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是甜的 收留我吧
“……这是您点的甜点。”
在银发雄虫的死亡凝视下, 推门进来的服务生目不斜视、动作僵硬地将几盘小甜点摆在了桌子上。
他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躲躲闪闪地看了法斯特好几眼,面色逐渐涨红,磨磨蹭蹭地移到了门口处, 面露犹豫之色。
那视线隐藏的不算高明, 里面暗喻的情感堪称灼热。
身侧的雄虫本就是万众的焦点,曼斯菲尔德对此习以为常。
他压下睫羽, 神色无端地冷淡几分, 压在法斯特锁骨处的指尖微微用力, 又很快收回,似无声催促对方处理好惹来的风流债。
在空中的指尖被法斯特飞快地捉住,变本加厉地握在了手心, 覆盖在雄虫的脸颊。
昳丽的雄虫冲曼斯菲尔德眨了眨眼,金色的瞳孔流倾斜出不加遮掩的笑意, 声音是与表情截然相反的冷淡, 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
身材高大的雌虫神色冷峻,坐姿端正,垂眸不语时隐隐有种压迫感,仿佛不是身处甜品店,而是在开什么严肃正经的会议。
他身旁的雄虫眉目含笑,握着雌虫地指尖,神情慵懒地托腮撑在桌上,衣领随意地敞开, 锁骨修长,待人亲吻,身体前倾,几乎快要坐到雌虫怀里, 从侧面看去无比亲密无间。
门口的服务生面色通红地望着地面,不自觉抱着托盘便挡住了整脸,又控制不住般地露出两只眼睛向两人望去,目露纠结,脸色古怪。
听到法斯特的问话,服务生浑身一抖,深呼了一口气似乎下定决心般,移开挡在面前的托盘紧紧抱在胸前,战战兢兢道,“……阁下,我们是正经的营业场所。”
法斯特:?
法斯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环顾了一圈屋内,首先排除屋里一身正气的曼斯菲尔德,门口包的严严实实的小服务生,摆盘精致完美的小甜点……
最后颤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衣衫不整的自己。
骂谁呢?
他不正经?!
曼斯菲尔德你看他!
见法斯特只是一幅摇摇欲坠快碎了的模样,难受地背过身蹭到了雌虫怀里,并没有发怒的迹象。
服务生松了一口气,遇到要脸好脾气的雄虫就好办多了。
他对着曼斯菲尔德冷冰冰地一张脸也不见害怕,先是展示了肩膀上微微泛黄的仪器,说话也流畅起来,“抱歉,屋内信息素超标需要清理。”
是信息素吗……
曼斯菲尔德安抚地拍着法斯特后背的手顿了顿,低低应了一声算是同意,目光不动声色地追逐着服务生的背影。
服务生先是歉意地笑了笑,便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跑来开了窗,还在屋内的四个角落放了消除信息素的便携器,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想开口说什么,但不知闻到了什么味道,面色巨变,眉毛也拧在了一起。
憋红了脸一副强忍着的模样,着急地低头小跑了出去,带上门后,还能听到抑制不住的咳嗽声。
曼斯菲尔德望着服务生的背影,隐隐有些出神。
信息素影响着虫族间的标记与吸引力,往往在虫族动情时才会浮现,总是带着些勾引缠绵的意味。
怀里的身躯柔软而温暖,鼻尖的气息干净而清冽,是与硝烟暗沉的边境星上截然不同的,类似于阳光般充满希望的味道,令人着迷上瘾……
哪怕闻不到信息素的曼斯菲尔德也能确定,法斯特的信息素一定是温暖的、诱人的,让陌生雌虫都如此厌恶如临大敌的气味,定是来源于自己。
曼斯菲尔德无意识抿了抿唇角,垂眼望着怀中对此毫无所觉般的雄虫。
对方银色的长发如展开的绸缎般,亲昵地铺了自己一身。
感受到上方的视线,他便抬首弯了弯眉眼,璨金色的瞳孔亮得耀眼,专注地、满满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曼斯菲尔德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面前的雄虫几乎毫无抵抗力,只是望着对方的眼睛,便狼狈地溃不成军。
陌生而汹涌的情绪浩荡溢上胸腔,涌上大脑,吞噬理智,曼斯菲尔德不得不极力控制自己,才能消下去那股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恶意。
——请永远这样看着我,在外身侧,不要离开。
原来,那可怕又不受控制的信息素,早已将自己卖的干干净净。
对方的厌恶,似乎穿成了线,隐隐又有迹可循以来。
可看着法斯特如常的表情,亲昵的举动,曼斯菲尔德又不确定起来。
如果,他能闻到对方的信息素就好了。
他突然很想知道,这只雄虫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
“你……”
曼斯菲尔德张了张口,几乎控制不住地要问出来。
可隐隐又发觉这个问题极其可笑。
天生的残缺令他感知不到信息素的存在。
他也无法确认,二十余年,法斯特是否从未对自己散发过信息素……
似是感受到雌虫低落地情绪,埋在胸前装哭地雄虫若无其事地爬了起来,顺势蹲坐在曼斯菲尔德身前,将雌虫的手拢到了胸口,桃花眼中满是笑意,语气中带了几分鼓励。
“嗯?菲尔德想问什么。”
曼斯菲尔德深深望入那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中,金眸中含着目空一切高高在上,藏着漫不经心的冷淡薄凉。
也有着诱他深陷不可自拔,毫不掩饰,难以分辨的情意。
告诉他,法斯特是不会骗他敷衍他的。
曼斯菲尔德知道此刻应该装作无知无觉的模样,顺着法斯特的话语回到过去,偏偏念头一起就再难压下,催促他问个明白。
掌下的心跳匀速有力,眼前的青年笑意盈盈,曼斯菲尔德蜷了蜷手指,似要逼自己打碎面前虚伪的平静般,低声问道。
“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信息素?”法斯特不自觉一愣,“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曼斯菲尔德从来没有问过信息素相关的话题,法斯特还以为他不在意。
要是再往前推十多年,他能就曼斯菲尔德身上复杂的信息素写一篇小作文血泪史,但现在两个人身上的味道都纠纠缠缠分不开了,自己也早已经习惯。
曼斯菲尔德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网上说信息素是婚姻和谐的主要因素。”
他快速补充道,“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
相当此地无银三百两。
噢,那就是说。
不准备离婚了是吧。
怎么还是这么好哄又好骗,他还没来得及施展百分之一的魅力。
法斯特诶了一声,故意低着头戳了戳曼斯菲尔德的膝盖,避免自己笑出声来,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知道你闻不到雄虫的信息素,原来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也不知道吗?”
法斯特当然知道曼斯菲尔德闻不到,这才故意一身烟味地去蹭对方方,见菲尔德隐忍的表情才好受了一点,总不能他一个人白白吃苦。
曼斯菲尔德不知法斯特的险恶用心。
回答自己的缺点时不自觉有些泄气,“闻不到。”
又有些犹豫地追问,“很难闻吗?”
法斯特长长地嗯了一声,思考状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地起身从桌子上抽了盘甜点,不怎么走心地切了切。
在曼斯菲尔德关切地眼神下,猛地塞了对方一大口小蛋糕,又自己吃了小一口。
曼斯菲尔德:……?
法斯特盯着正艰难咀嚼,腮帮子鼓起一点,疑惑望着自己的曼斯菲尔德,叼着叉子笑吟吟道,“是甜的。”
就像小蛋糕一样。
曼斯菲尔德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里面写满了不信。
法斯特倒了杯水推给他,怕他噎到。
“真的真的。”
就是甜得齁得慌,他们没福气享受。
曼斯菲尔德瞥向门口一眼,又收回来。
用眼神严肃地告诉法斯特,不用骗我,刚刚服务生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法斯特好笑地望着曼斯菲尔德小口小口喝水,眼神紧盯自己要个答案的模样。
“哎,看来是瞒不住了。”法斯特严肃了表情,坐在了曼斯菲尔德身边,沉痛道,“他闻到的,其实是我的信息素……”
“?”
“你知道的,我认识很多雌虫……”
法斯特小心地看着曼斯菲尔德的表情,哀哀地垂下眼帘。
“可他们都嫌弃我的信息素,你闻不到我的信息素,我就故意没告诉你。”
这点法斯特倒是没骗人,毕竟信息素勾勾搭搭地调情是感情拉扯必不可少的手段。
奈何法斯特的信息素攻击力极强,不要说暧昧试探了,上来就是辛辣醇厚的烈酒浇头,任哪一只雌虫闻了不骂一声流氓。
然后他就被迫换赛道了。
法斯特拿小服务生不怎么友好的退场姿势举例,言之凿凿,“他就是嫌弃我的信息素,还、还说我不正经。”
法斯特又搬着椅子委屈巴巴地蹭到了曼斯菲尔德身边,眉眼低垂,露出半边线条流畅,五官完美的侧脸,破碎感拉满,语气是极其刻意的哀怨,还带了两分自嘲。
“我这种年老色衰的雄虫,早就已经不受欢迎了……”
说着,他勾了勾曼斯菲尔德的衣角,“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曼斯菲尔德下意识摇了摇头。
法斯特:?
“……要的。”
迎着法斯特略显呆滞的目光,曼斯菲尔德抿了抿唇,反握住法斯特扯住衣角的手,一句句回复道,“你的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正经,一直很好看,受欢迎。”
明明是刻意在卖惨装可怜,但当微凉的指尖被雌虫温热的手掌笼罩,琉璃色的眼眸满是自己的倒影,笨拙的话语坚定而认真……
法斯特仍是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空缺的地方隔着时空被认可和肯定。
他一向清楚自己伪装成加西亚温柔的模样才受到欢迎。
真实的法斯特缺爱偏执还任性,除了好看的皮囊一无所有,是永远会被抛弃的备选项。
偏偏面前这只承受他最多负面情绪雌虫,似乎可以毫不犹豫地坚定地告诉他,你是最好的。
“真是的……”
法斯特泄气地趴在桌上,靠在胳膊上,从下到上描摹曼斯菲尔德安静的侧脸。
感觉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那,不生气了。和我回家好不好?”
战场归来的冷峻气势压制了曼斯菲尔德出色的五官,总给人又冷又凶的感觉,其实不过是在发呆罢了。
细看就会发现雌虫的眼尾钝钝的,很是无害,专注地望向你时,看着像未出门的大学生一样。
但是周围人总是会被他冷淡的气质所阻隔,忽视了他的好懂和真诚。
如果曼斯菲尔德真的去上学,人缘一定很好,比兰易斯带回来的那个小金毛受欢迎多了……
想到这,法斯特又有些难过,从那么偏远艰苦的边界星回来后,曼斯菲尔德仍是个娇气好养的家伙。
要是他能早一点遇到曼斯菲尔德,把他养的难养一点,就好了。
“没有生气。”或是雄虫的眼神太过炽热赤忱,毫不掩饰地将一腔情意倾斜出来,反倒灼地曼斯菲尔德无处可逃,略心虚地般垂下了眼睛。“不会生你的气。”
曼斯菲尔德极少会有愤怒这种略极端的情绪,反倒是法斯特天天被自己气得心律不齐,天天来回上下楼锻炼身体。
似乎预料到接下来说的话会令法斯特不快,临时补课的曼斯菲尔德难得领会了一点说话的艺术。
他谨慎地酝酿着措辞,一向冷淡的语气开始发飘,“以后——你教我怎么哄你,我去学。”
法斯特不假思索,“嗯,学不会也没事,我会自己哄自己。”
曼斯菲尔德嗯了一声,眸光柔和,他伸手将法斯特垂落的鬓发掖到耳后,“抱歉,最近我并不打算回去。我有……想做的事情。”
法斯特陷入沉默:……
第一次明面拒绝法斯特的曼斯菲尔德虚心求教,“这该怎么哄?”
“……哄什么,我又没生气。”
法斯特悄悄探出手勾着曼斯菲尔德的指尖,无意识绕了两圈,又一点点从指尖点到了对方手背上,眼眸里难得透出了些难为情的情绪。
“不如说——你有想做的事情,我很开心。”
不再被迫把所有精力用在自己和幼崽身上,下班后无事可做和家里的家务机器人抢活干,看似忙碌又无所事事地度过了一天。
曼斯菲尔德疑惑抬眼,“您不问什么事吗?”
当初曼斯菲尔德去军部任职,法斯特便十分不乐意,最后勉勉强强放雌虫在后勤当了文职,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早早回家,别一只虫在街上乱窜。
法斯特:……不用问,都知道是那群该死的政治投机骗子。
对法斯特来说,曼斯菲尔德八百个心眼子一千个想法简直都写在了脸上,尤其是不自觉气完自己后的懵逼和茫然,根本无从作假。
估计现在曼斯菲尔德还以为法斯特是因为他和对方讨厌的雌虫交际而生气。
其实,法斯特哪有精力和时间记住讨厌那么多雌虫呢。
若是换一种场景,他只会开心他的菲尔德就是如此优秀受欢迎。
他只是在气,曼斯菲尔德第一次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暗中进行不告诉他,难道他不是菲尔德最重要、最值得信任的人吗?
只好装作不知道的模样一边恨不得曼斯菲尔德撞南墙回来,一边鬼鬼祟祟骂骂咧咧地出门给曼斯菲尔德收尾。
天天诋毁那群雌虫只是想告诉菲尔德——你身边的雄虫,可比那些莫名其妙的雌虫靠谱多了,为什么不试着告诉我,依靠我呢。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问了。”
你不想说谁能撬开你那张嘴。
法斯特弯起眼睛,握着曼斯菲尔德的手贴到脸上,温柔贤惠得有些瘆人。
“不回家也没关系,别被人骗走就好了。”
大不了一起换个地方住,专心被我一个人骗就好了。
“有什么想做的就放手去做吧,如果不知道怎么做,就试着来问问我吧。”
问我!懂?
“对了,我现在住得地方连张床都没有。可以收留我吗?”
“嗯,谢谢。”
“啊,反正离婚了还要住一起。”
“那就不离婚了吧。”
第32章 他的怪异 离婚重开
“雄父的电话打不通, 光脑也没有回。”单肩背着小书包的兰易斯面露不爽。
“或许是两位阁下进展颇佳?除了特别重要的事情,约会时不看光脑才是常事。”克莱德耐心道,毕竟他们从小就受着与雄虫阁下——
“约会时看光脑是不尊重的表现。”
这话兰易斯就不爱听了, 肩膀向下一斜, 背后的兔子耳朵跟着小书包抖了抖,面无表情地扬了扬嘴角, 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用平板无波地表达了十分的愤怒与怨念。
“我就是特别重要的事, 他不看光脑就是在不尊重我。”
“……对,法斯特阁下太过分了。”克莱德顺了顺兰易斯身后的兔子耳朵以作安抚,“不如我们去餐厅里找法斯特阁下, 他们应该谈的差不多了。”
“不过我现在的形象不太适合进店。”克莱德抬起手,展示了拎着的一大包‘算账本’, “看来我只能在楼下等您了。”
重点不是形象问题, 是兰易斯家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小少爷对家里收纳的物品一窍不通, 勉强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到小学用的书包后,对着雄父海量的日记本比了比,果断到法斯特卧室拆了他的床单,打包出了一个堪称丑陋的包裹。
克莱德心思敏感,明显察觉到法斯特对自己不喜,换位思考一番后,精准把自己定位在了——骗走家里刚成年傻白小酷哥的溜街黄毛上。
毕竟在虫族历史上,被家里养的油光水滑不谙世事的少爷雄虫, 上个学逛个街就被诡计多端花样百出的雌虫骗走的例子屡见不鲜。
他手里这些狗血禁书据说还是由雄保会和宣传部联合发行,邀请了知名的爱情骗子作为参谋。
发行后只在雄虫间流传,避免小少爷们被骗,敲响警惕狡猾雌虫的警钟, 奈何似乎起了反效果,娇养的雄虫阁下们恋爱脑大爆发,结婚率空前高涨。
就是大多是贵族与平民间的跨阶级跨等级恋爱,婚是结了,虫是睡了,精神力信息素差太多完全不搭噶,根本不能孕育天然高级的幼崽,纯纯浪费雄虫资源,让分手就抱在一起大喊我们是真爱,增加结婚名额都没用。
家长愁的头都秃了,毕竟雄虫自古以来就是一种玄学又脆弱的东西,心情不好、受到刺激、没有感觉,就会产不出信息素,虫核枯萎,死给你看。
于是他们转变方针,被雌虫骗是因为没见过雌虫,那就从小就给你们发雌虫,年年发,月月发,样貌不同的,性格各异的,出门也要跟着虫,还能被路边的雌虫骗了吗?
事实证明,改的很好,现在雄虫大多对雌虫没兴趣了呢。
谁会对自小随手可得,随意更换的物品付诸真心呢?
对贵族雄虫来说,烂大街的雌虫就像是家中的卫生纸一样,毫无特色,随处可见。
谁会对家里的卫生纸疯狂产出信息素啊!
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在大范围高阶阁下恐婚后,当年的狗血禁书就不知何时又悄咪咪地流落到了民间——
雌虫崽崽赶紧学啊,我们这的雄虫超好骗的,试一下不亏的!
代入一下法斯特,那就是好吃好喝养大的成年儿砸出去转了一圈。
带回来一个没工作没文化没家产,靠看着不入流烂俗小说专门蹲守富家少爷的三无雌虫说——我们结婚了。
由于自己处于感情危机,还没来及接受这个事实。
第二天家里一向乖巧听话懂事教养好的儿子就把家拆了,拿着他的床单,包着他的日记招摇过市。
克莱德都不敢想,法斯特看到自己手里的床单布,血压得拉多高,几乎都能听到好感down,down,down的声音。
他就是来做个兼职,也不至于真的把公爵阁下给得罪了。
克莱德灵活拉开兰易斯身上装饰大于实用的小书包,找了个干净地方把包裹拆开,往里面塞了一本看着有些年头的“算账本”。
嘱咐道,“曼斯菲尔德阁下订在三楼左转第六个房间,要是找不到的话,就问服务生……”
想了想兰易斯的说话习惯,克莱德又给他写了张纸条,“要是找不到的话,把这张给服务生让他带你去。”
“知道。”兰易斯闷闷答道,没有去接纸条。
他不太喜欢克莱德这种柔声哄幼崽的方式,好像自己什么都不会一样。
他故意板起脸,扬了扬下巴,不动声色地垫了垫脚,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下,“我又不是小孩子。”
身高勉强和兰易斯持平的克莱德:……
痛、太痛了。
想要二次进化的心从来没这么强过。
身高比不过那群牲口军雌就算了,怎么还比不过一只雄虫啊。
虫族成年雌虫平均身高在一米九左右,军雌更是往两米蹿,身强体壮,肩宽腿长。
成年雄虫则是一米七五左右,超过一米八就算高了,身形娇小,肤白貌美。
作为营养不良的B级雌虫,克莱德心中一大痛点就是长得不够壮硕,上了大学身高才将将突破一米八大关。
他为数不多的梦想就是二次进化后,变得脸型硬挺,凶神恶煞,身高直冲两米,肌肉发达,成为虫族标准壮硕的军雌身材。
——拳头握起来有碗大,周围人看了都害怕,根本不敢来找自己麻烦,不知道有多爽。
科索斯雅家不知道是基因好还是营养到位,法斯特身高直逼一米九,脖子以下全是腿,和标准身高的曼斯菲尔德站在一起也只矮了一点点。
就连刚成年的兰易斯超过了一米八,甚至比自己还高一点……
克莱德眯起眼睛,敏锐地发现了不对,他屈指在兰易斯的大腿上碰了碰,“小朋友,脚落下来。”
兰易斯:……
磨磨蹭蹭地落下来一点,努力昂首挺胸。
克莱德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兰易斯高高仰起的下巴上,微微用力,一点一点把雄虫的脑袋推回了原位,和自己平视。
嗯,这么看自己还是比兰易斯高的,还好还好。
腰板挺得笔直的克莱德暗暗松了一口气,顺手把兰易斯脑袋上翘起抢身高的呆毛压了下去。
兰易斯:?
迎着雄虫惊讶睁大的眼睛,克莱德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手中毛绒绒的手感太好,他没忍住又撸了几下。
“嗯,头发不算在身高内哦。”
金发雌虫眉眼弯弯,看似一本正经地靠近兰易斯,不让对方作弊。
实则不动声色地、轻巧地将胳膊搭在对方的肩膀,借着姿势给了兰易斯一种,他正在被俯视的错觉。
“现在怎么说,小朋友?”
兰易斯小朋友:……
小朋友想说你靠的有些太近了。
甚至能感受到雌虫清浅地呼吸扫过耳畔,打的耳尖发热。
一偏过头,随着克莱德动作垂下的金色发丝便轻柔地拂过脸颊,呼吸间都充满了对方身上温暖干燥的气息。
抬眼便是过于柔和漂亮的五官,翡翠般的眼眸碧波荡漾,闪着一点好胜促狭的光茫。
“……就是比你高。”兰易斯无意识屏住了呼吸,直到那双促狭的眼中变成了疑惑,才猛然找回了呼吸,不自在地嘟囔了声,慌乱地抽过克莱德手中的纸条揣在兜里,气势汹汹地跑走了。
刚跑出去没多远,就听上方几声鸟鸣。
他警觉地向后蹿了一下,就见刚刚站过的地方新鲜出炉一排热乎乎的鸟粑粑。
“……”
大意了。
他躲回屋檐下,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大晴天中凭空多出了一小块乌云,目测落点就是他的头顶。
再一打眼,周围的来来往往的雌虫全都人高马大凶神恶煞,一拳能打两个他,说不定里面就有隐藏的犯罪分子。
兰易斯顿时缩回了探出的jiojio ,感觉周围处处是危机。
果然白天一个人出门还是会倒霉……
趁着兰易斯离开,克莱德可算有机会把手里丑出特色的小包裹重系一遍。
——兰易斯把日记小山往床单中心一推,四个角提起来混乱滚了两圈,缠了两下就包好了。
克莱德刚把散乱下日记本整整齐齐的码好,准备重新打包,桌边便期期艾艾地冒出了一道影子。
刚刚气势汹汹说着‘我不是小孩’跑走的小少爷垂头耷脑,发白的指尖恨恨揪着垂下的床单。
呆毛丧气地落下,目光飘忽闪烁,唇瓣抿成一条直线,鼻腔里发出可疑的声音,在原地哼哧了半天。
最后以一声短促疑惑的‘嗯’结尾,猫眼似的金眸试探又期待地望了回来。
一个字没听懂的克莱德:……
没关系,只要微笑就好了。
金发雌虫佯做思考,左右看了看后,颇为为难地嗯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仅剩的几个星币递到兰易斯手里。
“只可以再买两个小甜点,不可以多吃了。可以先去门口的试吃台看看……”
兰易斯:……
“咳。”兰易斯不自在地紧了紧衣领,声音几乎压低成气音,“外面太危险了,你陪我去。”
克莱德冷静地望了眼手里的床单和外面的阳光大道,雄虫只需要过一条马路,进入甜品店,上到三楼而已。
他委婉拒绝,“这里是主星,安保措施很完善 。”
“可是,白天对我很危险。”
肤色苍白到病态的雄虫轻声道,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抿起的唇角无端透出了一股倔强。
揪着床单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克莱德的衣角,面前也多了一个看着就很好rua的银色脑壳。
“说好,要把幸运分我一半。”
“你不会放下小朋友不管的,对吧。”
克莱德:……
*
“对了,我现在住得地方连张床都没有。可以收留我吗?”
“啊,反正离婚了还要住一起。”
“那就不离婚了吧。”
不知为何,明明是请求的话语,从法斯特口中说出来便有种本该如此,不容拒绝的味道。
银发雌虫实在有一张出色的面孔与会说话的眼睛,明明是高贵华美的样貌,却生了双含笑多情的眼睛,满载一室春光。
与这样一双眼睛对视,几乎没有人会想拒绝他,也从来没有人拒绝他。
他早已习惯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设下语言陷阱,明明自己势在必得早有打算,偏偏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好似别人求着给他一般。
——一切是你答应我的,也是你主动给我的,是你否认当初的承诺吗,怎么会是我的错呢?
曼斯菲尔德安静地注视他,几乎就要毫不迟疑地、如同以往般答应他。
偏偏脑海里有什么在阻止着他。
一边在疯狂地催促他。
啊,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答应他,和他回家,生活马上就会恢复原样。
另一边在咄咄地警告他。
这真的是你等待的答案吗?
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再回到那个地方。
趁势说出离婚时,除了迷茫不甘外。
那种轻松解脱的情绪又是从何而来呢。
明明室内一片明亮,窗明几净,阳光温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曼斯菲尔德却如临大敌,仿佛回到了在灰暗破败的边境星,众目睽睽之下,对着沙盘做出抉择时。
只是那时的他远比现在冷静,无情,毫不犹豫,直觉已经给了他最好的方向。
正如此刻,曼斯菲尔德的大脑、身体、血液、心脏,都在此刻疯狂叫嚣。
确认无比的告诉他——
法斯特很重要,但他想离开他。
偏偏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他难以遵从心意,对雄虫说出拒绝的话语。
琉璃色的瞳孔倒映着雄虫的身影,闪过激烈的挣扎,他在脑中僵硬地辩驳着。
这是他的愿望,我不该拒绝他。
是他引导我在主星生活,我不能离开他。
他高于一切指令,甚于我的生命。
……
久违的沉默,令信誓旦旦的法斯特也感到了不安,他不动声色地握住手中的指尖,隐隐感到细微的汗意。
脑中飞快闪过刚才的一幕幕,几乎不用细想,都知道自己可怜的模样示弱话语无懈可击。
后知后觉的,心中浮起一丝丝忧虑烦躁。
他为什么还不回答我,他在犹豫什么?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他不喜欢了吗?
法斯特垂下眼,遮住那一瞬升起的阴霾,神色僵硬,唇角却惯性地翘起,声音一如既往地含笑清朗。
“不答应也没有关系,我不会生气的。”
为什么不答应我,为什么不答应我?
他亲昵地蹭了蹭曼斯菲尔德的手心,像是引导孩子的家长一般叹息。
“菲尔德有自己的想法,和我不一样也是正常的。你是独立的个体,又不是我的附属,当然会有自己想做的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法斯特一点点舒展手中开握紧手掌,叹息般埋入曼斯菲尔德的手心,亲亲吻了一下。
“每只虫都是这样的,他们有着自己的想法和情绪,也有不想和其他人分享的秘密。”
长长的眼睫眨了眨,刮在手心带起一点酥麻的痒意。
所以——
“菲尔德是怎么想的呢?”
法斯特抬头,漂亮的面孔露出困惑的神色,随即眉眼舒展又温和,膝盖上的五指不动声色收紧至发白。
“可以试着告诉我你的情绪和想法吗?
……即使是拒绝我,我也会很开心的。”
法斯特默默地叹了口气,
是真的,会为你开心啊。
法斯特温和地、循循善诱地语气轻易地抚平了曼斯菲尔德的不安与困惑,脑中的剧烈地警告也不知何时偃旗息鼓没了声息。
——他说,这是正常情况,我是对的,那并不是难以理解糟糕透顶应该抛弃的情绪。
雄虫的话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在曼斯菲尔德脑海中霸占主要地位,为他指出前路。
曼斯菲尔德迟疑地摸了摸法斯特的眉心,隐隐发觉雄虫的心情并不如表面一般和煦。
偏偏法斯特笑得一派春光灿烂,无懈可击,唇角的弧度像是钉死在了脸上,甚至标准地露出了八颗牙齿。
曼斯菲尔德分析出,法斯特想让自己觉得,他心情很好。
他收回手,认真地望着法斯特的眼睛,张了张口,却发现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干涩,几乎难以为声。
“……”
他忍着身体的抗拒,刻意放缓了速度,艰难地用沙哑不成声调的字句,第一次遵从自己的心意,认真地拒绝了他。
“我想——离开你一段时间。”
话说出口,似乎有无形地枷锁从曼斯菲尔德身上离开,眼神一瞬更加明亮坚毅起来,后面的话也顺畅许多。
他莫名轻笑了一下,甚至反驳了法斯特话语中的漏洞,“谁说离婚的虫族不能住在一起。”
那丝笑意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法斯特的错觉。
“家门口的盆栽下有备用钥匙,副卧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入住。
我在军部有员工宿舍,最近加班就不回来了。”
法斯特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怔怔地望向对面的雌虫,心中一片茫然,甚至觉得眼前是一场梦境,眼前的曼斯菲尔德是他的幻想。
假的吧。
菲尔德才不会拒绝他,也不会这么圆滑的说话,半遮半掩地把他钓在路上。
可事实是,法斯特听见自己笑着说——
“我知道了,我尊重你的一切想法。”
甚至手中仍亲密地握着对方的指尖卖乖。
“你瞧,说出来是不是很简单,我也没有没那么可怕?”
曼斯菲尔德脸上出现的明显的困惑,他摇了摇头,抚上法斯特的脸颊,似乎酝酿着想要说什么,还未张口便被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咚咚咚——”
曼斯菲尔德下意识放下手,又被法斯特抓着贴回来了脸上,“继续,不用管他。”
服务生自己会走。
“……”曼斯菲尔德将眼神从门口收回,吸了一口气,眼神温和许多,“你不——”
幼崽令人冷静又头秃的平静电子ai音传来。
“雄父,开门。你让我找的日记已经带回来了。”
法斯特:……
幼崽接着在门口毫无波澜地邀功,“你不是要和雌父算总账,我把你从2xx年开始写得日记都带过来了。”
曼斯菲尔德:……
“总账?”
甜品店的隔音不如家里,兰易斯敲完门就发现里面的交谈声消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给他开门。
他精准地捕捉到了雌父的疑惑,“是的,雄父说你是大麻——”
法斯特额头青筋直蹦,忍无可忍地提高声音,“门没锁。”
可能正经的甜品店怕不正经的虫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房间门并不能从里反锁。
转动声响,曼斯菲尔德和法斯特同时往门口处望去。
兰易斯一开门就发现两人坐的极近,法斯特更是直接单手托腮撑在了曼斯菲尔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还握着雌父的手心。
他感觉里面气氛怪怪地,小小地欸了一声,没敢迈进去。
拎着半敞开的小书包谨慎提问,“你们已经和好了吗?”
直面法斯特那双已经隐隐泛红,放佛开了狂暴的眼睛的克莱德:……
他觉得没有,望着他的眼神像杀虫一样。
默默地把床单包袱往后藏了藏。
果不其然,曼斯菲尔德冷静地声音传来:“已经确定离婚了。”
“毕竟,我是个大麻烦。”
*
“都怪那个小黄毛,否则菲尔德就答应我了……你和他离婚。”
拿着新鲜出炉的离婚证,法斯特脸色阴沉地窝在房间里复盘。
被迫上岗模拟雌父的兰易斯:?
“关克莱德什么事?凡事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兰易斯让克莱德去上网课了,雌父临走前特地让克莱德按时提交作业,不要落下功课。
法斯特反省了下,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出门,吃饭的地方离民政局太近。
曼斯菲尔德下定决心八头牛都拽不回来,弱柳扶风的法斯特还没来得及解释,人已经在民政局按完手印了。
“……他当年结婚都没这么积极。”
法斯特婚后大半精力都放在了曼斯菲尔德身上,对他解码能力极强,能明显感受到,雌虫之前态度再冷漠,对离婚这件事是犹豫不决的。
今天直到听到大麻烦三个字,才浑身一怔,目光一凝,彻底下定了决心。
心虚的兰易斯:“……那是我说的又不是克莱德说的。”
“都是那个小黄毛的错。”法斯特哼了一声,“让你去拿日记,你只会摸到一本就带过来,根本看都不看。”
“那么多的日记本一定是那个小黄毛翻出来的!”
法斯特恨铁不成钢地叩了叩桌面,“你怎么那么懒,歪个腰很费事吗?”
吃撑了的兰易斯:……有点。
法斯特面无表情地恢复案发现场,“你确定不了那本日记是不是我要的,需要确认我的笔迹,导致你知道了一点错误的日记内容。”
“归根结底,就是那只多事的小黄毛的错。”
“那你应该把日记分开藏别放一起。”兰易斯不服道,“别什么事都怪克莱德,他只是陪我回家而已。”
“没有克莱德,那天你们不也已经在谈离婚了吗?”
“离婚是因为你和雌父的感情早就出了问题,你不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总把矛盾归到奇奇怪怪的地方。”
“一会说外面的人奇奇怪怪,一会说雌父惹你生气,现在还怪到克莱德身上,难道你自己完全没有问题吗?”
“讨厌奇奇怪怪的人就把他们赶走不再接触,雌父惹你生气你就去和他说个明白,天天在家里离家出走很好玩吗?我要是雌父早就不管你了。”
法斯特冷笑一声,长腿一伸不悦地踢在了茶几上,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提高声音——
“可这些问题明明已经解决了!
菲尔德想要接触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好,我不拦他。
我生闷气,我改,我把自己放在案板上给他剖的明明白白。
对,我蛮横,我不讲理,我和他低头道歉。
明明都已经解决了的……”
法斯特承认他是迁怒,比起打不得骂不得的幼崽,克莱德明显更适合作为他怒气发泄的对象。
他十分懂得曼斯菲尔德的好骗和心软,几乎时刻拿捏着曼斯菲尔德的软化和反应。
所以万万不能接受,在如此示弱的情况下,被一句大麻烦打回原形。
曼斯菲尔德甚至坚决到都不听他的解释,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才是被迫不及待抛掉的大麻烦。
明明才说过,不会不要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已经全都答应菲尔德了,明明已经做出菲尔德最喜欢最不能拒绝的样子了。
他到底还要什么呢?
兰易斯挠了挠脸颊,“可这都是你认为的解决了,有没有可能这些事在雌父眼里,完全不重要呢。”
曼斯菲尔德是目的性很强的人,几乎确认目标后就要全力做到最好,期间的困难和阻力并不会阻挡他的脚步对他造成困扰。
“不是道歉了就要获得原谅。
雌父和你不一样,说了不生气,那就是真的不生气。
他说要离开你一段时间,可能就是两个人呆累了想休息一下。
为什么把他看的那么紧?”
休息一下……
是了,曼斯菲尔德在边界星的时候明明很喜欢窝在自己的小草窝里。
到了主星后,却更喜欢在外面发呆散步,很晚才回来。
他那时以为曼斯菲尔德更向往战场,便刻意忽视了。
要是,问问就好了。
“你以为我想管他吗?”法斯特半张脸隐于暗处,看不清神情,下颚线紧紧绷起,“那是他的身体不好,路上随便一只高阶雌虫的攻击都能引起他的精神海紊乱。”
“以雌父的精神力,完全能在受到攻击前躲开。”
甚至还能按着对面揍一顿。
边界星回来的军雌,和温室长大的军雌根本不是一个level。
“你真的有考虑过雌父的想法吗?”
法斯特:……
曾经是考虑过的,后来被法斯特刻意忽视了。
反正曼斯菲尔德不会在意,反正曼斯菲尔德根本不懂,反正曼斯菲尔德不会拒绝……
逐渐便习惯了,高高在上地替他做出决定。
哪怕是今天,他绞尽脑汁想的也是如何让曼斯菲尔德心软原谅他。
而不是去考虑,是什么让曼斯菲尔德下定决心离开他。
他总觉得,对方离不开自己。
其实,早已不是曼斯菲尔德离不开他。
离不开曼斯菲尔德的是他才对。
这是他骗来的雌君。
他当初爱极曼斯菲尔德冷淡专注的模样,单纯又好骗,真诚又炽热,万众瞩目下,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仍毫无疑义的与如自己般糟糕的雄虫签下婚约。
不知何时法斯特又变得敏感多疑,害怕起他这副冷淡模样——
哪怕当初出现的不是我,他对谁都会这么好。
这让法斯特陷入患得患失的地步,急于自证般缠着曼斯菲尔德,行事不知不觉间也刻薄极端起来。
更可怕的是,他总是能找出一堆大道理的那一方,告诉曼斯菲尔德他该怎么做,言语行为仿若一道道无形的枷锁,缠得曼斯菲尔德愈发沉寂无法动弹。
法斯特按住额头,狼狈地承认,“他说的对,他早该离我远一点。”
在被他彻底吞噬掉之前。
“就让他安静地休息一段时间吧。”
十分钟后——
法斯特溜达到兰易斯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道,“你雌父明天预约去医院了,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我怕他钱不够住不起医院。”
兰易斯:……
醒醒吧雄父,大龄雄虫带崽离婚是不会一夜暴富的。
明明家里的钱大多在雌父手里。
还有,“你怎么知道雌父去医院的。”
“咳咳咳。”当然是有位置共享软件,法斯特扯了扯衣领,面不改色,“家属通知。”
“民政局光网这么慢吗……”兰易斯为政府的工作效率瞠目结舌,随即一口回绝,“不去,想知道你明天陪着雌父去,或者问一问不就好了。”
法斯特:?
法斯特登时站起来绕着兰易斯走了一圈。
“我陪他,他需要我陪吗?我说了,要给他留出充足的私人空间。”
拍桌坐下做结案陈词,“为什么要问他,我很关心他吗?
我和他有什么关系?我配吗?”
兰易斯:……
小心翼翼地后仰并推开面前的喷火虫,“那我明天去看看。”
一天后——
法斯特死鱼眼:“等等,你再说一遍。”
兰易斯面瘫脸,迟疑着向前倒了一句:“雌父,怀蛋了?”
法斯特:……
缓缓倒退并捂住额头,“你等我捋捋。”
第33章 他的伪装 家境贫寒(是主cp)……
被家里无能狂怒的老父亲烦得不行, 兰易斯一大早就整装待发,拉着克莱德到医院蹲守曼斯菲尔德。
不得不承认法斯特的顾虑还是有点道理的,这座医院地处偏僻, 设施陈旧, 哪怕戴着口罩,一进门浓郁的酒精和消毒水味仍充斥鼻尖。
大厅和走廊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护士和病人, 每个病人都行色匆匆, 愁眉苦脸, 接待的护士有气无力半死不活,半耷拉着眼皮瞅了两小只一眼,丝毫没有起身接待的意思。
兰易斯神色一凝。
不对劲, 这一看就不是正经医院。
除了克莱德家传的杂货店,小少爷这辈子没来过这么破旧的地方。
为数不多来过几次医院, 都是往总统级套房离一坐, 窗边是海景, 手边是零食,最新游戏影片随意挑选,医护人员个个热情温柔和蔼可亲。
让兰易斯遗憾地就是检查时间太短,不能常住。
小时候还故意闹着去医院,可迎接他的不是温柔的护士哥哥,反而是家里冰冷的治疗舱,身上沾满黏糊糊地营养液。
小兰易斯委屈了好久,暗中观察地形, 昼伏夜出,大半夜翻山越岭跑出门吹冷风,奈何身体素质过硬怎么作都不生病,回来委屈巴巴地自己泡夜宵奶粉吃, 窝在沙发里边吃边打瞌睡,洗完碗被曼斯菲尔德拎回小床上,体重飙增。
后来还是法斯特忍不住,偷偷戳着小兰易斯的小肚子告诉他。
他参加的医院体检是国家赞助项目,咱们家里只有雌父一只虫赚钱养家,供大哥住院已经很艰难,很穷,根本负担不起去医院的费用。
闻此噩耗,小兰易斯泪眼汪汪地看了一晚上月亮,终于原谅了家里的贫穷和雌父把自己生的如此健康,吃住在医院的梦想就此破灭。
至今,在兰易斯心里去医院检查住院,都是要耗费大量金钱才能勉强体验一会的奢侈生活。
面前的医院占地狭小、阴气沉沉,兰易斯当即就提起了一级戒备状态,警惕地环顾四周,指尖极其熟练地滑到光脑的紧急报警按键上。
长腿一撤,凑到不知为何神情有些恍惚的克莱德耳边,压成气音,“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不对,雌父是不是被骗到黑心小作坊做检查了?”
说着微微低头,鼻梁上的墨镜随着惯性下滑,露出半双金灿灿的瞳孔,猫猫祟祟地向外一瞥,用眼神询问克莱德,他们要不要先跑。
顺势亮出手中的报警键,抽象地在空中一抖,然后把这个黑心作坊一锅端了。
克莱德:……?
看着如临大敌的兰易斯,从到了医院门口神色便有些古怪的克莱德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抓住兰易斯的手腕,轻巧地拨开即将按下报警键的手指。
哭笑不得地解释,“虽然看着有些寒酸,但这确实是正经的公立医院。”
走医保,给报销,相当经济实惠且亲民。
兰易斯眨了眨眼睛,不太能接受儿时的童话破灭,勉强鼓起脸颊充满挑剔了看了一圈,入目仍是惨白的顶灯,鬼鬼祟祟的病人,丧气沉沉的医护,完美符合恐怖故事里的一切要素。
他不死心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正经医院?”
“嗯……”克莱德沉默了一秒才若无其事地开口,“因为我的雄父在这里住院。”
“……噢。”兰易斯摸了摸鼻子,嚣张地气焰灭了许多,小声问道,“那你刚刚怎么神色僵硬,在门口左顾右盼不太想进来的样子。”
克莱德:……
因为兼职领证这件事他没告诉雌父和雄父啊。
要是被内心敏感脆弱迎风流泪的雄父知道自己兼职结婚,绝对会自责到哭成泪虫的。
当然这件事也不能和兰易斯说,否则面前的雄虫一定会瞪大眼睛追问难道我是什么很拿不出的虫吗。
克莱德陷入了诡异的烦恼之中,好在时间还早,他脆弱的雄父不睡到中午吃完午饭是不会下楼遛弯的。
他果断轻咳两声转开话题,震惊道,“只是没想到曼斯菲尔德阁下竟会来这种医院看病……”
兰易斯顿时垂头耷脑,怕克莱德误会他开不起工资。
可家中艰苦的条件实在难以掩藏,只好闷闷嗯了一声,小幅度地踢了踢地面。
“是啊,我家很穷。
只靠雌父一个人养家很辛苦。”
克莱德:“……”
少爷你是不是对贫穷有什么误解。
但兰易斯实在悲伤地太真情实感了。
没接触过什么豪门贵族的克莱德只好勉强让自己相信,科索斯雅家如今贫穷到只能穿金戴银了。
……可恶的资产阶级,还是无法接受。
最高一天兼职八份工的雌虫默默按了按自己的心脏,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仇富的可怕嘴脸。
“我的意思是……”克莱德微微用力,报复似地向下压了压兰易斯的帽檐。
“你这样的打扮似乎太过显眼,会很容易被曼斯菲尔德阁下发现。”
“不会。”兰易斯推了推墨镜,把口罩往上提了提,说出的话也瓮声瓮气起来,自信道,“这是我最低调的一身衣服。”
为了跟踪曼斯菲尔德,兰易斯特地翻箱倒柜,从头到脚穿了一身黑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
黑帽将银发紧紧藏起,墨镜遮挡住标志性的金瞳,黑色口罩挡住犹带点婴儿肥的小臭脸。
兰易斯确信,站在这没有一只虫能发现他科索斯雅雄虫的身份。
“那您有没有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亮?”
克莱德压低声音,露出得体的笑容,大大方方地将周围隐射过来目光盯了回去,带兰易斯躲到了楼梯后面。
“或许这并不是您的本意,但您本就是引人注目的雄虫阁下。
再穿上知名设计师的作品,进入医院的人实在很难不被您吸引。”
或许是受到法斯特新潮前卫的穿搭影响,科索斯雅的雄虫似乎在穿搭上对华丽的追求,从那金丝银线缀着耀眼宝石的床单便可窥一斑。
明明本该低调可疑的一身黑,偏偏小少爷衣服上绣有暗纹,帽子上似乎镶有碎钻,墨镜的材质可疑。
阳光一照,灯光一打,整个人流光溢彩,不同部位交相辉映地折射出不同的光芒。
生动地展示了什么是穿了一身五彩斑斓的黑,像一团会移动的大型污染源。
过于直白地赞赏令兰易斯不自在地搔了搔脸颊,小声解释道,“不是名家设计。”
“衣服是堂哥送我的,是皇室和迈普联名的雄虫限量款样衣,帽子是五十万星币在拍卖会上捡来的,墨镜是参与皇室宴会赠送的,这里,有隐形标记。”
所以引人注目,纯是他长得好看。
挺胸。
悄悄夸了自己一遍后,兰易斯没有听到隔壁传来熟悉的、正正好好地戳到心巴处的夸夸声,便偷偷偏头看了一眼。
“那我现在要换身衣服吗……呃,克莱德你的表情有点奇怪。”
温柔雌虫身后的气场隐隐开始扭曲起来,唇角微微抽动,好像在强忍什么似的。
克莱德心中不断默念,是甲方,是老板,是雄虫,才忍住了摘下兰易斯的小黑帽,狠狠压着他的脑袋揉搓一番的冲动。
“放心吧,老板。
我对这里还算熟悉,可以借到多余的病号服。”
指尖轻轻一点,正中兰易斯的眉心,一点点下滑到鼻梁,顺势拨下墨镜和那双露出的充满懵逼不解的金瞳对视。
温柔无害的雌虫微微一笑——
“只要伪装成看病的雌虫,绝对不会被曼斯菲尔德阁下发现的。”
翡翠般的眼眸中碧波荡漾,闪烁着幽幽微光。
克莱德摘下兰易斯的小黑帽,视线随着手中的小黑帽微微向下,一起停留在兰易斯今日平滑的腹部上。
“这家医院,主要治疗遗传基因病和……雌虫生育科。”
曼斯菲尔德这种从边界星退役的雌虫,自然没有遗传基因病的烦恼。
“呐,老板。”
漂亮的金发雌虫言笑晏晏,惨白的走廊灯光映在他身上,纯洁温柔的像小天使一样。
“您也不想任务失败的,对吧。”
第34章 他的梦想 臂上跑马(是主cp)
“真的不会认出来吗?”
帽子和墨镜都被克莱德收走了, 科索斯雅家标志性的银发金眼便毫无遮掩地露了出来,就留了一个黑口罩。
兰易斯揪着袖角,不适地扯了扯身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身上的衣服小了一码, 露出了一小截手腕和脚踝, 让惯于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雄虫十分不自在。
“放心,军校有伪装课。”就是还没开始上。
克莱德安抚一笑, 不容拒绝地把薄薄的小抱枕塞到兰易斯怀中。
他将红药水在绷带上抹了抹, 绷带反折几层, 半蹲在兰易斯身前,在对方露出的脚踝上缠了几圈。
多年不见阳光的雄虫,皮肤本就透着病弱的苍白, 加上雄虫骨架天生比雌虫小了一圈,小腿细瘦, 绷带一缠登时有了弱不经风营养不良的味道。
克莱德微微走了下神, 又剪了段干净的绷带举在身前, 抬眼望向兰易斯,“手。”
绷带一绕,裸露出的那块皮肤终于不用和空气做直接接触了,兰易斯暗暗松了口气。
闻言,立刻乖乖地把手放到绷带上。
看着克莱德熟练地将手腕包扎好,还打了个精致漂亮的蝴蝶结,接着从一旁的袋子里抽出来卷发棒。
金发雌虫面色为难地解释道,“其实染个发色效果更好……但时间紧急, 只好烫一下了。晚上睡一觉就会恢复原样。”
兰易斯对自己的头发倒不是很看重,无所谓地点头背过身去,趁势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脚腕。
暗想雌虫指尖偏烫,被碰过的地方仍残留些许热意, 灼地那一小块肌肤微微发痒。
“低头。”
很快,修长的指尖温柔地穿过发丝,兰易斯舒服地眯起眼睛,冷不丁用胳膊肘捅了捅身后的克莱德,“为什么你不伪装?”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很抱歉麻烦了您。”金发雌虫手中动作一顿,语气低落。
“但我的雄父在这住院,雌父天天会来看他。”虽然是下午。
“如果被发现的话——”
修长的指尖从身后绕来,点了点兰易斯怀里的小抱枕,“您要对它负责吗?”
哪怕看不到表情,也能通过语气想到雌虫蹙起的眉眼和失落的表情。
“为什么不行?”在兰易斯反应过来前,已经无意识从喉咙里小声回了句。
随即一点热意涌上了脸颊,后知后觉发现让克莱德扮演怀蛋雌虫是在甩流氓,兰易斯忍不住脚趾抓地,紧紧抠住了手里的小抱枕。
思维被带偏的雄虫根本没考虑还有其它病号扮演的可能性。
“嗯?什么不行。”好在克莱德没有听清。
兰易斯僵着背,大脑一片空白地冷静找补,干巴巴道,“我是说,行不行的,得好好考虑。”
克莱德轻笑一声,捋了兰易斯的小银毛一把,“嗯,那您慢慢考虑,记得把小抱枕在衣服里藏好。”
兰易斯噢了一声,匆匆把小抱枕埋到衣服下面,一低头,顿时陷入了深沉思索。
……怎么感觉和他吃撑时差不多。
克莱德没注意到兰易斯突如其来的安静,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雄虫脖颈上的小卷发。
兰易斯并不经常打理头发,肆意生长的发丝已经到了脖颈。
克莱德本想往内扣几个大卷,主要遮住兰易斯颊边的婴儿肥,混淆雄虫的年龄,降低他的存在感。
可兰易斯的发质太好,和法斯特耀眼的亮银色发丝不同,是偏灰一点的暗银色,灯光下显得十分质感,像小动物养得油光水滑的皮毛。
克莱德实在没忍心祸祸,心里唾弃自己,手上诚实地给兰易斯烫了一头漂亮的小卷发。
外面看着动作自然如常,脑子已经在想用什么理由跟兰易斯解释了。
比如引人注目也是另一种出色的伪装……
收起卷发棒,克莱德小心翼翼地绕到目光直勾勾、阴恻恻盯着大门口的兰易斯身前,顿时被惊艳地一阵恍惚。
这头刚出锅的小卷毛确实很好地展露了雄虫的颜值优势,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眼更加深邃立体。
更重要的是——
哪怕极力将自己打扮的光彩照人,这忧郁阴沉的眼神、不合身的病号服、缠满绷带的手腕脚腕、细瘦的身躯、微隆的小腹……
无一不在诉说这是一只阴郁不受宠,婚姻不幸福的孕中雌虫。
这种莫名拉满的幽怨俏寡夫气质是怎么回事啊。
“哪怕是坐在您的对面,曼斯菲尔德阁下也未必能认出您。”
克莱德沉默一秒,无比真诚地开口。
“我相信你。”兰易斯恹恹地收回视线,神色恍惚,语气郑重,“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克莱德扣上兰易斯的小黑帽,带上兰易斯的小墨镜,扮演陪兰易斯看病的好友,“什么?”
“我在想——
怎么在人群里找到雌父。”
“?”
兰易斯小学毕业后就没怎么出过家门,身边接触过的虫族不多,但长相都各具特色,十分鲜明,属于扔到人群就眼前一亮不会被认错的存在。
刚刚大厅里陆陆续续来了些看病的虫族,兰易斯打眼一扫,不知为何觉得每一只虫身上都有点雌父的影子。
兰易斯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用十分凌厉的小眼神审视每一位进门的虫族。
雌虫的五感十分敏锐,脾气好点还好,脾气暴躁一点已经握紧拳头准备找到目光源干一架了。
结果就猝不及防地和一只瘦弱忧郁一看就生活不如意的怀孕雌虫对上眼了。
哎,算了算了……
在克莱德没看到的地方,兰易斯已经用阴暗的注视瞪走许多虫了,眼睛都瞪花了,恍惚间觉得每只进来的都是雌父。
兰易斯这才发现,现在的问题不是被雌父发现,而是如何在一群人里发现雌父。
“这是什么问题。”克莱德哭笑不得,“曼斯菲尔德阁下气势惊人,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兰易斯皱起眉头,明明每个人身上都有雌父的影子,总不能克莱德比自己还熟悉雌父。
他虚心求教,“雌父身上有什么好认的特点嘛?”
“当然。”克莱德自信满满,“曼斯菲尔德阁下他——”
克莱德卡住了。
奇怪,明明是仿若冰雪铸就,气质凛冽极具个人特色与魅力的雌虫。
但仔细回想起来,五官却逐渐模糊起来,仿佛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路人,毫无深刻的印象。
“他——”
克莱德挣扎着回忆了下,不得不泄气地承认。
“真是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啊。”
兰易斯:……?
他目露指控,“你刚刚说,很简单就能认出来。”
克莱德虚握成拳,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气势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如果曼斯菲尔德阁下走过,我一定能认出来。”
“比如——”
克莱德拉长了声音,越说声音越小,视线不自觉牢牢锁定住一只路过的雌虫,目光执着而专注。
兰易斯见克莱德不出声了,奇怪地向后看了一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到了一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面容凶戾、吓哭小孩的成年雌虫。
“……”
这眼神还不如他呢。
兰易斯伸手在克莱德眼前晃了晃,“这只绝对不是雌父。”
克莱德拿下兰易斯作乱的手,下意识放在手里捏了捏,眼神真诚而灼热,语气艳羡而飘忽。
“我知道那不是曼斯菲尔德阁下,但您不觉得哪位先生的身形很完美吗?”
兰易斯:?
什么?你是指那个长得比雌父还高还大还凶的虫吗?
“嗯。”克莱德肯定地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眼神亮晶晶地,发出一种兰易斯从未听过的梦幻语调,“真希望我突破二次成长期时,能进化成那位先生一样。”
金发雌虫快乐地给自己打气,“我的运气一向很好,相信一定能进化成功。”
兰易斯:……
他下意识把眼前清俊无辜的脸庞安到刚刚路过的雌虫身上。
脑海里涌现出虎背熊腰的克莱德泪眼盈盈地冲自己跑来,每一个脚步落下都引得地面一阵颤抖,声如洪钟地颤抖着哭着告状,“兰易斯,他们欺负我。”
弱小无助的雄虫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甚至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欸,您不这么觉得吗?”轻而易举地感受到雄虫的抗拒,克莱德不解地问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难得有了同龄人的模样,小声地据理力争道,“这是雌虫间最受欢迎的体型了。”
代表着力量与强大。
眼前的雌虫难得雀跃,温和的眉眼都似乎鲜活起来。
“……”兰易斯试探着望向小山般离去的背影,又一秒收回来。
迎着克莱德期待的目光,缩了缩手指又试着看了一眼,连忙闭上眼睛磕磕巴巴道,“……挺、挺好的,祝、祝你心愿成功。”
“谢谢。”金发雌虫愉悦地弯了弯眉眼,细碎的光芒在翡翠般的眼眸中跳动,声音温润清脆,仿若潺潺流过的小溪。
看着克莱德开心的模样,兰易斯觉得良心好像也不是那么痛了。
不过——
“我觉得这样有些太引人注目了,很容易招惹麻烦。”
“嗯,会吗?”
克莱德的一大烦恼就是长得太过无害,性格又难以拒绝别人,总是容易被拜托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每天忙碌的没有自己时间。
他曾和兰易斯说过希望变得有威慑力一些,如果和兰易斯一样就好了(这句划掉),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雌父讲过,强大的雌虫往往是虫群的焦点,会有源源不断的挑战者,希望打败他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所以回来后没多久就病退了。
克莱德:……
没强大过不知道,就知道现在有一群弱鸡雌虫天天想踩着他证明自己不是倒数第一。
“所以,我们应该强大的不起眼一点。”
“有道理……”
不知为何,他们似乎都无比笃定克莱德二次进化能够心想事成。
两小只当即凑在一起开始勾勒未来图景,就着路过的患者开始鼓鼓秋秋起来。
“这个有些瘦弱,不是很有气势,可以比他再壮一点点。”
起码要保证不会被欺负。
“这只眼神有杀气,感觉容易被警局误伤。”
曾因嘲讽脸体验警局一日游的雄虫如是说。
“唔,这只普普通通没有特色,但肌肉流畅标准,看着很能打。”
还有点莫名眼熟,给人隐隐的压迫感。
“嗯……”
“嗯?”
正贴着脑袋说小话,苦思冥想低头猛记地两小只猛地抬头。
“刚刚过去的是不是雌父?!”
“曼斯菲尔德阁下是不是进去了?”
两小只:……
第35章 他的偏心 爱人之外
或是到了医生的上班时间, 大厅里的虫渐渐多了起来,刚刚还空荡荡的等待区,不知不觉被坐满。
两只刚成年、还未二次进化的虫族, 顿时被一群一米九大高个的包围, 仿佛是一堆大树里凹进去了两朵小蘑菇,显眼, 可怜, 弱小又无助。
根本看不到曼斯菲尔德的情况。
两小只只好狼狈地转移到了走廊尽头洗漱室附近的角落, 虽然视线不好,只能看到但胜在隐蔽,不会有很多虫经过。
“雄父明明早上还很想来, 不知道为什么不来陪雌父。”
兰易斯刚刚在大厅观察了会,发现很少有雌虫单独看病, 顿时感觉雌父惨兮兮的。
克莱德拉着兰易斯的手腕, 帮他把绷带解开, 头也不抬,眼下有不明显的青黑。
“可能是法斯特阁下一夜没睡,今天精神不济。”
“不可能。”兰易斯摇了摇头,科索斯雅家三餐作息极其规律,法斯特更是到点就困的典范,为了美貌从不熬夜。
空着的手随意抽出怀里的小抱枕,动作很是潇洒,隐隐听得空中‘滋啦’一声。
银发雄虫顿时僵在了原地, 瞳孔地震,余光小心翼翼向肩上裂开的缝隙看去。
……他把克莱德雄父的衣服,穿坏了。
兰易斯默默把小枕头举高了点挡在肩上,眼神飘忽, 干巴巴地提醒克莱德,“今早雄父来敲门,暗示我们要来医院。”
克莱德动作一顿,不自觉抬起眼重复了一遍:“……暗示?”
他全程在场怎么没看出来一点。
兰易斯忙心虚地换了只手扶住小枕头,把另一只手递给克莱德,示意他帮忙解一下。
“嗯,雄父不是拿了一人份的早饭。”
这两天他觉特别轻,几乎法斯特一敲门他就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半睁开眼,就见克莱德小心翼翼推开门的背影,轻声问了句法斯特阁下?
法斯特不知为何在门口站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说,最后不客气地突然推了克莱德一下,斜着眼哼了一声后,刻意把脚步声放得很重。
进来后看着迷迷糊糊的兰易斯,法斯特又默默放轻了脚步,恶狠狠地把一人份的早餐放到兰易斯床边。
恨铁不成钢地捏着兰易斯的小脸,黑着脸咬牙蹦出一句——脑子不好使就去医院看看。
“我们有两个人,他却故意带了一个人的饭,明显是他脑子不好,暗示我想一起去医院看看。”
兰易斯不自觉用手背蹭了蹭脸颊,回忆道,“雄父双目有神,不可能一宿没睡。”
开门被法斯特瞪了半天,还被扒拉一下的克莱德:“……您说的对。”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发现幼崽屋里多了一只鬼火黄毛的愤怒。
不知道幼崽屋里多了只五官敏锐的雌虫,半夜偷渡到隔壁主卧的法斯特懒得建立精神屏障,十分放飞自我。
昨晚,克莱德就听着隔壁的法斯特在床上滚来滚去,翻来覆去,好几次夜深人静时直接蹦下床,绕着床转了好几圈,神经兮兮、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凭什么丢下我,
为什么要骗我?
(滚来滚去)
真的不要我了吗?
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绝对会后悔的!
(猫猫拳暴打小枕头,愤怒质问)
你会后悔的知不知道,嗯?
(陷入安静)
到底生了什么病啊,会不会很严重啊……!!
(咬牙切齿地蹦下床)
在外面病着算了,不是身体很好,对自己很了解吗。
不要想让我陪你去医院,住院我也不会去看你的!
(围着床绕来绕去)
对,医药费也不管!
生不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摔到床上,卷起被子,陷入安静。
在克莱德快要睡着的时候,隔壁又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诈尸,愤愤道,“哼,谁惜得管你!”
“……给兰易斯多发点零花钱?算了还是把这小子光脑拿过来保险。”
接着又披着被子在屋里骂骂咧咧了一圈,这次语气明显弱了很多,似乎在确认什么般,委屈又小心,“真的不要我了啊……”
“不要就不要,谁稀罕!”
惊醒的克莱德:……
更可怕地是隔壁的诈尸循环总会以一句叹号开始,从愤怒到委屈无缝切换。
克莱德连人带脑袋都缩到了被子里,被吵得一晚上没睡好,天快亮了才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就硬生生被敲醒了,和黑眼圈更严重的法斯特大眼瞪小眼。
*
不知道曼斯菲尔德检查的是什么,半晌没有出来。
没休息好的两小只坐在楼梯上,目光呆滞地望向诊室,怕自己睡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大概复述了遍失败的约会实况。
“原来昨天没有吵起来啊,怪不得……”克莱德语气有些遗憾。
雄虫懒洋洋地靠在自己身边,不愿动弹,克莱德只好调整姿势,让兰易斯靠得舒服一点,肌肤的热度透过衣料传了过来。
鼻尖也若有若无萦绕着一股淡淡地甜味,引得倦意和疲惫一点点涌了上来。
“嗯。为什么要吵起来?雌父和雄父从没有吵过架。”
兰易斯杵着下巴避免脑袋垂下去,衣服坏掉的肩膀紧紧贴着克莱德,生怕坏事被人发现。平淡的声音里藏了些许懊恼,后脑的呆毛丧丧地耷拉着。
“雄父说要不是我突然敲门进去,雌父要被哄好了。”
““哄~好?””克莱德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因为困倦,雌虫大半个身子靠在墙面上,说话不自觉有些慢,尾音如往常般微微扬起。
不知道是不是兰易斯的错觉,和往常的温柔不同,带了一点嘲弄的意味。
“从没有吵过架,感情真好啊。”他拨了拨兰易斯的小卷发,好奇似问道,“您是曼斯菲尔德阁下的幼子,有没有发现曼斯菲尔德阁下对你们和法斯特阁下的态度有些不同?”
“非常不一样。”兰易斯怨念满满,对此相当有发言权,差点就从克莱德身上跳了起来,想起穿坏人家的衣服,又默默贴了回去,掰着手指告状。
“对我们就条条框框,这不行那不行!犯错还要受惩罚。”
“对雄父特别好说话,言听计从,没有底线。”
偏心,赤裸裸的偏心!
曼斯菲尔德是有点强迫症在身上的,总会把莫名其妙的育儿守则奉为圭臬。
哥三个犯了错,他就是铁面无私的公正老父亲,三只幼崽一起抱胳膊抱大腿撒娇卖萌都不好使,只能抓耳挠腮引经据典地和雌父讲道理,再被一条条无情地反驳回来。
法斯特就不一样了,他无论编出什么离谱的理由,曼斯菲尔德都只会卡顿一会,思考片刻后神色如常地表示,“嗯,你说的对。”
——雌父的思考时间视法斯特理由的离谱程度而订。
克莱德感觉袖子都快被紧紧贴着的兰易斯蹭掉了,不自在地向后仰了样,学着兰易斯的模样,单手托腮轻轻重复了一遍,“言听计从,没有底线。”
“我想,这就是问题所在。”
面对亲密无间的爱人,本该是情感最自在放松的时候。
而曼斯菲尔德却恰恰相反,在外面如鱼得水,在法斯特面前却紧绷呆滞的像一块木头,不敢泄露丝毫情绪。
法斯特重视曼斯菲尔德,但一直把对方看的过于脆弱,庇护在在自己的羽翼下,何尝不是一种压力。
“或许,在曼斯菲尔德阁下眼中。
法斯特阁下不只是亲密的爱人,也是严厉的家长,挑剔的老师……”
甚至是引路的神明。
二十余年来,他下意识把自己放在更低一等的地方,多重身份叠加在一起,压的曼斯菲尔德无法动弹,不会拒绝,不想反驳,毫无情绪。
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早已到达了临界点。
克莱德弯起眉眼,“所以我告诉曼斯菲尔德阁下,他可以试着发发脾气,把这么多年的不满一点点说清楚,问明白。”
“我以为曼斯菲尔德阁下积累了不少怨气,说不定能借着狠狠大吵一架的机会彻底说开,没想到……”
克莱德似乎已经脑补出了当天的场景,无奈地摊了摊手,“曼斯菲尔德阁下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
做了一晚上准备稀里糊涂就轻易被对方牵着走了,是习惯还是感情谁能说的清楚呢。
不过——
“其实这次分开也是个不错的机会,让他们考虑清楚。”在感情还未被彻底磨灭前。
克莱德点了点下巴,“否则就算现在恢复如初,潜藏的问题早晚也要爆发的。”
就如脆弱的冰湖,看似平整坚硬,实则暗流汹涌,脆弱不堪。
“那——要是想不明白呢?”
兰易斯摩挲着指尖,还是觉得靠他俩想明白的可能性不太大。
前一天还两边都有和好意向呢,关一个屋打算解决问题,一眼没看住就彻底离了。
“他们已经离婚了,就算想不明白也无所谓了。”
克莱德语气轻松,发觉兰易斯表情有些奇怪,试探道。
“你当时就想让他们离婚,也算完成心愿?”
“……不能离。”兰易斯沉默了一会,显然心情有些不快,低声道,“没有雌父的话,雄父会做出很可怕的事。”
克莱德眯起眼睛,注视着兰易斯眼下的一小片阴影,蓦地开口问道,“最近,又做梦了吗?”
兰易斯五官深邃,眉眼下压带了点厌世的味道,阴影很深,淡青色的黑眼圈并不违和,平添一股恹恹的味道。
除了第一天没注意让兰易斯偷看了一晚上小说,后面每天克莱德有负责的把夜猫子哄睡,黑眼圈不该这么明显才对。
兰易斯飞快地眨了眨眼,垂头看着地面,过了一会才抿唇纠正道,“是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克莱德拧起眉头:“……天天?”
兰易斯点了点头。
预知系的雄虫虽少,但并不十分稀有,甚至功能有些鸡肋。
是相当不科学的直觉系精神力,根本无法应用到大型战役和实验里。
经前辈总结,他们会无法控制地感受到未来的某一场景,在面临危险前的关键抉择时直觉更加明晰。
像兰易斯这样每天重复做梦,只能说BE结局快走到脸上了。
看来法斯特和曼斯菲尔德离婚可能确实会对兰易斯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他的精神力才会不断预警提醒。
就是明显隐瞒了什么。
他不说,克莱德当做不知道,顺着兰易斯的方向思考,“归根结底,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出了问题。”
既然这段不平等的感情持续太久,曼斯菲尔德已经无法抬头。
“我们不妨试着,让法斯特阁下走下来看看。”
法斯特似乎不愿意让曼斯菲尔德接触过于复杂的工作,可事实上——
“最近王室、议院、军部举办的各大活动,都有曼斯菲尔德阁下参与的身影。”虽然大多是后勤工作,网上也没有报道。
纯来自克·打工小王子·莱·事业粉·德的亲眼肯定。
“曼斯菲尔德是位很优秀的人,我想法斯特阁下一定没见过他在外人时的样子。”
他早已在主星找到并开辟出适合他的战场。
“……应该没见过。”兰易斯赞同地点点头。
不期然脑海里飘过一幅画面。
小小的兰易斯早已显露出麻烦吸引源的质。
雌父冷着脸在主星大街上砸了两架飞行器、打架、抓人、徒手撕虫翅,雄父抱着丢丢大的他在后面给雌父交罚金,笑得脸都裂开了。
*
“刚刚走的是雌父吗?”
“雌父进的是那个门吗?”
两小只唠了半天,制定了下一步计划,终于看到诊室的门被推开,又很快合上。
奈何拐角处的视角实在算不上好。
他们只能观察到两条腿从里面出来,很快又有两条腿走了进去。
以克莱德出色的目力,也只能说第一条腿比第二条腿瘦一点,黑色裤子的颜色深一些。
兰易斯:……
“咳,是不是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趁热打铁,别让法斯特自己想明白。
这种骄傲的雄虫可不会主动低头,最多留在原地等别人回头找自己。
两边分开想想,想玩估计就彻底散了。
克莱德拉着兰易斯走到生育科2诊室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兰易斯非要走自己后面,克莱德只好牵着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