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斯特像卡住脖子的大鹅骤然失声,和眼前正慢条斯理放餐盘拆筷子的曼斯菲尔德对视了个正着。
在法斯特直勾勾地眼神中,突然闯入视野的曼斯菲尔德一帧帧开始慢放,乌黑的睫羽垂下,琉璃色的眼眸映着晃晃的灯光,柔和了雌虫冷硬的神色。
曼斯菲尔德将筷子拆开用一次性纸巾擦干净准备递过去,闻听法斯特话说了一半,不解地抬头问道,“您想把日记丢在哪里?”
——我帮你去丢。
法斯特:……
“没事。”法斯特昂着脸,“兰易斯想看我的日记,我忘记放在哪里了,刚刚想起来落在了我们的卧室床上。”
“?”曼斯菲尔德提醒他,“您的日记本粘在书房左手边第二个书架底下。”
“……你怎么知道!”法斯特震惊到失声,又觉得太过失态,拖过面碗打算扒面,接过筷子戳戳戳,强行转换话题为自己挽尊,“呵,怎么不把我饿死在外面?”
“面都有点坨啦,是不是把剩饭拿过来对付我。”碎碎念,“果然早就想离婚不想管我了对不对。”
最后一句话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法斯特:……
曼斯菲尔德:“……原来您是这么想的吗?”
突兀地,一路上循环的,克莱德的话开始旋转放大——
“如果回答让您不满意,也可以直接把面盖到他的头上,最后一次见面,发发脾气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是最后一次见面……
发发脾气也没什么关系……
曼斯菲尔德对法斯特永远是包容而退让的,或许是太过珍视,他在对方面前下意识收敛了所有情绪,甚至没有过对法斯特发脾气的概念。
反正是最后一次见面,
发发脾气也没什么关系。
曼斯菲尔德望着梗着脖子斜眼偷偷看自己的法斯特,冷静又坚定地把他面前的碗拖到了兰易斯面前,把预备的筷子塞到了兰易斯的手里。
曼斯菲尔德脑海里翻滚最强烈,几乎又被他强压下的念头,就是不给法斯特吃这碗面。
“不是饿了?”军雌视线淡淡地扫过兰易斯,习惯发号施令的语气中不自由带了两分命令,“吃。”
饿的眼珠子发绿的法斯特:……
法斯特背后紧紧攥着兰易斯的衣服,不自觉地开始用力,因为心虚不敢和曼斯菲尔德直视,心里还有两分对曼斯菲尔德似乎发脾气的惊奇。
目光紧紧盯着兰易斯,生怕自己能吃的幼崽真的一口不留给他,凉飕飕地开口,“怎么,你雌父是没让你没吃晚饭吗?”
曼斯菲尔德低眉顺目,盯着兰易斯后脑勺的惊恐炸起小呆毛,语气平静,“怎么吃一半突然不见了。面条剩的有些多,正好顺路送来,不够还有。”
无端躺枪的兰易斯:……
“吃了。”他忍着头顶射来的两股视线,默默抱起了碗,挺着小肚子,委委屈屈地挑起一根面条,开始嗦面,“没吃饱。”
曼斯菲尔德嗯了一声,看兰易斯费劲吧啦地吃了两根面条后,移开了视线,让他吃完把碗拿回来就转身走了。
一大一小两只雄虫装作很忙碌的样子,实则视线牢牢跟着曼斯菲尔德的背影。
他一关门离开,饿了一晚上的法斯特就把面条端了过来,热泪盈眶地抽了抽鼻子,“终于吃上饭了。”
吃了两口又有些迟疑,“味道太正常了,不像你菲尔德做的。他现在饭都不给我亲手做了……”
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兰易斯被迫站起来开始消食,“确实不是你雌君做的,是我雌君做的。”
法斯特:……更食不下咽了。
他戳着碗里的面条,开始考虑明天怎么才能自然的去曼斯菲尔德面前装可怜。
“诶,这是雌父落下的字条吗?”
兰易斯似乎发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伸手从曼斯菲尔德留下来的餐盘里拿了一张被揉搓过得白色纸条。
“明天有空吗,法斯特阁下……是雌父的字迹。”
曼斯菲尔德的字迹一向规规矩矩像是统一的印刷体,很好辨认。
只是纸条似乎是被匆忙撕碎的纸张遗留了一块,前后的字迹已经裁掉,无法读取更多信息。
法斯特眼睛嗡地一亮。
“我晚上帮你问问克莱德,雌父有什么打算。”
“不用。”法斯特随手接过来,飞速扫了一眼折好放进了口袋,语气轻快,“明天早上我就可以去和你雌父偶遇了。”
兰易斯搓了搓脸,“那我回去了?”
“等等。”法斯特把溜达到门口的兰易斯,用精神力触手拎了回来。
他埋头吃了两口面。
“……我洗完碗你给菲尔德送回去。”
*
另一边——
克莱德:“不用担心,曼斯菲尔德阁下。您确定餐盘留下了吗?”
“没事,不用太显眼。”
“明天的假批下来了是吗?”
“好的,我们晚上补一下课。”
——如何通过完美约会挽回雄虫印象分。
第28章 他的眼圈 起得很早(是主cp)
“滋啦”一声。
木质的卧室门被推开, 无精打采的兰易斯拉着一个行李箱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书桌旁的克莱德起身,从兰易斯手中接过行李箱,感受着手中着重量, 看着兰易斯萎靡的状态, 他不太确定地问道,“您是又回家收拾了趟行李了吗?”
“是雌父从家里拿回来的, 让我给雄父送过去。”兰易斯蔫蔫地回答, 眼里有因困倦产生的泪花。
克莱德:?
雌虫眼里闪过一丝好心办错事的懊恼, “抱歉,您先休息。我去给法斯特阁下送过去。”
“不,我是特地拿回来的。”兰易斯摇了摇头, 想要把不好的回忆晃出去,语气里没有感情全是报复。
“明天早上再给他送过去。”
说到这, 兰易斯无神的眸子里透露出一点光亮, “雌父给雄父留了一张小纸条, 想要约他明天出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想,曼斯菲尔德阁下意识到了和法斯特阁下之间有误会,所以想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考虑边上有只幼崽,隔壁的嘴硬雄虫还没吃饭,实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
克莱德当即建议曼斯菲尔德把法斯特约出去,找个有共同回忆的地方增进一下感情,缓和一下气氛再深入交谈。
纸条的形式虽然并不是太正式, 但也能查探出雄虫的态度,也能能约出来最好,约不出来可能是雄虫还在生气,再找其他机会。
等兰易斯从隔壁回来, 正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法斯特的想法。
克莱德声音轻松,沾染了几丝笑意。“这么看来,法斯特阁下果然接受了曼斯菲尔德阁下的邀请呢。”
一晚上课应该没白补。
克莱德发现曼斯菲尔德在对法斯特之外的事情上,无论是军事还是时政都观点清晰,不偏不倚,很多时候称之为一阵见血也不为过,很符合教科书上的传奇人物风范。
但只要话题牵扯到法斯特,曼斯菲尔德就会牵扯到一条奇怪的脑回路,回答时也犹豫不决,甚至还会打开光脑现翻备忘录。
——据说是曼斯菲尔德对法斯特情绪言语的详细记录并分析。
克莱德怕曼斯菲尔德错过好机会,问如果法斯特赴约后,明明一直跟着你,但碍于面子不主动说话,也不看你,表情也不是很好怎么办。
如何给对方递台阶呢。
曼斯菲尔德生翻自己总结的补习材料,半晌回道,“他这种情况,应该是生气了。过三天,自己会好。”
克莱德:……6的。
看着曼斯菲尔德严肃记录,等待批复的模样,克莱德沉默一秒,只好换了引导个方向,让明天曼斯菲尔德不看那个破本本,不再考虑法斯特,只管表露自己的心情与疑惑。
——都离婚了当然要问个痛快!没吵过架的婚姻是不完整的,您也不想法斯特阁下的婚姻不完整吧!
曼斯菲尔德迟疑郑重地应了下来。
“曼斯菲尔德阁下的情况还真是令人担忧。”克莱德感叹了句,安抚地看向兰易斯笑了笑。
“不过我已经答应了曼斯菲尔德阁下,远程给予他一些帮助。”
“……原来是你。”兰易斯后怕地抽了抽嘴角,空洞的金眸里又被铺天盖地的茫然与问号取代。
他被按在法斯特屋里,半强迫吸收补习了一番穿搭知识。
从小到大、快要一身卫衣穿到入土的雄虫哪听得了这个。
两颗圆溜溜的眼睛转成了蚊香 小脸不自觉地越板越紧,只觉得法斯特穿什么都是一样的面目可憎。
平板无波的嗓音里硬是听出了几分生无可恋的绝望,“要不是刚才雌父喊我给雄父送行李,雄父还不想放我出来。”
“不过……雄父也让我明天远程帮忙看看,他怕说什么会不小心让雌父误会,会提前给我发一遍,绝对让我实时翻一下,他好补救。”
兰易斯气鼓鼓,“我和雌父又不是真的共用一个脑子。”
万一他翻译错了怎么办,小小的肩膀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没事,其实他们并不是真的需要我们的帮助。”
克莱德摸了摸兰易斯的脑袋,“只是不安遮蔽了他们的情绪,需要我们在后面给予一点他们开口勇气。”
见兰易斯情绪缓和,克莱德轻声哄道,“您先去洗漱,我把行李箱给法斯特阁下送过去。
曼斯菲尔德阁下晚上特地回去取一趟,如果里面有重要的东西没及时送到就不好了。”
奈何低估兰易斯对两人的了解性。
“不会的。雄父气大了就要离家出走一趟散散心。”说是要接触大自然找找灵感。
“各个房间底下都放了整理好的行李箱,方便带上就走。”
兰易斯打了个小哈欠,四处环绕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的原因,看着温馨布置的卧房,之前被压着的兴奋劲涌上来,困意又神奇地消失了不少,迫不及待想去柔软的床铺上滚一圈了。
“雌父怕他收拾的不全,每个行李箱又拿出来单独收拾了遍。”
相当标准化流程化,绝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不过雄父每次走的都不是很远,不是在朋友家住,就是回家换个次卧,行李收拾好了也用不上,一直放在那里。”
今天雌父回去取,可能是发现隔壁屋子里太简陋了吧。
慢半拍反应过来的兰易斯:……噢,这样啊。
不管,他不知道。
反正雌父没有说什么时候给雄父,大不了明天起的早一点送过去,就、就说雄父懒,不会铺床。
兰易斯视线略慌张扫过书桌上整齐的笔记,从克莱德手里抢过行李箱,塞到了床铺靠窗的位置,强行转移了话题。
“你先做作业吧,晚上早点休息。”抿了抿唇,不自在的补充道,“不会的让雌父帮你做。”
“啊……”克莱德哭笑不得的应了声,不忍拒绝兰易斯满目认真的好意,“好的,今天的作业已经做完了,曼斯菲尔德阁下是位很称职的老师。
我刚刚在分析两位阁下的情感状况。”
兰易斯满意低头,想要爬上床时,这才发现床边上已经铺好了一层薄薄的地铺,只占了不大的地方,堪堪够雌虫躺下。
“这样会不会太薄了?”兰易斯半蹲在地铺的另一边,伸出一根指头试了试。
只铺了薄薄一层的褥子一点也不松软,轻而易举就能感受到下面地板硬度与凉意。
克莱德把外套卷起来,放在‘床头’准备当晚上的枕头用,“没有关系,现在还是春天,晚上不会很凉。”就是缺一个小外套盖肚子有点难受。
雌虫一向对居住环境没有什么要求,在外露营更是常事。
“嗝~嗯,会生病的吧……”忘记自己晚上吃的太饱,半蹲下来的兰易斯打了一个小嗝。
他心虚地鼓起脸颊,有意无意地挺直了上半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把在喉间的‘嗝’声咽下去。
半晌没有听到克莱德的回复,兰易斯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睛,斜斜的和一脸‘您又跑出去偷吃什么’的克莱德对视。
兰易斯:……
后脑上的呆毛黯然地垂了下来,委屈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得揉着胃部。
“没有多吃……”大馋虫子主动交代,把责任分的明明白白,“本来是正好的,后来雌父又送来了一碗。”
他有分寸的,吃完雄父的小零食正好饱的不能再饱。
克莱德看了眼兰易斯微微鼓起的胃部,语气略带了些无奈,微微扬首示意他坐到床上,“坐那,我帮你按按,一会出去给你买药。”
刚认识的时候,克莱德还以为兰易斯是个社恐小酷哥(有钱版)。
虽然总是面无表情,眸光黯淡,说话总是几个字几个字蹦,问多几句话就身体向外随时准备发射,奈何眼中那丝对食物的向往,硬生生把他定在了原地。
克莱德只能各种自由发挥,怕雄虫吃不饱尽量往多了做,视雄虫微微亮起的眼睛和脑后摇摆的呆毛,确认对方的满意度。
然后就发现雄虫实在是很好对付(划掉)养活,每次都把饭菜清空的一干二净,吃不完时还有点沮丧,解锁了打包功能才好转起来。
——后来才发现,雄虫天天是吃撑走的。
克莱德:……
就是真的很像谁家被虐待的雄虫偷跑出来,让虫想要报警的程度。
继被迫卖奶茶、卖晚饭后,克莱德家的便利店又解锁消食胃药,少东家还要天天半夜盯着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走的雄虫消完食再走。
克莱德每天悄悄减一点菜量,可算把兰易斯的晚饭控制在正正饱,离撑差一丝的程度。
晚饭越吃越少的兰易斯:……行叭。
可能是自己吃太多,贫穷的克莱德已经养不起自己了。
令兰易斯悄悄难过的是,明明已经涨了饭钱了,克莱德还是只做那么一点饭,还管着他不让吃小零食。
话少的雄虫悄悄观察了克莱德好几天,想要和他提出增加饭量这种事,然后发现克莱德吃的比自己还少,只有自己的一半多。
兰易斯:……好、好叭。
每天,也不是非要吃得很饱的。
*
“曼斯菲尔德阁下?”挽好袖子,弯腰准备给兰易斯揉肚子的克莱德一愣,“他不是去给法斯特阁下送饭。”
“但是雄父吃了一口就说不对劲,说吃出来雌父的心情不好。”
克莱德:?
碧色的眼眸充满了迷茫:怎么吃出来的心情不好。
兰易斯见克莱德的动作有些难受,往床里移了移,拍了拍床侧示意他坐上来。
另一手摸了摸,弯腰把一旁的行李箱直接搬到了床上。
怕兰易斯把小腰闪到,本来想去外面搬个椅子的克莱德不自觉就坐到了床边,按着他熟练地左三圈右三圈地开始给兰易斯揉肚子。
“说什么味道太正常了,没有太甜也没有太咸,一看雌父做饭的时候就心不在焉。”
多次制止了曼斯菲尔德下意识想要往里放三大勺盐的克莱德,从某种方面也没说错。
“……法斯特阁下还是挺了解曼斯菲尔德阁下的。”
他做饭你是真吃啊……
“我一尝就发现是克莱德做的。”兰易斯不自觉扬起了小脸,他觉得是法斯特强行给自己找补,因为“雌父走的时候一看就心情不好。”
明显是雄父惹到了雌父,愁得吃不下饭。要不雄父怎么和他一样大气不敢喘。
兰易斯随手打开行李箱,里面的衣物床单顿时冒了出来,华贵的衣料在小屋里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像是在无人问津的破败小屋里,勇者找到打开了宝箱,爆出闪光的传说物品,与室内朴素的氛围格格不入。
“晚上盖这个。”兰易斯在行李箱里掏了掏,把买回来包装都没拆成套塞进去的床上四件套、洗漱用品、睡衣毛巾翻了出来,爆金币一样铺了满床。
克莱德恍惚地看着兰易斯扯出边角坠着晶石,铺满金丝银线的床单发呆,只觉得整个屋子都被这耀眼的富贵气息壕的亮了三度。
……法斯特公爵不是出名的高雅艺术家吗?审美也这么朴实的和自己有的一拼吗?
“谢谢您的慷慨。”克莱德按住埋首掏掏的雄虫,“有没有可能,一只虫无法在发光的床上入睡。”
兰易斯看了看床铺又看了看克莱德,有些迟疑,“亮吗?”
感觉还没有身边的雌虫亮。
或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克莱德的肤色和唇色都很浅,再加上浅金色的发丝与睫羽,整只虫乍一看浅淡到褪色,偏偏在阳光、在灯下一晃一照,他便半透明到似乎在发光,耀眼极了。
修长的手指撩起床单的一角,拨弄着垂下点点晶石装饰,叮咚碰撞间亮的灼眼,衬得手指都带着点点荧光。
克莱德好脾气得和兰易斯讲道理,“可能现在不是很明显,如果关上灯的话,这个床单会很亮很亮,这么近的距离,我们该怎么入睡呢?”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雌虫总是会将末位两个字放的又轻又缓,尾音微微上扬时,像小钩子一样,让人不舍得忽视他的问题。
好吧,可能是有一点亮。
兰易斯不服气地把叮呤咣啷一堆装饰物的床单对折了一下,一脸倔强,“可以反着盖。”
克莱德:……也、也行吧。
就是可能有点硌得慌,这种床单产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还是说是单纯的艺术吗?
兰易斯一边往外掏,克莱德就一边在旁边叠,好原封不动的把行李箱塞回去。
掏到后面,兰易斯明显迟疑了起来,从里面拿了两盒做工材质都相当廉价,包装还有些破损的烟来,摆在床上发呆。
“这是法斯特阁下抽的烟吧。”克莱德看了一眼。
“嗯……”兰易斯迟疑地点了点头,“可是,这是雌父收拾的行李,雄父说雌父不让他抽烟的。”
所以法斯特哪怕天天抽烟,也找个理由去门口蹲着,背着曼斯菲尔德,等过两个小时味散了再出来。
家里的烟也从来不是整盒,零零散散地东藏一根西藏一根,散在各个屋里的神奇角落。
兰易斯小大人似的点头,“可能雌父早就发现了吧。”
“真没想到法斯特阁下会因为曼斯菲尔德阁下的原因去偷偷抽烟。” 克莱德趁兰易斯思考的时候连忙把叠好的衣物被单放了回去,唇角扬了扬,“都很重视彼此呢。”
那股过于劣质的刺鼻的烟味,让雌虫都无法忍受,几乎是不间断地萦绕在法斯特身侧,与他华美的外表格格不入。
“不,因为雄父要讨好雌父。”
兰易斯一脸深沉地摇了摇头。
克莱德:?
等等。
不是你们家从上到下雄虫过得都这么惨吗。
兰易斯诡异的读懂了克莱德的眼神,只觉得雌虫和雄虫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板着小脸一脸严肃地解释道,“大伯说过,这就是结婚雄虫要承受的生活。”
克莱德:“……你大伯家也这样吗?”
兰易斯:“大伯没有结婚。”
可能是家里住得有点偏,兰易斯兄弟三个相当向往自由,从小就哥带弟一拉拉一串地出去调皮捣蛋、欺雄霸雌,在法斯特的掩护下疯玩一天,经常被接到告状的曼斯菲尔德一个个紧急薅回家。
三只幼崽排成wifi一边踩着小凳凳靠墙罚站,一边听曼斯菲尔德训话——用冷淡平静的声音把法律校规念一遍,加上不定时的突然抽查背诵。
对三只从小被曼斯菲尔德哄睡的幼崽来说,比起罚站,能清醒着听完曼斯菲尔德一板一眼的训话更为难过。
熊爹法斯特就在负责边上幸灾乐祸,哪只幼崽要睡过去就大声点名。
可能是大中小幼崽睡得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猛地被点名后眼含水光惊恐地左顾右看,目露求救地互相拽衣角太可爱。法斯特后面主打一个乱喊,曼斯菲尔德三句话能被断个五次。
曼斯菲尔德强迫症当场发作,一句话不说静静地望着法斯特。
法斯特:……
缩小,躺平,安静。
曼斯菲尔德张了张嘴,总觉法斯特的存在不太靠谱,面无表情地站到法斯特面前礼貌询问,您是不是回卧室呆一会。
想看乐子的法斯特疯狂摇头,表示我就要在这呆着。
“……好的。”曼斯菲尔德犹豫片刻,从不忍拒绝对方的雌虫很快给出了完美方案。
三小只wifi边上又多了一大只罚站的虫。
罪魁祸首的大熊虫明明是睡过去最快的那个,可是雌父非但没让他起来继续答题,还把他抱沙发上盖被子!
困得泪汪汪的小兰易斯:Σ()!!!
凭什么?!
这件事在兰易斯幼小的心灵里印象深刻,聪明的小脑瓜立刻找到了家中真正的大腿。
同时也坚定长大后绝对不和军雌结婚的原因,弱小的雄虫根本无法从军雌手里掌握话语权!
才不是看到军雌下意识就想立正怂一下的缘故。
兰易斯陈述了一下自己的血泪史,后知后觉又想起来克莱德是只军雌,目光放空一下,眸子里闪过两分不甘,这才情真意切地嘱咐道,“这方面,你可以和雌父学一学。”
——怎么把一家雄虫管的服服帖帖。
兰易斯觉得这才是军雌不受欢迎的真正原因,他们钱赚的多,掌握了家里财政大权,还大多脾气倔强,软硬不吃,冷血无情!小时候雄虫崽崽撒娇不听,长大后打还打不过,多憋屈哇。
不过克莱德长相的欺骗性很强,以后一定很好嫁,正好现在和雌父多学一学,省得以后再被欺负啦。
经过兰易斯夜以继日的观察,早就发现克莱德每天事情都很多,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晚上回家后吃的也很少。本来就是营养不良的雌虫了,还总是忙到后半夜才睡。
问了就说是学校里的课业忙,但看他天天噼里啪啦为难的回复,每天晚上成倍的作业,也知道八成是学校里的雌虫欺负他。
哪怕不在慕强军雌堆里,柔弱的雌虫也一向处于鄙视链底层。
偏偏克莱德对从军校毕业很有执念,哪怕兰易斯没什么经验,也能看出这种雌虫二次进化时很容易失败。
——如果大三时的基因检测不理想,克莱德也很难被分到理想的岗位。
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克莱德休息休息,顺便补充一下营养。
想到这兰易斯连忙把克莱德按回了床位。
“……睡觉吧,明天还有事要忙。”
*
清晨,天边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云层随风飘拂,在空中翻出细小的白浪。
早上五点的闹钟,无情将熬了大半宿的夜猫子兰易斯叫了起来。
顶着一头乱糟糟银发的兰易斯艰难地被子里拱了出来,精神有些恍惚地在床上发了会呆,看着陌生的卧室装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换了地方。
看到床边等自己送到法斯特手里的行李箱更是悲从中来,他是回不来吃早饭了。
——雌父每天七点起床。
兰易斯搓了把脸,让自己精神起来,悄悄往边上移了移,怕自己把克莱德吵醒。
他穿上袜子踮脚从床边饶了一圈,才发现克莱德睡得地铺已经被收拾好了,折成一个小方块,放在衣柜边。
走到客厅,便发现金发雌虫正在厨房忙碌,灶台上冒出一点升腾的热气。
准备早餐的克莱德见到兰易斯出来有些惊讶,“这么早?”
他还以为兰易斯至少要睡到早上九点。
毕竟也是第一次和雄虫晚上同处一室,克莱德并不如表面一般平静,晚上装作睡着的样子后。
夜猫子兰易斯就忍不了了,他翻来覆去在床上滚了好几遍,过了一会又确认般地小声询问——
“克莱德你睡着了吗?”
克莱德:……
在克莱德半慢拍地思考到底要不要回他的时候,床上的夜猫子已经爬了起来,熟练地把枕头竖了起来当靠背,蒙头把自己盖在被子里遮挡光源。
或许是一只虫住习惯了忘了关闭音量,克莱德清清楚楚地听到机器配音慷慨激昂的几个大字——
第三章,龙王归来!
行、行叭。
克莱德看着床上蠕动着的一小团光源,忙碌一天的疲惫不知不觉涌了上来,渐渐睡了过去。
“嗯,又做了一晚上噩梦。”
兰易斯还不知道自己做完的行为已经暴露了,圆圆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小了一半,眼下压着一点点休息不好青黑。
他梦游般飘到克莱德身边,含糊着开口,“给雄父送行李箱,要早起。”
克莱德心疼地看他了一眼,“困了就再睡会,早餐在锅里热着。饿了起来吃,行李我帮你送。”
兰易斯越过克莱德,伸手打开了锅盖看了眼早饭,小脸垮了下来。
“怎么只做了这么一点?”
一点?
克莱德低头看了看,是正常三只成年雌虫的早餐量。
——雄虫的食量往往是雌虫的一半,细心的克莱德其实把隔壁的早餐也带了出来。
克莱德发现科索斯雅家从大到小,对粮食是真的不浪费。
昨天曼斯菲尔德冷着脸从隔壁回来,二话不说冲煮面的锅里加了三勺盐,面不改色的盛出来吃完还刷了锅。
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唬地克莱德一句话不敢说。
早上更是没敢多做。
听到兰易斯的质疑,克莱德顿时有些抱歉。
他对兰易斯的胃部功能比兰易斯自己还自信,半年前天天吃那么多都没胖起来,雄虫消化系统的不凡之处可见一斑。
他把自己份挑出来和兰易斯的放在一起递给他,“先吃些垫垫,我再给你做。”
兰易斯看着锅空了一半的早餐,顿感更加不可思议,克莱德的早餐只有自己的一半多。
晕乎乎的小脸顿时严肃起来,端着盘子,凶着脸训克莱德。
“你这样不行。早餐只吃一点,营养跟不上,二次进化时怎么办?”
克莱德本来嗯嗯啊啊,笑着应付早起迷迷糊糊的小雄虫,只以为对方是为了早餐不够而不满。
猝不及防听到对方说自己二次进化的事,毫不掩饰的关心让克莱德不由哑然,心头染上一股热意。
“谢谢,我……”
还没感动完,熬了大夜的兰易斯又补了一句,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强调道,“你看,你现在只有这么点。”
一丢丢大的克莱德:……
克莱德哭笑不得摘下身上的围裙在一旁挂好,有些怀疑自己在兰易斯眼中是什么形象。
他牵着兰易斯到沙发上坐好,上楼把要给法斯特送过去的行李箱搬了下来。
见兰易斯一口早餐没吃,小学生一样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半睡半醒地阖着眼,担忧地视线紧紧跟着自己。
克莱德莫名觉得胸口处微微发涨发热,想低声解释不用担心他的二次进化,可见到兰易斯强撑着清醒的模样有点可爱,干脆坐到他身边,一边喂他早饭一边低声说,“不用担心,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兰易斯不太相信地唔了一声,腮帮子鼓了起来。
克莱德等他咽下去,喂了他一小口牛奶,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下,声音温柔,“嗯……可能等到二次进化基因检测那天,会有一只很坏很坏,瞧不起我的虫来嘲讽我。
到那时,我就会心有不甘临时突破,检测成为A级雌虫,好不好?”
克莱德一边编瞎话,一边又情不自禁地觉得按照自己运气,这个事件的发生概率至少在80%以上。
至少他敢肯定,二次进化那天周围一定有看好戏的同学打赌,自己能不能成功进化。
看了一晚上的爽文小说兰易斯显然被哄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脑补到了那时的情景,金眸弯了弯,情不自禁地嘿嘿两声,接过杯子抱在怀里,嘬了几口牛奶,小声又骄傲地嘀咕道,“我养的。”
克莱德见兰易斯能自己干饭了,松了一口气,把行李箱推到了门口,想替兰易斯送过去。
结果一开门,就和一只眼底青黑更重,嘴里咬着根没点燃的烟,穿的花枝招展五颜六色,全身上下诠释着新潮艺术的雄虫打了个照面了。
克莱德木着脸,努力维持微笑的表情:“法斯特阁下……您来的也挺早啊。”
等了一晚上曼斯菲尔德行李,一大早来门口蹲守的法斯特皮笑肉不笑,恶狠狠地剜了眼黑了自己的行李箱,骗了自己幼崽结婚的雌虫。
只觉这长得瘦不拉几、白不刺啦的雌虫哪哪都不顺眼。
他两眼一翻,白眼快要飞到天上,语气连嘲带讽,尾音拉的极长,阴阳怪气道。
“呵,这不是传说中的B级雌虫吗,在主星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克莱德:……
兰易斯:……
爹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马上要被打脸的一只炮灰诶。
第29章 他的日记 翻下旧账
[“约会时, 一般雌虫要更加主动,照顾雄虫的情绪。”
“法斯特阁下期望您主动邀约,这代表他初步有与您和好的意愿。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法斯特阁下回忆起过往共同的美好回忆, 尽量把约会地点安排在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在氛围融洽的时候, 向法斯特阁下提出您的不安与诉求,相信法斯特阁下很乐意解答您的疑惑。”]
……
“所以, 这就是他俩杵在马路牙子边上像两个路灯一样站岗的理由?”
“……可能这里有他们共同美好的回忆?”
“……”
“好吧。大概、可能是正在创造回忆。”
克莱德挣扎着补充道。
兰易斯和克莱德正并排坐在店檐遮挡的阴凉处。
得益于法斯特和曼斯菲尔德优越的外形和身高, 两小只能轻易隔着人群锁定到他们。
熬了一宿的兰易斯声音里带了不明显地呆滞和困倦, 此时正半靠着克莱德,左手边无意识地扒拉着光脑屏幕,平铺直叙的语气微微起伏了下, “共同的回忆是指,把自己站上了热搜吗?”
克莱德:……??!
*
法斯特和曼斯菲尔德已经在红绿灯下站了快一个小时。
市中心交通便利, 路边人来人往, 熙熙攘攘。十字路口处的红绿灯轮转了几圈, 车辆人群也换了好几轮。
这对身形高挑出众,却执着地拦在清晨上班族过马路前线,手牵手杵着的两只虫族,自然引起了广大网友的注意。
【神经病啊,秀恩爱不要去大马路上!】(hot)
1L:雄虫阁下长得真好看啊……
(模糊不清偷拍图镇)
不是,一大清早发疯在红绿灯底下谈情说爱的小情侣,我忍你们很久了!
半个小时了动都不动一下,害得我在对面跟着看了半天, 上班都迟到了。
能不能换个地方?
2L:划重点——跟着看半个小时,上班迟到。
楼主想雄虫想疯了吧,恋爱脑不建议踏入职场。
3L:遇到雄虫阁下多看两眼怎么了?
ps:这么糊的照片,都能看出来这位阁下颜值真的高, 就是穿衣品味独具一格。
pss:楼上攻击力好强,一看就是中年单身暴躁社畜小领导,这么热爱工作上班别刷论坛啊。
4L:哥们你这照片像素,是拿一百年前挖出来的门锁照的吗?简直暴殄天物啊,我在你的隔壁,咱俩换个位置。
(银发雄虫神侧颜镇)
5L:所以现在的虫越来越没公德心,谈个……卧槽!哪里来的神迹。
咳咳,道德在哪里,法律在哪里,地点在哪里,联系方式在哪里!
6L:卧槽!
7L:卧槽!
……
10L:卧槽!
11L:卧槽!楼主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把位置让给四楼的大哥。(刀刀刀)
16L:卧槽!天杀的虫贩子,我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我未曾谋面的亲亲雄主。
21L:卧槽!奉劝大家不要激动,不要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条马路对面就是民政局。
24L:卧槽!恋爱了,又失恋了……
26L:啊,所以这位阁下不看雌虫,却紧紧牵着手是因为结婚前太紧张,所以在撒娇吗?
嘻嘻,真可爱。
32L:确实,那只雌虫一直想把阁下往对面拉,阁下板着脸一动不动。
47L:为什么,这么直的雌虫都有雄虫阁下愿意和他结婚!
我从小就贤良淑德嘘寒问暖巧言令色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55L: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里是逼婚现场,我现在就请假,阁下等着我去英雌救美!
66L:醒醒哥们。要结婚的小情侣手拉手不理谁是情趣,你去了就是骚扰雄虫。等待你的只有雄保会的铁锁链。
……
102L:……现在混论坛的都是小年轻吗?
之前就听说他们要离婚了,现在看来是真的。
平时这位阁下,可是很少主动出门的。
105L:求细说!!!
*
婚后,法斯特确实很少出门。
就算出门也会特意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脖颈手腕一点不露不说,还要带着墨镜和口罩。
曼斯菲尔德隐隐遗憾看不到那双漂亮的眼睛,但他尊重认同法斯特的一切爱好习惯与穿衣自由。
可能实验虫这个身份,在高等贵族间实在是太过低级与无害。
没有喜怒,不通人情,不会交流,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情绪发泄对象。
一些莫名地、带着嘲讽、恶意、审判的言语从不避讳着曼斯菲尔德,铺天盖地当着他的面流入他的脑海。
“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满大街一抓一大把……真不知道法斯特发了哪门子疯。”
“可能法斯特也觉得丢人吧,婚后都不怎么出门了。”
“穿衣打扮换了只虫一样,酒也不喝了,话也不说了,估计是承受不了打击了。”
“他那个性格,别人看上的就要抢过来。现在抢回来了一块烫手山芋,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
“怎么,在发呆?”
修长漂亮的五指在眼前晃了晃,唤回了曼斯菲尔德的思绪。
华美的青年凑到眼前,笑的骄矜又漂亮。
银色的发丝如绸缎般垂落至后腰,尾端微卷。
衬衫的扣子随意解开两颗,慵懒随意地露出大片脖颈。
曼斯菲尔德极少见法斯特和自己出门时,穿着打扮自然靓丽的模样,就像一颗华贵耀眼的钻石,源源不断地吸引着周围的目光。
他微微出神地想,对方是不是因为甩脱了自己而觉得兴奋呢?
他的要求会不会给他造成困扰呢?
曼斯菲尔德的走神在法斯特的眼里,就是自己魅力不减当年,随意地、漫不经心地打扮了那么一下下,就又把曼斯菲尔德迷的找不着北。
法斯特一向知道先声夺人的道理,也很乐于在约会时把主动权交给对方,当一个舒舒服服的甩手掌柜。
他极其自然地把手塞到了曼斯菲尔德的手里,“诺,今天去哪?都听你的。”
其实法斯特对曼斯菲尔德的木头脑袋并没报太大希望。
——毕竟曼斯菲尔德从来不会搞小纸条之类的弯弯绕绕,纸条被撕掉,就代表曼斯菲尔德放弃了约自己出来的想法。
他只是下意识地想逗一逗曼斯菲尔德,喜欢看他眼中短暂地出现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令法斯特惊喜的是,曼斯菲尔德似乎确实考虑过约会的地点,闻言只是略微一愣,琉璃般的眼眸中飞速飘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又很快垂下了睫羽,遮住了眼中的表情。
军雌低低地嗯了一声,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就这样拉着他的手,目标坚定地往前走去。
“诶。”法斯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不自觉加快脚步,领先自己半步的曼斯菲尔德,眉目间有些怔愣,又极快地笑了一下。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曼斯菲尔德已经可以,目的明确地走在自己身前了。
二十年前,主星的繁华锦簇、规矩道德对曼斯菲尔德来说陌生至极。
他无意识地贪婪地望向周围,把陌生的截然不同的世界刻在了脑海里。
四周不再是灰败地断壁残垣,是斑斓的高楼大厦。遇到的不再是形状怪异随时攻击的异兽,而是不能伤害的脆弱同族。
这个过于和平安逸的世界,几乎让曼斯菲尔德寸步难行,迷茫地跟着身侧笑语盈盈的雄虫向前走去。
即使曼斯菲尔德不辨美丑,也知道对方一定是极其耀眼的,数不清地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了法斯特的身上,他仍然安之若素,笑容温煦。
对着一块反应慢半拍的木头也丝毫不显不耐,如果法斯特愿意,他一定是最优秀的导游。
“马上就到民政局了。”一路侃侃而谈的雄虫难得一顿,似乎有些赫然,背后的指尖微微蜷起,面上笑意更甚,“登记后,就该和我回家了。”
说完,便略慌张地偏过了头,认真地盯着红绿灯,小声说了句什么。
好在曼斯菲尔德听力很好,听清他说的是‘雌君阁下’。
好像怪怪的,有些语法错误。
在曼斯菲尔德费劲吧啦地思考要不要纠正对方,这算不算不尊敬雄虫的,马路上的红绿灯已经变了。
顷刻间大批的人流量穿过,也带走身前雄虫的身影,只剩下曼斯菲尔德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停在路边。
一旦失去了引导,曼斯菲尔德就像是缺失既定程序,只能待机在原地的机器,茫然地看着身侧忙碌地穿行地人群。
他是应该跟着继续向前走吗?还是停留原地。
眼前拥挤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被一点点分开,那只漂亮到耀眼的雄虫逆着人群跑了过来。
呼吸不稳,发丝微乱,整齐的衣着微微散开,略显懊恼地跑到自己身边,微微瞪大的桃花眼无端有些丧气。
“你……”不知想到了什么,辛辛苦苦跑回来的雄虫又刻意远离了曼斯菲尔德两小步。
偏过头平复呼吸不再说话,只悄悄用眼睛去看曼斯菲尔德,每次都和安静注视着他的雌虫对个正着。
过了一会,他才小声问,“你怎么不过去。”
“抱歉,人太多。我找不到你了。”曼斯菲尔德老老实实回答。“刚刚,应该过去吗?”
似乎瞬间,所有的人流都在向前涌动。
漂亮的雄虫若有所悟地指了指前方的红绿灯,对雌虫的无常识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绿灯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过去了,这是……过马路。”
“没关系,以后我会教你的。”法斯特笑着摇了摇了头,接着又有些为难地长长嗯了一声,主动伸手握住了曼斯菲尔德并不光滑,布满薄茧的手。“现在还是不要丢了比较重要。”
“什么都不用担心,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后来,他一点点告诉曼斯菲尔德主星的“新鲜事物”,带他熟悉主星的日常生活,教导他上层间的待人接物,人情往来,闲事也曾一起翻阅词典,互相倚靠,消磨时光。
曼斯菲尔德实在是再优秀、再令人有成就感不过的学生了。
他就像一只飞速汲取水分的海绵般汲取知识,成长地飞快。
快到法斯特都有些恍然,他已经很久不曾教过曼斯菲尔德了。
原来他明明曼斯菲尔德对那么有耐心,为什么现在总是不愿意和曼斯菲尔德解释,还控制不住地对他生气呢?
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差劲呢?
法斯特不自觉抬头将视线从交握的双手,一点点移到了曼斯菲尔德露出的半张侧颜。
那双眼一如既往,如霜雪明。
法斯特有些新奇地感受着被曼斯菲尔德拉着走,一边加快了脚步,追在了曼斯菲尔德的身边,“等等我啊,菲尔德。”
等等!菲尔德!
这条路,
……不太对劲。
法斯特在脑海里嘶吼。
在主星生活了近五十年,这里的一草一木法斯特都再熟悉不过了。
这明明就是去民政局领离婚证的道路。
他就不该一时大意被陌生的小纸条晃了眼睛,以为曼斯菲尔德终于开窍,巴巴凑过来让他带路。
眼见再过一条马路就要就要到达终点,法斯特只虫都冷静了下来,双脚定在原地,暗暗使力不让曼斯菲尔德过去,硬气道。
“我晕红绿灯。”
“……?”
似乎终于意识到老婆要没了,法斯特停在原地开始疯狂回忆当年。
眼睛根本不敢直视曼斯菲尔德,飞快地在四周乱瞟,找寻话题,紧紧攥着对方的手。
目光落在甜品店,“这家店我们之前还去过,没想到现在还在啊。”
曼斯菲尔德看了法斯特一眼,点头:“对……”
也是这次的约会地点,两个厨房杀手成婚后第一次出来吃饭的地方。
曼斯菲尔德微妙的停顿在法斯特耳力就变成了拖延时间的不满。
“那里原来是一家乐器店,没想到已经不开了啊。”
“嗯。”曼斯菲尔德发觉法斯特手里都是汗,想要帮他擦擦,一松手就发现对方拽的死紧,轻轻拉了一下没拉动,就只好由着他。
法斯特恍惚间发现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出来走一走了,他自以为熟悉的主星早已大变样。
偏偏当年的回忆愈发清晰,一成不变的主星也变得惊喜有趣起来。
他们的结婚戒指还是在这里买的……
嗯?怎么号称情比坚金的百年老字号珠宝店店不开啦。
法斯特目光一凝,盯着店铺门口挂着的横幅看了一会,神色有些微妙。
谁办的画展?
占了他们爱情纪念的地方办画展?
配吗!
曼斯菲尔德顺着法斯特发直的目光望去,发现那是法斯特颇为推崇的一位画师怀亚特的画展。
看着法斯特不太开心的表情,想了想现在时间还早,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什么引发美好回忆,营造和谐氛围还早,还是先满足法斯特的愿望要紧。
曼斯菲尔德善解人意地提到,“那边是怀亚特先生的画展,画风明亮,色彩大胆,我们过去看看?”
“好。”只要不进民政局,法斯特现在去哪都行。
松了一口气后,法斯特又觉得不对劲,他早忘了自己随口提到的还不错小画家了。
到了画展门口,法斯特蹭了蹭鼻子佯装不经意地问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画风吗?……我当年还教过你画画。”
家里这么一个大画家在,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看不懂。”曼斯菲尔德摇了摇头,淡定回道。他拉着不放手的法斯特买了票,迟疑了片刻才低声回道,“是啊,谢谢您。可惜我不适合画画。”
法斯特:……
一些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他。
*
法斯特年轻时削破头往权力堆里钻,后来发现不付出足够的代价,得来的全是别人不要的,外面看着好听,实际就是个空空如也的花架子,酒肉朋友交了一大堆,好朋友却寥寥无几。
结婚后仗着曼斯菲尔德出去玩了好几圈,回来也不怎么爱出门了,就窝在家里画个画,看个书。
曼斯菲尔德上班回来忙完,就在一旁安静陪着他看书,偶尔拿起笔在书上记着什么,有时还会看着法斯特发呆。
法斯特以为曼斯菲尔德有问题要问,可等法斯特去问,曼斯菲尔德却欲盖弥彰地合上书走了。
法斯特不由得对这本书上了心,曼斯菲尔德看了一个月都没有看完,还一直孜孜不怠地记笔记。
顿时好为人师的瘾又犯了,准备白天好好钻研一番,晚上给曼斯菲尔德讲解,收获对方崇拜的目光。
等曼斯菲尔德去上班,法斯特搬着梯子爬到顶,翻开书才发现,这只是很简单的一本美术入门书,里面的便签上被曼斯菲尔德写写画画的满满噔噔。
法斯特这才知道,曼斯菲尔德似乎偷偷学画画很久了。
奇怪,为什么不问自己呢?
真是想不到,看着冷硬如曼斯菲尔德,竟然会生出想学画画的念头。
在一个普通的周末,法斯特如往常架好画板,突然转身兴冲冲地压在了曼斯菲尔德的肩上,像是突发奇想一样,“菲尔德,我教你画画吧?”
琉璃色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
曼斯菲尔德顿了顿,第一次有些迟疑地,摇头拒绝了他,“我学不好。”
“怎么会,你是最好的学生。”
望着兴冲冲的法斯特,曼斯菲尔德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是很想学会画画,只是想更了解法斯特一点,在发现自己缺乏想象力不适合画画,就没了让法斯特教自己的念头。
——不想被发现弱点。
偏偏天生的top癌还有那么一些不甘心,硬是把一本基础入门啃了又啃。
如法斯特所说,曼斯菲尔德确实是最好的学生,他的大脑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数学与立体几何如同是他脑内的玩具,随意拆分重组 ,砍了十多年异兽的手稳得冷漠无情。
草图架构稳固,立体感强烈,主次分明,详略得当,线条走势精准无瑕,宛若机械。
偏偏在色彩维度这方面,曼斯菲尔德毫无天赋,他能在能见度极低的地方识破敌军的伪装,偏偏拿着薄薄一小页纸毫无办法。
再精美的草图经曼斯菲尔德一上色,立刻倒退回幼儿园卡通水平,现在还有遗迹的塞在家里的幼儿玩具里做卡片。
法斯特被曼斯菲尔德难得一见的笨拙逗笑了,啃哧啃哧笑着,埋在他肩膀看不见表情,伸手覆盖住雌虫的手掌,“这不适合你,菲尔德。”
色彩是需要强烈感情的,而菲尔德并没有。
*
他为什么要去找菲尔德身上没有的东西呢?
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如果他不知道,告诉他就好了。
耐心,耐心一点。
这样还能少被气两天……
想通了这点,法斯特努力心平气和了起来,一边劝自己,一边五官也舒展开来。
曼斯菲尔德作为不怎么靠谱的读虫机,虽然对阴阳怪气不太敏感,但对法斯特的基础表情翻译已经臻至化境。
出了画展后,看着法斯特舒展表情,当即就觉得已经达到了氛围和谐了,再找个私密空间就可以开展克莱德教了半天的直球解密步骤了。
曼斯菲尔德主动在甜品店找了个临近窗边的包间。
法斯特笑眯眯地翻着菜单,心情很好,颇有兴致地想点一份和当年一模一样的饭来。
曼斯菲尔德遥遥向下看了看,春天里把自己包的像一个违法犯罪分子黑坨坨和白的几乎透明的两只虫组合十分打眼。
楼下的金发雌虫敏感地感受到了上方的目光,抬头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又怕曼斯菲尔德看不见,伸出胳膊比了大拇指,做出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加油,你可以!直接一点!
曼斯菲尔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浅浅吐了出去,“关于离婚这件事。”
法斯特手一僵。
“可不可以再谈谈?”
法斯特镇静地把菜单合上,抖着给自己洗了洗茶杯。
“怎么谈?”
曼斯菲尔德垂下眼眸,“抱歉,我不该让你害怕——”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法斯特:?
“等等,我什么时候害怕你了。”
曼斯菲尔德:“很多次。”
法斯特:“不可能!”
曼斯菲尔德抬头看了法斯特一眼,打开了光脑里的备忘录,平静地念道,“237年8月7日15:37分,在准备进行精神安抚时,您因为恐惧产生了瞳孔放大,身体僵硬无意识颤抖等症状,说了句滚后,自行离开了房间。”
法斯特:……
黑历史这么清楚吗?
“237年……”
“停!”法斯特手忙脚乱满头是汗地打开光脑点了一下,这才松了口气。“不、不是害怕。”
眼神飘忽了一下,“那时候是不习惯,有种被当做猎物的感觉。”
法斯特承认,曼斯菲尔德在某种情况下极具兽性,望向自己的眼神像是锁定了势在必得的猎物,哪怕不回头,汗毛便不自觉竖起,背脊一片冷汗。
大脑中的危险雷达频频叫嚣,每天都有走钢丝的危险,偏偏极端的恐惧后,是更大的爽感与征服感,他……他还挺乐此不疲的。
那刚开始怂了一点为什么要记得这么清楚,他现在不是习惯了嘛!
“……抱歉,以后我会尽量控制的。”
曼斯菲尔德没想到自己情绪掩盖的这么不好,给法斯特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同事一直说看不清他的情绪来着。
心中略沮丧地给自己画了叉,又想再挣扎一下。
“……如果您希望的话,可以不进行每月一次的义务安抚。”
法斯特:???
他是昨天嘴贱了一下,但至于遭天谴吗!
“绝对不行。”法斯特冷着张脸,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的精神力紊乱怎么办?”
“我的精神力比您想象中牢固很多。”多年远离战场,曼斯菲尔德的精神力实际与常虫无异,只要不受到精神力攻击刺激基本没什么问题。
曼斯菲尔德至今都无法忘记第一次精神安抚时,法斯特抗拒厌恶与震惊的眼神,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
后面的精神安抚,也是雄虫心善,不愿放任他死去吧。
曼斯菲尔德真诚又愧疚地又了一句,“感谢您多年的慷慨。”
法斯特:“……慷、慷慨?”
脏话,脏话,脏话。
忍住,忍住,忍住。
他咬着后槽牙露出一个不那么狰狞地笑,“敢问菲尔德先生您是从哪看出来的?”
曼斯菲尔德见他称呼客气,垂了垂眼,“我知道的,您每次精神安抚前都会下楼抽两次烟。”
抽烟是发泄压力的表现。
而法斯特之前从不抽烟。
曼斯菲尔德对法斯特身上的烟味很不喜欢,似乎无声的诉说着对自己的厌烦。
法斯特:……有没有可能那烟和你的信息素一个味道?!
不是,闻不到信息素就可以这么嚣张了嘛!
军雌的信息素比传闻中更辣更烈更呛,结婚当天法斯特就被熏晕了。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被雌君的信息素打了一顿,新婚之夜委屈地爬行出来,这谁受得了这个气了!
法斯特气了自己一晚上,觉得自己丢人不争气。他广托好友,遍巡珍宝,可算让他逮到了rab星的特产,提神醒脑的当地土烟。
——他深刻怀疑给曼斯菲尔德做实验的那个实验员,绝对是个天天熬夜在猝死边缘的家伙,要不然不能找到这么隔路上头的味道,习惯了之后还挺上瘾的……
法斯特习惯了之后,再看一脸冷漠的曼斯菲尔德也不开心了,有时偏要故意用一身烟味去熏他,颇有一种要死一起死的壮烈,看着曼斯菲尔德那副对烟味再三欲言又止,那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法斯特就开心了。
法斯特僵着脸,不愿承认自己是欠的慌,开始胡编乱造,“这其实是一种信息素治疗药剂,因为你闻不到我的信息素,所以前期精神安抚的效果不好。”
说完,默默捂住了脸。
“原来是这样。”耳边传来曼斯菲尔德充满信任的声音,雌虫实在太好骗了,法斯特的没多少的良心开始隐隐作痛。
“抱歉,误会您了。”曼斯菲尔德继续传来真诚的歉意,“原来是我的问题,我之前一直疑惑为何精神安抚和书中不一样。”
“不一样?”
曼斯菲尔德面容冷淡,“很痛。”
不过或许是习惯了,又或许是眼前的雄虫赐予,逐渐地那种痛苦似乎也变成了甘之如饴的欢愉,精神安抚时可以抛却理智的失控让虫沉迷。
知道是自己的原因,不是雄虫蓄意报复后,曼斯菲尔德第一反应就是道歉。
法斯特满脑子——
他活这么烂吗?这么烂吗?啊?!
哦,对,没有信息素他也很痛啊!
他活这么烂吗?
曼斯菲尔德继续翻起来他的备忘录,“关于238年——”
“等等。”法斯特一拍桌子,强弩之末般狰狞一笑,“这不公平,我也有事要问你。”
凭什么只有你能翻本本,他也有。
法斯特打开光脑拨了个电话,光明正大,“兰易斯,把我的日记拿回来。”
正在躲太阳吃冰淇淋的兰易斯:……
“进门书柜第二个下面?”
法斯特得意地哼了声,面向曼斯菲尔德,“被你找到后我换位置了,是第四个书柜下面。”
曼斯菲尔德的眼眸微妙的闪了闪,避开了法斯特的视线。
“知道了。”兰易斯干巴巴地声音传来,嘴里似乎在吃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没钱了,报销,车费。”
法斯特:“……没出息,等着。”绝对是和小雌虫约会花完了。
法斯特挂断了通讯,板着脸不太友好地冲曼斯菲尔德抬了抬,声音细弱蚊蝇,“那个,报下车费。”
*
“奇怪,论坛上似乎有人在带节奏。”将俩人离婚的事说的板上钉钉一样。
克莱德单手抵着下巴,语气有些好奇,“但是似乎曼斯菲尔德阁下的名字触发了什么保护机制,很快相关帖子就被删的不见了。”
刚开始能看出来只是机器自动删除,后来便是人工上场了,设计法斯特二人的帖子通通被删的一干二净。
说着克莱德伸手,把面前的冰淇淋向后一移,正好躲过了兰易斯悄悄挖来的勺子。
“只可以吃一个,知道吗?”
兰易斯蔫巴巴地嗯了一声,似是不舍地看了眼克莱德面前一下未动,俏生生地挺立着,就要化了的冰淇淋尖尖。
卫衣帽子上的两个长长的灰兔耳朵垂下,更填了一分丧气。
克莱德:……
或许是习惯了在外面保护自己,脸上犹带些稚气的雄虫戴着半张脸大的墨镜,帽子遮得严严实实,衣服拉链直接拉到了下巴,只露出一点挺翘的鼻尖和淡色的唇瓣。
他委屈巴巴地将下巴压在桌面上,小半张脸被冰淇淋杯挡住,只露出两个大大的黑色墨镜,和垂下的卫衣耳朵,活像一只眼神死的大灰兔子。
克莱德把自己的冰淇淋推过去,在兰易斯微微抬头时,把对方的冰淇淋拿了过来。
“这一杯冰淇淋也只可以吃一半知道吗?”
“滴——”的一声轻响,是车费到账的声音。
*
“第四排书柜下边。”
兰易斯看着家里的书房叹了一小口气,忘了问是从左边还是右边开始数起了。
熬了夜的雄虫早上起来情绪就不是太高,墨镜下的迷瞪着的一双眼睛下意识就和来回上点心的店员走。
克莱德实在看不下去,让吃完早餐的兰易斯又吃了那么亿点点,店家特色基本都点了个遍,现在哈气都隐隐有股巧克力的甜味。
“在这等我一下,很快。”
克莱德实在没法说出口让兰易斯坐着等自己,只好让他贴墙消消食,一会回顺路把店里的胃药小药箱带着。
“一、二、三、四……”
克莱德数了数,半跪在地上弯腰,很容易地摸到了纸质的触感,轻轻抽了出来。
入目的却不是法斯特的日记。
反而是一张完成一半的画像,黑白色调组成的草图,唯有双眼处染上了点点金色。
画中的青年眉眼秾丽,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指尖闲适地搭在页脚,似要翻页,漫不经心地抬眼望来,眼角弯弯,满是笑意。
“……真可惜。”
只是纸质泛黄,时隔日久,他的创造者显然已经不打算完成它了。
第30章 他的标记 差一点点
“可惜?”
闻声兰易斯好奇地走到了克莱德身边, 目光在他小心翼翼捧着的画作上停了停。
寥寥几笔勾勒出青年秾丽的五官与懒散的模样,黑白二色构成的纸张上,唯有双眸处被点缀了一点金色, 冰冷又高傲。
极冷淡的配色, 偏偏能从画师笔下看出一点温柔。
青年抬眼望来时微微弯起的眼角,绷紧前倾的身躯, 手指压-在沙发上的褶皱, 几乎下一刻便要起身相迎, 走到自己身边。
那无机质、冷淡的金瞳似乎也变了味道,眼底宛若碎光摇晃,画中青年从上到下, 从衣角到头发丝都似有似无散发着的一种堪称温软的欢欣与雀跃。
无声地透过画纸轻声问道:你回来啦?
兰易斯:……
这是谁?
这还是他好吃懒做煽风点火眼睛长在天上的老父亲吗?
哪偷的滤镜啊,会画画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吗?
……这种美化程度也太过分了吧。
几乎一眼兰易斯就可以断定, 绝对是法斯特晚上喝多了, 激-情创作梦中的自己, 第二天起来太过羞愧藏到了柜底。
……克莱德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很喜欢这幅画。
“不可惜。”
心里这么想,善良的兰易斯还是瘫着脸没有揭穿老父亲,从克莱德手里接过画卷,放到法斯特常去的书桌上压好。
“等雄父回来,我让他填好。”
*
排除掉干扰项,兰易斯和克莱德很快找到了法斯特说的日记本。
但和之前找到的牛皮封面玫瑰隐纹长得跟什么魔法笔记的日记本不一样。
一本普普通通的活页线圈本,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小学生日记,除了封面不知是谁画的离谱卡通人, 配色是相当抽象的三-大坨,有些阴间的抽象。
“应该是这本吧?”克莱德又数了数前后的书柜,这才不确定地把日记本递给兰易斯,感觉一点不像是优雅精致的公爵阁下用的日记本。
“我看看。”兰易斯微不可察地愣了愣, 尽量自然地接了过来。
有些像他小时候写的笔记本。
不会是雄父把他埋掉的黑历史藏到这里了吧,很像法斯特能干出来的事。
封面也眼熟。
小时候睡不着觉,雌父就从床底下翻出来这种诡异小卡片,面无表情地给他讲故事。
雄父那么大只不知道为什么也非要凑过来,说自己缺爱没睡前故事听睡不着,雌父没讲几句就搂着雌父睡得嗷嗷快,他一睡着雌父就不讲了,兰易斯小时候就没听过几次完整的睡前故事。
兰易斯警惕地捏着小本本翻了一页,确认不是自己小时候圆滚滚的幼崽字体才放心。
“奇怪,好像不只有一本……”身后传来克莱德疑惑的声音,金发雌虫摸索着像柜底伸了伸手,一抽。
过了一会,地上便叠了一小摞同款笔记本。
克莱德:“……法斯特阁下说过要拿哪本吗?”
兰易斯:“他说要拿日记本和雌父算总账。”
……兰易斯怀疑里面绝对有他的黑历史日记,可能还有他大哥和二哥的。
“应该只有一本是雄父的。”法斯特说过,他结婚后就不怎么写日记了,结果这里的日记本和小山一样高。
兰易斯都觉是不是他们翻错了书柜。这种抽象卡通的风格,一看着就和法斯特格格不入。
他几乎能想象到法斯特如果看到这么普通抽象的日记本,眼里压根不屑遮掩的嗤笑了。
偏偏手里的笔记本,确实是法斯特的笔迹。
“我们看一眼,如果不是雄父的笔记,就放回去。”
*
“感觉被雄父骗了……”
兰易斯单手托腮,有力无气地靠坐在地板上,拿起一本日记翻看第一页看了看,见到日期和笔迹能对上,就往身边的克莱德怀里一塞。
神特么结婚之后就不写日记了,那地上这一摞算什么?
你是真能记啊。
日记的内容也不像之前的内容一样简单抽象,哼哼哈哈仇视世界了,似乎潜藏着阴暗与恶意,而是记录了一些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生活琐事。
和满满的,对曼斯菲尔德的抱怨。
9月13日
他喜欢呆在卧室。
也喜欢软一些的床。
最好是躺下去就能陷进去那种。
可是感觉睡一晚上就会腰酸背痛……
还是当不知道吧。
……
果然,这种床垫根本不适合放在卧室。
算了,我平时也不喜欢呆在卧室。
明天找人来定制一下床垫,一人一半好了。
12月9日
下雪了。
菲尔德总是习惯雷打不动七点起床,出去晨练做早餐。
今天可能是不适合晨练,醒来的时候他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
我看了他好一会,发现原来他起早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干脆带着被子把他裹了进去,两个人在家里又睡了一上午。
似乎是第一次睡到了下午,菲尔德醒来时懵懵的,眼中浮现了不能忽视的茫然,好像恨不得跑到楼下拨弄一下时钟,时光倒流一样。
下午把自己忙成了一心多用陀螺。
像是有些错乱的程序。
哎,养只雌虫真是有些麻烦啊。
我陪他做完了固定又乱糟糟的日常,告诉他——
虫是可以偷懒的。
明天,还要他陪着我一起,很晚很晚起床。
4月5日
糟糕,养成了一个坏习惯。
每天总想故意拖着菲尔德晚起床一会。
早上看到他在身边就很开心。
不知不觉已经被带出来七点起床的坏习惯了。
他似乎不习惯太过光亮的地方,总是站在光影交界处的后面。
……可怜巴巴的,在家里还要躲着走路。
正好家里也该装修了,干脆把墙纸和壁灯都换暗一点好了。
7月18日
我在他身边已经观察他好久了。
他对着窗台新换的小白花发了半天的呆……
难道有我好看吗?
还是气不过。
决定拉着菲尔德去后花园找了一块小空地种花。
……
看着他一丝不苟地耕了一下午的地。
可恶,他真的不看我。
10月29日
好久没出去聚一聚了。
有虫说菲尔德不理他们,不苟言笑,态度不好。
菲尔德认识你们吗,和你们很熟吗?
我的雌君理你们做什么?
……
菲尔德来接我了,他们正在说我是妻管严,我嘲笑他们没有雌君。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回来时感觉他好像有一点微妙的不开心。
晚上悄悄地打探一下。
好吧是错觉。
……真的没人惹他吧。
养只雌虫好麻烦……
3月17日
回家天天抱着本育儿大全不放手。
天天研究幼崽的饭食,晚上也不回卧室了。
雄虫崽崽哪里有这么娇气!
我从小被放养到大也活的很好。
……
现在的幼崽怎么都这么娇气,见不到雌父就嚎啕大哭?
必须要改正他们的坏习惯。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被菲尔德当幼崽哄了。
莫名其妙就出来做自己的事了。
养只幼崽真麻烦!
刚开始兰易斯还翻开第一页看看,后面干脆就倒着翻最后一页,只要见到麻烦两个字就准备给法斯特倒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法斯特怨气极为深重,好几本的日记的最后,明显用不是当天的其他颜色的水笔,龙飞凤舞狠狠地写下——
养只雌虫真麻烦。
如果再往前翻一翻,明显能从字迹里看出有的是怒气冲冲的补了好几天,有时候笔迹柔和,写写又没脾气了,这句话又变成了像是句号一样的结尾。
麻烦的烦字,那最后一下尾勾在纸上缠缠绵绵写了好久,跟练花体字一样。
“问题来了。”
“我们要都搬过去,方便雄父拿着和雌父算账吗?”
*
法斯特嘴上说是不记得了,非要等兰易斯把日记回来两人再对着翻旧账。
实际曼斯菲尔德每说一件事,他几乎都能立刻在脑内翻找到当时对应的场景。
陈年往事被曼斯菲尔德一件件翻出来,法斯特除了猝不及防的懵逼与好笑外,心中涌上的,竟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原来,不是他一个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也不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但法斯特总感觉曼斯菲尔德一问,自己就凑上去巴巴解释很没面子,显得自己一直记得,很在意一样。
让兰易斯去找日记,就是给自己一个想起这些事的理由,反正以兰易斯的性子,估计就是随手翻一下,确定下笔迹就带过来了。
还不知道自己幼崽给力了拉回来了一车“旧账”,他心情颇好往曼斯菲尔德的方向望去,想知道引起情绪对方记了多年的都有哪些事情。
就见那双本来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越来越斜,嘴角越咧越开,位置离雌虫越凑越近。
眼见着就带着椅子一点点蹭到到曼斯菲尔德身边了,接着毫不掩饰地伸头探脑想要看清备忘录上写的什么。
曼斯菲尔德:……
本来打定主意要一条条跟法斯特问个明白,可等对方真的满是兴味的凑过来。
曼斯菲尔德不知为何又有些退缩,下意识蜷起手指想将页面关闭。
——似乎是不想让对方知道,明明这么努力,自己却仍这么不了解他。
偏偏肩上毫不客气地多了另一个人的重量,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带来细密的痒意,声音被刻意拖的很长,像是在撒娇一样,“让我看看,菲尔德~”
修长的手指却毫不客气地覆在了曼斯菲尔德的掌上,制止了他关闭的动作,就这么半靠在曼斯菲尔德肩上看了起来。
曼斯菲尔德轻轻扫过二人覆在一起的双手,很想问问旁边一拱一拱的银色脑袋,讨论离婚的两只虫族似乎不该如此亲密。
偏偏对方兴致很高的模样,曼斯菲尔德默默移开眼神,随他去了。
曼斯菲尔德的备忘录如他的性格一样,一板一眼,条理分明。
与其说是法斯特以为的记仇小本本,不如说是一本法斯特行为观察日记及心理学研究。
分别就事件日期、人物心情及发现、应对方法等分类方法密密麻麻地划出了八个研究大块。
或许今天是奔着解密来的,准备冲本人探究对方为何生气,备忘录上基本60%以上都被标红了,乍一见很有视觉效果。
法斯特搭眼一看,整个就是一个雄虫无理取闹大全,详细记载了何年何月何地,他是怎么突然脸色一沉不开心,莫名其妙开始生气的。
法斯特:……
他都不知道原来他已经曼斯菲尔德发过这么多次脾气。
看着就像一个精神很不稳定的超雄。
曼斯菲尔德还拉了个表,总结了n种他生气的表情与原因,还有一套主打溺爱处理办法。
吃饭时生气,那一定是饭的问题,不想吃就不吃了,饿了雄虫会自己找饭吃。
自己让法斯特生气了,那就是自己的问题,消失两天就好了,雄虫自己会好。
由于处理效果不是很好,后面还被曼斯菲尔德打上了满满的问号,并打上待使用观察的标签。
法斯特越看脸色越奇怪,曼斯菲尔德却难得感到了窘迫,被雄虫靠着的那一小片脖颈都微微烧了起来,不自在地转了转头,想要逃离那股热意的来源。
——就像是一个好学生被寄予厚望的老师发现了,偷偷藏起的满是叉号试卷。
不想只是微微动了动,雄虫却整个上半身都倾靠了过来,柔软微凉地发丝亲密地蹭上了修长的锁骨。
“败给你了。”
埋在胸前雄虫嘟嘟囔囔地开口,指尖泄愤似地在身上划来划去。
“怎么能想出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理由……
我只是有那么一点气你,怕你不在意我而已。”
修长的指尖在曼斯菲尔德羞涩地比划了一下,“只有一点点。”
*
最开始,只是单纯地想再了解对方一点,得到一点点独属自己的偏爱。
不知何时,却早已不满足于此,明明对方已经悄无声息地夺走自己的注意力,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他为什么可以永远这么冷静淡然,似乎可以随时抽身而去?
贪得无厌地想要得到对方更多的爱意与回馈。
他不说,曼斯菲尔德不知道。
他说了,曼斯菲尔德不懂。
挫败的雄虫只好一边生闷气,一边喊对方木头。
或许潜意识知道对方会接纳自己的一切,离不开自己,所以任性一点也没关系,面对至爱的人,脾气反而愈发古怪不可捉摸起来。
初时的目地也偏离了航线,忘了最初只是想让对方看着自己,哄着自己,爱着自己。
只想着,将那双眼中的平静打碎,哪怕,是痛苦也没有关系。
不知道,或者说刻意忽视掉了,雌虫背着自己压抑了这么多糟糕情绪。
雌虫不懂。
他便可以用这个理由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因为无论什么都不会在他眼中留下痕迹,在第二日恢复如初。
他可以任性地、愤怒地、委屈地想着——
都是曼斯菲尔德错。
忘记了,自己是个多糟糕的老师,扔下了带了一半的学生,放他在陌生的领域跌跌撞撞地摸爬滚打。
忽视了,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曼斯菲尔德,更在意法斯特这个糟糕任性的家伙了。
“原来我是这样的家伙啊。”法斯特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仰首去看曼斯菲尔德,熔金般地眼眸愈发明亮。
他笑着说,“没关系,我来教你,怎么应对这么难搞的家伙,好不好?”
玻璃窗上模糊映出雄虫仰首含笑的模样,银色的发丝顺滑地垂落在雌虫身上,露出半边昳丽至极的眉眼,一笑间五官中的冷锐锋芒便消逝不见,仿若一朵褪去尖刺,在晨曦中为一人灿然盛开的玫瑰。
曼斯菲尔德有些出神地想着,一点也不难搞。
无论生多大的气,第二天都能把自己哄好。
“不过——”法斯特绕了绕发丝,脸颊上难得带了一点羞赫,对自己认知相当明确。
“我也不能确定,我现在说的一定是正确答案,还是要我们一起摸索。”
“以后不会让你像个闷葫芦自己瞎猜了,为什么开心、生气、难过,都直接告诉你……”
法斯特直起身,拉过曼斯菲尔德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眸中飞速闪过一丝狡黠。
“作为交换,你的疑问和心情也不要都藏在这里,也告诉我好不好?”
“……”
曼斯菲尔德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今天的目的是这个吗?
明明是要找雄虫说个明白,为什么变成了交换。
不等曼斯菲尔德回答,法斯特便自顾自地对着红彤彤地备忘录,顶着回旋镖,一脸血地强撑着开始了“老师”的职责。
“就像这里的‘不想看见你’,不是真的不想看见你。
……我给你留门了,晚上也没有让你从卧室出去。”
“你回来把被子搬走,拿到次卧睡,我才开始生气的。”
“……?”
曼斯菲尔德显然不能接受什么是嘴上说不要,心里想要这种高级东西。
他一边在备忘录记笔记,一边用双眼耿直地打出了几个问号。
不得不像当事人剖析自己的幼稚行为,法斯特头低地快要看不到了,明明尴尬地快要脚趾抓地,还倔强着嘴硬。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你的错,你当时哄哄我不就好了,我、我又开始生气了……你要给我补上。”
刚反思完的雄虫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说到一半就没了嚣张的气焰,偷偷斜眼去看雌虫的表情。
曼斯菲尔德完全习惯了法斯特的各种‘倒打一耙’,闻言不绝丝毫不对,反而十分虚心求教,“怎么哄?”
“至少不能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除了吃饭睡觉的时候根本不出现,像消失了一样。”
法斯特怨念极深地说完,抓着曼斯菲尔德的手,像模像样道,“牵一会手心情可能会变好,但具体效果要观察。”
“如果牵手没有用的话,就需要抱一会。”
曼斯菲尔德迟疑地嗯了一声,“可是,你那时候不让人近身。”
一生气就缩到角落或者被子里,背对着人当蘑菇。
嘴里还念念有词,“别理我,别管我,别碰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法斯特:……
他维持着破碎的笑容坚强道,“以后不会了,我会直接告诉你,陪我待一会。”
曼斯菲尔德若有所思,反握住了法斯特的手掌,目光清亮,“有用吗,还生气吗?”
“……有用,但还有一点点生气。”
法斯特一边不动声色地和曼斯菲尔德十指相扣,牢牢占据了对方空闲的左手,一边给对方答疑解惑。
重点落在其实他本来可能根本没有生气,就是长得冷,无意识臭脸了,就是你不来哄我,我才生气的,以后不许乱跑。
啊呀,一谈起来这件事就又开始生气了,实践出真知,你可以哄我了。
补上了,这件事就可以划掉啦。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好好的备忘录,被法斯特搞得像愿望清单一样,做完一个划一个。
两个人不自觉越离越近,一个教一个学。
法斯特一个人絮絮叨叨的,玻璃上的倒影柔和的要滴出水来。
令曼斯菲尔德隐隐恐惧地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汹涌的情绪,靠近法斯特,伤害法斯特。
可今天法斯特笑吟吟地凑过来,眼底藏着主人不自知的小心翼翼,嘴里不饶人要又贴又亲又搂又抱,偏偏动作轻柔又珍惜,像是在触及什么难得易碎的珍宝,浑身上下透露着难得一见的乖巧。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曼斯菲尔德胸中那股无形的郁闷与烦躁似乎也悄然散去,无意识放松了身体,很想低头蹭蹭雄虫的额角,摸摸他的柔软的发丝。
就这样一直,坐下去也不错。
雄虫清亮的讲题声还在继续,不知道学生的心思已经偷偷飘远。
“比如——裸露处皮肤印记超过60%会产生低落抗拒,不想和你出门的情绪?”
法斯特哼笑了一声,眸含笑意,语气里都是委屈,“难道不是菲尔德先生故意把我啃的坑坑洼洼,不想让我出门吗?”
婚后不久,法斯特胳膊,脖子上,脸上都是某只啃出来紫红色的痕迹,遮都遮不住,简直没法出门。
抹了药痕迹消失了,曼斯菲尔德又总想要啃几口,法斯特干脆就不抹了,遂了对方的意顶着一脖子伤痕满屋躺尸。
当然,更重要的是腰酸腿软不想出门就不告诉他了
原来被发现了啊。
曼斯菲尔德略心虚地眨了眨眼,躲避般垂下了眼睛。
偏偏法斯特占据的位置是在刁钻,曼斯菲尔德一垂眼便望入了一双带着笑意催促的眼睛,似乎一直在问是不是,是不是。
“没有、不想让你出门。”
曼斯菲尔德否认道。
或者说,他还挺想让法斯特顶着一脖子印记去外面晃一圈。
不知何时起,曼斯菲尔德特别痴迷于在法斯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痕迹,就像在无形宣告所有权一样。
偏偏他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在精神安抚的时候,专注于在对方身上留下印记。
——都说精神安抚时双方的情绪并不可控,所以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他有段时间都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只在显眼处啃了两个。
偏偏法斯特仍是打定了注意不出门,最后曼斯菲尔德不得不得出对方只是不愿意和自己出门的结论。
秒速伤心后,他默默啃得更加变本加厉了,那就别出门好了。
“抱歉,没有发现你的心愿。”
法斯特歪了歪头,曼斯菲尔德轻易能感到掌下温热而细腻的肌肤,完美的五官染上一层浅淡的愁绪,苦恼道。
“可是你留下的完全不能叫吻痕,应该归类为伤痕吧。”
法斯特偏过头,将耳后特意留下的那一小块慢速愈合的伤口给曼斯菲尔德看,注意到对方呼吸停了一下。
他带着曼斯菲尔德的手从脸颊一点点向下,指尖路过修长的脖颈,停在松散敞开的领口,落在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处。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薄薄一层微凉细腻的肌肤,仿佛能清晰感受能皮下的血脉流动声。
“要不要试着亲一下?”
“记得轻一点。”
“这样。”
额头相抵,呼吸交融近在咫尺。
“每天我就能带着你的标记出门啦。”
或是那双多情的眼睛太过蛊惑人心,无声地引导着对方占用自己,满是信任地将修长脖颈暴露在眼前,诱导着雌虫越靠越近。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带来细碎的痒意,柔软的唇瓣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了下来。
“叩叩——”
门口处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先生,您点的甜点。”
法斯特:……
差一点点就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