让我把你推进的井里, 具体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你得去问我娘。”乐书景信誓旦旦说道。

“瑶贵人?!”乐书景的回答完全在沈彻闻的预料之外,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设, 因而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

关瑶贵人什么事?

她不是一直坚持置身事外的吗?如果不是自己三番五次求她, 她根本不会插手整件事。为什么会是她让四皇子把自己推下的井?

沈彻闻迷糊了。

他朝太子讲了一声, 几乎是拔腿就往永巷赶了过去。

永巷里,瑶贵人的茉莉花终于落了个干净,前院只剩了绿色的枝株,太监和宫女两个人在一起修剪。

瞧见急匆匆进来的沈彻闻,宫女笑着问道:“小王爷回来了?许久没见,听说太子派你去外地了?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累都累死了, 哪有什么有趣的。”沈彻闻说,“铃儿姐,我找滕姨有点事,她哪儿去了?”

“在后院伺候她那些宠物呢。”宫女指了指说道。即便伺候了瑶贵人很多年,他们还都不敢靠近她养的那些蛊虫,瑶贵人折腾那些虫子的时候,他们就在前头侍弄花草。

沈彻闻道了谢, 立刻过去, 果然看见了拎着蜈蚣的瑶贵人。

“滕姨,书景说是你让他把我推进的井里, 到底怎么回事?”沈彻闻寒暄也顾不上, 急切地问道。

瑶贵人把蜈蚣扔回坛子,对沈彻闻的到来并不惊讶:“我刚还想你什么时候会知道,过来找我呢。”

“到底为什么?我穿越到这个时代难道是因为你?”怪不得自己一开始跟瑶贵人说自己来自十年后,瑶贵人没太大反应, 神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毫无波澜。

瑶贵人点头:“是我,但也不全是因为我。”

“什么意思?”沈彻闻追问道。

“你还记得吗,你上次问我,我是不是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我当时跟你说了,我确实能看见鬼魂,甚至可以成为媒介。”瑶贵人说,“我能借助鬼的力量。”

南疆圣女之所以成为万民敬仰的圣女,并不是因为她精通巫蛊医毒,或者说有什么宗/教性的象征意义,而是圣女可以沟通阴阳。

瑶贵人天生能看见亡者,与之交流,借助鬼力。

她出生在南疆,原本也应当留在南疆,护佑一方百姓,却因为南疆王的贪念,被当成礼物献给了皇帝。

皇帝不信怪力乱神,她的能力便成了罪孽,得隐藏起来,见不得光。

“这跟我穿越有什么关系?”沈彻闻不解。

“在我跟你解释一切之前,需要先给你解释个概念,否则就算是我告诉了你,你也听不明白。”瑶贵人说,“就是鬼魂是可以穿梭时间的。”

人死后魂魄不再有束缚,跳出了肉身,同时也跳脱出了时间。

简单来说,当下见到的鬼,可能经历过未来,再从未来折返回的现在。这也是世人可以从鬼神处预知未来的原因。

“我遇到了一只很强大的鬼,他求我救下他的爱人,他会用自己的全部修为擦清爱人因他沾满鲜血的手。”瑶贵人目光落在沈彻闻身上,像是在试探着什么,“他说他叫周贺青,他的爱人是……”

“乐书音。”沈彻闻说。

“没错,二皇子。”

瑶贵人见到了已经成为了鬼的周贺青。

周贺青是横死,带着太多痛苦和执念,因此以鬼的形式留存在了人间。

后来乐书音将他的肋骨放到了佛寺让高僧供奉,周贺青得到了不计其数的香火,因此更加强大。

他一直徘徊在乐书音身边,看着他深陷痛苦,看着痛苦变成了仇恨,又看着仇恨附加在了太子身上。

无辜的太子死在了乐书音手下,乐书音以为报了仇,可真正的凶手却拿着屠刀依然蠢蠢欲动。

周贺青急得团团转,却根本没有提醒乐书音的办法。

他说到底不过是个孤魂野鬼,没有托梦的门道,眼睁睁看着乐书音和周贺丹带着执念同时落入乐书和一早布置好的陷阱,怎么也不能把他们拉回来。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着乐书音,直到乐书音油尽灯枯的那天。

周贺青再看不下去,回到了更早之前,不知用什么方法发现了瑶贵人的能力。于是他请求瑶贵人,帮他改变一切。

瑶贵人说可以,但是她的能力有所限制,她只能帮周贺青使用力量,不能出手干预因果,否则会给自身带来无可估量的反噬。

他们需要一个可以帮周贺青的人,瑶贵人可以用周贺青的能力令那个人时空互换,替周贺青去完成无法完成的夙愿。

但因为借助的是周贺青的鬼力,那个人必须与周贺青有血缘上的关联才能实现。

“与他有血缘关联的人,就只有……向之。”沈彻闻怕瑶贵人不知道向之是谁,又解释道,“就是周贺丹。”

“没错,只有周贺丹与他有血缘的联系。但我和周贺青都不能出手干预因果,想要周贺丹主动发现问题改变未来,就必须让已经经历过一切的那个他过来。”瑶贵人说。

乐书音还活着的时候,即便让未来的周贺丹穿越到过去,他也无法知道未来乐书音会被乐书和所害,只能让目睹过乐书音死亡后产生疑虑的周贺丹过来。

可是周贺丹中了陈艾,那时的他过分虚弱,再后来又怀了孩子,周贺青没办法让这样的周贺丹冒着危险回到过去。

于是他们利用起了周贺丹腹中的孩子。

周贺丹与周贺青血脉相连,他腹中的孩子有着一半沈彻闻的血脉,当孩子还未出生前,沈彻闻与周贺青的血脉,由周贺丹与孩子们共同连接在了一起。

于是,二十九岁的沈彻闻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个答案是沈彻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自己经历的这一切,竟然是因为周贺青?

因为周贺青的执念,他来到了这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与周贺青不谋而合,并肩一起改变了那个痛苦悲伤的未来。

沈彻闻有点唏嘘。

“那周贺青现在呢?他还在这里?”沈彻闻问。

“他把自己多年的鬼力借给了我,让你得以来到这个时代。”瑶贵人说,“那天后,我再没见过他,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能魂飞魄散,也可能被鬼差带走,我不知道。”

“他的孩子呢?”

瑶贵人:“我没见到过,兴许投胎去了。婴孩有纯粹的灵魂,因此很容易就能投胎。”

“这些事我第一次来找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沈彻闻问。如果他没有往下调查的念头,岂不是白费了周贺青的鬼力?

“我不能主动介入这些因果,会被反噬,命会不好的。”瑶贵人撇嘴,“我师父从小就告诉我,不要多管闲事。”

沈彻闻被瑶贵人的理由逗笑,问她:“你就不怕我回到这个时代后,什么都不做,只一心想法设法回去吗?”

“不怕,周贺青的心愿圆满前,你是回不去的。如果你一直没动静,我肯定还是要冒着风险去提醒你,毕竟拿人手短。”

瑶贵人也不是义务在帮周贺青,周贺青的修为给了她,未消耗完的都会留在她体内,虽然所剩不多,但对身体有好处,衰老会延迟,也不容易生病。

“这些事我能告诉乐书音吗?”沈彻闻问。

沈彻闻不喜欢两个人为彼此付出良多,却因重重阻碍无法告知对方,这样何尝不是对周贺青的辜负。

乐书音应当知道周贺青一直陪在他身边,为他几乎魂飞魄散。乐书音得重新振作,更加珍惜地活下去,才对得起周贺青为他做的一切。

瑶贵人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确定等你回到自己的时代以后,他还能记得多少。”

“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现在做的一切,都会被遗忘?!

“记忆会模糊。”瑶贵人说,“借助鬼力穿越这种事,毕竟也算是逆天而为,天道会自己修正的。等你所处的时空恢复正常后,你曾经穿越的这件事,会自动封存在原本时空的人的记忆里。”

太复杂了,沈彻闻没听懂。

瑶贵人就只能给他举例子:“比如你带着周贺丹来见我,等你回去以后,这里的周贺丹就只记得曾经来见过我,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见我,也记不清我们说了什么。所有和未来相关联的记忆都会自动模糊。”

“那我们相处的事情,他都不会记得?”沈彻闻追问。

“我也说不好。”瑶贵人说,“毕竟这些事都是听我师父说的,我也是第一次实践。”

“这样啊……”想到周贺丹可能会忘记自己,沈彻闻有点遗憾,可是细想也觉得这样就很好。

模糊掉现在发生过的一切,意味着他和周贺丹的感情可以顺其自然地发展,不会因为未来自己的提前出现而发生难以预计的改变。

沈彻闻问:“那我该怎么回去?”

“如果你觉得已经彻底解决掉了周贺青的执念,那就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就行了。”

“跳,跳井吗?”沈彻闻回忆了一下掉进井里的滋味,因为井被施了法,成了穿越的通道,倒是没让他弄得一身水,但往井里栽的那一下的感觉,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哪一口?”沈彻闻问。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掉下去的井可不是同一口。

“宫里这口井。”瑶贵人说,“宫里这口井是法阵的初始点,你来的井是被动连接的,要在十年后跳进去才会有效果。”

“会不会有可能,我跳进去了,发现还是回不去?”

“当然有可能。”瑶贵人说,“如果你没完成周贺青的全部心愿,你跳了井也回不去。”

沈彻闻嘴角抽丨动,心说怎么讨老婆欢心他熟练,但想方设法得讨大舅哥欢心,这辈子还是头一次。

第75章 天授十四年丨岁和二年 你闭上眼数到一……

沈彻闻没有直接去自己十年前掉下去的那口井, 而是先出宫去了二皇子府。

乐书音离开东宫后就躲进了书房里,对着妻女的遗骨沉默地流着眼泪。

燕台意守在外面,说二殿下谁都不见。

“我有事找他。”沈彻闻坚持说道。

“王爷,无论什么事, 过几天再来吧。”燕台意说。

乐书音的情绪现在处于一个临界的节点, 任何人稍微一推, 他都可能立刻陷入万劫不复。燕台意绝对不敢放沈彻闻进去刺激他。

“有些话,我必须今天说。”沈彻闻等不及了,他想要立刻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想把属于他的周贺丹抱在怀里,想同他一起迎接崭新的未来。

沈彻闻连多余的一天都等不及。

“让他进来吧。”声音传进书房,乐书音听见了两人的交谈, 于是开口。

他虽然不明白沈彻闻为何会突然去调查周贺青的死因,有意在今天演了这么大一出戏,但他承沈彻闻的情,非常感谢他做的一切。

还好沈彻闻查清楚了真相,找到了真凶,否则……乐书音不愿去想否则。

沈彻闻进了书房,看见乐书音在往盒子里收一个布包裹的东西, 看形状, 沈彻闻猜测是未来供奉在琉璃塔顶的周贺青和他们女儿的肋骨。

“你找我?什么事?”乐书音泪痕已干,看起来一切如常, 只是眼睛里还泛着不自然的红。

“我是从十年后来的。”沈彻闻说, “我今年二十九岁,曾经来自庶安年间。”

乐书音没有给出反应,或者说,他不在乎。哪怕沈彻闻今天跟他说, 自己其实是妖怪,乐书音也不在乎。

他现在只在乎该怎么让乐书和付出代价,怎么用自己最后的一点价值,让乐书和永生永世活在痛苦里。

沈彻闻不知道乐书音相信了没有,但他不想朝他证明什么,只自顾自把想说的话说完:“不管你信不信,我都继续往下说了。十年后,你为了报仇谋害太子,夺得了储位,却被三皇子下毒害死。这些事,现在的太子都知道,所以你日后一定要小心。”

即便太子今日不在意,但往后呢,天子凉薄,几十年后的太子会一直像今日这般毫不计较吗?

纵然真如瑶贵人所言,太子的记忆可能会模糊,沈彻闻也担心他心中仍隐约对乐书音心存芥蒂。毕竟在原本的未来,那可是太子的命。

他今日能做的,也只是提醒乐书音而已。

也算是全了他们昔日的君臣之情。

又况且,他现在和乐书音算是连襟,莫名其妙,还是真正做了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沈彻闻总要多考虑些。

他也实在不愿意再看见乐家手足残杀的未来了。

乐书音的表情终于有些许动容,沈彻闻依旧不确定他信没信。

“我接下来说的,你之后可能会受到影响,记不清这些事,我建议你写下来。”沈彻闻说。

乐书音听罢,随手拿起纸笔,等沈彻闻说。

“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全部都是因为周贺青。他一直在你身边,不愿看到你满身罪孽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耗尽了一身修为,把我送到了这里。”

乐书音的手抖起来,毛笔摔在纸上,晕开一块丑陋的墨痕。

他刚刚确实不信沈彻闻的话,只是不想同他多废话,可沈彻闻提到了周贺青,他只能相信……他求仙问道这些年,只要是关于周贺青的,全都信。

“周贺青不想要什么死后哀荣,也不想万人祭奠,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偿还掉你因他犯下的罪孽,换你无灾无痛,圆满一世。乐书音,你一定,一定不要辜负了他。”

“他现在呢,他现在在哪?还在这里吗?”乐书音环视着四周,空荡荡的书房,他看不见周贺青的身影。

“我不知道。”沈彻闻说,“他耗尽了修为,没有了踪迹,滕姨说他很可能魂飞魄散了。但我觉得,或许你供奉他的遗骨,能让他重新回来。”

毕竟瑶贵人说过,曾经周贺青身上强大的鬼力,除了死时的怨气,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乐书音曾经长达十年的供奉。

或许,乐书音继续供奉他的遗骨,他可能还能回来。

“我知道了。”乐书音说。他想,如果自己从现在开始,潜心修行,会不会有一天可以拥有看见亡灵的能力。会不会有一天,周贺青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如果沈彻闻没有骗自己,那么不必等来生,他们今生仍有重聚之时。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无所谓。

只要他还在,他终究有能与他重逢的一天。

沈彻闻离开了二皇子的书房。

很久很久以前,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和这个人携手一生。

他们或许不够相爱,但没关系,他们已经互相陪伴走过了十几年,往后的几十年,也不过如此。

可后来,沈彻闻看见站在乐书音身边低眉浅笑的那个人,才知道,自己的人生不应该是将就。

不应该得过且过,欺骗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最好的就站在那里,沈彻闻无法自欺欺人。

乐书音比他看得清楚,也更明白。只有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不敢直面内心,以至于伤害了真正爱的人。

沈彻闻走进小院,推开周贺丹的房间。

周贺丹正在洗脸,眼尾泛着桃花色的红,显然与乐书音一样,他也躲在房间里哭过。

沈彻闻一言不发地拉过他,将人禁锢在怀里。

“我爱你。”沈彻闻说,“周贺丹,我爱你。”

周贺丹眨眨眼,不知沈彻闻为何会突然如此。

“当年你父亲跟我父亲说,要把你许给我,我父亲没答应。”沈彻闻说,“现在我替他答应了。”

“没,没这回事吧?”周贺丹问。

“有的,我说有就有。”沈彻闻摸着周贺丹隆起的肚子。就是因为阿南的存在,让自己可以和周贺青有血缘上的牵绊,因此回到这个时空。

沈彻闻非常感谢周贺青,能给自己这样一场奇遇。

不仅是因为,沈彻闻用这个机会改变了物是人非的惨痛未来,更是因为,重新回到这个时代,他才发现了很多自己曾经忽略遗漏的事情。

他从来不知道周贺丹从很早就开始爱他,不知道长子名字饱含的爱意,不知道周贺丹其实和乐书音并没有一段过去,自己是周贺丹心里唯一的人。

“怎么突然跟我说这种话。”周贺丹问。

“我要回去了。”

周贺丹看向沈彻闻,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为什么?留在这里不好吗?”

沈彻闻笑起来:“舍不得我?”

周贺丹非常缓慢地点了头。

“我总是要走的,你还在未来等我。”沈彻闻心软了下来,安慰周贺丹说,“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害怕十九岁的我,依然是你记忆里的模样,见到你仍旧剑拔弩张,对不对?”

“我希望你能爱我。”周贺丹袒露了心声,因而不敢再看沈彻闻的脸,只低着头。从沈彻闻的角度,能看见有水珠从周贺丹的下巴上滑落,那是眼泪。

“傻瓜。”沈彻闻凑近周贺丹,鼻息与他的交汇,却依然没有吻上他,只是很轻地说道,“我爱你,过去,未来,从始至终,我都会爱你。”

周贺丹推开他,背过身去,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嘴硬说道:“你走吧,无所谓的,我只当从来没有见过你。”

沈彻闻笑着说:“和我一起进宫吧,再送送我。”

走出房门,雪团蜷缩在廊下的猫窝里打瞌睡,听到有人走出来,耳朵甩动起来。

沈彻闻挠着它的后脑勺,轻声说道:“十年后见,小家伙。”

周贺丹和他一起进了宫,找到了那口在御花园深处的井。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刻,周贺丹再也没办法继续嘴硬。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自己这段时间得到的,因此在面临失去时,更加难过。

沈彻闻笑起来:“又在问傻问题,我们当然还会再见,我会在未来等你。”

“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了。”周贺丹说。

我可以等你,等你来爱我,但不要太久。

“不会的。”沈彻闻紧紧抱住周贺丹,许久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回头见。”

沈彻闻想,自己是不是又说谎了,毕竟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十八岁的周贺丹。

但他已经拥有过十八岁的周贺丹,这是十九岁的他,最美好的回忆。

沈彻闻再次回头,伸手挡住了周贺丹的眼睛。

“你背过身去闭上眼,数到一百,再睁开。”沈彻闻说,“再睁眼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吻。”

周贺丹闭上眼睛,沈彻闻转身跃入了井里。

一道白光过后,他回到了十年后的西平王府,发现自己正站在不小心掉下去的那口井前。

沈彻闻走到主院,伸手推门,想要进去,手碰到门的瞬间,十九岁的自己也同时拉开了门。

两个沈彻闻四目相对。

沈彻闻顾不得眼前更年轻的自己,越过他,奔向里屋的周贺丹。

他把周贺丹死死抱在怀里,发疯似的亲吻他。

周贺丹被亲得呼吸不畅,脸色覆上了绯红,却没有推开他。

直到沈彻闻隔着衣袍感觉到周贺丹腹中的胎动,才松了手,笑着朝他问道:“怎么样,我给出的答案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