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琼神色自若,端起茶杯喝一口,放下杯子,对三人道:“早去早回。”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当大猛A是种什么体验
姜璟在前面带路,来到最先发现血迹的地方。
柳生母亲化作了齑粉,可被刺伤后留下的血液依旧还在地上,这算是一条线索。
三个人蹲下来,围着这一滩血液观察。
霍闻伸手,以指尖轻轻沾了点血液,捻了捻,“血液里有浓重的死气,不像是才死了两三天。”
桑咸凝眉沉思,“凡人判断生死的依据无外乎是呼吸体温脉搏,听描述,那柳生颇有读书人的坏毛病,在母亲病倒之前根本意识不到她的辛苦。也许他母亲的死亡时间还要往前推一推,”
那最可疑的,就是柳生母亲病倒的时候。
如果这个时候她其实已经死了,只是强撑着最后一口生气不愿意离开,维持生前的模样没有叫柳生察觉出异样。
到底生死两隔,随着体内残留的生气一点点抽走,她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最后叫柳生发现。
那样的话,柳生的母亲就根本不是病倒,而是暴毙。
姜璟吐槽:“他前面还跟我说,他母亲不愿意连累他,曾经一度想要去了,是他拉着她,求她不要放弃。”
虽然早就知道柳生嘴里没几句实话。
霍闻站起身,“走吧,我们去他们二人生前的地方打探打探,柳生对自己母亲所知甚少,左邻右舍总不会像他这样。”
他语气隐隐透出冷意,眼神凛然,“那莫名出现的云游老道引诱普通人对我妖市之民下手,我总要查查。”
他吹一声口哨,林子一下子热闹起来,四面八方飞来许多小鸟,各种各样的,站在枝头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霍闻抬头望着这些小鸟,视线从这边缓缓向另一边移动,仿佛是在听小鸟汇报,收集信息。
小脑斧望着它们,微微睁大眼睛,尾巴欢快的甩了一下,蠢蠢欲动。
桑咸轻轻拍一下它的脑袋,让它安分点。
小脑斧满脸无辜,张嘴舔了舔他的手指,主打的就是一个乖巧可爱。
过了一会儿,这些聚集过来的小鸟全都振翅飞走,呼啦呼啦一片,甚是壮观。
霍闻对两人道:“走吧。”
柳生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读书人,体力十分有限,他能够误闯妖市,说明住的地方应该距离这边不远。
没有人瞧见,可森林里的小鸟无处不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通过它们的消息不但拼凑出柳生误闯妖市的路线,还指出了柳生的家在哪里。
三人的动作很快,可有人比他们还要快。
空气几乎是瞬间凝结。
霍闻颓废归颓废,认真起来特别有气势,冷酷拽哥气场两米八,蓄势待发。
对方风姿气度出众,针锋相对起来丝毫不甘示弱,唇边含着优雅的笑,眼底没有一丝温度。身后跟着两个部下,穿着打扮一模一样,但颜色不同,一个穿黑色,一个穿白色,那个风格就很有特色。
他的目光从霍闻身上移开,仔细端详姜璟和桑咸,看两人的目光和看霍闻的如出一辙。
“今日真是不凑巧,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妖市的二把手。不知道是什么风,竟然把你这样的大人物吹到这里来。”
他面带微笑,似乎是在普通寒暄,语气跟气势却是居高临下的,“这是有
新部下?”
霍闻冷冷道:“你才是。大贵人怎么有闲情逸致跑来这种小地方,也不嫌挤。”
对方客客气气,“公务上的事情,哪有小的。你我聚集到这里,不就证明此事非同小可。”
紧接着话锋一转,“要是阁下能够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我会非常感激。”
霍闻讽刺:“你怎么不先给我提供线索。”
双方针尖对麦芒,姜璟和桑咸都成了背景板。
霍闻眉头皱的很紧,顾忌桑咸在场,没有和对方纠缠,狠狠剐一眼,转身就走。
他这样毫不犹豫,姜璟和桑咸不知道情况,自然也是跟着走。
这番姿态叫身后那人眉头一挑,颇感意外。
什么时候妖市的二把手居然在他面前主动让步?
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那两个陌生背影上。
霍闻好像一下子失去探查的兴趣,闷声不响往帝流天的路返回。
桑咸走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刚才那些是地官?”
霍闻抿抿唇,“对。”
桑咸露出深思之色:“居然有地官追查,看来这件事果然不简单,后面恐怕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霍闻:“所以交给他们就是。论办事能力,地官还是很强的。这么多年来鲜少有出过差错,自上而下办事都很认真。”
桑咸点点头,“地官的办事能力我自然是信的。有他们调查的确好过我们这样中途插手的。只是,既然他们在调查,我们也想要知道真相,何不交流一下?”
霍闻绷着脸,“没必要。我们知道的这点东西他们自己也能查出来。”
随后补充了一句:“妖市和地官的关系不大好。”
桑咸闭嘴,没有勉强。
“啪啪啪啪——”
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方才刚见过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看起来像是听了好一会儿。
也许三人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跟上来。
“没想到妖市二把手这么谦虚,对地官如此信任,真是令我意外。”来人赞叹,语气态度都很温和,却莫名有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霍闻的脸色猛然拉下来,对这种悄咪咪跟踪的行为深恶痛绝。
“怎么,想跟我去妖市做客?”
来人面不改色,“说笑了,我只是秉着恪尽职守的原则,不放过任何线索。霍公子身份不一般,却亲自跑来这么一个小地方,如何叫我不在意。也许霍公子能够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呢。”
桑咸忍不住问:“阁下莫非是在追查一个奇怪的云游老道?”
那人诧异,看了看霍闻。
这个举动挺好理解的,姜璟道:“别看了,我们不是霍闻的部下。”
对方微笑:“失礼了,还请见谅。没想到霍公子也会有友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端着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眼底完全没有笑意。
霍闻冷笑着戳破他的假面,“我看你是见我落单,想着能不能占点便宜,最好是能够绑回去!”
对方道:“霍公子对在下真是成见颇深。很早以前我便对霍公子一见如故,如你这样的人物,屈居于惑心狐之下,实在是委屈。既然不想呆在天庭,来我幽冥地府也可以,待遇方面必定不会叫你吃亏。”
霍闻:“免了。”
对方叹气,“惑心狐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令霍公子如此执迷不悟。”
霍闻正想反唇相讥,忍了,不耐烦道:“没事就快滚!”
对方若有所思,目光在姜璟和桑咸之间打转,话语在唇边绕了绕,意味深长,“霍公子今日果然颇为不同啊。”
霍闻额头青筋暴跳,阴恻恻道:“这么说,你是真的很想挨打?”
看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想也知道彼此之间矛盾很深。
依照酷哥的性格,也许以往遇见了打起来才是常态?
现在一反常态没有动手,叫人家察觉到异样,追了上来想搞事?
姜璟对着桑咸咬耳朵,“等会儿要是打起来,你就把小脑斧扔出去。”
桑咸哭笑不得,“别说这种话。”
姜璟瞥一眼依旧赖在上线怀里的小脑斧,“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
死活不肯自己走路,只要把它放下来就一秒瘫痪,拖着两条后肢可可怜怜的爬行。惹得小仙男心软,一直抱着它,还给撸毛,可把它给美的,瘫痪都好了。
那边在针锋相对,他们两人说悄悄话,真的很显眼。
那人唇边依旧挂着温和笑容,“霍公子的这两位朋友似乎颇为有趣。”
霍闻脸色很臭,一句都不想搭理。
寒暄时间终于结束,温和到底只是假面而已,像这样毫无温度的微笑,装的再温柔都是假的,眼底的冰冷才是真的。
他暴露出自己跟上来的目的,一字一语道:“既然霍公子明白,何不随我去地府做客一趟,于情于理,在下都很想邀请霍公子来幽冥一趟。”
霍闻:“滚!”
两边气氛紧张,即将打起来时,桑咸忽然挡在霍闻面前,对着眼前之人彬彬有礼的拱手。
同样都是温和,小仙男那是发自骨子里的,跟对方那种端起来的假面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气质是干净的,眼神是温和的,周身并无攻击性。
“这位地官朋友,不知道能否向你打听一件事?”
忽然打断了两边的针锋相对和紧张气氛,对方不免多看桑咸一眼。
抱着小脑斧做这个举动有些不标准,可桑咸做出来完全不会感觉失礼。
“帝流天之中有一位叫做李琼的大夫,医术很是高明,曾经在人间开过医馆……”
对方唇边的笑容没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底隐隐透出危险之色。
这副样子,仿佛是被威胁了,愤怒恼恨。
桑咸认真询问:“不知道阁下是否认识?”
对方没有回答,看他的眼神十分冰冷,泛着杀意。
桑咸见他没有回答,收回手,“不好意思,冒犯了。”
一封写着“放夫书”三个字的信从袖子里滑出来。
轻轻落到地面。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当大猛A是种什么体验
空气瞬间凝固。
对方的目光死死黏在信封上,面色逐渐发白,牙齿紧咬,仿佛能够听见咯咯作响的声音。
桑咸弯腰捡起信封,轻轻拍了拍沾染的灰尘,塞到袖子里,抬眼瞧见对方这副样子,不禁诧异。
“这位朋友莫非是身体不适?”
霍闻嗤笑一声。
对方脸色更加难看,好似被人对着脸打了一拳。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字一语,“阁下这是何意?”
桑咸疑惑,不解道:“李琼大夫委托我送一封信,但我不认识对方。正好遇到有地官办事,顺便打探一下。”
他顿了顿,察言观色的能力上线,脑子里灵光一闪,小心翼翼的问:“莫非你认识李琼大夫?”
对方不语,眼神很冷,面颊肌肉不自然的抽了一下。
桑咸歉意,“若这位朋友与李琼大夫无关,剩下的便不好与你说,见谅。”
霍闻笑了,狂拽酷哥笑起来有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惊艳感。大概是平日里太冷酷,所以才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差之感。
就像这样拽的酷哥居然是个花仙,说不定还雌雄同体。
“你没有找错人,这位就是李琼的前夫。”
“前夫”二字深深刺痛对方,拳头都捏了起来,要是眼神能够杀人,现在已经把人刺的千疮百孔。
霍闻见他如此,心情大好,方才强忍下的憋屈和不耐一扫而空,事已
至此,已经瞒不了。
“他叫做池朝。”
桑咸惊讶,“不好意思,失礼了。原来阁下就是李琼大夫的前夫,池朝池公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和霍闻一唱一和故意阴阳怪气嘲讽呢。
实际上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李琼说出了她的委托,但并没有介绍前夫的姓名,只说现在是个地官,桑咸是刚刚才知道对方的名字。
因为李琼并不急着让桑咸把信送出去,都已经过了五百年,再等等又何妨。
桑咸并非故意嘲讽,落在池朝眼里并不这么想,他握紧的拳头指节发白,眼神冷厉,仿佛能直接剐下一层皮肉。听着二人一口一个“前夫”,简直就是往他心窝子里戳,刺耳又扎心。
任何人看到池朝这副神情都知道他的怒气值已经快涨破表,距离发飙只有一线之隔,再戳一下就爆了。
桑咸自然也看出来,他虽然并不十分擅长察言观色,但也不眼瞎。听过李琼讲述前因后果,他便知晓送这份信要面临怎样的风险,纠缠五百年之久不肯放下执念,这份信根本就是往人家肺管子里捅,不发飙才怪。
因为瞧见池朝这样,视若寻常,还将小脑斧塞到姜璟手里,整整仪态,对着池朝一板一眼的拱手,态度十分郑重。
“李琼大夫委托我将这封‘放夫书’交予阁下,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今日正好遇见阁下,可见是缘分,在下幸不辱使命,还请池朝公子收下。”
说着,两手捧着放夫书,严肃郑重的奉上。
这下别说池朝,就连他身后的两个部下都露出惨不忍睹的神情,敬佩这个敢往马蜂窝里捅的勇士。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点不看人脸色。
霍闻和姜璟都警惕盯着池朝,蓄势待发,只要对方恼羞成怒动手,立马就能采取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池朝没有立马翻脸,他浑身僵硬,像是颤抖,又像是忍耐,过了许久都没有说话,更没有伸手去拿这封放夫书。
桑咸不禁露出询问之色,催促,“池公子?”
池朝额头青筋暴跳,“她还与你说了什么?”
桑咸老老实实,“还说了池公子与她的前尘往事。”
池朝:“还有呢?”
桑咸想了想,“没别的了。”
又是一阵窒息的沉默,池朝似乎恢复冷静,“这封信我不会收的。”
他盯着桑咸,一字一语,“这是我与夫人的事,即便送,也该是夫人亲手送给我,而不是委托毫不相关的旁人。”
“哟,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姜璟发出嘲讽,“你现在可是地官,见到妖市的二把手都想试着能不能绑回幽冥地府。李琼大夫多年来一心钻研医术,哪里是你的对手,这要是见面了,还不得当场绑走,在幽冥地府继续做夫妻。”
“到时候可真是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她,求助无门。”
池朝脸色发青,“我池朝何曾是这种小人!”
姜璟惊讶,“哦,原来你不是吗?李琼大夫从来没想过嫁你为妻,既然池公子不是那种强迫民女的人,想必其中有误会。李琼大夫和池公子的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成立,只是阴错阳差而已。那送‘放夫书’的确不太合适,不是夫妻,‘放夫’自然无从说起。”
这个更过分,直接把婚姻推翻了,宣布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池朝自然无法接受,“我与夫人拜过天地,行夫妻之礼,育有子女,如何不是夫妻。”
姜璟一脸无所谓,“就当是李琼大夫年轻时睡了个男人吧。”
辛辣之语,不但呛的池朝愕然,就连桑咸都瞠目结舌,大跌眼镜。
姜璟挑眉,“怎么着?贞洁这种东西是凡夫俗子控制女子的一种手段,强加到女子身上的。池公子当了这么久的地官,不会对这种思想还没有个正确的认知吧?”
“莫非幽冥地府已经被凡人攻占,这凡夫俗子怎么想的,幽冥地府也就怎么认为?”
“你们就没点自己的想法吗?”
池朝身后两名地官窃窃私语。
“咱们幽冥地府对成亲讲究的是个你情我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凡间的规矩。各项礼仪齐全只能证明两家对这件婚事的重视,如果夫妻双方都认同自己和对方是夫妻,那就是夫妻,如果其中一方压根不认同,就得酌情看待。”
“是啊是啊。如果女子是被父亲卖给对方做妻子,女子心底根本不认为对方是自己的丈夫,对方也没把她当做妻子看待,双方就不是夫妻。”
“咱们上官这种……要是对方一开始便不情愿,这多年都没改变主意,还送了封‘放夫书’出来,摆到判官面前也是要慎重考虑的。”
“就算之前是正式夫妻,有了‘放夫书’,以后也不是了。”
听得池朝脸色越来越难看,周身都是低气压,转头眼神恐怖的看他们。
两名地官立马闭嘴。
池朝硬邦邦道:“这封‘放夫书’我是不会接受的!”
桑咸:“池公子,强扭的瓜不甜。”
池朝苦涩道:“强扭?”
最终什么都没说,深深看一眼妖市的方向,转身就带着两个属下离开,头也不回。
三个身影一下子隐没,消失在阴影中。
看他走的这么决绝,桑咸犯难了,“池公子不肯接受‘放夫书’,该怎么办?”
姜璟若有所思,怀里的小脑斧见人走了,一改方才的安分扭动起来,扒拉爪子向桑咸的方向嗷两嗓子,想要回小仙男的怀抱。
“李琼大夫写这封放夫书未必是真想通过它和池公子一刀两断。执着五百年的执念,不是我们能够说服放下的,自然也不是一封放夫书能够灭却的。”
桑咸一想,觉得也是,“有些话的确是他们两人说才合适,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够插嘴的。把话都说开了,才是真正的放下。”
所以这封放夫书的意义,其实是邀请函。
池朝五百年不见李琼,接到这个讯息必定蠢蠢欲动。
更何况姜璟还火上浇油了一把。
送信有一定风险,但也没说一定会打起来。
至少眼前这个情况就没有打起来。
人数上池朝不占优势。
虽说他带了两个下属,但人家也不乐意插手这种事情啊,因为上官接到放夫书恼羞成怒,殴打无辜信差。大概还会劝呢,按着发疯的上官让他冷静下来。
这就很丢脸,池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何况妖市离这儿很近,毫无准备之下真打起来池朝容易吃亏。
霍闻选择退,是顾忌到桑咸法力尚未恢复,担心双方发生冲突波及到他。没有必须战斗的理由,忍一时又何妨。
果然返回仁心馆告知李琼这件事,她并不在意。
“既然没有送出去,那便算了。”
桑咸十分愧疚,“李大夫为了助我恢复法力用上收藏多年的珍贵药材,我应下这件事却没能办成。”
李琼:“他执念已深,我早就知道。只是不收,而非恼羞成怒对你动手已是好结果,不必在意。”她看桑咸并没有释怀,淡淡道:“你要是心疼那些药材,以后遇到稀罕药草送给我就是。”
桑咸郑重点头,“必定!”
当天夜里,仁心馆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竟是连一天都忍不了,趁着夜里妖市热闹,群魔乱舞,悄悄混进来,一个人来见李琼。
两人五百年未见,气氛很安静。
李琼早有准备,给他倒了一杯茶,“请坐。”
池朝面色泛着些许疲惫,步伐微微沉重,在位子上坐下,风姿气度一如既往。
不如说经过五百年的沉淀,更加有韵味。
半晌,他开口打破沉默,“你在这里过的好吗?”
李琼:“自然是好。”
“你不问问我过的好吗?”
“你过的好吗?”
“不好。”池朝望着她,灯光下李琼面庞蒙上一层朦胧的橘红色,更显柔和。
“我每天都在想你。”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当大猛A是种什么体验
面对池朝的衷情诉说,李琼无动于衷。
她端起茶杯喝一口,缓缓放下杯子,“五百年不见,你倒是变得会说话。”
见她反应如此冷淡,池朝神色黯然,掩饰般低头,端起茶杯喝一口,下意识就想夸赞一句:“这茶……”
李琼:“妖主送的。”
池朝尚未说出口的话语卡在喉咙,默默放下杯子。
李琼平静道:“当年若非妖主救我,我早就死了。承蒙妖主看重,愿意庇护我,令我发挥所长,心中唯有感激和庆幸。感激妖主救我,庆幸当年妖主路过,令我焕然新生。”
池朝喉结动了动,“惑心狐救你未必是出于好心。”
她目光冰凉,语气冷淡,“难道当年你就没有任何私心?”
李琼言语犀利,一针见血,“当初你若只是想要救我,只说我曾经救过你一命就是,为何还要大声宣称要迎娶我过门,搞得人人皆知我是你的未婚妻。待我苏醒知晓此事,木已成舟,再无退路。”
“池家大公子重情重义,为报救命之恩甘愿以身相许,八抬大轿迎娶一个医女过门。于你是赞言,于我却是负担枷锁,明面上羡慕我的好运,背地里嘲讽我挟恩以报。”
池朝愕然,李琼冷冷道:“这种话当然不会传到你耳朵里,只敢在我面前酸言酸语罢了。”
池朝:“为何不告诉我?”
李琼笑了:“告诉你,让你警告对方一顿,然后再在背地里说我心胸狭窄,喜欢搬弄是非?”
池朝哑口无言。
心里头好似有一双手在搅弄,时隔五百年的再见果然令他重温噩梦。
心上人的冰冷淡漠和疏远,就是最伤人的利剑,戳的他千疮百孔。
池朝闭了闭眼,嘴唇颤抖,承认了,“没错,我当初的确有私心。”
他悲哀道:“我恳求爹娘,想要迎娶你为妻,可是爹娘根本不同意。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不是一桩好婚事。我见爹娘态度坚决,无论如何都不肯,只能放弃。若要强求,只会令你难堪。”
实际上池家夫妇说的原话更加难听,身为人子不好直言,更不想这种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传入李琼耳中。
二人言送些银两打发了便是。
一阶医女,身份低微,不过是看他衣着不凡定然出身显赫,蓄意攀附,勾的他念念不忘,竟然还想娶她为妻。
不说门不当户不对,池家有个医女出身的当家主母,嫡系子嗣定然要因此蒙羞,平白矮人一截。
池朝当即言明是自己痴心妄想,并非李琼之过,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愿父母如此误解。
池家夫妇不置可否。
池朝声音苦涩:“我本以为做出一番成绩让爹娘看到我的能力,趁机提出恳求就能够得偿所愿,结果事与愿违,反倒叫爹娘对你生出偏见,只能作罢。也许是我们真的没有缘分,是我一人痴心妄想。”
“只是,求亲之事放下了,心中却放不下,听到爹娘要为我张罗别家姑娘为妻,我实在是……心中有挂念之人,过尽千帆皆不是,将来不过是同床异梦。我向父母禀明暂时不想成婚,一心立业,惹得二人不悦,直言我不懂事,辜负父母的良苦用心。”
质问他是不是因为心里还挂念着那个医女,才要如此忤逆父母安排。
他矢口否认,道不成业何以成家,他还年轻,应该多看看,多历练历练。
各家姑娘都很好,是他无心于此。
“我想着偷偷看你一眼,只要看到你过的好,我就安心了。今生无缘,暗中能够照拂你一二,也算一解相思。哪知道正是因为这个举动叫爹娘认定是你的缘故才叫我忤逆父母,迁怒于你。”
若他当时没有来,李琼必定冤死于狱中,还要背负上一个庸医害人的名头。
为了不叫他发觉,故意选在他有事在身,没空关注李琼的时候。还是他的人暗中透风报信,才知道这件事,当即快马加鞭赶去救人,跑死了三匹马,颠的两腿内侧血肉模糊,整个人都快散架。
他的人不能明面上跟父母派来的人对着干,只能暗中买通狱卒。
饶是这样,李琼还是吃了莫大的苦头。
池朝眼眶微红,“我赶到时你已经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皮开肉绽,当即感觉心脏都快停了。”
“我已经放弃了,只是暗中关注照拂一二而已,爹娘竟然连这都不允许,想要害你性命,让你以这种方式含恨而亡!到底是我力量不够,我的想法在爹娘的意志前只能退让,即便这样,依旧不能令他们满意,一点不顺心便迁怒旁人,才给你引来这场祸事!”
“今天能够如此构陷你,明日依旧能够害你,以一个普通医女的力量对抗池家无疑是痴人说梦话。我是继承人,可到底还只是继承人,不是池家的家主,为人子又岂能公然忤逆父母。”
“所以,我当即宣称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正是因为传的人尽皆知,池家夫妇也不好公然否认,毕竟那可是救命之恩,池家的继承人自己亲口喊出来的。这要是否认,不但是打池家的脸,也是叫别人看笑话。
忤逆父母是大罪,当父母的就是直接打死孩子都可以,没人能够指摘。
但池朝打着救命之恩的大义,池家夫妇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暗地里把儿子叫到面前,脸色非常难看,准备动用家法时,族老赶到拦下他们。池家继承人才说了要迎娶救命恩人报救命之恩,转头就给父母往死里打,传出去以后池家的脸往哪里搁。
木已成舟,不如顺水推舟,给池家挣个重情重义高风亮节的好名声。
把这件事当成池家的一个招牌打出去。
这场博弈,池朝暂时胜了。
大户人家,即便是父母和子女也是有阶级的,也是有主次的,权利掌握在谁手里,谁就拥有决定权。
池朝从未如此深刻认识到权利的重要性。
没有权利,连心中有自己的想法都是罪。
他从这一刻成熟了,看透那些光环名头都只是虚名而已。
李琼神色微动,这件事她的确不知道。
刚开始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被迫嫁人已经叫她心事重重,后来被诸多琐事占据时间精力,就更加没空探究。
她对池家夫妇的印象很淡,身为媳妇和公公关系疏远实属正常,但婆婆竟然也这般疏远,多年媳妇熬成婆这句话可不是空的。婆婆看儿媳妇不顺眼,磋磨的方式多得很,还叫外人挑不出错来。
实际上她见池家老夫人的机会非常少。
到底当了多年池家的当家主母,池朝说到这个地步,她稍微一琢磨就能回过味。
果不其然,池朝道:“成婚后,我对娘道,你以前是医女,对大户人家这些东西通通都不懂,为防冲撞,先在院里把一切都学了。专门挑了自己培养的部下送到你面前,悉心教导,用各种庶务琐事占据你的时间,免得被娘叫走。打理这些东西费点时间心力,总好过在娘跟前被她为难磋磨。”
“只是内院到底是女眷的天下,有些地方我也不好插手,只能叫来族老家的女眷,打着向她们请教的名义让她们多多陪伴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娘也不好做什么。”
“你本就身怀医术,不用担心忽然‘病逝’,旁的地方多多小心,娘的手段还没有到手眼通天的地步。”
池朝眼神黯然,“爹娘是出于两家利益联姻的,两人并无任何感情。我自小便看着两人是如何相敬如宾,没有半点温情。许是因此,爹娘对我只有严格,我在他们面前从来都只是池家继承人,而不是两人的儿子。”
“自从与你成亲,我才知道家人间的温情是什么样子,我努力想要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眼眶红的厉害,颤抖道:“原来这一切对你来说,都只是枷锁而已。”
十几年的幸福瞬间化作噩梦,最后见李琼时对方的眼神在他梦境里反复出现。
池朝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父母之间只有冰冷的利益结合,毫无温情,他必定不会如此,要对妻子很好很好,尊重她,爱护她,给予她世间女子想要的一切,体面尊荣忠贞,把他所能想到的一切都给她。
父母对他从来只有严格,不准他有丝毫忤逆,理
所当然支配他的一切,他便对儿女悉心爱护,严格培养儿子的同时关爱他的身心健康,绝不会当一个理所当然压迫支配儿子的父亲,对女儿宠溺疼爱,捧在掌心里的心肝宝贝。
夫妻和睦,儿女成双,一家人幸幸福福,十分美满。
到头来,一开始就是错的,是他一厢情愿。
他只是做了一场梦。
池朝无法接受。
回到池家看着已经苍老的爹娘,以及一无所知的儿女,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不敢入梦。
即便一开始没有,难道相处了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也是假的吗?
池朝浑浑噩噩,茶饭不思,整个人快速消瘦憔悴。
然后他出家当了道士。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当大猛A是种什么体验
一封信缓慢而坚定的推到池朝面前。
上面写着三个字:放夫书。
池朝蓦然睁大眼睛,肉眼可见的愕然。
李琼神色冷淡,并没有因为他的一番诉说儿动容。
“那封信里面是空的,只有信封上写了三个字,这封才是真正要给你的。”
她看着池朝,一字一语:“既然你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就该明白一件事。原本还能算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虽说父母的事情不能完全算在你头上,可此事因你而起,与你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你的父母仗着家世地位肆意妄为,草菅人命,你也是因着池家的权势强娶于我。如今过去这么久,我在妖市度过了五百年的时光,那十几年的记忆已经淡去,不想再起波澜,追究当初谁对谁错。”
“我现在只想和你断的干干净净,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
李琼眼神冰凉,“不要逼我说难听的话。”
池朝看着她的面容,年轻朝气,一如初见,岁月留下的痕迹沉淀成韵味,更加有魅力。
十几岁的少年遇见一个令他惊艳的少女,从此烙在心底,想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满腔热情如燃烧的一团火,很快迎来一盆冷水,遭受到父母的打压抗拒。
他满腹委屈,心里想着,若不能娶喜欢的姑娘为妻,绝不将就。
若不能以正妻之位迎娶她,任何唐突都是羞辱。
自认做好一切打算,周道详尽,将她护的滴水不漏,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纵使世间女子都想要,她并不喜欢,那他给出这些又有何意义。
他的心上人,从来都不是一心想要觅得如意郎君,做贤妻良母的女子。
这个道理,他在临终前想明白了,所以死后不敢来见她。
他怕的就是这个结果。
哪怕是自欺欺人,他就是不敢来见她。
可是在亲眼看到放夫书时,他还是忍不住了。
至亲至疏夫妻,他和阿琼竟是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剖心交流过。
阿琼很倔强,大概从她被迫接受婚事时,就对他封闭了内心。
而他是个不懂女子心事的糊涂蛋。
五百年来他当地官看了很多是是非非,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世间男子竟是这般残忍,理所当然折断女子的翅膀,以各种名义支配压迫甚至是践踏,剥夺掉女子的未来,将她们的生存空间挤压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让她们以繁衍子嗣为己任,只能走在这条男子刻意留出的道路上。
而他就是其中一员。
看别人的经历时冷静沉着,可当轮到自己,心就乱了。
池朝看着放夫书,神思恍惚,这个结果其实五百年前就已经注定,是他一直强求,才拖延到现在。
阿琼对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吧。
池朝默默收下放夫书,盯着李琼看,就像是在看最后一眼,将她的模样深深刻在心中。
李琼没有说话,池朝也不说话,两个人默默喝茶,气氛僵硬冷凝。
风缓缓吹拂,仁心馆外面的街道十分热闹,群魔乱舞的妖市有着一种别样的风情。坐在屋子里的两人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安静沉默,静静聆听着从外面传进来的热闹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朝听见悉悉索索的动静,还隐约传来人声。
“……我们为什么要爬墙?从大门进去……会被当成奇怪的家伙……”
“这么晚了,李大夫肯定已经睡着,从大门进去容易吵醒她。我们悄悄的爬墙钻回房间,神不知鬼不觉……”
池朝站起身,走到窗户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两个人影在仁心馆后院的墙外鬼鬼祟祟,依稀能够分辨身份。
巧了,他白天刚见过。
个头能够长到这么高的女子实在少见的很,身姿挺拔,骨架宽肩窄腰。
“我跟你说,翻墙的乐趣就在于翻,要是一下子过去了就没意思了,来,你看看,就像我这样……”
她爬到墙壁上,骑在墙头往下看,伸手,“我拉你上来。”
“这……”
“别犹豫,直接莽。翻墙也是种有意思的体验,让我想起以前放假翻学校的墙壁,被老师追的躲猫猫。你不会从来没有翻过墙吧?”
“……我为何要翻墙?”
“啧,真乖。”
她跳下去,“来,我送你上去。”
猛然一声抽气,下一秒赶紧捂嘴,压低声音,窘迫恼羞,“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我送你上去啊。骑我肩膀上,我再往上爬一点,你看,你马上就到墙头了。”
“不用你送,我自己能上去。”
“行吧。”
两人比赛般翻到墙头,利索跳下去,忽然滋啦一声。
她压低声音轻轻咳嗽一声,“没事,这里没别人。”
“……”
“你还好吧?有没有别的地方被蹭到?”
“……”
“……伤到了?”
“……没有。”
“真没有?”
“……没有。”
“那你为什么蹲着不起来?”
“……”
“咳咳咳,我抱你回房间吧。还是别乱动……我去叫李大夫给你看看……”
“……不用,我没事。”
两个身影挤在一块儿,就像两坨阴影。
她举着一头小虎,对他道:“你要是不开心就打它。”
“是我硬拉着你翻墙才会害你扯到蛋……唔唔!”
“闭嘴!”
“唔唔唔!”
“没那种事,我、我蹭了一下而已。”下一秒,猛然往后退,动作太大,整个人蜷缩起来。
“卧槽,你个小脑斧!禽兽啊!”
她把小虎随手丢掉,一把抱起蜷缩成一团的他,“我找李大夫给你看看,别真的废了!”
看得池朝无言以对。
身后传来李琼的声音,“你该走了。”
池朝僵了僵,“我知道。”
就在李琼房间门被敲响的时候,池朝从窗户翻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琼把药膏塞到姜璟手里,“你自己给他上药。”
姜璟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干笑,“李大夫你还没睡啊。”
李琼淡然:“你们声音有点大。”
姜璟更加不好意思,拿着药膏就要走,目光下意识往李琼身后扫了一眼,只有她一人。
李琼:“你和仙君说一下,东西不用他送了。”
姜璟微微一顿,再次扫了一眼李琼身后,眼底闪过了然,“好。”
她拿着药膏转身离开。
小仙男又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床上隆起一个鼓包,包裹的严严实实。
姜璟干咳一声,“我向李大夫要了药膏……”
“我没事。”
小仙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姜璟为难,这要是别的地方她还能强硬点帮他擦擦,奈何伤的位置实在微妙,没法强硬。
她怀疑自己真要这么干,会被他记仇一辈子。
转移话题说起另外一件事,“李大夫说东西不用你送了。”
包裹的被子动了动,小仙男探头,眼睛睁大,“为什么?”
姜璟表示:“可能已经不需要了。”
桑咸不解。
姜璟道:“反正李大夫这么说了。也说过以后要寻得什么稀罕药材可以送给她。”
这是人家的私事,本就不适合外人插手,李大夫能够自己和对方把话说清楚最好不过。
桑咸想了想,也只能这样。
目光不经意和姜璟碰上,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和伤到的地方,一股热气直往天灵盖,蒸成粉红色。
姜璟假装研究地毯美丽的花纹,低着头把药膏扔过去,“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退出桑咸的房间,还体贴的把房间门关上。
刚要走,冷不防发现少了什么。
小脑斧不见了!
姜璟意念一动,连接上小脑斧的视野,发现它正在吭哧吭哧爬墙,从一楼爬到二楼,蹑手蹑脚,小心翼翼。踩着屋檐晃头晃脑,鬼鬼祟祟跑到桑咸房间外面,打算从窗户爬进去。
她坚决不承认是刚才翻墙给它的灵感。
为了避免惊动小仙男,姜璟从自己房间翻到外面屋檐,蹑手蹑脚踩着瓦片,一眼看到站在飞檐上黯然神伤的某地官。
目光对视,空气忽然安静。
姜璟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硬要说有什么关系,也是出于李琼的委托。现在当事人自己把委托取消,表示不用继续,她跟池朝自然毫无瓜葛。
忽然相遇,实在尴尬,尤其是她正准备悄悄去抓小脑斧。
姜璟干巴巴打招呼:“哟,好巧啊。”
池朝扯扯嘴角,目光凉凉的。
姜璟干咳一声,“你不要误会,我其实是在抓脑斧。”
池朝不说话,静静看着她。
气氛越来越古怪,姜璟正准备假装没看到对方,继续抓脑斧。
池朝忽然开口:“你喜欢他?”
不等姜璟反应,自顾自道:“他应当也是喜欢你的。身为仙君,如何不知道以元神之力凝结的半身是映射主身部分内心的存在。如果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就是默认。”
屋内传出咚的一声响,有什么重物掉到地上。
姜璟毫不犹豫撇下池朝,干脆利落翻窗户跳进房间。
看到小仙男掉床下,赶紧把他抱起来放回去。
然后看见他缩到被子里,团成一个球,似乎打算再也不见任何人。
池朝探头,“被我说中了。”
姜璟抄起小脑斧就往他脑袋上扔,“滚!”
第60章 第六十章当大猛A是种什么体验
因为池朝这神来一笔,房间内气氛僵硬尴尬。
小仙男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成了茧子,姜璟轻轻咳嗽一声,“你好好休息,注意自己擦擦药。”
说着从窗户翻出去,捡起小脑斧就往自己房间走,无视某赖着不走的地官。
妖市的夜色深起来,池朝站在屋顶望着天上的明月,眼神深邃,实际是在发呆。
透过这轮高高在上的皎洁明月,仿佛看到了谁。
他站在屋顶上望月,李琼在房间内看书,烛光从夜晚点天微微亮。她打个哈欠,放下书,看了眼所剩无几的蜡烛,缓缓起身去休息。
池朝就这样守了一夜。直到身侧出现一个人。
他抬手毫不留情狠狠抓住探向自己的手,惑心狐的手指很漂亮,纤细修长,留着长长的漂亮指甲,相信一爪子挠下去能直接撕下敌人的皮肉。
望月时的深邃忧郁一扫而空,目光犀利凌厉,充满寒光,“惑心狐!”
一击不成,炼情丝毫不在意,似乎只是瞧见一个不速之客,心血来潮上前逗了逗,并未下杀手。
她慵懒的靠着专属懒人沙发,毛茸茸的,像云朵一样绵软,懒洋洋靠坐着,居高临下的目光优雅而危险。
她是妖,是霸占一方的大妖,有资格傲慢的审视入侵者。
“天要亮了,地官阁下该回去。你一直赖在这里,会叫我以为你不怀好意。”炼情单手撑着面颊,另一只手把玩毛茸茸,锐利的指甲闪着危险寒芒,大刺刺威胁。
“夜里妖市吵杂,我懒得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天快亮了,还要继续逗留帝流天,我只好亲自来驱赶。”炼情唇边勾出一抹嘲讽,转戳人心窝子,“琼儿是我信赖的部下,可不能叫奇怪的男人拐跑。”
池朝果然被戳中痛脚,面色阴沉。
炼情轻轻点了下嘴唇,“我给了琼儿想要的东西,所以她对我死心塌地,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让一个心怀梦想,灵魂闪耀的女子被迫困在后院,每天处理压根不想面对的琐事庶务,一点点消磨她的灵气,这是何等残忍。”
她眼中有一丝悲悯,“多么可怜啊,多么残忍啊。”
池朝眼神冰冷,几乎要剐掉惑心狐的肉,将她凌迟。
“你想说自己是怜悯凡人的弱小无力,所以才会跟他们做交易?看着他们支付沉重代价交换想要的东西,最后在绝望中死去,诅咒你不得好死。看着他们恨毒了自己却无可奈何,只能沉沦,很有趣吗?”
炼情微笑,“这是他们自己决定的,交易前我提醒过他们,以后说不定会后悔。可是利益熏心的人不理会我善意的警告,心有执念的人哪怕粉骨碎身也要达成目的。”
“善恶这种事情哪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有时候,需要的就是一个机会。”
“幽冥地府和天庭速素来将我等不服管教的大妖视作毒瘤,可我的实力节节攀升,稳坐帝流天,便证明这天道并非你们的一言堂。”
炼情戏谑,“琼儿马车坠崖,是我救了她的命。”
池朝如受重创,这是命运奔向另一条轨迹的节点。
他放在后腰紧紧握拳的手放下来,语气变得平淡冷漠,“惑心狐,有些交易你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
当地官的这些年见证了许多和惑心狐有关系发生的惨剧,她是一个做事随心所欲,喜怒无常的残忍大妖。这一身法力下,踩着不晓得多少尸骨。
他深深看一眼李琼房间的窗户,一跃而起,很快消失不见。
炼情一脸无所谓,“小霍霍,你觉得他说的对不对?”
柔若无骨的黏上霍闻,好似要把全身重量都放到他身上,毛茸茸的专属懒人沙发分出一小股,轻轻挠了挠霍闻胸膛。
霍闻面无表情望着池朝离开的方向,淡淡道:“他是地官,自然是站在幽冥地府的立场说话。你的修行路子对正统仙神来说太邪门,瞧不上是理所当然。”
炼情把下巴抵在霍闻肩膀,两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吹口气,“小霍霍居然会为我说话,真是开心。”
霍闻绷着脸,仿佛是个木头人什么都感觉不到。
过了一会儿,炼情撑着下巴,兴致勃勃,“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才会出被子?不会真的羞到不敢见人,要把自己憋死在被子里吧?”她愉快笑起来,“你怎么会和这种呆瓜交朋友?”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霍闻下巴,“因为你也是个呆瓜吗?”
霍闻不回答,继续当木头人。
炼情靠着他的肩膀,“你朋友……”
感觉到霍闻下意识紧绷。
她不紧不慢说出下一句,“……的朋友,是个有趣的家伙。”
在他眉头皱起来前,纤细手指轻轻抚平眉心的皱纹,温柔似水,慢条斯理道:“我能够感觉到她身上有愿力。”
霍闻一惊,神色诧异。
炼情唇边含笑,“我们可以称之为奇迹,亦或者奇遇。和我这种以交换的方式达成心愿不同,她在恰当的时机,进入到恰当的节点,牵引能量制造出属于自己的漩涡。”
“就如同我当初,从一只普通的野狐狸走上现在的道路,受到某种‘点化’。”
“这就是天道秩序下最不受琢磨控制的那个‘一’吧,不晓得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就会出现,可遇不可求。”
霍闻凝眉,“她许了什么愿望?”
炼情吃吃娇笑,风情万种,“我哪知道她许的什么愿望。从她的表现来看,也许是力量呢,凡人女子的日子那么憋屈,她现在这样过的才叫生活。”
“当她意识到自己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遇到怎样的机遇,不知道还能否如现在这样平静。”
“一直受到压迫的人一旦翻身,会变得很可怕哦。”
“预祝你的这位朋友能够栓住这头猛虎吧。”
虎……
霍闻心中一动,目
光朝下望。
一头小脑斧艰难的伸着小短腿,轻轻推开窗户,吱呀一声,立马停住。房间里安静许久,小脑斧悄悄继续往外爬。和张大版的威武霸气不同,幼年体的小脑斧憨态可掬,做出偷跑的举动也是那么可爱。
它笨拙的落到屋檐上,似乎意识到有目光,抬头,与霍闻的目光对上,下意识后退一步,冲着他哈气。
小奶虎做出这个举动一点都不可怕,憨憨的。
可想到这虎是姜璟内心世界的部分映射,霍闻便不会小瞧它。
为什么是虎?
以四方神兽的寓意来说,白虎象征着大凶,力量充满煞气暴戾。
霍闻看它的目光透出审视,堕仙的眼神充满压迫力,不是现在的小脑斧能够抵抗。它圆圆的耳朵往后,一双虎目浮现惊惧,下意识往后退,差点从屋檐掉下去。
发出一声稚嫩的哀叫。
霍闻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盯着小脑斧,想要看出它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小脑斧发出低低哀叫,退到屋檐角落,再往后就会掉下去。
窗户吱呀一声开了,缩在被子里一晚上没动的桑咸探头。
看到他的瞬间,小脑斧眼前一亮,飞机耳立马竖起来,随即立马往后,蜷缩在屋檐角落瑟瑟发抖,嘴里不住的发出呜呜声,水汪汪的眼睛浮现泪光,多么可怜无辜的毛孩子啊。
欺负这样可爱的毛孩子简直丧心病狂。
桑咸刚伸手,小脑斧就乳燕投林的钻入他怀里,发出撒娇的嗷呜声,可怜又可爱。
卖萌卖的炉火纯青,就差张嘴说有坏人。
桑咸摸了摸小脑斧,怜惜的安抚它,抬头瞧见霍闻,微微一愣。
看到好友那仿佛发现他竟然被背地里欺负小朋友的眼神,霍闻差点破防,深呼吸一口气,狠狠咬了咬后槽牙,磨的牙齿发酸。
“这虎不简单,你要小心!”
桑咸点点头,“我知道。”
看他这样,霍闻只觉得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这个呆瓜朋友是什么脑子,他还能不清楚,总是把别人往好里想。
含真含真,这个称号可一点都没冤枉他。
就是个大傻子!
霍闻心累,继续提醒,“这虎……”
桑咸摸了摸脑斧耳朵,“我知道,它是装的。”
都到这时候他哪里还会不知道小脑斧的尿性。
大脑斧随心所欲,我行我素,小脑斧狡黠心机,很会利用自己的体型。
桑咸:“它是以邪念和凶性凝结而成,只会这样闹已经非常无害。”他摸摸小脑斧的下巴,小东西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撒娇求更多抚摸和挠挠。
“不要欺负它,会生气的。”
小脑斧躺在桑咸怀里,四仰八叉,睡觉姿势和姜璟一毛一样。
这副样子真的一点都看不出大凶的影子。
桑咸唇边含着笑,恶作剧的挠了挠小脑斧的肚皮。
小脑斧四肢并用,热情的抱着他的手指舔舐,耳朵动来动去,尾巴愉快的甩,看得出很高兴。
看到这副和谐的画面,霍闻心肌梗塞,挺起的肩膀都垮了几分。
炼情靠着他大笑。
霍闻再怎么戒备,架不住白菜被猪拱的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