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2 / 2)

师尊总是要强求 秋糯 23272 字 11天前

怀夕有些羞赧,对着哥哥摇了摇头。

进来喜房的宾客都是既有分寸的,看过怀夕咬过饺子,又说话热闹了一小会,就退下去了。

按理说,宋承云是要跟着去正堂会宾客的,走之前,他回头看了看怀夕,看到她比刚刚晕红的脸颊,似乎有些不放心。

兄妹二人在经年累月中早已对彼此的情绪有着最灵敏的反应,怀夕一眼就看出哥哥眸里的担心。

她把嘴角一抿,两颗小梨涡就漾在嘴边,“哥哥放心。”

再不放心也只能先离开,宋承云点了点头,强行收回目光,提步走出房间。

人都走了之后,怀夕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打量起自己的房间。

明明是她住惯的屋子,此刻看起来却有些陌生。目之所及,都是耀眼的红,红色的烛火,红色的被褥,红色的喜字,红色的饰品

说不出的隆重

仿佛从此以后,自己真的就是哥哥的妻子一般

怀夕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了一跳,忙摇了摇头。

小艾领着丫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怀夕摇头的场景。

小艾并不知道怀夕嫁给宋承云的实情,初听怀夕同她说起的时候,惊讶程度不亚于当时的夏敏。

但她是个心思单纯简单的小姑娘,从最开始的不理解,到最后觉得这门亲事极好,中间隔了不到两个时辰。

姑娘本就不是公子的亲妹妹,小艾思来想去,姑娘嫁给任何人,都不如嫁给自家公子来得保险,公子对姑娘有多好她是最有发言权的。

在这个家里,看似公子冷淡不好说话,实则上,公子对姑娘言听计从,甚至有时连小艾都觉得姑娘提的那些要求,实在有些过了

最重要的是,她看得出姑娘是真心高兴的。

“姑娘,可是钗环太重?”

怀夕点了点头。

“公子恐怕还没那么快回来,奴婢们先侍候姑娘梳洗吧。”

小艾说完,翡翠和琥珀皆笑着走近,将怀夕扶到梳妆台前,其余的丫鬟见状便开始准备怀夕梳洗的东西。

正是隆冬,迎亲的时候艳阳高照,待黄昏一过,雪又开始纷纷扬扬飘了起来。

屋内的炭盆今日烧得尤其旺,与屋内的红火融为一体。

待怀夕沐浴完,琥珀帮她绞着头发,已经是快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怀夕一整日也没吃什么东西,沐浴完之后饥饿感就涌了上来。

好在不用她吩咐,绞发的时候珍珠提了一个食盒从门外进来,将食盒内的几盘珍肴摆在外间的桌上。

珍珠是此次从王府陪嫁过来的丫鬟,是夏敏精心挑选的,很是沉稳大气。

摆放完之后,她便走到内间。

“姑娘饿了一天吧,快出来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珍珠走近,对怀夕福了福身,浅笑着说道。

头发还未干透,不过屋内暖和,倒也不怕着凉。

也许是在自己住惯了的房间,又换下那身喜服,怀夕显得十分自在。也不让琥珀挽发,直接披着还有些微湿的头发就走出外间。

屋内虽暖,但小艾还是不敢大意,还是从屋内拿了一件披风出来给怀夕披上。

累了一天,怀夕反而没什么胃口,虽送来的菜肴不少,不过她只喝了几口汤,一盅红豆圆子,就让她们撤下了。

沐过浴,填饱肚子,隐约还能听见外面觥筹交错的声音,但对怀夕来说,成亲这件事情,好似已经结束了。

她完全松散下来,只留下小艾在屋里侍候。

因着礼节,一会哥哥还是会过来一趟的,因此怀夕也没有上床,便如同平日一样窝在罗汉床上,随便拿了本书消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怀夕似睡非睡的时候,隐约听见门嘎吱的声音,然后就是小艾带着喜意的声音,“姑娘,公子来了。”

第57章 第57章哥哥,你进来

宋承云身上还穿着那套繁琐的大红礼服,黑发用镶碧鎏金冠束起,与平日不同的庄重感让怀夕忽地反应过来,今日是哥哥成亲的日子。

不,应该说,今日是她与哥哥成亲的日子。

“可用过膳了?”宋承云看着盯着他袖子发呆的怀夕,柔声问道。

怀夕点了点头。

宋承云见怀夕愣着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他走近,轻笑道:“喝醉了?”他把手绕到怀夕身后,轻轻碰了碰她披散的发丝。

是干爽的。

忽然的靠近,怀夕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小艾站在一旁,低垂着眉眼不敢看,但脸上却俱是笑意。

原本喜房该设在宋承云院里,可他怕怀夕住不惯,索性就把怀夕的房间改作喜房,虽多了些装饰,但仔细看,能发现大的变动几乎没有。

见宋承云目光扫了过来,小艾适时上前,“公子,隔壁净房已准备好,公子可是先梳洗?”

宋承云点头,而后他自己推门去了隔壁的净房,丫鬟们都纹丝不动,等着怀夕的吩咐。

见怀夕没有反应,小艾犹豫了下,提醒道:“姑娘,要不要派人去侍候公子洗簌?”

怀夕愣了愣,这才发现屋内的丫鬟都看着自己

哥哥怎么进了她的净房?

虽然心里还没平静下来,但她还是硬着头发说道:“哥哥不喜欢女使时候,他没说,就不必吧”

翡翠和琥珀倒是已经习惯,其他丫鬟听到时还是有些惊讶,但到底是夏敏精心挑选的,都只低垂着头应是。

隔壁很快就传来水声,怀夕忽觉身上的困意尽数消退,心里有个想法逐渐成型。

难道

丫鬟什么时候退出去她都不知道,隔壁也不知道没了声音,待屋内的红烛爆了个火花,怀夕才好似清醒过来。

怎么一切,跟她以为的成亲不太一样。

“小艾。”怀夕习惯性地喊小艾。

但门外先一步有了动静,小艾已经走到外间去开门

小艾应是听到她的呼喊,开过门后又又走回屋内:“姑娘

有什么吩咐?”

怀夕看着外间的身影,又看了看小艾

这还怎么问。

怀夕咬了咬唇,“没事了。”

“没事的话,那奴婢就先出去了。”小艾应道。

“”

“去哪?”怀夕蹙了蹙眉,问道。

今晚她不守夜了吗。

小艾悄悄转头瞥了瞥外间,脸上似笑非笑,又有些说不出的羞赧,一时看得怀夕眉头紧皱。

哥哥还候在外面,或许还有什么话要交待,怀夕只能点头让小艾先下去。

小艾低着头往外头走去,怀夕也跟在她身后走到外间,待门关上,怀夕才把目光落到桌前的人儿身上。

与此同时,宋承云也朝她看了过来。

即使穿着松垮的寝衣,哥哥还是能穿出一副端正自矜的摸样

怀夕一直知道,哥哥生得好看,但不知为何,今日不敢多看。无端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落坐到宋承云旁边的座位,端起另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烛影摇红,另一旁的宋承云,看似平静地坐在这里,内心同样擂着鼓。

这场婚事得来不算磊落,甚至在妹妹眼中,这场婚事作不得真。

可掀起她盖头时快要冲出胸膛的欢喜,作不得假。

喜乐声喧闹一日,罪恶感与狂喜就交织在他血脉里奔涌一日。

那欢喜像包裹着蜜糖的毒液,啃噬着他的心脏。

愈是欢喜,心底的谴责愈是尖锐。

他无时不刻关注着怀夕的反应,但凡她露出一丝不耐,他便会立刻走远,不愿她有一分为难。

怀夕看不出来宋承云的战战兢兢,她自己已经想通了,既然是成亲,那戏自然要作全套,不然不是很容易被别人察觉到她跟哥哥是假成亲。

想通之后,她的几分拘谨反而烟消云散。

离得近了,怀夕才发现哥哥脸上有几分薄红,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她是见过他喝醉的模样的,跟现在有些像,都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呆着,也不怎么说话。

不过,这次眼神可比上次喝醉时清明不少。

确实,宋承云是刻意不敢让自己喝醉的,但王司时他们再怎么帮他挡,他作为新郎官,到底还是喝下不少。

“让人送碗醒酒汤进来么?”怀夕歪着头问他。

宋承云摇头,“进来前已经喝过了。”

怀夕点头,“那就好。”

“那哥哥今夜也在这里睡?”怀夕大喇喇地问着,仿佛在说着很平常的话。

宋承云难得一滞。

其实原本想坐一会便离开的,毕竟如怀夕所想,做戏是要做全套的。

或许他真的醉了,又或许他原本就是没有良知的卑鄙小人,宋承云不知怎地,还是点了点头。

“夜深了,你先进去睡吧。”宋承云神色平静地说道。

“那哥哥睡哪?”怀夕下意识问道。

“我睡外面。”

怀夕往四周张望。

外面,能躺人的只有窗边的罗汉床。

可那个位置,她平日看书窝着脚还能躺一躺,哥哥这么高大的身躯怎么躺

况且,窗边多冷,怎么能在那里睡。

“不行。”怀夕摇头拒绝。

她站起来,走到里间,左右看了看。

屋内郝然一张拨步床,连帷帐都换成红色,怀夕忽地想起今日撒帐时喜娘吟唱的撒帐歌,如今再看,这满目的红无端给人艳糜的感觉

怀夕咬了咬牙,还是爬上床。

床上叠着几床红绸被子,屋内炭火足,夜里不盖被子都不会着凉。

怀夕抱起最上面那床被子,原封不动地把它抱下来,放在床中间。

阔大的床被一分为二。

“哥哥,你进来。”怀夕在里头喊道。

宋承云手里的茶杯晃了晃,在桌沿洒落几滴水。

“哥哥。”

宋承云在那明显的催促声中,还是站了起来。

越靠近里间,妹妹身上那股清甜的香味愈发浓郁起来,宋承云觉得酒劲仿佛有些上头,这股香味在炭火的烘烤下像是加了迷魂的药,无端叫人有些晕眩。

直到走近屋内,看到眼前的场景,他的呼吸更是明显滞住。

女子乌丝如瀑布,从她肩上垂落至红色的锦被上,极致的颜色碰撞。

宋承云想避过让人晕眩的满目的红,目光慢慢往上移,落在床榻上仰着头看他的女子身上。

一身轻薄的里衣在她一番动作后,已经有了些许凌乱,微微凸起的锁骨,纤细的脖颈

避无可避,宋承云只能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可心里的震颤感并没有停止。

光洁细腻的脸庞一览无余地落入眼中,在那双清透纯净的杏眸注视下,那股无法自控的心动和罪恶感交织在一起,险些让他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

怀夕拍了拍床外那一侧,“哥哥就睡这吧。”她的瞳仁里尽是坦荡,“反正床大着,一人一边,够睡了。”

宋承云垂下眼眸,“我睡外面。”

说着,他弯腰,准备抱起怀夕放在床沿边的另一张被子。

怀夕却按住他的手,“外头又冷有空,即使有炭盆也不够暖和,况且那么窄,怎么睡。”

宋承云想说自己可以回前院的房里睡,可一说,又与刚刚的说法相悖,妹妹定然起疑。

怀夕见宋承云还是要抱走被子,便作势要起来,“哥哥既要去外面,那我也去外面陪你冻着了。”

“”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都不再说话。

最后,还是宋承云先垂下眼眸。他将被子放下,可人却转身往外面走,

“哥哥!”怀夕真有些气馁,哥哥怎么那般古板。

难道连被子都不要,就这样去外面坐着?怀夕有些急了,坐姿专为跪姿,越过中间那条锦被,就要往外面爬。

“睡吧。”

宋承云的声音很低,却足够怀夕听清。

“我去吹灯。”

昏暗中,怀夕嘴角慢慢上扬。

与哥哥对峙成功的喜悦将她原本也有些拘谨的心情冲散,直到哥哥在她身旁躺下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锦被,可是距离还是很近。

屋内还有淡淡的光影,新婚的红烛是要燃一整夜的。

怀夕能听见屋外簌簌的雪落声,也能听到哥哥清浅的呼吸声。

她跟哥哥一直以来都很亲近,但也不曾这样近过

近到她稍微动一动,或许就能碰上他

锦被下的手无端变得紧绷,怀夕突然反思起自己刚刚的做法。

哥哥会不会觉得自己太随便?

哪有女子一直坚持让另一个男子睡到自己床上

但他是哥哥啊,怀夕心里又忍不住反驳道。

从一开始的反思到后来开始胡思乱想,在熟悉的床上,熟悉的人身边,怀夕渐渐起了睡意,整个人都柔软下来

而直到身边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宋承云才慢慢睁开眼睛-

怀夕在王府呆了好些日子,可回来后也丝毫不认床,胡思乱想不到一刻钟就深深地睡了过去。

宋承云料想到自己会一夜无眠,可没想到,是让自己这般无措的无眠。

身旁女子的睡姿,这般

这般无状。

中间隔着的那床锦被形同虚设,甚至在她几次翻身后,被她踢到床尾。

宋承云不厌其烦地帮她盖着被子,直到卯时初,才有了些许困意,也睡了过去。

可怀夕不知怎么睡,几个翻身,将自己身上那床被子翻压到身下,许是睡梦中有些寒凉,她凭着本能离宋承云越来越近,最后掀开他被子

的一角,钻了进去。

宋承云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无。

侧着身子睡在床沿,他已经退到无法再退了。

毛茸茸的头不知何时顶到他的胸前,宋承云身子不禁紧绷起来。

小姑娘睡得正酣,呼吸绵长,半张脸埋在被褥里,长长的鸦羽覆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的长发因她的动作散落在被褥上,有几根落在他的脖颈边。

有些痒,但宋承云却不敢动。

即使此刻是做梦,他也感谢上天的馈赠。

第58章 第58章掩住眼底汹涌

怀夕醒来时,宋承云已经坐在外间看书了。

婚后有五日的休沐,宋承云见怀夕睡得香甜,并未让丫鬟进来侍候,因此他身上还穿着昨夜的寝衣。

听到屋内有了响动,宋承云翻着书页的手静止了一瞬。

炭火烧得旺,睡了一夜,怀夕觉得整个人就像快干涸了一样。

她闭着眼,如同往常时喊了一声小艾。

很快,脚步声往床边靠近。

怀夕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才懒洋洋地睁开眼。

显然,看到眼前人,怀夕才意识到——昨夜哥哥是在这屋里睡的。

她成亲了。

她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位置

她不是睡在床内侧吗?

怎么睡到床沿来了?

宋承云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她清醒。待怀夕自己扶坐起来,才把手里的温水递给她。

看着满室的红艳和身着寝衣的哥哥,怀夕愣愣地接过,本能地抿了几口。

见她不再喝,宋承云将杯子从她手中拿回,轻声问:“让丫鬟进来?”

原来哥哥是在等自己起身么?

怀夕点头说好。

听到屋内叩桌的声音,在屋外等了好一阵的小艾这才推开门,带着一众丫鬟鱼贯而进。

宋承云挥退了要上前侍候的丫鬟,那丫鬟站在原地有些无措,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在小艾看到,从那丫鬟手上把衣服接过,又呈给宋承云。

宋承云接过后自己穿戴起来,拾掇好之后径自出到外间。

而怀夕就被几个丫鬟簇拥着,换了衣物,又推到梳妆台上梳起了妆。

其实怀夕本想说不必那么麻烦,等会又不用拜见长辈但珍珠还是认真地替她盘起了妇人的圆髻,还嵌上一只并蒂海棠步摇。

怀夕左右看了看,觉得有些隆重,便示意珍珠拿掉,自己在妆盒里挑了一支白玉簪子递给她。

珍珠替她簪上后,还是觉得有些素净,又选了一对累丝嵌红宝石的珠坠戴上。

小艾在旁边看着,夸赞道:“姑娘,这珠坠衬得姑娘脸色真是好看。”

怀夕于是凑到镜前,又看了看,倒算清亮,于是就任由珍珠戴上了。

此次成婚,宋承云有五日的婚假,所以今日便如同往常休沐一样,无论多晚,宋承云都等着怀夕用早膳。

只不过以前在偏房等着,如今就坐在怀夕屋里等着。

宋承云坐在外间几近看了半本书,怀夕才被丫鬟拥着从里间走了出来。

新婚几日的衣物都是夏敏替她准备好的,今日怀夕换上的是一件大红如意锦纹掐花对襟长褂,衬得她肌肤更是莹白胜雪。

宋承云看到怀夕的那一刻,显见地怔了怔。

怀夕也不太习惯如今的装扮,看到哥哥有些惊讶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嘴,问:“是不是不好看?”

她就是觉得有些过了

“好看。”宋承云没有丝毫犹豫地接过话。

好看地有些晃眼。

“真的?”怀夕压不住嘴角的笑意,歪着头再次确认道。

“嗯。”宋承云轻轻点了点头,“走吧,用膳吧。”

“好。”

用膳前,两人先在父母的牌位前上了柱香。除了装点得十分喜庆的宅子和多了几个婢女,怀夕觉得成婚的日子和婚前并无什么两样。

昨夜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雪,今早又停了,屋外是还没来得及轻扫的积雪。

用过膳后,宋承云问怀夕想做什么。

怀夕摇了摇头,外头实在冷,她也没有什么想做的。

“回房?还是去书房?”宋承云又问道。

“书房吧。”怀夕应道。

屋里到处都是红艳艳的,连被褥都是

这婚成的,跟真的一样

昨日累得无暇顾及,今日再看,心里不知怎地,总觉得有些别扭。

“好。”

“等会。”怀夕见宋承云要走,拉住他衣袖,“带上年年?”

离开家里好一阵子了,昨日回来也没来得及见年年,怀夕还挺想它的。

看着怀夕期待的眉眼,宋承云微侧头吩咐:“松毫,你去抱过来吧。”

看着面前女子满足地点点头,又笑眼弯弯转头吩咐丫鬟回房里带上那只小猫奴的一应零嘴物品,宋承云清疏的黑眸里不禁也带了一点笑意。

今日虽没什么风,但在门口站久了还是有些冷意。

见怀夕还站在门外絮叨吩咐丫鬟,脸颊被寒风吹得有些微红,宋承云索性叩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

怀夕被突然一拉,忍不住诶了一声,“哥哥,我还没说完。”

宋承云不回头,握着她手腕的手也没有放开。

“哥哥!”

“天冷。”宋承云脚步缓了缓,“交给他们就好。”

一只小猫奴,值当她这般费心?

被哥哥拉着有些趔趄,怀夕只好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只是不忘回头跟松毫喊道:“记住要拿个毯子抱着,年年怕冷。”-

宋承云的生活其实很单调,给他一卷书,他能安静地坐上一日。

只是怀夕不行。

进了书房,在她的桌子上看了不到一刻钟的书,待松毫把猫送了进来,她的心思就全然到了年年身上。

今日为应景,丫鬟们给年年身上套上一件红色布兜,布兜上还绣了几朵大牡丹,穿在它身上有些滑稽的可爱。

只是年年不那么喜欢,躺倒在怀夕的膝头上翻滚着,小爪子不停地想扯掉那块小布兜。

本就是防寒用的,书房里暖和,见年年实在不喜欢,怀夕只好伸手把布兜解开。

年年被释放后心情极好,对着怀夕喵喵两声,之后便跳下她的膝盖跑开了。

怀夕追着它出去,果然见到令她担心的一幕。

年年正蹭到哥哥的脚边,咬着他的衣摆

显然,哥哥有些不耐,轻轻地想将他踢开。

但小猫奴以为那个冷淡的男主人突然愿意同它玩,扯得更起劲。

怀夕叹了口气,赶紧走过去蹲下,硬是从年年爪中拉走衣摆,然后把它紧紧箍在怀里。

“怎么不乖?”怀夕用自己的头顶着小猫奴的头,质问它。

小猫奴被束缚住,明显不愿意,只是挣脱不开,所以气势汹汹地用小奶音对着怀夕喵了几声。

看着她们旁若无人的主宠情深,宋承云眼睑垂了垂,放下手里才翻了几页的书。

本就看不进去。

他站了起来,从怀夕怀夕把小猫奴提了起来,又放到地上,表情似闪过一丝嫌弃。

毛茸茸的东西,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喜欢。

“陪我下盘棋?”见怀夕又想蹲下,宋承云立马说道。

果然,怀夕止住动作,笑着说道:“好”

坐到窗边榻上,放好棋盘,照例是猜子定黑白。

不过这次怀夕没耍赖,猜了双数,果然是对的。

这次她选了黑子。

执黑先行。

她执子落在天元处。

不知是宋承云故意放水,还是他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这盘棋下得很是胶着。

但怀夕显然不察,多次不敌哥哥,这次能在他手上走了那么多个回合,她很是投入在棋局中。

不知道第几次,宋承云又在等待间隙抬眸看怀夕。

除了昨日,这是他第一次见妹妹穿正红色的衣裙。

正如刚刚在屋内回答的一样,很好看。

典雅的正红色淡去了两份稚嫩,却为她平添了几分娇媚。

红衣墨发,柳眉弯弯,眸若春水,盘起发后更显脖颈细长,肌肤胜雪。

读圣贤书多年,他一向认为,君子应不为五色所眩,不为声色所迷。

可眼下,他想不出任何比这更美的场景。

不,不止是眼下。

从昨夜到现在,自己便一直像踩在浮冰上一样,明知再走下去就是万丈

深渊,可他还是一步一步,放纵自己越陷越深

怀夕落子已经好一会,见宋承云许久没有动作,从棋盘上抬起头。

“哥哥?”

宋承云目光虚虚落在她脸上,仿佛隔了一层薄雾,直到怀夕轻唤他一声,他才蓦然回神一般。

“嗯?”

“到你了。”怀夕说道。

“哦。”

宋承云从棋娄里捻起一枚白子,无须思考一般,直接落下。

怀夕皱了皱眉,原本想责怪哥哥不要放水,可垂眸一看,哥哥这招,又把她挟制住了。

原本以为看到胜算,不想又被逼得只能防守,怀夕的胜负欲罕见地被挑起来,又开始埋头认真推演起来。

宋承云见状,弯了弯嘴角,忽然觉得,她喜欢那只小猫奴,似乎情有可原。

都是动不动就炸毛,又悄无声息地平和下来

怀夕的棋是宋承云一手教的,不过她平日爱看棋籍,杂七杂八的门类都看,所以下棋的招式比之宋承云这个师傅更诡谲多变一些。

但弟子到底是很难超越师傅的,况且,师傅的应变能力一绝,怀夕最后还是输了几子。

不过比之平时,这次算是势均力敌,下得也算酣畅淋漓,所以即使输了,怀夕脸上还是兴致勃勃。

“再来一盘?”怀夕眼神晶亮,问道。

宋承云端起一旁的茶壶,斟满一杯茶放到离她手指一寸远处,“已到午时了。”

“这么晚了?”才下了一盘棋,怎么又到用膳的时间了。

话音刚落,怀夕便有些后悔,还不是自己睡到日上三竿,用早膳时就已是巳时了

原本以为哥哥在旁边,她定然睡不好,没曾想,反而睡得更香

怀夕抿了抿茶水,脸颊隐隐浮起一层薄红,难得挤出一个略显局促的笑,“那午后再下吧,先用膳。”

“好。”宋承云柔声应道。

用过午膳后,怀夕困意很快就上来了。

宋承云见她打了个哈欠,放下筷子,道:“走一圈再回去吧。”

吃完就躺下,怕她积食。

怀夕说好。

原本有些困意,可一出到回廊,被冷风一吹,瞌睡虫立刻又躲起来了。

两人在回廊里走了几圈,又走到怀夕院前时,宋承云停住脚步:“进去吧。”

“哥哥不进去吗?”怀夕转过头看他,下意识问道。

“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一如既往平静地声线。

“好吧。”怀夕点了点头,“那我睡醒后再去书房找你?”

见宋承云颔首,怀夕这才带着小艾满意地踏进自己的院子。

待怀夕走后,松毫才往前走近。

松毫与小艾一样,自小跟在宋承云身边。

松毫心细,其实之前就有些察觉到自家公子对姑娘有些不一般的感情。

只是不敢确认,况且,能被宋承云认可带在身边的人,首要一点就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即使松毫真的察觉到些什么,也从来都不曾表露过。

他知道公子是胸有沟壑的人,况且,公子也从未越过雷池一步,不是吗?

若不是那时酒醉,连他也不可能发现任何端倪。

见姑娘已经走远,而公子却还定定站在原地看着姑娘的背影,松毫不禁想,公子是真的很喜欢姑娘啊。

公子心想事成,松毫比任何人都高兴,所以语气也比平日松快几分,“公子,是回书房还是回林渊阁?”

林渊阁是宋承云原来住的院子。

原本以为公子刚新婚,心情定是不错,不料刚说完,就见公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松毫不禁噤声垂下头,心里却嘀咕着:不应该啊,都成亲了,公子怎么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原本说是午后到书房找哥哥下棋,但怀夕睡了一觉,便把这事抛到脑后。

因在王府住了好些日子,怀夕又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其中就有王郁心送给她的一套叶子牌。

怀夕让小艾找出来,又叫了翡翠和琥珀进来,正好凑齐四人,几人玩了有半个时辰。

“不玩了,再玩下去,奴婢今日收到的封红都要输光了。”小艾连输几把,立马就不愿意了。

怀夕其实也没赢多少,但见小艾气急败坏,反而更起兴,“都说了不该那样打,你偏不信,你看翡翠和琥珀多厉害了,都出师了。”

开始玩之前怀夕大概跟她们三讲了一下规则,翡翠和琥珀上手很快,怀夕也只在前头赢了几把,后面便一直输了。

“不玩了。”小艾扁嘴,“奴婢去厨房看看刘婆子要不要帮忙。”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怀夕拉住小艾,从她自己荷包里掏出赢来的几枚银钱,“还给你吧。”

翡翠和琥珀捂着嘴笑个不停,小艾倒不客气,接过来就放进自己荷包。

“不过,你刚刚说的封红是什么?”怀夕宠溺地看着小艾,突然问道。

“姑娘不知道吗?”小艾把荷包又放回去,“晨起松毫捧了一匣子封红,让奴婢派下去,说是姑娘让打赏下去的。”

哦怀夕点了点头,既是松毫说的,那便是哥哥替她安排的,怀夕没再说什么。

“去吧,你同刘婆子说不用准备太多菜,同平时一样即可。”

小艾应是,翡翠和琥珀便开始收拾床上的叶子牌也退下了。

宋承云在书房坐了一个下午,也没等到那个说要来找她的人。

不过到了黄昏时分,怀夕倒是派了人来请他回去用膳。

听到门外的说话声,宋承云把一个下午都没看完的书倒扣在桌上,站了起来。等松毫想进来通报时,他已经自己打开门。

松毫看到门从里打开,有些惊讶,但仍不忘先传话:“公子,是夫人让琥珀来请您去用膳。”

“嗯,走吧。”宋承云淡淡说道。

“”

看着宋承云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松毫有些惊讶,公子出来得那般快,难道是一直在等着夫人来么?-

和往前一样,照例在怀夕院里的偏房用膳。宋承云挑帘近来时,怀夕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看到宋承云,怀夕招手叫琥珀:“上菜吧。”

如今家里的丫鬟又多了几个,刘婆子有了帮手,虽特意让她少做点菜,但刘婆子觉得主家才新婚,还是比平日多做了两道,毕竟是晚膳,还是做得素净些。

菜色基本都是怀夕爱吃的,一道清蒸鲈鱼,一道胭脂鹅脯,两道时蔬,两盅温补的鸡汤,还特意为怀夕做了一碗银耳蜜枣羮。

用膳时宋承云很少主动说话,多是怀夕说什么,他答什么,但今日他却罕见地先开了口。

他把鸡汤拿起来,放到怀夕刚好可以舀的位置,收回手时,状似无意地问道:“午后在做什么?”

“啊?”怀夕把嘴里的鱼咽下后,才说道:“哦,懒得换衣,跟小艾她们在屋里玩了一会叶子牌。”

“嗯。”宋承云淡淡应道,瓷白的面容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心一道几不可见的细纹泄露了情绪。

看着眼前碗里突然多出的几根青绿时蔬,怀夕皱了皱眉,抬头看宋承云。

哥哥执筷的动作与他拿笔时一样好看,修长的手指拢着乌木筷身,夹菜时动作轻缓得如同拈起一片薄雪

怀夕忽然觉得碗里的那片嫩笋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她宋承云夹给她的那片嫩笋送到嘴里,吃完后忽然想起自己午膳时说过要去找他的,于是问道:“哥哥等我了吗?”

“没有。”宋承云淡淡摇头。

“那就好。”怀夕弯眸笑了笑,放下筷子,去喝那盅鸡汤。

两人坐下不久,窗外便已经黑透了。

下雪的日子,一入夜外头愈发冷。

怀夕想早些梳洗,早些回床上躺着取暖,用过膳后,便对宋承云说道:“哥哥,那我先回去梳洗了。”

“嗯。”

“那哥哥早些过来。”说完后,怀夕又转身对小艾讲:“你让松毫送些衣物过来,省得哥哥两头跑。”

小艾应是。

宋承云垂着眸

,看不见眼里的神采,只放在腿上的指尖不经意地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怀夕梳洗完出来的时候,看到宋承云在屋里时,并不惊讶。

她说:“净房已经收拾好了,哥哥快去吧。”说完后,便带着小艾走近内间。

宋承云听到里头有瓶瓶罐罐相碰的声音,很快又是怀夕清清甜甜的声音,“这个香膏郁心也说好闻,下次买多几罐送给她”

之后主仆两人又说了什么,正好屋外松毫敲了敲门,宋承云没听清。

等他从净房出来,屋里已经没了声音了。

宋承云在外间坐下,有些犹豫,其实天色还早,往常他还会去一趟书房。

里头的怀夕听到脚步声,喊了声:“哥哥。”

轻轻一声催散宁静的薄雾

宋承云眼睫微微一颤,像是咽下了什么未说出口的话。

他抿紧嘴唇,到底还是回了句:“何事?”

“哥哥帮我看看,外头狐毛毯上是不是有本书?帮我拿进来”怀夕已经盖着被子在床上坐着,好不容易暖和,显然她并不想脱离被窝

宋承云转头去看,那张纯白的狐毛毯上确实叩着一本书,书页夹缝上还露出一抹青色。

他起身去拿书,连带那抹青色一起拿进屋里。

帷帐还未落下,床上的风景一览无余。

女子穿着一身浅红的里衣,盘了一日的发髻此时已垂下,用只白玉素簪松松地挽起来,几缕发丝散落在颊边

仿佛初绽的花朵,皎洁无邪,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人的心神。

偏偏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拿过来呀。”见宋承云站在帘边不动,怀夕催促道。

宋承云垂下眸,往前几步,走到床前,将书递给她。

待怀夕接过,他便转身要走。

可那道清软的声音又响起:“那么冷,哥哥索性也把书拿过来这里看吧。”

外间宽阔,烧着炭盆也没有里间暖和。

“不”

宋承云的拒绝还未说出话,女子又把他刚递过去的书又递回来。

“算了,要不哥哥给我念书好了。”

怀夕是真的不把宋承云当外人,说完后就掀开被子整个人躺了进去,还侧过脸来看着宋承云。

“”

看着怀夕这般坦荡随性,宋承云的心里止不住有些酸涩。

她这样信任自己

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最后只是安静地搭在袖边。

最后,他还是翻开她说的那一页,坐在床沿替她念起了书。

怀夕向来是沾床就睡的睡相,一开始还认真地听着,没多久,眼睛渐渐开始迷蒙,睁一会闭一会

宋承云一直侧对着她,目光低垂在书上,从不旁移,因此对于身旁女子早已迷糊浑然不知。

直到听到轻轻的鼾声

被窝隆起,她侧着身子蜷缩成一团,一只手露在被褥外面。

她的一缕发丝铺盖在闭紧的眼睛上,连睡着时嘴边还有浅浅的弧度。

整个人娇软地不像话

那支白玉簪子松松垮在发间,宋承云伸手,想替她拔下。她一晚上不知要翻身几次,若不拔下,怕会误伤了她。

他的动作放得极轻了,可待簪子落到他手中,女子的眼睫还是颤了颤。

怀夕并不是被宋承云吵醒,只是心里还想着一桩事,所以睡得并不安稳。

“哥哥。”刚刚苏醒,怀夕的声音软软的,又有些低哑。

烛光或许是被窗外的一丝微风吹拂,略过宋承云清冷如雪的俊脸上,将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化作明明灭灭的光影。

明明只是替她拔下簪子,可女子睁眼的瞬间,宋承云却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心虚,仓皇移开视线。

他身子往后退了退。

怀夕揉了揉眼,推开被子,自己坐了起来。

宋承云见她伸手过来,以为她要拿回自己的簪子,他将簪子往前递。

不料掌心忽然被捧住,暖玉般的触感在指间一触而过,随后他看到一枚青色的荷包。

这枚青色荷包被怀夕握在手心许久,放到宋承云掌心时,还有些温度。

是刚刚看到的那抹青色。

宋承云手还维持着平放的姿势,神情难得有几分怔愣,静静地看着怀夕。

“给哥哥的生辰礼。”怀夕弯着眸说道:“虽迟了几日,不过我准备了许久。”

少女莞尔一笑,眼眸如碧波澄澈,仿佛世间所有的阴暗在她眼前都只能化为无形。

“哥哥,生辰安乐。”

她的目光太过炽烈,宋承云眼皮忍不住一颤,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她温热的掌心上抽了出来。

“喜欢吗?”怀夕期待地看着他。

宋承云垂眸,在她的注视下仔细地看着那枚荷包。

双面绣,一面绣着竹子,再翻开另一面,绣的居然是他的字。

伯卿。

黑沉沉的眸子里隐晦如深海,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恰好掩住眼底汹涌。

“喜欢。”

哥哥的声音低沉又坚定,仿佛宣誓一般认真,怀夕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绣的不是很好,哥哥在家里戴着就好了。”怀夕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好了,睡觉了。”

她掀开被子滑进去前不忘吩咐,“哥哥把外面的灯吹熄了就进来睡吧。”

说完后,她便闭上眼。

“”

宋承云暗暗叹了口气,出去吹灭了灯,又静静地走回来,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被窝还有些凉,可掌心的那枚荷包,却灼热地有些烫手。

第59章 第59章这种事容易食髓知味

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

王司时和王司岩兄弟一起来接怀夕回门。

回门礼是宋承云亲自打点准备的,装了整整一马车。

回去时,四人一起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宋承云跟他们兄弟相熟,路上一直断断续续说着话。

不过因马车里有怀夕,所以也不聊朝堂上的事,想到哪说到哪,偶尔也把话题扯到怀夕熟悉的人身上。

到了王府,王郁心和马嬷嬷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怀夕从马车下来,王郁心快步走过来搀过她的手,两人对视着,眼里俱是笑意。

马嬷嬷走过来行礼,笑盈盈地说道:“老爷和夫人一早就等着姑娘和姑爷回来了。”她在前面引路,将他们请到正院的厅堂上。

到了厅堂上,敬了茶,也没有多叙,一行人又换到老太师的院子里,怀夕和宋承云给老太师磕了头,这回门的礼仪才算完整。

磕过头后,宋承云和王楚修父子便留在正厅上和老太师喝茶,怀夕则跟着夏敏和王郁心退到院里的花厅去。

老夫人是个温和的性子,问了怀夕好些话,见她言语间皆如未出嫁前,还有些童言童语,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笑过之后又不禁想,小姑娘嫁人才几天,嫁的又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能看到什么变化不成。

怀夕和老夫人说话的时候,夏敏也仔细瞧着她,见她面色红润,神采飞扬,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她很确定,小姑娘脸上的喜悦不是作假的。

问都无需问,即使不看怀夕的神色,单从往日他们的相处,也猜得出来,宋承云对怀夕简直是宠到没边。

如今兄妹身份虽变了,可怀夕脸上的神情没有变,还是那样欢乐,那这门亲到底算是没有结错。

祖母在身边,王郁心不如平日那般跳脱,不过听她们说话时,有时也忍不住说几句。

她笑着朝王老太太和夏敏说道:“刚

刚在门口,我差点没改口姐夫,还叫承云哥哥,好在刘嬷嬷提醒我,不然怀夕姐姐可该不高兴了。”

王老太太笑着吃茶,夏敏没忍住瞪了王郁心一眼,“我都跟你说了几遍,怎么还能叫错。”

夏敏转头对王老太太说:“母亲替我好好说说她,这小妮子,我实在教不了。”

王郁心哼了哼,扑到王老太太怀里,王老太太笑着搂住她:“这小金宝,我可舍不得说她。”

夏敏不看她,搂过在她身侧的怀夕,“那就让你怀夕姐姐教训一下你。”

怀夕于是叉了叉腰,作严肃状:“那就交给我吧。”

一番情状,惹得厅堂上的人都笑开。

在老太太院里吃过晌午饭,太师夫妇要休息,夏敏又带着她们回自己院里说贴己话。

王郁心毕竟还未出阁,说了一会话,夏敏就把她支开。

今日珍珠特意为怀夕的眉心描上花钿,颜若朝华,配上她身上的大红衫裙,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张扬的艳色。

但夏敏不是无知的小姑娘,成婚多年,自己的大女儿也刚嫁人没有多久,她知道,新婚的小娘子不应该是怀夕这般神态。

她们提到承云时,怀夕的脸上没有任何娇态

清透的眼眸里透出来的,依然是从前那股懵懂和天真。

不是说不好,而是

夏敏在心底琢磨了一会,才试探着问道:“我听说,新房是拿你原来的院子改的。”

怀夕点头说是。

“如今你们俩成婚,我想着,那座宅子终究还是小了些。”

怀夕回道:“不小啊,就我跟哥哥两人住,还有两三间房空着呢。”

夏敏听完,皱了皱眉,“怎么还唤哥哥,该改口了。”

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怀夕也知道在外面要改口,但叫习惯了总是忘记要改口。

况且不叫哥哥,那叫什么,夫君吗?

想到要这样称呼哥哥,怀夕心里不由得颤了颤,觉得有些奇怪。她缩了缩脖子,还是应道:“知道了。”

夏敏的性子惯来不会拐弯抹角,她牵过怀夕的手,不算很隐晦地问道:“我是说,你们如今有没有睡到一间房?”

“有啊。”

有?

夏敏见怀夕脸上坦坦荡荡,毫无羞赧之意

虽说怀夕性子向来比较无拘,但这也坦荡地有些离谱

夏敏心里隐隐有些猜测,继续问道,“是睡同一张床么”

“是啊。”

“”

眼看问不出来什么东西,夏敏不死心,索性豁出去,“那承云他,”看着怀夕纯净的眼眸,她咳了咳,“他有没有对你做书上那些事情?”

“”

夏敏给的那盒子书,怀夕都不知道被小艾放到哪个旮旯角落可当时刚拿到手的时候,她还是瞥过好几眼的,所以自然也听懂夏敏话里的意思

怎么可能?!

怀夕的脸忽地红了个彻底,耳尖烫得仿佛要融化一般。

“干娘!”怀夕摇头,羞赧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夏敏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怀夕身边没有长辈,她既作了她的干娘,自然要负起相应的责任。

在她一番追问下,果然,怀夕的回答与她的猜想一致。

夏敏认为,两人既结作夫妻,自然不能再以之前兄妹的方式相处。

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虽强求不来,但总要有一方主动。

她估摸着,承云疼惜怀夕,恐怕一时半刻舍不得吓到她。

可怀夕还是半大孩子心性,夏敏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同她提起,于是捏着手绢欲言又止。

但她总不能还像个小姑娘家的,提起这种事就羞赧地不行,最后她还是拿出了长辈的风范,拍了拍怀夕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夫妻敦伦乃天纲伦常,没什么好害羞的。”

“干娘与你大姐姐也说过,这种事情,初时也是要学的。”夏敏是个爽朗的性子,既然话都开了头,那就要好好把自己的经验同怀夕分说分说。

普通的春/宫图大多以男子视角为主,多是坊间青楼流传出来的。

男女欢爱,不止为繁衍子嗣,但凡体贴爱重妻子的男子,都希望妻子也能在这样的乐事中得趣。

夏敏给怀夕选的,多是在宫廷高门间女眷们流传的精品。

但有些事情,只能意会无法言传,夏敏尽量说的好理解些,“那几本秘戏图,是干娘特意让嬷嬷精选的,你将来就知道了,这种事情,女子的感受也是很重要的。有的时候,主动一些,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听着夏敏的“谆谆教诲”,怀夕全程虚握着拳头,脸烧了又烧。

“听懂了吗?”夏敏说的口干舌燥,自以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听得似懂非懂,但为了让干娘止住话头,怀夕只能红着脸胡乱地点头-

在王府歇了一夜,翌日,用过午膳后,怀夕和宋承云带着满载的马车回了宋宅。

马车里怀夕就开始犯困,回到家便吩咐小艾让人把马车上的东西搬到屋里,等她睡会觉后再起来清点。

宋承云倒是没有随怀夕回屋,直接去了书房。

与宋承云在回廊里分开后,怀夕显然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回了自己屋里。

简单的梳洗,卸了妆发,怀夕便把丫鬟遣退,说是要睡会。

小艾帮她把帷帐放下后,便带着琥珀和翡翠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明明在马车里困到眼皮打架,可真正躺到床上,怀夕却忽然觉得困意愈来愈消退。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认过床,即使到了陌生的地方,只要身边有熟悉的人,她也能睡得很香。

何况她在茗澜苑已住了半月有余。

可是昨晚,她罕见地失眠了。

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哥哥自然也是同她一起住在茗澜苑的。

不知是不是夏敏有意的安排,昨夜茗澜苑的床榻上,只放了一床棉被。

虽不是第一夜同哥哥睡在一起,可昨夜怀夕怎么躺都觉得不得劲。

偏偏只有一床被子,都已经吹了灯,哥哥也已经闭上眼,她又不好再跨过他去叫丫鬟进来。

往日躺到床上,不出半刻钟自己准能睡着,可昨夜只要一闭上眼,干娘说的那些虎狼之词就一直在耳边环绕。

“女子要主动些”

“这些事情都是一回生两回熟”

“不过!这种事容易食髓入味,但也不能仗着年轻太放纵”

怀夕怀疑是屋里的炭火烧得太旺,尤其是她与哥哥两人之间没了阻挡,他身上的温度轻易地流淌到她周围,让她整个人燥热得不行。

她有些烦躁地将被子掀开,可她以为已经睡着的哥哥却忽然轻轻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怀夕不知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反常,只闷闷地说回了一句:“没事。”

好在哥哥没有多问,只是靠过来,替她盖上被子,而后,又睡回到他的位子上。

于是一整夜,怕吵到身旁的人,她一动都不敢动-

怀夕把身上的被子扯高,将自己整个包裹住。

好一会,被褥里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气声。

怀夕蹬了蹬腿,暗暗埋怨干娘,都怪她胡说一通,让自己无端对哥哥起了些奇怪的邪念。

虽一开始没有睡着,但毕竟疲累,躺着躺着,怀夕还是睡了过去。

第60章 第60章她眼里不会有这样求饶的……

屋内没有点烛,怀夕睁开眼时,看到的只是一片昏暗。

很快,外间亮了起来,然后就是小艾靠近的脚步声。

“姑娘,该起了。”见怀夕回来时十分疲累的样子,小艾特地让她多睡了会,所以中间不曾进来吵过她。

怀夕睡得有些迷糊,头晕晕胀胀的,睁着眼睛看着帷帐,呆呆地问道:“几时了?”

“姑娘,已经酉时了,外头天都黑了。”

“哦”

小艾站在床前,把帷帐挂到两旁,就来扶怀夕,“姑娘该起了,再睡夜里就不好睡了。”

怀夕半撑着手起来,"先沐浴吧。"

还有好一会才用膳,晕沉沉的,不如先沐浴,好精神些。

既然要沐浴,那省得穿外衣了,小艾拿了件外袍给怀夕披上,“那姑娘再坐会,水已经烧着了,我让琥珀她们先准备一下。”

“好。”

小艾推门出去,明明是极轻的声响,可门阖上的瞬间,怀夕却觉得那声响极为刺耳。

她皱着眉捂住自己的心口。

针扎般的痛感,好在只是一瞬-

今日沐浴时还洗了发,所以花的时间也长了些。

怀夕坐在梳妆镜前,小艾替她擦着香膏,琥珀替她绞着头发,翡翠则在一旁的橱柜里把一会要穿得衣裙捧出来。

外头有敲门声,翡翠放下后去开门,门外珍珠说道,公子已经在偏房了,问夫人是否要开膳了。

翡翠应说还有一会,珍珠便走回去回禀了。

翡翠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如今大约也摸清楚这家里的规矩了。

姑娘是很和善的性子,待她们也好,虽公子看起来有些冷淡不近人情,不过只要她们侍候好姑娘,大多时候,她们在公子面前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翡翠转身回房,又拿了一块布子,跟琥珀一起绞头发。

怀夕微抬头看她,“哥哥来了?”

“是。”翡翠应道:“公子在偏房等着姑娘了,我们绞快些。”

其实早该改称呼了,但翡翠见小艾仍称呼怀夕“姑娘”,她同琥珀便也没跟着改口。

但其他没有近身的丫鬟和小厮,如今都是称呼怀夕为夫人的。

屋里暖和,头发倒也干的快,琥珀按平日夜里怀夕的习惯,并未替她盘发髻,只是将发丝简单地挽起来,用只白玉簪子束紧。

怀夕穿上外袍,芨好绣鞋,但临出门前却又转回身,又走到镜子前看了看。

她在镜前左右摆着,犹豫了下,看着镜子里琥珀的倒影说道:“把发丝盘紧些吧。”

这样松垮出去见哥哥,显得有些

显得有些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就是太不合规矩了而且,好像也不是很好看

“姑娘不是不喜欢盘髻吗,说箍得头疼。”小艾弯着腰瞧怀夕的脸,有些惊讶道。

翡翠比她们大一些,好似有些了解怀夕的心思,主动走过去,“我在王府跟橘林她们学了好些式样,今日我来替姑娘盘吧,姑娘看喜不喜欢?”

怀夕用力揪了揪自己的袖摆,点了点头。

翡翠手也巧,很快把怀夕发丝分成几股,用拧旋的方式把全部发丝都盘到发顶,拿了刚刚用的白玉簪子固定住。

她边盘边跟怀夕解释道:“这叫随云髻。”

看着倒也精巧,见翡翠还欲挑选珠串簪上,怀夕摆了摆手,“就这样吧。”

再装点就有些过了-

到偏房时,怀夕明显感觉到,哥哥看到自己时明显滞了滞。

她袖摆下的双手忍不住捏得紧些,有些懊悔刚刚无端让丫鬟帮自己妆扮的举动。

哥哥定然会觉得很奇怪

不过怀夕倒是多想了,宋承云只是单纯有些惊艳到。

新婚几日,怀夕每日穿得都是正红的衣裙,今日换的是一条石榴色的对襟衫裙,更显身姿袅袅。

长发又用白玉簪子挽起,螓首蛾眉,颊似桃花,更显清丽,眉宇间的灵气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但怀夕明显有些不自在,坐下来后,一直闷闷地吃着饭。

见她一口未夹放在他前面的那叠五色蔬粒,宋承云用盘上的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她碗里。

怀夕抬头,见哥哥还盯着自己看。

她是藏不住心思的性子,叹了口气,双肩跟着垂下。

“是不是不好看?”

“嗯?”宋承云愣了愣,什么不好看

怀夕有些挫败,其实平日里她对女子妆扮那一套并不是很感兴趣,琥珀和翡翠手都巧,怀夕任凭她们打扮。

但大部分时候她嫌麻烦,除了必要的场合,在家里她向来是素面朝天,发丝更是常常用发带虚挽着

但在王府住了十多日,干娘派来侍候的丫鬟每日都把她妆扮得十分精致,每日听到干娘和郁心的夸赞,慢慢地,她也从妆扮中得到一点乐趣。

她不知道今日为什么突然起意要在哥哥面前妆扮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女子多少都是爱美的。

自己着意一番打扮,哥哥反应却平平,怀夕多少有些挫败。

见怀夕不看他,闷闷不说话,宋承云眉心蹙起一道淡淡的细褶。

料想是他哪里没做好么?

他心里复盘着刚刚发生的事,好似他什么都没做

他们用膳时向来不留人侍候,怀夕不说话,屋内就显得极其安静。

怀夕闷闷地夹着宋承云舀过来的五色蔬粒,食不知味,正要放下筷子,就听到哥哥清润的声音。

“好看的。”

怀夕微微一怔,抬眸,正正撞进宋承云黑沉沉的眼眸里。

宋承云的黑眸看人时总让人感觉冷冷清清,像缥缈的云雾,深不见底。

可此刻看着怀夕,那抹云雾被揉碎,褪下疏冷,里头只有满满的温润宠溺和一丝似有若无的炽热。

看着怀夕有些不解的眼神,他唇角微弯,温朗一笑:“今日的妆扮,很好看。”

像是平静的湖面忽地有粒大石重重扔下,而后炸开了花,怀夕心里呯呯跳了起来。

午后醒来的那抹刺痛感忽地袭来,扼住她忽然有些失控的心脏。

只是一瞬,快得仿佛那抹痛感仿佛是幻觉一样。

怀夕只能看到眼前哥哥清隽的脸庞,他用着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眼神,说她好看。

呯跳和刺痛之后,心头又涌上来一股甜甜的喜悦。

她愉悦地弯弯了眸,重新拿起勺子,也为宋承云舀了一勺菜-

这门亲事定的很突然,当泸州那边收到宋承云写回去的书信时,已经是他们成亲前两日了。

信里宋承云并未多加解释事情缘由,只简明扼要提了婚事的日期,还有怀夕被王府认了女儿的事,族长震惊之余,只能接受。

看完信后,族长立即去宋宅里见贾氏。虽说已经来不及去京里参加他们的婚事,但心意不可废,族里的贺礼不能少。

对族里来说,怀夕本就是白氏在外捡来的一个孩子,她是宋承云的妹妹或是妻子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宋承云能走得多远,爬得多高。至于当时想让她上族谱,也只是为了卖宋承云一个好。

即使他为人冷淡,对族里的事也几乎不管不问。

但这些并不重要,只要外人知道,他宋承云,是他们宋家出来的,就可以了。

就像此次的盐引,比之从前费尽心思,花了不少银钱才拿到的盐引,这次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宋承云即便不做什么,但新任的州府长官知道他们是他的家眷后,爽快地盖了章。

宋氏一族生意蒸蒸日上,便是二房的承林,生意能顺利做到别的府县去,族长很清楚缘由为何。

可他没想到,见到贾氏和宋景明夫妇,说了来意后,他们的脸色不加掩饰,难看到极点。

族长的儿子一个多月前才从金陵回来,回来时对宋承云兄妹的评价皆不错,族长见他们兄妹都没有怠慢族里派去的人,心里本来就很满意。因此看到贾氏他们难看的脸色后,心里颇有几分厌烦。

从前,要不是他偏袒,他们二房如今还不知道如何,明明最该感谢宋承云的就是他们一家,可他们现在是什么态度。

他明明还听说承林在怀夕的牵线下,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前阵子承林铺子里卖得很火的苏绣就是从那个朋友那里拿的货。

贾氏老辣些,知道如今族里唯宋承云马首是瞻,所以宋承林断手回来一事,如今还瞒得死死的。

到底还是笑着脸,说贺礼什么的,都听从族里安排。

把族长送走后,宋景明的妻子纪氏当着宋景明和贾氏的脸呸了一声,“我就说他们兄妹不对劲,如今不就搞到一块去。”

“宋承云他仗势欺人,砍了我儿一条手臂,你们还把承林关起

来,如今还要舔着脸去给那狗男女送什么贺礼”纪氏本就是刁蛮的性子,憋在心里很久的气此时终于忍不住释放出来。

宋承林前阵子三更半夜被不知哪来的人扔到院门口,待仆人半夜去通报时,看到血淋淋,少了半只臂膀的儿子,纪氏当场就昏了过去。

其实,当初宋承云救出怀夕的时候,对宋承林并没有赶尽杀绝。虽断了他的臂膀,可还是留下几人,将他遣回泸州。

只是宋承林断了手臂后,愈发癫狂,即便是那些人将他送到医馆,他也如同发疯一样,不肯配合。

后来,那几人便将他打晕,让大夫包扎了伤口,几个日夜兼程,将他送回泸州。

回到泸州醒来后,宋承林几近崩溃,跑到对面小宅歇斯底里地砸了彻底,砸到连自己的那半截断臂又开始粼粼地冒出血。

一开始纪氏他们根本问不出到底是谁伤了他,好在宋承林癫狂了几日,不知怎地忽然想通一般,乖乖地配合治疗伤处。

纪氏不放心,守了他几夜,几次听见儿子面容扭曲地叫唤着怀夕的名字。

在她不知几次泪眼涟涟地求儿子告诉她真相后,她才知道,承林的手臂对宋承云那孽障伤的。

宋承林自断了手臂后,喜怒无常,把自己关在屋里哪也不去,而屋内原来侍候他的两个陪床丫鬟也接连被他用非人的方式折磨死。

眼见宋承林越来越偏激,贾氏和宋景明夫妇只能愈来愈顺着他的心意,即便他不断地从外面买进丫鬟,又不断地一个又一个被抬出他的院里,他们也不敢责骂他,只想他快些将心里的郁愤发泄完,重新变成之前那个正常且听话的儿子。

宋承林并没有刻意隐瞒他拐走怀夕的事实,当然,施害者或许从来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贾氏他们只知道宋承林对怀夕有意且以非常手段带走怀夕,却不知道他欲侵犯怀夕。

看着宋承林血淋淋的断臂,贾氏他们只认为宋承云小题大做。

可敢怒不敢言,再怎么说,他们也知道是宋承林做的事不占理在先。

这件事闹开了,对承林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他们瞒着这件事,对外只说是遇到山匪。

被纪氏一通乱嗤骂,贾氏不由也动了怒,手重重地锤向桌子。

宋景明见母亲气得险些喘不上气,叱骂纪氏:“你给我闭嘴,若不是你从小惯着,儿子怎会这般任性。”

“你怪我?”纪氏气急败坏,“宋景明,你忘记了吗,你儿子的手臂是被谁断的。”

“依我说,就鱼死网破算了,我去京里递诉状,我就不信,拿他没有办法。”

宋景明气得说不出话,只用力甩了甩袖子。

“你去。”贾氏指着纪氏的脸,重重地说道:“若想你儿子下狱,你就去。”

就算承林拐走怀夕这桩事有别的借口可说,可就这短短十几日,从这个孙子院里可抬出好几条人命

虽说那些丫鬟的命不值当什么,可若有日东窗事发,这个孙子就真的毁了。

这里吵得火热,宋承林那边,大冷天,屋内窗户通开,几个丫鬟只穿着肚兜,围在他身侧,一人替他按着头,另几个跪在他脚边,轻轻替他捏着腿。

其中有个看起来比较瘦弱的小丫鬟,被窗外的冷风一吹,不由得颤了颤,手指尖的指盖不小心划到宋承林足底。

见宋承林睁开眼,小丫鬟吓得往后跪,不住地在地上磕头求饶。

其他丫鬟不知是冷得,还是吓得,身体都是微微发着抖,但此刻谁都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怕发出声响。

宋承林肖似纪氏,生了一双微微上翘的桃花眼,本就阴柔的长相,如今配上阴鸷的神色,被他轻轻一扫,小丫鬟想起昨日刚抬出去的伙伴,瞬间就吓得魂不附体。

这里的丫鬟都是宋承林亲自从牙行送来的好几批丫鬟里头挑出来的。

眼前这个丫鬟,他印象最为深刻。

当初挑她,是因为她与那人一般,也有一双圆圆的杏子眼。

甚至笑起来时,一边颊上也有一颗小梨涡。

但还是不一样。

宋承云看着小丫鬟那双圆圆的杏眼里不断涌出眼泪,目光愈发阴沉。

即使哭着,那个女子眼里也不会有这样求饶的姿态。

想起另一张面孔,宋承林忽地将腿上其他丫鬟的手挥走,他坐直了起来,嘴角勾出一个怪异的微笑,他伸出左手,对着地上哭得满脸泪水的小丫鬟勾了勾手,“过来。”

有了前车之鉴,小丫鬟颤悠悠地抬起头,即使害怕,也忍着颤抖,将她的手放到那人掌心。

宋承林将她拉了起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男子冰冷的手指擦过小丫鬟眼下的眼泪,不疾不徐地放到嘴里舔了舔,而后,他捏住小丫鬟的下巴,冷冷地说道:“笑。”

小丫鬟僵硬地坐在膝上,唯恐碰到那截空空的衣袖,似乎已经习惯男子的指令,宋承林一说笑,她便娴熟地绽出一个笑脸。

不知是哪个动作惹怒男子,小丫鬟突然被扯到地上,而后,头被按了下去。

其他丫鬟跪在一侧,听着那小丫鬟的呜咽声和男子的喘气声,都死死地垂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门口忽然响起几下敲门声,小丫鬟许是有些吓到,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宋承林猛哼一声,扯着她的脖颈又往前拉,喘着粗气说道:“别停。”又示意一旁的丫鬟去开门。

门外的小厮只停在外间,垂着眼睛回道:“公子,族长刚刚过来了。”

“什么事。”

听到宋承林有些低哑的声音,小厮面不改色,答道:“奴才在一旁听着,说是金陵那边来了信,族长过来商量,说是要一同送贺礼到金陵。”

迟迟出不来,宋承林脸上青筋暴起,他捏紧小丫鬟的脖颈,愠怒道:“快。”

小丫鬟第一次做这种事,没什么章法,一紧张就不小心磕到他,宋承林直接扯着她的头发丢开,又扯了最近的一个丫鬟。

许是这新的丫鬟合心意,甫一靠近,宋承林就眯着眼长长喟叹了一声。

“什么贺礼?”

待宋承林开口,那小厮才继续说道:“是新婚贺礼,说是二公子后日成亲”

小厮还没说完,就听到里头猛哼一声,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滚。”

那丫鬟捂着满脸的温热颤悠悠地跪到一旁。

宋承林眉头皱了皱,将衣摆放下,无端有些不好的预感。

“新娘是谁?”

那小厮明显有所准备,低着头,很快就答道:“是怀夕姑娘。”

“啪”地一声,是东西碎裂的声音。

屋内的宋承林死死地盯着刚刚那个小丫鬟,目光虚落着,带着恶寒的笑意,像是隔着她在看什么人。

满屋的丫鬟被他身上的戾气吓得直发抖,半晌后,宋承林不知想到什么,忽发出一阵狂笑,然后,将埋首在地上的小丫鬟拉了起来,当中撕开她的肚兜,将她的头按到桌上,肆无忌惮地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