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姑娘和公子是这样睡的吗……
很快就到了年关。
这日,怀夕带着几个丫鬟在宅子里挂灯笼。
宅子里的红绸带还未摘下,挂上红灯笼后更显喜庆。
挂完灯笼后,怀夕便被丫鬟催着回了屋里。一冷一热,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翡翠见状,忙去厨房让刘婆子熬了一锅姜枣茶。
刘婆子麻利,一锅热气腾腾的姜枣茶很快出锅,除了怀夕,宅子里的丫鬟小厮也都分了一碗。
才过了晌午,怀夕倒没有困意,索性让几个丫鬟拿针线在屋里做,几人边做针线边说话,时间很快就打发了。
做了一个下午,怀夕绣了两条手绢,此刻拿在窗下看了看,针脚还有些疏,不过自己用就不用讲究那么多了。
金陵的冬甚长,马上就过年了,怀夕想着帮哥哥多做两身斗篷,于是随口吩咐小艾,让她明日叫人去于子恒铺里传个话,问他近来有没有什么好的皮毛。
自上次赴宴出事以后,于子恒觉得十分愧对怀夕,找回怀夕后,他几次亲自登门致歉,但那时怀夕还没痊愈,所以他只见到怀夕那个不苟言笑的哥哥。
之后怀夕痊愈后,倒是在他的铺子里见过一次。
于子恒愧疚地就差跪下,怀夕很知道这事怪不到他身上,甚至还开导他,之后两人还是没有芥蒂继续来往着。
小艾应下,怕忘记,索性披上外袍,先去外院传话。
昨日宋承云同怀夕提前说过,今日会晚些回来。因此怀夕今日让早早摆膳,天刚黑下她就梳洗好又窝回床上。
前几日书局新进了一批书,怀夕找到不少好看的话本,看了几个夜晚,还剩两本未看。索性让小艾在床边加了一盏烛火,坐在平日哥哥睡觉的位置看起了书。
宋承云过了亥时才回来,怕吵到怀夕,在林渊阁沐浴完才回到怀夕的院子。
其实本来也可以让人传话,直接在林渊阁歇下,然后就此慢慢回到从前的样子
他哪里感觉不到,他在的时候,妹妹是有些不自在的。
虽然她在极力掩饰
可沐浴完,松毫问他今晚歇在哪里的时候,他还是脱口而出:“栖夕阁”-
宋承云进来时,小艾正在坐在外间的绣墩上,头耷拉着,都快掉到地上。
听到脚步声,晃地睁开眼,慌忙站起来行礼,“公子。”
宋承云没看她,只是点了点头。
小艾轻车熟路,见他们公子往里间走,把桌上的绣篓收了便退了出去。
怀夕正看得起兴,没察觉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待书页上突然多了一块阴影,她才抬起头。
“哥哥。”怀夕有些惊喜,眼睛里的笑意格外明亮。
宋承云如今也不似之前那般拘谨,揉了揉她的头,在床沿坐下。
“在看什么?”看得那般认真,他伸手想去拿她的书。
怀夕动作比他更快,立马将书阖上,藏到身后,“没什么,闲书来的。”
谈情说爱的小本子,让哥哥看到定会取笑她。
见拿不到,宋承云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轻声问道:“继续还是熄灯?”
虽然还没有困意,但哥哥在她还怎么看,怀夕没有丝毫犹豫,“熄灯吧。”
趁宋承云走开去吹灯,怀夕把书藏到床里面去,然后自己也挪回自己的位子上。
宋承云掀开被褥躺进去时,里头暖暖的,被褥上沾染了满满熟悉的味道。
清甜之外,有淡淡的甘松香味。
怀夕入寝时不喜欢张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以总习惯会在外间留一盏烛灯。
今日难得精神,躺了好一会都没有困意,怀夕朝外面转了个身。
帷帐内有淡淡的光晕,勉强能看清对方的侧脸,怀夕转过来的时候,宋承云头也往她的方向微微转了转。
目光对上。
看到哥哥还没睡,怀夕又往外蹭了蹭,放轻声音问道:“哥哥这几日又忙起来了?”
“嗯。”
怀夕不知道哥哥平日在翰林院做些什么,只是从哥哥出门和回来的时间判断他是否繁忙。
这阵子哥哥又开始早出晚归的
怀夕没有猜错,宋承云这阵子充任纂修官,正参与编写《世宗实录》,圣上给的时间并不算充裕,纂修官们近来都颇有压力。
为了赶工,翰林院里有专门给当值官员设置的歇息场所,近来好些纂修官夜里都直接睡在那里。
只有宋承云每日雷打不动,无论多晚,无论外头是风是雪,每日将负责的部分完成后,都会离开。
其他纂修官倒也不见怪,新婚情热,皆是男子,他们都明白的。
宁静的黑夜能放大每一点动静,宋承云能感受到隔在中间的那床被褥往他这里移得更近,然后便是窸窸窣窣的翻转声。
怀夕翻了个身,侧撑着头,看着一旁睡姿端正的哥哥。
“哥哥要睡了?”
其实是有些累的。
宋承云负责纂修的部分,每次呈递到总纂修官处,需修改的地方不多,也因此,总纂修官让他负责的部分越来越多。宋承云白日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才勉强能在夜间赶回家中。
黑暗里,宋承云还是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应道:“没有。”
听完,怀夕的眼神更是亮了亮,“哥哥,那今年何时去青元山?”
宋承云在青元山无极殿为双亲供奉着长明灯,过年前后他们一般会去峰顶小住几日,侍奉香火。
“除夕吧。”
怀夕点了点头,但又反应过来,哥哥不一定看得到她在点头回应,于是说道:“好,山顶尤其冷,这次定要记得多带些衣物。前年就是没带够衣物,累得松毫多跑了两趟。
“嗯。”宋承云应了声,提到松毫,才突然记起回来时,松毫曾同他提起,说今日姑娘请了大夫上门。
“心口又痛了?”宋承云睁开眼,转向旁侧。
“啊?”怀夕手撑得有些酸了,遂又躺了回去,“没事,就是吹了风,有些头痛,吃了一剂药便没事了。”
“哦。”
怀夕见哥哥没有继续问,无声地松了口气,装作打哈欠的样子,“那我睡了。”
“嗯。”
宋承云睡觉时动静很小,但身旁的人不同,断断续续翻了几次身,过了一会,才逐渐安静下来。
烛蜡垂落成团,烛火也变得黯淡,屋外寒风在青砖地上铺上一层冷霜。
宋承云睁着眼,眸光沉沉,望着帐顶繁复的合欢纹绣,阴影覆在他清俊的轮廓上,将一切情绪藏进黑沉的深夜里。
被褥半覆于身,忽然,一只手越过中间的被褥,虚虚地搭在他手臂上。
暗藏的情绪被打散。
宋承云侧过身子看着睡沉的女子,任目光徜徉坠落。
他看得出来,妹妹在撒谎。
她最讨厌苦味。
按她的性子,一点小病小痛,决计不会主动找大夫的。
她不愿意说,那他只好自己去问。
炭火将屋内烘烤得暖暖的,听着身旁浅浅的呼吸声,宋承云慢慢地也坠入梦乡
酣眠几个时辰后,怀夕的美梦被一阵阵绞痛绞醒,似梦似醒睁开眼时,屋内是暗蒙蒙的。
醒来时肚子不再绞痛,怀夕轻轻伸展一下身子,感觉身下有一股暖暖的
惨了,怀夕在心里暗恼。
她平日月事还算准,按时间算明明还要过两天才来,怎么这么突然。
怀夕小心翼翼地推开被子,轻悄悄地跪坐起来。
衣服肯定是要换的了,月事条平日都是小艾他们做好放在柜子里,怀夕一边轻轻跪挪到床后,一边在考虑下一步先做什么。
还是先换月事条吧。
她打定主意,爬跪的动作便稍稍快了一些。
宋承云是浅眠的,半夜被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后,习惯性地伸手想替右侧的女子盖被。
可手伸了过去,却是一片空空且凉凉。
然后,脚边有东西蹭了上来,紧接着是重重地碾压。
宋承云眉心轻轻蹙起。
大半夜,她要去哪?
半夜被吵醒,宋承云脑子难得迷糊,心里想问的,嘴上也脱口而出。
“去哪?”
外间的烛火许是燃尽,帷帐内一片黑沉,怀夕自认为动作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可目不能视物
压到宋承云的那一刻,她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哥哥。”怀夕索性停了下来,就这样跪坐在宋承云脚边。
“哥哥能替我点盏灯吗?”怀夕弱弱地说道。
宋承云应了一声,坐起来,掀开帷帐。
很快,帷帐内便亮了起来。
怀夕一眼就看到自己刚刚躺着的那个位置,有一抹不算很显眼的暗色。
好在被褥是红色的。
宋承云走回来时,怀夕还坐在床尾,见到他来时忽然掀起她的被褥往前丢了一丢。
“怎么了?”宋承云走近,坐到床沿
,伸手替她抚开颊边的一缕碎发。
太丢脸了,怀夕耷拉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做噩梦了?”宋承云轻轻问道。
怀夕摇头。
“哥哥先睡,我去暖房一趟。”
自宋承云搬来后,暖房便是小艾夜里下榻的地方。
宋承云有些狐疑地皱了皱眉,三更半夜,找小艾做什么。
坐着又怕沾到被褥,怀夕跪坐在两膝之间,松开手上攥着的被角,推了推宋承云,“哥哥让开。”
宋承云怔愣一瞬,在看着妹妹捂着肚子的动作,和鼻翼边飘来的一丝若有似无的血气时,忽然就明白了。
他呆呆地站了起来,将位置让开。
怀夕顾不上看哥哥的表情,一下床,想笈上鞋,可不知怎地,越想快越笈不进去。
寝衣定然是沾染到了血迹,怀夕怕哥哥看到,慌乱之际,直接将鞋子踢开。
算了,不穿了,反正就在隔壁。
正当脚要落到砖上时,手腕被扯住。
宋承云看她慌忙无措的模样,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将她拉住,见她不肯坐,也不勉强。替她捡回绣鞋,又蹲在床沿,让她一只手扶住自己肩上,而他拿出绣鞋,轻轻替她套上。
怀夕咬着唇,拼命压着跳得毫不规律的心跳,看完哥哥不算娴熟地做完一整套动作,在他抬眸看来之时,又立马将目光挪开。
“外面冷,我去叫她吧。”宋承云随意披了个外袍,就往外走。
“”
也行吧
小艾很快就过来,看得出很匆忙,外衣上还扣错一个扣子。
宋承云关门后,只停步于外间。
好在屋内有温水,小艾沾湿帕子为怀夕擦拭了腿间的一点点血迹,怀夕顺利换上月事带,寝衣也新换了一套。
小艾拿着换下的寝衣要退下时,怀夕将她拉住。
“床上”怀夕指了指床榻。
小艾很快就懂了她的意思,走近床榻,掀开帷帐,看到隔在中间的一床被褥,先是愣了愣。
姑娘和公子是这样睡的吗
第62章 第62章软乎乎的求饶
怀夕也跟着走近,她没察觉到小艾的异常,单脚跪到床沿边,掀开她刚刚盖上去的被褥。
正红被褥上一团小小的暗迹。
不仔细看其实也很难注意到,怀夕看了看外间看书的身影,有些犹豫。
屋内并未放替换的被褥,若现在更换,少不得还要去唤醒翡翠她们,一通搞完,估计就要到哥哥起身的时辰了。
还是算了。
“算了,天亮再说。”怀夕转身同小艾说道,“你先下去吧。”
小艾这才回过神,“哦,哦哦。那奴婢先下去了。”
门轻轻掩上,怀夕在里间深深吐了一口气,这才若无其事般地走到外间。
“哥哥,好了。”
宋承云嗯了一声,放下怀夕看了一半的书。
到底有些羞臊,怀夕说完后,见哥哥去熄灯,匆忙回了床上,盖上被褥,闭上眼睛。
好在哥哥什么都没说,熄了灯,照旧躺在床外侧。
怀夕向来沾床就睡,刚躺上来,很快就有了点困意。
可意识刚刚有些模糊,肚子就抽痛了一下。
怀夕不自觉地轻哼了一声。
哎,怀夕盘算了一番,觉得小艾一语成谶了。前两日她临时起意,让琥珀把前年酿的桑葚酒搬出来,喝了一盏。
小艾制止她时说的便是,桑葚性凉,姑娘这几日就要来小日子了,小心肚痛。
不知是炭火烧得没那么旺了,还是肚子胀痛的原因,怀夕总感觉身上有些冷。
她轻轻地把隔在中间那床被褥也拉到身上来。
“还是不舒服?”
经刚刚一遭,宋承云已经清醒了,再躺回床上,只是想让怀夕能继续安心睡觉。
只是身旁的人不乖乖睡觉,动静不断。宋承云闭着眼睛,安静地听着,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妹妹第一次来月事时,抱着他哭得好不可怜的样子。
他记得她如圆月皎洁的瞳孔里止不住滑落的泪水,抱着他的手啜泣不断,泪痕干了又湿,在他哄了好一会后,她才说道:“哥哥,我恐怕要死了。”
“哥哥,我流了好多血。”
“”
那时的他看到她绯色衣裙上一团殷红的血迹,心头猛然一跳,不知妹妹为何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虽年长怀夕几岁,但毕竟是男子,且他自小专心于读书,对女子之事,了解甚少。
若不是恰好有刘婆子及时解惑,恐怕那时要闹出不小的笑话
又吵到哥哥了。
怀夕索性将被褥拉高,半个脸埋的被褥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肚子痛,有些冷。”
进来前,宋承云特地看过炭火,烧得仍然很旺。
他盖着被子,还觉得有些闷热。
宋承云不太清楚别的女子来月事时是什么反应,但他知道,每逢这几日,精力充沛的妹妹,在这几日,总是蔫蔫的。
有时他能看到她身边几个丫鬟会做些红糖姜水什么的哄她喝下。
宋承云欲起身,怀夕察觉道他的动作,伸手将他拉住,“哥哥起了?”
“我去唤丫鬟进来?”宋承云回身解释。
怀夕在被褥里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宋承云有没有看到。
“不用了,一会就好了。”
宋承云还是不放心,可怀夕攥着他的袖子不肯放。
若是有个汤婆子就好了,怀夕不禁想,但再起来一趟,哥哥就真的不用睡了。
怀夕顺着袖子碰触到宋承云的手。
暖暖的。
“哥哥手暖,帮我捂一下吧。”说完,也不待宋承云反应,身子就轻挪了过来,牵着宋承云温热的手放到小腹中。
隔着衣裳也能感觉到暖烫之意,她满足地喟叹一声,闭上眼睛。
“就一会,很快就好了,哥哥也闭眼休息吧。”
宋承云侧着身,左手僵硬地,被拉到被褥里,而后,覆在温软的小腹上。
说不上是错愕还是惊慌,抑或都有之。
心脏不知空了几拍,连呼吸都怕惊到身旁的人。
他们之间没了被褥的阻挡,只要再往前,再往前一点点,他就能将她尽揽于怀中
昏暗中,那双向来疏冷的黑眸里,此刻竟慌乱闪过几丝羞赧。
可身侧的女子什么都不知道,她大剌剌地把他的手覆上后,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令人舒适的暖意,怀夕毫无防备地沉浸在香甜的睡梦里。只她睡觉时从来不安分,没了被褥的阻挡,睡梦里,她循着熟悉的淡淡竹香,将自己完完整整地,送进另一具温热的身躯怀里。
被抱了个满怀,从一开始的僵硬,微微后退,又被紧紧地搂紧
宋承云不再抵抗,或者说,终于不再压抑。
他双眼贪婪凝望着胸前的女子,另一只手仿佛不受控般,穿过她的臂下,环住她的腰身,试探性,慢慢收紧。
直到身体贴合,一丝缝隙也没有
一瞬间,呼吸乱了分寸。
明知不对,不该,但怀中温软一路灼到心口,烫得他几乎无法思考。
他该放手的。
但,怎么可能放手呢?
许是被搂得太紧,怀夕的女子轻轻地嘤咛了一声,在男子胸前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沉沉地酣眠过去
怀夕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从未有过的舒爽。
问了小艾,才知道哥哥今日起得比平日晚了一刻,鲜见匆忙出门。
怀
夕听完有些不好意思,昨夜被她一通折腾,哥哥定然没睡好。
小艾半夜从这里出去后,心里存着事,回去后便也睡不着。
她很担心,难道姑娘心里是不喜欢公子的?
不然哪有夫妻安寝时要用被褥隔开彼此?
昨夜公子在,小艾什么话都不敢说,回去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数着时间,好不容易等到天亮。
一早守在主屋门口,但平日卯时一刻就会开门的主屋却没有动静。
好不容易等到门开,公子从屋内出来后,吩咐她晚些再进去,又交待让她备好汤婆子和红糖姜水,照顾好姑娘。
小艾忙活了一通,才等到姑娘在里头有了动静。
担心了一夜,在走到里间,掀开帷幔,看到昨夜隔在中间的那床鸳鸯被褥被踢到床尾,而姑娘睡在公子的被褥里,小艾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尝到甜头,夜里睡觉时,怀夕不再在床榻中间摆上那床鸳鸯床榻。
宋承云熄完灯上床时显然也注意到了,放下帷帐时手顿了一下,之后神情平静,拉开被褥躺了进去,
他才一躺好,身旁的女子就往前凑近些许。
“捂肚子。”怀夕转过身,屋内安静,她下意识地也压着声音,显得声音软软的。
哥哥的手捂肚子比汤婆子还舒服,不像汤婆子那般重,也不会变凉。
漆黑里,宋承云的眼眸颤了颤,而后,从被褥里将手伸出来,任由怀夕拉进她的被褥里-
今日是小年,宋承云休沐。
庭院里的雪一早就被扫到两旁,地面干干净净。
刘婆子家乡过小年有送灶王爷升天的传统,祭祀会呈上一种灶糖。
厨房里有现成的材料,刘婆子见怀夕听得兴致勃勃,索性说做一些给她尝一下。
拨糖是个体力活,翡翠和琥珀两人帮刘婆子抻着一个糖膏头,用力地拉着。
拨糖中途,松毫来传话。
怀夕本想再看会,无奈松毫传完话后便一直等在一旁。
松毫是个知进退的,若是没什么急事,他不会在这里干等着,此时站在这里等着,明显有催人的意思。
待怀夕又看了他一眼,终于走开去洗手,松毫这才安心走到厨房外等着。
跟着松毫出了院子,见松毫过书房而不进,直接拐到厅堂上,怀夕有些惊讶。
原来是有客来?
真是,松毫为何不直说?
松毫只领到门口,便摆手说道:“夫人请进。”
怀夕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里面一阵笑声,她只好先提步走进去。
原来是哥哥之前郊祀受伤上门替他诊治的李太医。
李太医上过几次门,怀夕印象很深,对他治好哥哥一直心存感激,见到他,立刻走上前蹲了个礼。
李太医笑着摆手,“夫人不必多礼。”
他目光滑过怀夕脸上,见她面色红润,笑着抚了抚斑白的胡子。
上次见面时,眼前这位娇俏女子还是宋编修的妹妹,如今却是他的夫人。
李太医心里颇有些感慨,不过也知道言多必失,并未多说什么。
总之,两人站在一块,倒是赏心悦目。
同怀夕寒暄几句后,李太医便向怀夕伸了伸手,请她坐到旁侧的椅子。
怀夕愣了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宋承云。
宋承云朝她点了点头,从她身后往前站了一步,对李太医拱了拱手,“那就麻烦李太医了。”
李太医摇了摇头,“宋编修客气了。”而后从一旁的医盒里拿出脉诊放到桌上,自己先坐了下来。
怀夕不明所以,被宋承云牵到桌子的另一侧,被他轻轻按着坐下来。
甫一坐下,就听到李太医说:“右手。”
怀夕把右手放到脉诊上。
陶瓷脉诊冰凉,冰得怀夕手指颤了颤。
李太医换上严肃的神采,三只手指搭在寸口上,搭了一小会,便问道:“上次是什么时候疼?”
啊?
什么疼?
是说肚子疼吗?怀夕下意识抬头去寻宋承云的眼。
宋承云看了她一眼,而后对李太医说道:“大概八日前。”
说完后,他又转头跟怀夕确认,“这几日心口还有疼过吗?”
怀夕愣了愣,摇头。
哥哥怎么知道她前几日心口疼过?
前几日疼的时候,心口撕裂般地痛,小艾见她不舒服,立刻就去请慈安堂的大夫上门了。可大夫到的时候,她已经不痛了。
大夫把了脉,最后也说不上个所以然。
怀夕也不太在意,她自小就有心口痛的毛病,每年痛个一两次是常事,只是这次尤其痛些。
慈安堂的大夫最后只说天气严寒,让她多保暖,想开几帖驱寒的药时,又被怀夕制止。
小的时候娘亲带她寻过许多有名的大夫,为了娘亲能放心,她喝了几年的药。
她不喜欢苦味,尤其讨厌吃药。
好在后来大一些,只偶尔痛上一次,她刻意瞒着,白氏便只以为她的毛病随着年岁增长自然而然好了,这事便撂下了。
李太医又让她换了左手,搭了好一会脉,皱了皱眉,“发作时是闷痛还是刺痛?”
“刺痛。”
“一次痛多久?”
“一般不到一刻,上次久一些,大概是两刻钟。”
怀夕说的认真,没注意到一旁的宋承云听完皱了皱眉。
李太医把手收回来,“隔多久发作一次?”
“嗯…”怀夕抬眼瞥了瞥宋承云一眼,咬了咬唇,“我也不清楚,偶尔…”
话未说完,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沉郁的声音。
“据实说。”
“……”
怀夕心虚地吞了吞口水,“以前一年偶尔一两次,今年多一些,可能有三四次了。”
上次被宋承林带到金湖,连发了几日烧,中间隐约痛过两次,回金陵后又痛了一次,然后便前几日了。
听了怀夕说的时间间隔,李太医又探了探她的脉,沉思一阵后,才说道:“夫人的心疾应是先天不全的缘故。”
“夫人还小,有几味药我还要回去斟酌一下,晚间我再遣人将药方送来。”
怀夕点了头,向李太医道了谢,也跟着站了起来。
宋承云向李太医拱了拱手,“那便多谢李太医。”
李太医摆手,与宋承云对视了一眼。
“我送李太医出府。”宋承云说道。
李太医并未推辞。
怀夕跟着往外走,只是还未踏出门外,李太医倒是先转过身,“外面天寒,夫人留步。”
怀夕欠了欠身,“雪地路滑,李太医慢走。”
待他们走远了些,怀夕便转道进了书房。
她坐在外间哥哥的座上,碰一碰砚台,又摸了摸毛笔,无端有些惴惴不安。
宋承云很快就返了回来。
怀夕起身,想去接他身上刚脱下的斗篷。
宋承云没给她,甚至没看她,自己放到门侧的挂台上,然后又走到里间,拿出桌上的水壶,往杯里倒了水。
只是倒水时,衣袖被攥住轻摇……
宋承云侧过头,垂眸看着女子一步一步腾挪靠近,听她软乎乎的求饶。
“哥哥,我错了。”
“为何要隐瞒?”宋承云未甩开她缠上来的手,只是脸色依然淡淡的。
正如李太医所说,这是她生来就有的毛病,怀夕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反正每次挺一挺就过去了
哥哥那么忙,她不想哥哥还要分心在自己的事情上……
但她知道若是真这样说的话,那哥哥恐怕真要甩手而去了。
“也不是很痛”怀夕支支吾吾
地解释,“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事,哥哥不必担心,许是之前连发了几次烧,身子虚了些,以致于”
怀夕绞尽脑汁,把之前那位大夫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宋承云当然不是责怪她,心疼还来不及。
只是他向来清楚怀夕的性子,若太快对她和颜悦色,那恐怕她下次更是无所忌讳了。
“以后不舒服要同我说。”宋承云还是沉着脸,“李太医开的药也要乖乖喝。”
怀夕使劲地点点头,“我一定乖乖喝,每日喝,喝得一滴不剩。”
那双澄澈的双眸太过干净,从中似乎看不出一丝违心,但宋承云还是不放心。
“等我回来看着你喝。”
“”
第63章 第63章哥哥还是脱掉吧
原定除夕出发青元山,不知为何,除夕前两日,宋承云下值回来后,突然说要提前启程出发。
因想在除夕那日为双亲办道场,他们需要再青元山小住几日。
大多数要携带过去的东西都已经提前打点好了,但突然提前,怕难免还是有些疏漏,用过膳后,怀夕带着小艾和翡翠她们,又将要携带过去的几个箱子打开,将东西又清点了一遍。
冰天雪地,青元山别有一番风光。只是位于青元山顶峰的无极殿,平日里本就崎岖难行,加上积雪,便更是难行了。
此行怀夕他们只带了松毫和小艾出来,到了半山,马车上不去的地方,宋承云和怀夕转做步行。松毫和小艾便留在原地,等人来将两个箱子搬上去。
虽几日没下雪,但路旁积雪依旧,好在上殿的人不少,沿途留下许多脚印,积雪被踩平,路也好走了许多。
雪里路滑,宋承云一直紧紧牵着怀夕的手,每次见她有些喘气,便停下休息一会。
峰顶明显比半山冷了许多,怀夕一路走上来,看到枯枝上都结了冰霜,晶莹剔透。
景色虽好,只是实在太冷,便无无暇欣赏。
待看到无极殿几个大字,怀夕已经累得直喘,一半身躯微微卸力倚在宋承云手臂上休息。
无极殿香火一直很旺,但今日比之前几年,人多得多。尤其是入眼第一座朝拜殿,连殿门口都跪满了人。
气渐渐顺了,怀夕抬头看哥哥,发现他也正望向朝拜殿。
“今日人真多。”怀夕说道,想过去凑凑热闹,发现手还被哥哥紧紧牵着。
怀夕顺势用被牵住的手晃了晃他,“哥哥,去看看么?”
宋承云点头,往前走,手却依然没放开。
怀夕扬了扬眉,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里头不时有捧着木碗从里头走出来的人,怀夕拦住一个,问:“这是什么?”
“神水啊。了无大师难得到青元山清修,可惜我等无缘求见大师。”那人小心翼翼地捧着碗,“这是大师祈过福的神水,有病消病,没病消灾,姑娘快去排吧,晚了就没了。”
一直有人在挤进去,怀夕拉着宋承云也想进去凑热闹,却被宋承云拉了回来。
“衣服湿了。”
怀夕顺着哥哥的目光垂手,果然发现,自己斗篷下沿都湿透了。
“晚些再来吧。”宋承云说。
怀夕只好点头。
两人往北边再走了一刻钟左右,才到了厢房。
好在松毫心细,厢房提先预定了,不然若同往年一般,来了再入住厢房,恐怕真是没地方歇脚了。
怀夕和宋承云如今自然是同住一间,进了屋,有小僧人捧了一盆炭火进来,放完就出去。
小艾和松毫都不在,做什么都只能亲力亲为。
等炭火烧得旺些,宋承云才让怀夕把斗篷脱下,让她坐到炭火边取暖,自己也坐到另一侧,手上捧着她斗篷上洇湿的那处,放在炭火边上烘烤。
怀夕想接过去自己烤,宋承云摇头说不用,示意她倒盏茶喝下热热身子。
两人简单修整一会,松毫和小艾也到了。
外头冷,寺庙里不同于家中,松毫和小艾把箱子里的东西规整出来,除了衣物,大部分是道场要用的东西。
怀夕接过松毫手里那沓厚厚的佛经,把它放到桌上。
今年因了无大师在此,厢房这两日几乎住满,小艾他们送完东西后只能先到半山那边的厢房住着等他们。
眼见外面开始飘起细细的雪花,怀夕赶忙让他们抓紧下山。
虽说雪刚飘起,但这雪说大就大了。松毫和小艾被怀夕催着喝了杯热茶,便裹紧身上的衣物下山去了。
烤了会火,身子也暖了,待宋承云把剩余的东西规整好时,怀夕也把床榻收拾好了。
厢房里只给香客准备了一床薄被,好在怀夕有先见之明,这次从家中又带了一床厚被过来。
铺好后,怀夕对宋承云扬了扬下颌,眼里是得意洋洋。
宋承云回以浅笑。
又坐了一会,刚刚引他们进来的小僧人又送来两份素斋。
简简单单的菜色,一份米饭,一碟酥皮豆腐,一碟滚水菜心,一碟咸菜。
许是爬了山路,怀夕很有胃口,几乎都吃光了。
待她们吃完后,怀夕走到右边窗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
一阵冰冷的风夹雪打在脸上,怀夕赶忙把窗阖上。
“还好松毫他们走得快,这雪也太大了。”怀夕用手帕拭走脸上的雪花,走回宋承云身边。
宋承云倒了一杯清茶,推到她面前,知道怀夕素来有午睡的习惯,他说:“还有些时辰,你去躺会,一会我叫你?”
怀夕却摇了摇头。
近来每日都睡得香甜,她精神好着。
怀夕抿了一口茶,“哥哥,要不去朝拜殿走走?”
她喜欢热闹,刚刚若不是斗篷湿了,她定要挤进去看看的。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宋承云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之后,怀夕如愿从朝拜殿里捧了一碗神水出来。
热乎的神水,从里头捧出来后已经凉透,怀夕新奇地捧到嘴边喝了一口,冷得她皱紧眉心。
但毫不影响她的兴致,她弯着眉眼,笑盈盈地把木碗捧到宋承云嘴边,“哥哥也喝,去病消灾的。”
少女头上戴着斗篷,抬头时眼睛半掩在斗篷里,宋承云只看到她白皙的下颌和笑得深深的梨涡。
怀夕看不见宋承云,嫌帽子碍事,头在帽子里蹭了蹭,将那双如琥珀清澈的眼眸露了出来。
宋承云自小读经史子集,并不太相信鬼神佛道那一套东西。
但见小姑娘兴致勃勃的模样,不忍拂了她的兴致,微垂下头,就着她的手把剩余半碗水喝完。
看着哥哥也被冻得皱了皱眉,怀夕得逞地捂嘴笑了笑。
“可惜没见到他们口中说的了无大师。”怀夕把碗放到门口的框篮里,“他们说了无大师是得道高僧,不仅能断命数,还能救白骨。”
“真有这么神吗?”怀夕仰着头,笑盈盈地说道。
宋承云浅浅笑了笑,将被她拉开的斗篷帽子又戴回来,“或许吧,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了无大师能不能替人断命数,准不准,宋承云并不大在乎。
不过此行突然提前,确实是因为这位了无大师。
前几日,宋承云拜见王老太师,无意间听他闲聊起这位大师。
了无大师皈依前,是一位颇有名望的游医,王老太师的母亲在病入膏肓之际,得他相救过,后来续命几年。
之后又过了几年,王老太师回临安丁忧时,又与这位大师有过短暂的缘分。只是那时了无大师已皈依佛门。
如今了无大师已经九十有余,叫他扬名的不仅是他渊博的佛学,还有他断命数改命运的本领,但倒是鲜有人知他还有着高超的医术。
怀夕的心疾比预想的或许更严重些,李太医前几日回去后,夜里叫人送来药方时一并送来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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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说怀夕之心疾,为先天之症,但凡是先天之症,靠后天药疗,甚难治愈。且发作似有增多趋势,以他多年所识所学,先天心疾不发则已,若开始频繁发作,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宋承云看完信后,便将信烧了。
既是疾便能医,李太医不行,那他便寻其他人来医。
正巧听王老太师提起了无大师,宋承云才临时改了上山的时间。
回到厢房后不久,往生殿里帮忙做道场的小僧尼过来拿抄写的佛经,
又请他们过去点长明灯。
宋承云让怀夕先过去点灯,怀夕以为哥哥想休息一番,便独自跟小僧尼一同前去。
两刻钟后,道场开始前,宋承云也到了。
几名老僧人坐在莲纹蒲团上,喃喃念着佛经。
在佛经诵读声中,宋承云和怀夕跪在双亲的牌位前,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在僧尼的指引下做完一整套流程后,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僧人们念完佛经后,行了合十礼便退下。长明灯长亮,宋承云和怀夕合手回礼后,也被小僧尼引出来。
明后日还有两场,他们需在无极峰上住上两夜。
夜黑了,小僧尼将他们引送回厢房后,叮嘱他们夜里风雪大,最好少在外面行走。
山上自然不如家中便利,在屋内小桌上吃完素斋后,怀夕和宋承云只得简单梳洗一番。
外头是风雪撞击门窗的声音,偶尔能听到房顶大片积雪掉落哐当的声音。
屋内烛台都只有一盏,坐在烛台边上看书都算吃力。
炭火也只有一盆,怀夕本就畏冷,屋内瑟瑟装入的寒风让她总觉得凉飕飕。
好在自己多带了一床被褥,简单梳洗后,怀夕褪了外袍钻进被褥里。
两层被褥相叠,勉强还算温暖。
厢房内自然也不落帷帐,小小的房间里,桌子和床的距离也不过两三步远。
怀夕见哥哥坐在桌子旁不知在想些什么,唤了他一声,“哥哥。”
宋承云转头去看她。
怀夕坐靠着床,被褥都拉到脖颈处,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
“哥哥把烛火拿过来,盖着被子看书吧。”
烛火虽亮着,可屋内仍然昏黑。
宋承云垂了垂眸,把自己握在手里的那卷书放下。
他将烛火拿到床头边上的烛台,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怀夕伸手来解他身上的外袍,被宋承云躲了过去。
怀夕愣了愣,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收回去的手暗暗握了握拳,解释道:“穿着外袍不舒服,哥哥还是脱掉吧。”
宋承云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目光闪烁了一下,说:“好。”
他自己把外袍解开,放到床尾。
第64章 第64章第一次在清醒状态这样亲……
宋承云并没有把书带来,坐下来后,他伸手掖了掖怀夕的被角。
两人虽睡在一张床上多次,但还是第一次这样并排坐在床上,盖的是同一床被褥。
怀夕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刚刚小僧尼为何说明日辰时来等我们?”
道场还要做两日,但前几年皆是巳时才开始,今年怎地早了许多。
“嗯。”宋承云淡淡应道,“先去见一个人。”
“谁?”怀夕歪头看他。
“了无大师。”宋承云看着怀夕的眼,并未卖关子。
怀夕有些惊讶:“了无大师?”
“嗯。”
算是意外之喜,下午宋承云递上引荐信时,心里也是有些惴惴不安的。王老太师虽写了信替他引荐,但也说了,了无大师不一定买他的账。
“睡吧,明日早些起来。”宋承云虚碰了碰她的肩,待怀夕身躯微微向前时替她把靠枕放下。
怀夕顺势钻进被褥里。
“熄灯?”
怀夕点了点头,厢房里就一盏灯,不熄恐怕也燃不了多久。
宋承云微微侧身吹灭了灯。
几缕风趁他起身偷偷钻进被褥里,怀夕在被褥里打了个冷颤,紧接着侧身缩成一团。
虽有些凉意,但这样的温度对宋承云来说,还算舒适。
但身旁的女子显然不是。
趋暖的本能让怀夕不自觉往宋承云的方向靠,她半个头都缩进被褥里,往前挪到头顶到宋承云的手臂。
黑暗里,两人都僵了僵。
怀夕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自从在家里把中间那床床褥拿走后,怀夕睡着时不免会碰到宋承云,大多数她是睡着的,所以她也不太清楚。
但偶尔也有她入睡没那么快的时候,睡不着她总习惯翻身,久了她也注意到,有时不小心碰到哥哥,能感觉哥哥有些僵硬。
久而久之,她也有些尴尬。
可被褥撤走后又放回来,总觉得有些欲盖弥彰,所以她有意识的时候便尽量也小心一些。
“冷?”
怀夕听到哥哥刻意压低的清凌凌的音,在被褥里无声地点了点头。
屋内昏暗,怀夕也不知道哥哥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回应,刚想开口,哥哥的手已经隔着被子,搭在她的腰间。
像是搂抱的姿势。
怀夕眼角跳了跳,整个人往被窝里缩了缩。
可离得近,一缩脚便顶上他的。
怀夕立马又收回。
“睡吧,这样暖和些。”
怀夕听见哥哥平静地说着。
被虚搂着相向而睡,确实是暖和些
但,这样可以吗?
“睡吧。”宋承云见她一直僵着不动,又睡了一句。
再不睡反而显得自己有些
除了隔着被褥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她与哥哥之间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的。
虽然这距离也不长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是哥哥的夫人,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被夫人夫人地叫着,她慢慢也习惯这个新的身份了。
有时甚至觉得,当哥哥的妻子也不错。
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时,怀夕吓了一跳。
掩耳盗铃一般,她摇了摇头,想把这个想法驱散,而后紧紧闭上眼睛。
虽入睡时有些心绪不宁,但怀夕实在心大,躺着躺着,还是睡着了。
宋承云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的手虚虚地放在怀夕的腰间上,天知道,他刚刚用了多大的气力,才能当着妹妹的面将手伸出去。
手已经酸到没有感觉了,宋承云还是没有收回。
果然如往常一样,那团小小的身姿睡着睡着,伸手环住他的腰间,还在他胸前蹭了蹭。
宋承云将那只酸得失去知觉的手收回,伸到被褥里,好一会,等它暖透了,他又伸出去,放到她的后腰上,微微用力。
毫无缝隙的贴近。
心里有一股微妙的感觉,想搂紧,又不敢搂紧。
满心的眷恋,想她知道,又怕她知道。
而最后,满腔的心意,只化成她眉心浅浅的一抹轻触-
怀夕被轻轻摇醒的时候,借着淡青的晨光,第一眼看到的,是哥哥有些凌乱的胸口衣襟。
不止凌乱,甚至有些皱巴巴。
她自己倒还是昨晚入睡前的姿势,只是哥哥没有再把手搭在她身上。
她们之间,仍是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起来?”
宋承云把她脸上的头发拨弄开,轻轻问道。
许是刚醒,他的声音也有几分低哑。
怀夕很困,眼睛睁开又闭上,软绵绵地应了声。
若是平时,宋承云定不忍心拉着她起床,但今日不同。见她眼眸惺忪,他把手伸到她脖颈下,轻轻把她环抱起来。
怀夕微微仰了仰头,还是睁开了眼。
宋承云先下床,穿好衣物后,开门走了出去。
很快,不知从哪里提来一壶热水。
待怀夕穿好衣物后,他朝她递来一条刚从热水里烫过的毛巾。
怀夕接过来,洗了脸,又递回给他。
小艾不在,厢房内也实在简陋,怀夕自己不会簪发,只好自己把部分头发偏分为两个辫子,用簪子扭转固定。
只是还有一部分头发垂着,看着倒像还未嫁人时梳的发式。
怀夕透过看了看宋承云,有些犹豫。
坐在桌前看书的宋承云似有所感,回望过去。
他低笑,“这样也很好。”
怀夕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站起身来。
宋承云早已穿戴好,见她站起,将她的斗篷拿过来,替她披上。
怀夕微仰着头,任宋承云替她系着斗篷的系带。
系完系带,宋承云又把斗篷帽子翻上来,
这才去开门。
小僧尼刚到,还未敲门,门就开了。
“烦请师傅带路。”宋承云对着小僧尼点头说道。
那小僧尼看着虽小,说话做事却颇沉稳,点了点头,说:“施主请。”
了无大师清修的地方离厢房这处还有段距离,是怀夕未曾踏足的方向。
山路左拐右拐好几道弯,怀夕这才发现,原来往深里走,这山里还有一座佛殿。
小僧尼将他们引到佛殿旁的一处禅房,敲了敲门,待里头应了声,他又双掌合十,对他们说道:“大师已在里头等候,施主自行进去吧。”
宋承云道了谢。
怀夕跟着宋承云的脚步进去,原以为屋内会暖和些,但走进去后,发现里头竟然没有炭盆。
好在门窗四闭,没了寒风霜雪,冻得有些僵硬的身子也能缓缓开始回温。
与他们所住的厢房不同,这屋的陈设更为简单,里头只有一张炕桌,一位白胡老人坐在炕桌一侧,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近,眼角是慈祥的细纹。
雪白的袈裟让白胡老人显得有些仙风道骨,他的神采格外柔和,见他们行礼,挥手清声道:“坐吧。”
屋里只有炕桌上另一边的位置,怀夕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边上有张小绣凳。
可能是这位大师与想象中不同,看着十分慈祥的样子,怀夕倒也不是很拘束,自己搬来小绣凳,让哥哥坐到炕桌另一旁。
了无大师看着怀夕的举动,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宋承云正欲说明来意,没想到了无大师先开了口。
“姑娘受心疾所苦?”
怀夕瞳孔微微长大,下意识转头看宋承云。
宋承云只是点了点头,对了无大师未卜先知好像也没那么意外,示意她回答。
怀夕回道:“是。”
“先天之疾,非凡力所能回转。”这话了无大师却是对着宋承云说的。
说完后,他又转头对怀夕说道:“不过,姑娘坦率明朗,倒也不是短寿之相。”
给了一巴掌,又喂了一颗甜枣。
言外之意,倒是同宋承云讲明,治不好,但也死不了。
怀夕并不意外,听他说完后对宋承云扬了扬眉,表情像是在生动说着,“看吧,我就说没事。”
许是许久未看到在他面前这般无拘无束的人,了无大师罕见地主动说道:“今日与姑娘有缘,就帮姑娘算个姻缘吧?”
怀夕一愣,她昨日可是听那些香客们说:了无大师只断有缘人的命数,能得他改命之人,更是凤毛麟角。
送上门的好事,怎么能拒绝呢,怀夕眼角弯了弯,“那就多谢大师了。”
了无大师掐了掐指:“姑娘的正缘倒是出现了,不过,姻缘未到呢,最快应是明年”
闻言,宋承云指尖微微一顿,怀夕却忍不住笑道:“大师,我已经成亲了。”
了无大师笑着摇了摇头,他断别人的命数从未出过差错,料想小姑娘性子活泛,明明还是未婚妆扮,怎么会是成了亲呢。
怀夕一只手握拳抵在嘴边笑,一边指了指宋承云,“这是我夫君。”
怀夕觉得好玩,这了无大师不会只是空有其名吧。
但了无大师听完,神色才肃了肃,看了眼宋承云,见他没有否认,很快地又掐了掐指。
掐完后,他脸色不似刚刚那么柔和,明显有几分惊讶。
这位姑娘,天命姻缘并不是这位公子
了无大师灵台突然一阵噬痛,他知道,是窥探天机太甚的缘故。
恐怕,这两位,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但这位姑娘原定的姻缘乱了,那他刚刚说的那些,恐怕也不作数了。
了无大师摇了摇头,“天机不可说,今日是贫僧多言了。”
请他们走前,了无大师还是提笔写了一张方子给他们,“根治甚难,但能稍解疼痛。”
宋承云拱手深谢,怀夕也收起玩笑,真心地致了谢。
临别前,了无大师看着宋承云,意有所指地说道:“万物自有定数,唯顺应之,方得安宁。”之后,他便阖上眼,不再看他们-
从禅房里走出来,天色不复刚刚来时那般昏暗,清亮了几分,稀疏的雪花在凛冽寒风吹拂上摇摆落下。
怀夕拿着药方,觉得已经是极大的收获,至少能让哥哥安心些。
她攥了攥宋承云的衣袖,声音柔软,“哥哥,我真的没事。”
怀夕知道哥哥还在担心。
宋承云承认,听到了无大师说怀夕不是短命之相,心里是有松了一口气。
不管他此前信不信他是否真能断人命数,至少此刻他愿意相信。
但想到怀夕此后要常常忍受那种疼痛,他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她宁愿她娇气一些,如平日那般,一点苦一点痛都会扁着嘴在他面前埋怨两句。
偏偏她真正痛,真正需要吃药的时候,却反而要来安慰他,甚至之前,还要隐瞒他。
宋承云垂眸看着眼前的怀夕,心头涌上来的愧疚,让他忽然不敢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
怀夕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攥着他袖子的手转而握上他温热的手,语气认真如同堵誓一般,“以后每次痛,我都不会隐瞒哥哥。”
“哥哥监督我喝药,好吗?”
宋承云回望她,薄唇微抿,似要说什么,但对着女子清亮剔透的眼眸,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见哥哥点头,怀夕微微扬起唇角,“但哥哥要给我买糖?”
“好。”
怀夕嘴角又扬起几分,“要春芳斋的。”
“嗯。”
“今年要陪我去逛花灯?”
“嗯。”
“不准再罚我抄道德经?”
“嗯。”
察觉她的指尖有些微凉,宋承云将她整个手反握到自己掌心,全部包裹住。
两人身影相叠,慢慢走在雪白的小幽径上,女子的银铃笑声不时响彻。
怀夕说了许多许多,每一件哥哥都答应下来,她觉得自己也应该有所回报。
于是,走到半道,怀夕突然拉住宋承云,她踮了踮脚,把自己的斗篷微微往后拉了拉,而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会长长久久陪着哥哥的。”
宋承云显见地愣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怀夕,第一次有些掩饰不住眸里的情绪。
怀夕说完后,微微推开他,只是眼眸还定定看着宋承云。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眼神里似有期待。
但哥哥依旧的眼眸如同往常一样,如揉碎的云雾,叫人看不见底,反而越看越有些晕眩。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在晕眩之前,她收回目光,踮起的脚尖缓缓落下。
飘渺的雪花泛着细碎的晶光,轻柔掉落在半垂的青丝上
脚尖落下之前,被握住的手忽地被松开。
冷风灌入手心,仿佛也吹到心里,怀夕的心似乎被凉风拂过,忽地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只是很快,那股失落化为无措,有股热意从脚心一路窜到脸颊。
哥哥放开她的手心,转而搭在她手腕上,而后轻轻一拉,之后,她便不受控地,整个人撞进哥哥怀里。
为了站稳,她下意识地抓住哥哥腰侧的衣襟。
怀夕整个人都愣了。
她清晰地感受到,哥哥的手落在她的腰间,而后收紧
这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她与哥哥这样的亲密。
不知道是因哥哥搂得太紧,还是她自己太紧张的缘故。
心跳仿佛要擂成鼓,恍惚间怀夕以为是心疾又要发作了,可是迟迟未有疼痛,只是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我也是。”哥哥的话响过之后便一直盘旋在她耳边。
攥成拳的手掌松开又握紧,怀夕不知道自己犹豫了多久。
最后,她顺从自己的内心,手掌缓缓松开,脊背由僵硬转向松软。
而后,回抱回去。
第65章 第65章他们之间,似乎有点不一……
从青元山回来,初四那日,宋承云带着怀夕去了一趟王府给
王老太师一家拜年,用过晚膳才回来。
从除夕前便离开家,直到初五,怀夕总算能睡到自然醒。
来了金陵后一直都是刘婆子在他们家做膳食的,但逢年过节,怀夕从不留她,因此慢慢地也形成一种习惯,每逢过节,都是她和几个丫鬟一起下厨的。
当然,每次刘婆子基本都会替她们准备好大部分简单易处理的食材。比如离过年还有十来日,刘婆子已经亲自熏了好些腊肉,又腌了许多爽口小菜。
因此,怀夕他们每顿再多炒几道新鲜蔬食也就差不多了。
今日算是这趟年在家里过的第一天,但显然,怀夕是没有想参与准备今天的餐食的。直到巳时初,她才慢慢转醒。
醒来时,发现自己又滚到床沿边的位置,怀夕揉了揉脸,自然地喊了一声“哥哥”。
喊完之后,很快,宋承云从外间走进来。
怀夕已经习惯,休沐日无论她睡得多晚,哥哥总会在屋里等她起身,再一起去偏厅用膳。
一开始她也有些不习惯,也尝试想早起,但后来发现她再怎么早,也早不过哥哥。
况且每日她想起来,迷迷糊糊时,总能听到哥哥让她再睡会。
索性她就顺其自然了,每每都睡到自然醒。
宋承云走过来,把帷帐收起后,才坐到床边。
早膳已经热了两次了,他虽无所谓,却担心怀夕再不起来吃点东西,对胃不好。
怀夕叫了人,却又闭上眼,坐在床边的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伸出了手。
怀夕本就是故意逗宋承云,听到动静,睁眼的同时,将他伸过来的手握住,拉到被褥里。
“暖吗?”怀夕弯着眸问他。
“嗯。”宋承云轻笑,微微俯身,被她握住的手反握住她,另一只手撘到她的肩,轻轻把她揽起来。
怀夕顺势便坐起来。
听到屋里有了动静,很快,小艾和琥珀就捧着水盆进来了。
梳洗好后,怀夕从内间走出来,看一眼坐在罗汉床边看书的宋承云,浅笑道:“哥哥,走吧。”
“嗯。”
从除夕到元宵,俞楚国的官员有着全年最长的休沐,当然,每个部门每日都留有人值守。
宋承云在初七和初十也回翰林院值守了两日,但其余日子均陪着怀夕,除了偶尔有客至,其他时间,与怀夕几乎算是形影不离。
日子平静且舒适,有哥哥的陪伴,怀夕的愉悦比平日更甚几番。
当然,也有不那么顺心的时刻,比如从初十开始,金陵连下了几日大雪,怀夕不禁担心元宵花灯节是否如期举行。
她记得有一年就因大雪封道,花灯节迟了两日才办,虽说迟几天也没什么,但哥哥过完十五便要回去当值了,若是忙起来,就不一定能陪她去逛灯节了。
再比如说,如今她日日都要喝药。
从青元山回来后,宋承云亲自把了无大师的药方送到李太医处,请他看看是否与他开的药方相斥。
听闻是了无大师开的药方,李太医有些惊讶,得了宋承云的允许,抄录了一份,翻着医书仔细斟酌。
之后,李太医又改了他原先给怀夕开的方子,从里头加加减减几味药,说上次诊脉时发现怀夕有些体寒,正好在冬日好好养养阴。但也无须耽误了无大师开的药方,他的药方主要是温补的,两厢药方不相斥,让怀夕放心调养身子。
怀夕没有什么放不放心的,只知道哥哥从李太医那里回来后,第二日开始,她每日早晚要喝两碗药
真是有苦说不出。
用过晚膳后,松毫上前来,在宋承云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宋承云让怀夕先回屋,说他要去书房一趟。
怀夕点了点头,待宋承云走后,她便带着小艾回屋梳洗。
梳洗后,坐在梳妆台前绞发时,又闻到一阵熟悉的气味,怀夕忍不住皱了皱眉。
黑乎乎的汤药还冒着热气,琥珀把药放在外间,走进来拿起台上另一块干净的布,先帮她绞起还有些湿润的发丝。
怀夕见绞得差不多了,挥了挥手,“好了,屋里暖,一会烘一烘就干了。”
小艾和琥珀便收回手。
外头翡翠拿了一株刚摘下的红梅,把窗边那株有些掉瓣的梅枝换走。
换掉的梅枝还拿在手上,见怀夕从屋里走出来,翡翠看一眼桌上稀疏冒着烟气的汤药,提醒道:“药快凉了,夫人快些喝药罢。”
琥珀和小艾正好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收拾出来要拿去清洗的布子。
怀夕应了一声:“好。”然后便坐到桌前,作势捧起了药碗。
琥珀把小艾手里的东西也接了过去,笑着说:“这些先给我,一会你把夫人的药碗一齐拿出来清洗罢。”
小艾正欲应下,就听到怀夕说:“我记得刘婆子做的腌梅子还有一些,小艾先去帮我拿一盏吧。”
“现在?”小艾有些惊讶,都夜里还吃腌梅子么?
怀夕假装抿着药,见状正好将碗移开些,应道:“现在。”
小艾仍有些犹豫,“腌梅子酸得很,伤胃,公子在准也不让姑娘吃。”
怀夕有些气闷,公子公子,她很想问小艾,你到底是谁的丫鬟。
怀夕推了推小艾,“快去嘛,就拿几颗。”
见怀夕坚持,小艾无奈,只好说道:“那就拿两颗。”说完她故意踩了踩脚,生怕后面的人不愿意,一溜烟就走出去。
怀夕抚了抚额,见翡翠和琥珀都忍着笑,挥手道:“你们也下去吧,夜里不用侍候,早些休息吧。”
“是。”
待门被关上,怀夕立马站了起来,端着药在屋里环视了一圈。
倒在哪里好呢?
窗边的红梅半开,鲜艳得很,那插花的瓶子挺秀纤美
宋承云是沐浴完才回来的,开门进来时,看到倚坐在外间罗汉床上的身影时,眼神闪过淡淡的惊讶。
怀夕畏寒,在自己屋里也很松散,能躺着绝不坐着。眼下,她后背垫了个软枕,身上盖着一纯白无杂色的毛毯,手里握着半卷书,懒洋洋的……
宋承云把身上的斗篷取下,又在炭火盆前站了一小会,待身子暖透后,才向罗汉床边走近。
怀夕的目光不时从书里抽离,偷偷觑着哥哥的动向。见他径直走到自己身旁时,瞳孔缩了缩。
她后侧,就是那个梅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