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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六十一章[VIP]

杂乱的风扬起云榆额边的碎发, 眼边起了热意,她掐住指尖的竹签,力度之大,在指腹上留下一道挤去血色的白痕。

喉咙被棉花堵住, 哽塞酸痛地说不出话, 她用力咽住喉咙,划开般地裂出疼意。

有种原属于自己的东西, 被人夺走的心疼感。

云榆脸皮发麻, “咔嚓”声下,那支竹签折成两断, 成角状夹在她的指上。

折起的无数根竹丝扎在肌肤上。

云榆垂着头,勾动间将竹签折叠几下, 捏在掌心,起着几分轻颤:“不是她吗?我还以为师姐是和她约的饭。”

她想离开这里,控制着情绪和声线:“裴师姐,我……”

“是和她。”裴依宁猝然出声打断。

云榆诧异地扬起头,下一瞬, 眼眶红得越发厉害。

还在骗她。

裴依宁温柔地点在云榆的唇角, 再一放下时, 指尖多了一抹黑色。

是云榆吃烧焦的烤鱼时, 沾染上, 没能发现擦去的。

云榆别开头, 不想和骗妖的裴师姐说话。

某只妖的想法全然摆在脸上,裴依宁启唇:“但她好像不在, 我已经好久不曾见到她了, 方才在剑法阁转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她。”

骗妖。

云榆皱鼻, 含着幽怨:“师姐方才说,那人临时出宗的,她没有和师姐说吗?”

小刺猬现在越发聪明了,裴依宁扫过身前的草地,矮身坐下。

她素来没什么架子,长腿伸直,另一腿曲起,拍拍身边的位置,道:“说来可能会惹得云师妹发笑。我惹饭搭生气了,想去哄她,可又找不到她在哪。”

云榆居高临下地望着坐下地上的人。

只听得她继续道:“在这遇见师妹,总觉得这件事说出来,会有损颜面。”

云榆将信将疑:“真的?”

裴依宁歪头:“云师妹很好奇?”

云榆肯坐下了,双腿盘着:“有点。”

眼眶和喉咙间的涩意褪去些,她悄悄瞥了眼那串烤鱼,上面有一层很淡的,肉眼可见的灵力保护,是以烤鱼的香气和温度被很好的保留。

她的小尾巴忍不住要翘起,刚刚裴依宁说,是要去哄她的饭搭。

那不就是要去哄她吗。

这条烤鱼本就是为她云小刺猬准备的,给她吃亦是理所当然。

她等着裴依宁再次邀请她食用。

裴依宁弯下唇,捏起一点鱼肉填入口中:“只可惜她或许不在宗内,或者不想见我,躲了起来。”眼角的余光扫到云榆目不转睛盯着烤鱼的视线,她微微笑,“本想避免浪费,与云师妹一同解决。”

她叹气:“但云师妹许是不喜欢吃,等会我去问问杜师妹吧。”

云榆瞪大了眼睛,谁说她不吃的。

她急忙改口:“我……我吃,裴师姐,我吃的。”

脸顷刻间又红了。

是本来就是她的。云榆安慰自己。

裴依宁被她转变的态度逗到,捏起一块鱼肉,侧身递到云榆唇边。

云榆盯着她的手看。

裴依宁似才想起,歉意地道:“云师妹有筷子或者可以夹鱼肉的物件吗?”

裴依宁十指纤细修长,修剪圆润,指骨泛着浅淡的粉意,完美的像是工艺品。

就是这样的手,正捏着一块鱼肉,在她唇边来回晃动。

云榆猛地眨眼,揽过垂落的发丝,头一伸,避开裴依宁的手,含住鱼肉的一端,舌尖自下黏住鱼肉,卷入口中。

在她头探来的瞬间,温热的呼吸有一刻落在指背处,酥酥痒痒地勾着心。

裴依宁长睫颤动。

云榆含着那块鱼肉,脸存绯意,欲盖弥彰地掩饰:“谢谢师姐喂我,有的吃就好,我不挑的。”

裴依宁又撕下一片:“我手是干净的,用灵力清理过的,”她有心打趣某只藏起来的小刺猬,“师妹不放心,师姐可以当着你的面再洗一遍。前面就是溪流。”

云榆抿唇,想瞪她一眼,可畏惧师姐的威严,小声地说:“不用的。”

这条烤鱼几乎是被云榆吃完的,裴依宁喂了她几口后,便克制地收手,将整条鱼伸给云榆。

本就十数个月没能尝过好滋味,云榆本要矜持两下,可馋虫被勾出。

在裴依宁面前,她释放天性,埋头苦吃。

偶有几次抬头,会撕下些给裴依宁:“师姐,你不吃吗?”

裴依宁道:“你吃,我不饿。”

“哦。”云榆将撕下的塞入口中。

裴依宁胃口一直很小。

没划开界限前,每每夜间约饭,裴依宁总是只吃几口,便放下筷子,用公筷给她夹菜,盛汤。

裴依宁将小刺猬照顾得很好。

云榆吃到中途,开始怀念裴依宁对她的好。

对方已经主动找她,主动示好,主动低头了。

云榆偷偷看了眼裴依宁,却见女人侧脸靠在曲起的腿上,泼墨长发顺直地贴着那条腿而下。

娴静端庄。

这是云榆对这个姿态的裴依宁的评价。

此刻,娴静端庄的女人正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云榆忽而发觉,与裴依宁自持相比,自己这幅颇有种狼吞虎咽的样子,过于不斯文了。

她捧着烤鱼两端的签子,斯斯文文地,小口小口地吃。

她的好形象不会因为方才的样子,荡然无存吧。

云榆心事重重地吃。

都怪裴依宁,这几日,都没有说给她做一顿饭。

让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原谅她了。

云小刺猬自作主张地撇清自己的原因,将其堆积到裴依宁身上,然后心安理得地细嚼慢咽,挽回几乎不存在的形象。

裴依宁拭去她唇边的肉屑和油渍问:“云师妹,好吃吗?”

云榆点点头:“好吃。”

裴依宁笑:“好吃便好,手艺没下降。”她蹙眉为难,“将给饭搭的烤鱼给云师妹吃了,要是被那小动物知道,又要生我的气了。”

云榆挺直腰板:“小动物没那么小气。”

裴依宁不置可否。

云榆有心安慰她:“别多想,说不定哪天回去的路上,那小动物就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了呢。”

裴依宁问:“是这样吗?”

云榆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镇定自若地夸自己:“自然是,小动物心胸宽广。”

裴依宁深深地望着她。

看来小刺猬是要原谅她了。

时候差不多了。

裴依宁曲起的腿伸直,双掌反撑在草地上,上半身往后倒去,仰头:“云师妹这几日忙吗?”

云榆反道:“裴师姐先说。”

裴依宁道:“过几日灵丹堂宴请全宗,不知师妹是否有空。”

云榆茫然:“宴请全宗?”

裴依宁道:“是。”

云榆咂舌:“那要多少灵石啊。”

峰阁与峰阁之间的差距再一次显现出来。杜师姐每日想着如何从其她峰阁那寻得好处,而别的峰阁的人,已经在想宴请全宗了。

她心疼剑法阁,心疼杜师姐,更心疼自己。

裴依宁淡笑:“几瓶高品阶丹药的事罢了。”

云榆:“……”

够了,心寒。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涵盖了剑法阁的多少心酸。

她很有气势地:“去!”

本打算提前将这件事告知杜师姐等人,可当云榆回去时,剑法阁已是欢腾一片。

云榆好奇地凑到几位同门前。

只听得她们惊喜异常。

“不愧是灵丹堂,财大气粗,我这几天要不吃不喝,等着灵丹堂的那顿饭。”

“对身体不好吧。”

“都是修炼者,一顿饭而已,再怎么吃,也不会有事。”

“杜师姐这么早跟我们说,就不怕我们没心情练剑啊。”

一阵阵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云榆拉过一人:“你们在说什么?”

那人道:“杜师姐说,两日后,灵丹堂宴请全宗,你没听见吗?”

云榆:“什么时候说的。”

那人:“方才说的。”

云榆松开她,一个抬眼瞧见不远处与另一位师姐说话的杜寻雁,她几个健步过去。

杜寻雁看见她,对她招招手:“云师妹。”

云榆蹿过去。

杜寻雁问:“怎么才见你,知道灵丹堂的事了吗?”

云榆点点头,好奇:“杜师姐什么时候知道的。”

杜寻雁道:“半柱香前。”

那她比杜师姐知道的还要早。

还是灵丹堂的大师姐亲自告诉她的。

某只妖压着唇角,故作镇定地“哦”了声:“这样啊,我也差不多这个时候知道的吧。嘿嘿。”

杜寻雁嫌弃地睨她一眼。

云榆视而不见,对于两日后的宴请之事极为期待,以至于看裴依宁都越看越喜欢,越看越顺眼。

譬如现在,毫无修炼念头地坐在裴依宁身边,下巴搭在灵力构建成的透明桌上。

黏满墨液的笔尖在宣纸上游移,一横一竖间浮满道义。

裴依宁润笔的间隙:“云师妹,今日怎得学会偷懒了。”

云榆摇头晃脑:“如果我说,期待明日的宴请,师姐信吗?”

笔尖悬在纸面,裴依宁一顿,一团墨点落下,晕染出四散的细小丝状:“你说我自是信。”

况且,小刺猬本就贪食,因吃食而忽略修炼,太正常不过。

只一点,裴依宁换张宣纸:“仅此一次,往后不可这般。”

她增添一条:“若是我邀你,自当不用遵守仅此一次之语,只管期待便好。”

云榆:“为什么?”

裴依宁用笔杆点她:“练剑去,问题越发多,越发没了规矩。”

等明日过后,岂不是更加没规矩了。

只是一想那个画面,裴依宁就觉棘手。

小刺猬不会再生她的气吧。

因她事先就知道对方的人形。

有些忧虑。

云榆捂住被敲打的地方,趁裴依宁专注于纸上文字,她口型动动,无声的拉长声音:“越发没了规矩~”

岂料裴依宁又是敲了她一下,头也不抬:“再这般不守规矩,我就让杜师妹单独教教你。若是杜师妹教不了,我便把你带到灵丹堂。”

她一笔拉下,墨色晶润:“让灵丹堂的人教导你。”

此言一出,云榆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等着吧,笨蛋裴依宁。

等明晚她吃完灵丹堂的那顿宴请,就当着裴依宁的面化成小刺猬,吓她一大跳。

让她知晓,敲打的究竟是谁。

区区一个小跟班,怎可敲打她。

太不给她云小刺猬面子了。

云榆幻想明晚,裴依宁的惊愕,忍不住笑出声来。

引得裴依宁又是一个敲打过来:“看来,云师妹很想让灵丹堂的人教导,稍后我便传音于杜师妹,将你带回去。”

云榆心里想得多开心,面上求饶就有多快:“我错了,裴师姐,我现在就去好好修炼。”

说完,老老实实地退去一边。

裴依宁擒着笔,见她当真于修行之事了,在新的宣纸上,写下“云榆”,“星星”四字。

待到墨干,她素手一弹,上方的墨迹消失于无。

她交叠数次,放于桌角。

而后,裴依宁垂目审阅灵丹堂内最近一次考核的师妹们的各项成绩。

其中有两位师妹在炼丹,辨药,提炼等方面尤为突出,在一众新弟子中过于引人注意了。

她翻阅入宗时期的考核,其中一位刚入宗时还是平平,几个月,便是追上并超过了其她人。

另一位则是入宗时表现就不错。

裴依宁将两人的名字画上圈。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裴依宁审阅完手头上的册页,押了口煮好放置在一边的茶杯,好以整暇地守着十数米外的人。

若是早些踏入修炼之途,以云榆的资质定然不止于此。

裴依宁不由得想起云榆提及她姐姐的事。

云榆的姐姐在哪里,云榆每次提及她姐姐时,不乏思念。

她们之间莫不是没有联系了。

裴依宁坐直了身体,不再多想。

云榆从修炼状态中脱出,一睁眼就看见裴依宁定定的目光。

她提剑快步走过去,剑拍在透明桌上。

那张被折叠的宣纸过于惹眼,云榆手一指:“这个不要了吗?”

今日的云榆越发不懂敬重师姐,前两日分明还会一口一个师姐,克制有礼。

这样也好。

云榆与她有亲近之意。

裴依宁两指夹起,投掷而出。

两人之间距离过近,云榆下意识抬掌握住。她不明所以地打开一开,空空如也,只是一张普通的纸页。

裴依宁淡淡道:“明日宴请结束后,上方会显出字来。”

云榆左看右看,翻来覆去没看出什么稀奇的,但对于裴依宁的话,她自是会听:“好的,裴师姐,明日我会随身携带,努力在文字显出那刻看见。”

她朝气蓬勃,裴依宁迟疑片刻,用笔杆戳中云榆的脸颊。

挤压一侧的软肉。

云榆不反抗,只问:“裴师姐在灵丹堂,也是这么对待众多师妹的吗?”

裴依宁道:“不会。”

云榆轻咳两声:“只对我这般?”

裴依宁拿昔日的话回她:“云师妹,我记得我不止一次说过,和你相处我很开心。”

“我很喜欢你。”裴依宁字字清晰。

今日云榆的心情更是好到每一位路过的同门都能感受到。

应滟和卞凝交头接耳,神神秘秘地偷说什么,云榆看见了也不管,不好奇。

等她们说完了,云榆懒洋洋地道:“在说什么,给我听听?”

应滟一本正经地摇头:“不给你听。”

云榆耸肩,不放在心上,多半是猜测她今日为何这般开心。

一想到马上就要在裴依宁面前化形,在脑海中,将各种裴依宁的神情和可能说的话语过一遍后,云榆就止不住的激动。

许是整个宗门都被灵丹堂宴请一事感染,皆是喜气洋洋。

宗主和各大峰阁的阁主亦是睁一眼看闭一只眼,让这群弟子去折腾了。

宴请当日,各种吃食送往各大峰阁,云榆喜滋滋地捧着裴依宁给的那张空白宣纸,浑然没注意到周围的人。

忽地,她被人撞到。

云榆踉跄几步,“哎呦”过后,两位正抬着东西的女子焦急扶住她,一个劲地道歉。

都是同门,况且她也没有看路,云榆摆摆手表示没事。瞧着她们抬着的东西,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其中一女子道:“灵丹堂送来的食物。”

云榆道:“不是去灵丹堂吗?”

女子道:“是这样,但顾及到有的同门不喜与生人一同,裴师姐让我们各个峰阁都送些过来。在自己峰阁内,或是去灵丹堂都可以。”

云榆:“原来如此。”

裴依宁考虑地极为周到,她都想留在剑法阁,和几位熟识的师姐妹一起了。

但想归想,倒不可能真的不去,她可是裴依宁亲自单独邀请的人。

全宗有同样待遇的,想来没几个。

“云师妹?”一道温柔的声音插入。

云榆扭头。

风浅念和原以诗并肩而行。

云榆拱手:“原师姐,风师姐。”

风浅念一袭白衣,银发飘逸,不像平日束起得规整:“云师妹拿着的是?”陷驻夫

她和原以诗远远就见云榆捧着那张宣纸,时不时露出让人看不懂的笑。

今夜灵丹堂的宴请,其余人或许不知,但风浅念和原以诗自是知晓,甚至她们此番来剑法阁,也是因某人的请求,过来确保云榆会去灵丹堂。

云榆道:“一张纸,”她补充,“裴师姐给我的。”

她的语气过于骄傲了,风浅念隐约从中看出谁的影子,她不动声色地侧头。

是了,原师姐也曾这般过。

捕捉到风浅念投来的目光,原以诗淡漠的神情柔软许多,身体悄然往风浅念靠去些,垂下的手一碰即逝地擦过风浅念的手。

风浅念温声问:“云师妹现在可是去灵丹堂?”

云榆道:“是。”

云榆走后,风浅念轻笑声,斜侧过身,打趣某个神情淡漠,耳根却染上点点绯红的人:“原师姐?”

原以诗护着她的侧身:“别摔到了。”

她别开目光,两根手指滑到风浅念的手腕处。

风浅念本以为原以诗要牵她的手,纵容地没有多动。

但原以诗蹲下身,不知何时出现的手帕捏在手中,擦过风浅念鞋边的一点泥渍。

片刻后,原以诗起身,牵住风浅念的衣袖:“走吧。”

风浅念怔愣一瞬,无声地弯唇,反手牵住原以诗,眉宇间的温柔尽显:“原师姐,我们要快些了,不然赶不上好位置了。”

话音刚落,她牵着原以诗加快步伐。

云榆刚踏入灵丹堂峰阁,来不及感概今日的人多,迎面撞上纳兰然。

今日碰到认识的师姐的次数太多了。

云榆又是拱手,恭敬有礼:“纳兰师姐。”

纳兰然等她许久,与她客套两句后,引着云榆直往灵丹堂内部而去。

穿过重重殿宇,内里的人越来越少,陌生的场景越来越多。

是她潜入灵丹堂偷吃时未曾进入过的。

纳兰师姐与杜师姐关系极好,云榆自不担心对方会引自己去不知名的地方。

她规规矩矩地跟着,不多问。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被引道某处连接前后殿宇的中央空地处。

那里聚集的人多是她认识的。

裴依宁,杜师姐,卞凝,应滟都在。

在看见后面三人时,云榆疑惑,这三人怎么来得比她还快。

不久后,原以诗和风浅念等人相继到来。

云榆本想和杜寻雁等人坐在一起,正要往杜寻雁那走,却被纳兰然拦住,径直安排在裴依宁身边。

云榆只好传音给杜寻雁:【杜师姐,其实我是想和你们坐一起的。】

杜寻雁给她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传音:【没事,混口吃的,在哪都行。对了,别忘了今日趁裴师姐心情好,问她要点丹药。】

云榆:“……”

这个时候还想着丹药,云榆要被杜师姐的精神感动了。

云榆:【我努力。】

杜寻雁:【不愧是我最器重的师妹之一。】

整个剑法阁的师妹,她都器重。

云榆和杜寻雁传完音,笑容还没散下去,察觉到身边的视线。

她表面恭敬:“裴师姐好。”

裴依宁温柔如旧:“云师妹……好。”

宴会已开,香味四溢。

她另一边坐着的是风浅念,风浅念旁边是原以诗,两位师姐凑在一起。

原以诗不时将烤好的食物放到风浅念碗中,风浅念亦是如此。

云榆不敢多看。

她起先还故作矜持,可见周围无人在意她,都自顾自地吃食,与身侧人聊天,云榆渐渐地放肆了许多。

更关键的是,无需她自己动手,刚吃完手头上的,身边就会再递来一串。

默契极了。

没出息地多吃了几串裴依宁递来的烤好的肉串,云榆舒服地眯起眼睛。

裴依宁笑:“好吃吗?”

云榆心情大好:“好吃。”

小跟班手艺一如既往地好。

裴依宁:“那还能当你跟班吗?”

云榆笑容僵硬,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裴依宁,眼底的震惊溢满:“你说什么?”

裴依宁缓而慢地重复:“还能当你的小跟班吗,星星?”

云榆:“……”

她不是人形吗?怎么被认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云榆:???

来晚了

本章掉落五十个小红包

第62章第六十二章[VIP]

火光映在云榆不知所措的脸上, 橙黄色的焰火在她身上跳动,与之交相呼应的,是裴依宁倒映在她眼底虚影。

捏着的那串烤肉因无力而掉落在地,其中一块脱离了竹签的控制, 在地上滚动两圈, 横立在那。

云榆唇齿蠕动,一句话都没能说出。

裴依宁面上云淡风轻, 而在无人看见的地方, 她指骨绷紧,五指紧扣掌心, 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榆的表情。

云榆是否会像上次那般,数月不理她, 或者是,再也不见她。

她无法猜到云榆的想法。

漫长的时间下,两侧的人注意到她们间不正常的氛围。

风浅念稍一偏头,身边的两人正对视相望,却都不发一言, 无言的诡异弥漫开来。

她轻轻拽住原以诗的衣衫, 扯动两下。后者自然而然地循着风浅念的示意看去过。

片刻后, 她往另一侧挪动些许:“往我这坐坐。”

风浅念睨她一眼, 两人皆是收回目光, 只当不清楚云榆和裴依宁两人间的暗流涌动。

云榆捡起掉下的肉串, 探身接过一杯白水,顺着竹签上端往下淋。

是在简单清洗肉串上沾到的草屑。

就着湿漉漉的肉品, 她咬下一口, 肉汁与水流在口腔中碰撞,味道减淡了许多。

云榆在口中含了会:“你把方才的那话再说一遍。”

那晚被小刺猬发现身份时, 小刺猬表露的情绪浮在眼前,远比现在激烈得多。

云榆此刻平静淡然得让裴依宁越发心慌。

裴依宁虎口压在杯沿边,藏着几分惴惴不安:“还能当你的小跟班吗,星星?”

云榆捏下一块肉粒,填入口中,微微颔首:“嗯。”

很轻很淡的回应,在裴依宁脑中轰然炸裂。

她预料的,云榆得知这件事后,最好的结果是晾她几日。而今,云榆这种平淡的反应远超她原先的预计。

没有质问,没有冷脸,只是轻飘飘地一个“嗯”字。

云榆咽下最后一块肉粒,竹签扔进火堆:“再给我递一串,多放点辣,烤焦点。”她停顿下,“裴师姐,麻烦你了。”

裴依宁定定地坐在那,片刻后,遵循着云榆的要求,捡出一串给她。

她小口吃着,矜持有加。

身侧的视线长久落在她身上,云榆头也不抬,捧起不知是谁给她倒的果酒,抿口润唇:“裴师姐,你不用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显驻富

现在人多眼杂,又有这些美食相伴,云榆不太想浪费时间在没意义的事上:“等结束后,我们私下再聊这些事。”

云榆含着咬牙切齿的笑:“届时,还请裴师姐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样子,不是会生气的样子。

“好的,星星,”裴依宁悬起的心一点点落下,她温声道:“还想吃什么或者喝什么吗?我给你取。”

云榆道:“都行,但别叫我小名。”

裴依宁:“那我唤你什么?”

云榆皮笑肉不笑:“裴师姐自是唤我一声师妹。”

这点事情还需要她教吗。

她真是要被这人气笑了。

云榆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告诫自己要沉得住气,尤其是在众多师姐在场的情况下,她更要保持住应有的姿态。

裴师姐的目标太大,另一边又是原师姐和风师姐,话音扬高点便能被听见。

更不方便的是,在这里,她不好施展拳脚。

裴依宁了然:“知道了,云师妹。”

宴请持续了一个半时辰,而后是各峰阁的人一同将灵丹堂收拾干净,三三两两离去。

云榆跟着剑法阁的人一同离开,离去前,她给裴依宁传了个音。

【裴师姐,我最多两刻钟便回来,还请师姐在灵丹堂峰崖边等我。】云榆。

裴依宁回:【好的,师妹。】

怀中抱着一酒坛的果酒,云榆跟着杜寻雁而行。

耳边是杜师姐喋喋不休的话语。

杜寻雁今夜显然是过于高兴了,喝得不少,醉醺醺的,走路都需要人扶才能走稳。

她摇摇晃晃地按住云榆的肩膀,大半个身体的力量压在云榆身上。

她身上的酒气并不难闻,混着果香。

云榆本想将杜师姐体内的酒水逼出,可灵力刚涌动,就被昏沉的人桎梏住。

杜寻雁咧咧嘴,不在意地说:“没事,让我晕一会。”拽开被风吹进口中的发丝,她问:“你今夜和裴师姐提丹药的事了吗?”

云榆心虚地没有回答。

杜寻雁见她这样就明白了,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以后还有机会,我也忘记磨纳兰师妹了,稍晚点,我给她传个音,坑点出来。”

“你们纳兰师姐,豆腐嘴豆腐心,最是……”杜寻雁眉心一皱,本能地感知到危险,话音一转,“最是好了。”

云榆应着:“是是是,杜师姐,我先送你回洞府。”

等送杜寻雁回洞府后,她就想办法逼出对方体内的酒水,以免出什么乱子。

两刻钟,当是来得及回来找裴依宁的。

云榆估算时间。

“云师妹。”一人叫住了她。

是纳兰然。

云榆收起抱着的果酒,扶在她肩上的女人身体一斜,差点摔倒。云榆手忙脚乱地扶住她,为难地喊了声:“纳兰师姐。”

纳兰然瞧见杜寻雁的醉样,无奈至极,她凭空取出一枚解酒丹,塞入杜寻雁口中。

药性发挥得很快,杜寻雁意识逐渐清明,只是额头泛着疼,喉咙亦是干涩无比。

纳兰然接过她,柔和的灵力注入杜寻雁体内:“杜师姐,感觉好些了吗?”

杜寻雁晃晃头,总算是明白方才醉意浓重时,那股危险从何而来,好在她改口改得快,不然日后都不好去问纳兰然要丹药了。

她忍着清醒的头晕脑胀,笑嘻嘻地道:“有纳兰师妹的丹药在,感觉自是甚好。”

纳兰然收手,笑得明媚:“那便好,我过来看看,有没有喝得过多的师姐妹,为她们递上一枚解酒丹。”

杜寻雁道:“师妹向来仔细。”

眼尖的从人群中看见某两人,她眼睛一亮,留下一句“多谢师妹替我解酒”后,一个健步迎着那两人而去。

云榆来没来得及喊她,杜寻雁的衣衫从她伸出的胳膊上滑走,几下淹没在同门中。

云榆:“……”

纳兰然看了会,低喃自语:“看来杜师姐又要去磨别人了。”

云榆不解:“纳兰师姐?”

纳兰然下巴微扬,点向十数米开外,被一众同门让出几分距离的人:“杜师姐是准备去要符纸了。”

云榆:“……”

杜师姐真的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剑法阁谋福利。

云榆想看看是哪个倒霉师姐被她缠上,但转眼间,杜师姐和被她缠上的人消失不见了。

晚风浮动,云榆没再关注这个小插曲。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灵丹堂恢复到原先的静谧,别的峰阁的同门皆是离去。

云榆从峰阁上下去,等了半刻钟,确定无人后,她脚尖轻点地面,腾空而起,飞至高空。

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一道颀长的身影直直地撞入眼中。

是裴依宁。

裴依宁在等她。

云榆没有走过去。

裴依宁朝她走来:“云师妹,现在可以叫你小名了吗?”

云榆反问:“裴师姐想好如何解释了吗?”

她要知道裴依宁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人形的。她从未在裴依宁表面表露过,即使在自以为裴依宁在装师姐时,也是恭恭敬敬地喊师姐,并无半分逾矩。

在不久前的宴请上,她边接受裴依宁的投喂,边思索可能的情况。

思来想去都没有找到原因。

若说是杜师姐告诉裴师姐的,云榆不相信。

她相信杜师姐的人品,在不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不可能向裴依宁透露这些。

月影晃动,云层遮挡了绝大部分的光。

裴依宁道:“知道星星的人形吗?”她回忆,“是那位应师妹受伤,你送她来灵丹堂那日,那日,我知晓了你的人形。”

云榆自是记得,甚至印象极深,当时就是纳兰然叫了裴依宁一声师妹,她才对宁依的身份深信不疑。

原是那么早就暴露了吗?

她化形已经很成功了,怎么会被察觉。

知她心中疑惑,裴依宁继续道:“丹修对气味的感知极为明显,我对此更为敏感。那日刚靠近你,便是感知到你身上的气息,与我前一夜遇到的小刺猬一模一样。”

“如此,确定了你的人形。”裴依宁道。

云榆呆愣,竟是这种原因。

属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那她夜夜约饭时,在裴依宁面前说的那些话,对方岂不是早知是假。

云榆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她小刺猬的脸已经丢完了。

“星星,”女人唤她小名,“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云榆:“……没了。”

她自言自语:“我早应该想到这点才对。”

裴依宁何以对她一个别的峰阁的人那么关注,何以会主动给人形的她做饭,何以会对人形的她那么关照……

从始至终,都因她是她而已。

潜意识中,她或许对此有所怀疑,只是没有深层次的单独思考过这些。

裴依宁不确定她在想什么:“星星,你会生气吗?”

云榆支起眼睑,磨磨牙:“会。”

裴依宁脊背绷紧。

云榆握拳,愤愤道:“我本就打算宴请结束告诉你身份,吓你一跳,可你先吓到我了。你给我道歉!”

裴依宁一愣,从善如流:“对不起。”

云榆:“……”

小跟班道歉这么快,她再多说,显得咄咄逼人了。

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她干巴巴地道:“没事,你今日主动告诉我了。不算是骗我。”

裴依宁纠正她:“昨日就告诉你了。”

云榆狐疑:“昨日你哪有说。”

电流连通大脑,云榆猛地想到那张宣纸,她立刻取出,展开。

原本空荡荡的纸页上多了四个字——云榆,星星。

云榆睁大眼睛。

似在心底积压了许久,裴依宁呼出一口气:“对于欺骗你的事,星星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她望着云榆那双晶莹的眸子,“我认罚。”

听闻此言,云榆咬住下唇,双手撑着那张宣纸,全身都在发抖。她三两下将宣纸按照原有的折痕叠好,放入空间储物中。

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

云榆憋着气,身形一点点变矮,化身成小刺猬。

她四肢着地,跑到裴依宁身前,跳到对方的鞋子上,身体立起,两只小爪子握成拳,捶打裴依宁的小腿。

在小刺猬有心拉开的距离下,她的每拳皆是落在裴依宁的衣衫上,不疼,但足够小刺猬发泄一番。

裴依宁低头,就见小刺猬踩在她鞋面上,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

被小刺猬幼稚的行径逗到,但裴依宁明智地没有笑。

这个时候笑,小刺猬或许就真的要打她几下出出气了。

“笨蛋裴依宁。”小刺猬仰头大叫,“把本刺猬捧起来。”

裴依宁弯身,捧起小刺猬:“星星。”

数月未见小刺猬,裴依宁拇指挑起,戳戳小刺猬柔软的肚子。

“住手。”小刺猬气呼呼地拍开裴依宁的指头,“你真是大胆,本刺猬大人还没跟你算账,你竟然如此不经过本刺猬大人的同意,擅自触碰本刺猬。”

小刺猬左看右看,抓住裴依宁的手指,往她掌心一趴,头一低,嘴一张,咬下去。

小刺猬总是雷声大,语言上说得多么严重,行为上就有多轻飘。

指节被咬在小刺猬上下齿间,被来回磨动几次。

温热的痒意。

小刺猬小心地拔出裴依宁的手指,用爪臂擦擦,满意地看着上方浅浅的牙印,短短的尾巴快要翘起:“这就是骗我的下场,看你还敢不敢。”

如果是这样的话,裴依宁想,她还是敢的。

这种算是惩罚吗?

裴依宁不知道。

但表面老实地表示:“不敢了,星星。”

小刺猬双爪环抱,坐在她的掌心,两条短小的下肢伸直,歪着头,只睁着一只眼睛看女人:“现在,本星星要跟你算账了。”

裴依宁:“嗯,好。”

小刺猬傲娇:“明知道我的人形,还故意来逗弄我。”

裴依宁:“我的错。”

小刺猬:“你在我面前当两面人。”

裴依宁:“我的错。”

小刺猬:“你在本星星不见你后,不主动来找我。”

裴依宁:“我的……”

“打住。”小刺猬伸出抓住,做出禁止的意思,“我当然知道是你的错。我现在问你要理由。”

小刺猬捶她手:“你那几个月为什么不来找我。”

裴依宁苦涩:“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当时她去剑法阁,云榆躲避她躲避得过于明显了:“我不想让你更讨厌我。”

小刺猬心虚:“我没讨厌你。”她小声问,“那你为什么又突然用丹药换我每日的时间。”

裴依宁笑:“我想试试,时隔几个月,你会不会还不想见我。”她忍不住又去戳小刺猬的脸颊,“但好像试对了。”

小刺猬抓住她的手指:“暂时不准戳我。”

裴依宁应了声“好”后,又戳了两下。

小刺猬:“……笨宁依,”她补充,“笨裴依宁。”

小刺猬捏裴依宁那根不老实的手指:“以后不准骗我。”

她的气早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裴依宁那么用心的弥补两人的关系,她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太有损小刺猬的肚量了。

那几个月没吃到小跟班的手艺,她馋得不行,好在昨日与今日吃到了,缓解了她的馋意。

不对,还有一个账没算。

小刺猬腾地站起,在裴依宁掌心走了几步:“往你脸上移动点。”

裴依宁听从她的话。

小刺猬张开爪臂,捏住裴依宁两边脸颊,但由于她的爪子过短,只能抓住唇两边的皮肤。

她往两边拉:“你都知道我的人形了,为什么相处的这几日,不给我做饭。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小刺猬越想越觉得委屈。

她这几个月饭都没怎么好好吃过。

她用额头抵了下裴依宁的鼻尖:“罚你日日给我做饭。”

裴依宁认罚:“嗯,好,给你做饭。”

小刺猬松开她,女人唇两边的皮肤微微发红。

是被她捏的。

她有点过分了。

小跟班这么好看的脸,她怎么下得去手。

浑然不知道小刺猬生出愧疚之心的裴依宁想了想,道:“其实我是故意的。”

小刺猬:“……”

她一点都不过分,她就应该再用力点。

她就知道,她的小跟班底子里就是黑色的,表面的温良只是她的伪装。

裴依宁捏捏小刺猬脊背上的刺,轻声道:“因为我想知道,星星会不会忍不住,主动告诉我,你的人形。”

她捧着小刺猬蹲下去,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模糊中蒙上一层如水的柔和气质:“可我先忍不住了。”

但星星控诉她的第一条,就是自己抢先戳穿了她的人形。

星星是打算今晚告诉她的。

裴依宁发现,小刺猬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将她哄好。

“裴依宁……”小刺猬轻轻唤她的名字,心疼地揉揉女人的唇角,“还疼吗?”她道歉,“我也有错。”

裴依宁点上她的爪背:“有点疼。”

她低声道:“星星化回人形给我揉,好不好?”

她想将与小刺猬的亲密,延续成和云榆的亲密。

星星摸着女人的脸,方才能说会道的小刺猬安静下来,漆黑色眼睛望着裴依宁红润的唇瓣:“变回人形,我可能不能再这样了。”

裴依宁捏住她的小爪子:“为什么?”

小刺猬低头:“我会不好意思的,”她说不清那种感觉,别捏地道,“会很奇怪。”

所以,她会变成刺猬形和裴依宁算账,若是让她以人形和裴依宁算账,她恐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刺猬皱巴着脸:“总觉得,变成人形,面对的是裴师姐。但刺猬形时,面对的是小跟班。”

分明是同一个人,可就是感觉不一样。

小刺猬抱住她的手,安抚性地蹭蹭:“可能是我的人形和你不太熟。”

裴依宁动动:“可不都是你吗?”

小刺猬说不出原因:“反正……反正就是怪怪的。”她顺着裴依宁的手腕,爬到对方的肩膀上,然后搂住女人的脖颈,“但我会努力适应的。”

她能感觉到本身对裴依宁的亲近。她昨日不还用人形和裴依宁开玩笑吗。

她说:“很快的。”

裴依宁舍不得为难她,不过一些时日而已:“嗯,不急的。”

她护着小刺猬:“小心点,别掉下来了。”

小刺猬自觉掉落到她的腕部:“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裴依宁:“嗯?”

明明是某只小刺猬单方面和她划分的界限。

小刺猬抿抿唇:“我不生你的气了。你以后还是我的小跟班。”

灵丹堂大师姐甘心当自己的小跟班。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想当我的小跟班啊。”小刺猬好奇。

她自觉身上没有太多的闪光点,足以吸引到裴依宁。

“因为……你最好啊。”裴依宁笑道。

小刺猬被夸,忍住骄傲:“我知道我好。说原因。”

裴依宁收起笑意:“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会初见小刺猬时,为什么那么耐心十足,答应当对方跟班,又为什么会喜欢上云榆。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在支配着她,什么在吸引着她。

毫无条件的喜欢上。

无意深究其中的原因,裴依宁问:“星星,今晚去我那里吗?”

小刺猬爪子蜷缩在肚子上:“都这么晚了,我一只妖回去不安全。”

裴依宁弯唇,捧着小刺猬往自己洞府而去。

许久没有被裴依宁这般照顾了,小刺猬懒洋洋地趴在女人柔软的掌心,抱住其中一根指头,侧脸贴在上面,不时蹭动两下。

直到裴依宁洞府,小刺猬使了个净身术,蹦跳到裴依宁床上。

她颇为自来熟地躺在以往的位置,靠着墙面,一床叠好的小被子落入眼中。

是她盖的。

小刺猬爪子一拽,盖到自己身上,满足地卷着被子翻滚两圈:“还是这里睡得舒服。”

裴依宁端了叠洗好切块的水果过来:“要不要解解腻?”

小刺猬踢开被子:“要。”

她终于又要过上日日被投喂的好日子了。

“星星,变回人形给我看看,好不好?”裴依宁叉起一块水果,在小刺猬唇边转着圈,就是不给小刺猬吃。

小刺猬眨眨眼。

裴依宁道:“不是说要适应吗?你一直是刺猬形,怎么适应呢?”

她将蓝莓填入小刺猬口中:“我们现在就尝试适应,好吗?”

小刺猬犹豫,几秒后,下定决定。

她身形一变,头枕在裴依宁腿上,长腿弯曲蹬在床面,脸开始一点点变红,姿态声音都没了小刺猬的任性,紧张地:“裴……裴师姐。”

裴依宁捏捏她的脸,俯下身。

瞳孔中,女人的脸无限放大。云榆腿无意识地伸直,双手抓紧床单,纹路以此为中心向四周延伸:“裴师姐……”

快要触及之际,裴依宁别开脸,脸颊擦过。她揽住云榆的腰身:“太外面了,会掉下来的。”

裴依宁提起云榆的手,抚平褶皱之地:“星星,你在紧张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羞涩

第63章第六十三章[VIP]

握着她的手, 揽着她的腰身,反问她在紧张什么,云榆大脑中一片空白,凝神在贴得过近的女人身上。

清淡的药香丝丝缕缕萦绕在鼻息间, 云榆呼吸中尽是这种气息。

上半身往下挪动, 膝盖曲起,头快要从裴依宁的腿上滑落。

没能偷偷挪动多久, 揽住她腰身的手穿过后背, 将她往上一提。

挪动下的几公分又被恢复原样。

裴依宁恍若什么都不曾发觉,像点小刺猬般, 点在云榆的额头:“真如星星所言,你的人形和刺猬形差别怎得如此之大。”

她掐了个指诀, 在云榆的腰处垫下柔软物,护着动弹不能的人的头,空闲的手捏着竹签叉起一粒蓝莓:“私下里,我们仍旧维持熟稔的相处方式。星星答应我会尽早适应的。”

那粒蓝莓在云榆唇上点动,表皮被签子戳破, 紫红色的汁液浸润到云榆的唇上。

云榆不得不张嘴含住, 囫囵嚼了几下咽下。

她开始后悔今夜宿在裴依宁这边了, 更后悔答应裴依宁化成人形。

太不自在了。

她的心处在剧烈跳动的状态。

舌根都是蓝莓的酸甜, 云榆咬住舌尖, 在裴依宁投喂新的水果块时, 不肯张嘴了。

她紧紧抿着唇,别开头:“我不吃了。”

裴依宁慢条斯理地调转签子, 填入口中, 数秒后,她温声问:“怎么了, 今夜的水果不合星星的胃口吗?”

云榆掐着掌心,眼一睁就是裴依宁的面容,尝试不去看对方,可别开眼,都是裴依宁的痕迹。

更何况头下面枕着的触觉,根本无法忽视。

今晚总不能用人形和裴依宁同床共枕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云榆头皮发麻,哪里还有胃口:“不是,晚上吃多了,肚子没有空余的地方了。”

裴依宁不置可否,只是略可惜地揉揉云榆的发顶:“星星困吗?”

云榆闭眼:“有点。”

她侧过身,脸埋在裴依宁的小腹处,双手揪住裴依宁的衣衫:“裴师姐,我……我们一起睡吗?就是,我觉得两个人睡,会挤,我用刺猬形的话,会好很多。”

刺猬形只占据床的一点位置。

裴依宁五指插入她的发根,温湿的触觉让她微微眯起眼睛,指头不由得在云榆发丝中揉弄。

那根发簪摇摇欲坠。

裴依宁索性抽下,更为方便地玩弄云榆道发丝:“挤吗?可你有两次,在夜里变回过人形。”

云榆猝然抬起头,裴依宁腰间的衣衫被一瞬间抓紧,浓密的睫毛颤动,眼底写满了惊惧。

裴依宁按回她的头:“所以,不会挤的。星星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瞬间被抽调全身的力气,云榆认命地躲在裴依宁的小腹处,鼻腔中哼出一个简短的“没了”。

等慌乱的心情缓和许多,云榆耳尖微红地挣脱而出,跪在床面上,将一开始扯乱的小被子叠好。

这是小刺猬的她盖的,短短小小,人形的她盖不了。

云榆内视空间储物,里面并没有生活用品。

她的空间储物内部空间本就不大,若非外出,里面不可能存放无关紧要的东西。

自然是没有被子的。

云榆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方桌边,姿容优雅地处理剩余水果块的女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裴依宁支起眼睑,顿了半秒:“星星?”

云榆默默绷着神经,很小声地道:“裴师姐,你这里有多余的被子吗?”

裴依宁捡起最后一块灵果,捏在两指间,走过去,抵到云榆唇边。

云榆被迫张开唇,咬住。

裴依宁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叠好的那床被子上:“怎得了?”

云榆支支吾吾,为难道:“我……我没有被子。”

裴依宁笑:“原来是这样,”她摸摸被子的厚度,思考地说:“如今的天气,我们二人盖一床被子正好。”

语落,她回云榆前面的问题:“星星,我这好像只有一床被子。等明日,我再去找一床,今夜先跟师姐将就一下,可以吗?”

她眉宇间融着点点笑意,半是玩笑打趣地说:“如果星星不愿和师姐一同,今晚你睡床,我在外打坐也可。”

在别人的地盘,将别人赶出去,云榆自认为做不出这种事情。

但和裴依宁同床就罢了,连被子都盖一床,一时间属实难以接受。

裴依宁是怎么能够做到这么云淡风轻的。她现在可是人形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半个活生生的人。

裴依宁半点都不觉得不适应吗?

不愧是灵丹堂的大师姐,见过的世面比她云小刺猬多许多。

说不定原先做任务或者是和同门师姐妹在一起时,就经常同床而眠,以至于不觉得有什么。

云榆好似发觉了不得了的东西:“裴师姐,你以前经常和别人睡在一起过吗?”

她问得过于直白,一点迂回没有。

裴依宁“嗯?”了声,才是道:“我没有和别人睡在一起过。从幼时就不曾过。”

这样啊。

刚冒出头的,不知名的情绪烟消云散,云榆都没发现,她的内心顿时轻松许多:“我见裴师姐这般熟稔,以为裴师姐有过很多经验。”

裴依宁:“……”

她忍不住笑出声,单膝跪在床面,优越的身形衬得她威压极高,云榆往后倾了点。

裴依宁缓而慢地逼近她,直到一只手臂搭在云榆的肩膀上,轻车熟路地捏上云榆的侧脸:“我是你的小跟班,我们之间,本就很熟稔才对。”她叹息,略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幽怨,“什么时候,你的人形和刺猬形一样,都对我无比熟稔。”

云榆回答不上来,只低垂着头,刻意地无视。

肩膀上的胳膊移开,投射到身上的阴影消失。

是裴依宁退了下去。

云榆咬住上唇的一边,追随离开人的背影,以为女人真的如所言那般要出去打坐修炼,她急忙叫住:“裴师姐。”

裴依宁扭头。

云榆用力咬住舌尖,后槽牙咬合,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觉羞涩的话语吐出,汇成一句更奇怪的话:“我们睡吧。”

裴依宁:“……”

怎么会有妖能这么纯情地说出这么不纯情的话。

裴依宁曲指点了下只剩下些许汁水的盘子,道:“我去收拾一下,很快就来,星星可以先睡,”她笑,“或者,一起睡。”

云榆脸发烫:“我……我等你一起。”

裴依宁笑笑,将盘子清洗放好。随后,她开启洞府内的阵法,将这处空间禁锢,隔绝内里与外界的声音。

做完一切后,裴依宁褪去外衫,挂在一侧的横架上。在横架上,云榆的外衫已经挂好。

裴依宁回头看了眼,云榆扒着被角,只露出一双眼睛,似担忧似警惕地盯着她。

裴依宁心中好笑,一身白色里衣走到床边。

云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身边久久无人入内,云榆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却见女人正端着一透明杯子,在喝水。贤驻复

云榆口干舌燥,她渴了。

裴依宁放下杯子,一道细小的声音插入:“裴师姐,还有水吗?”

裴依宁拿了新的杯子,倒了杯水给她。

云榆坐起,双手接过:“谢谢裴师姐。”她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即使不说话,那双眼睛好似随时都在笑。

温和至极。

给人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性格好,脾气好。

裴依宁掀开被子,清凉的空气钻入,将被子捂热的云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云榆喝了几口润喉,因睡在里面的原因,不方面探身放杯子。她让灵力圈着杯子,放到方桌上。

而后,她往里面挪动,身体隔着被子,贴上墙面。

裴依宁坐靠在床上,她不好直接躺下,局促不安。

她什么时候能像裴依宁那般,应对自如。

等两人躺下,室内的烛灯还在尽职尽责地进着自己的任务。

光亮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余光能看见身边人的肌肤,耳朵能听见女人微弱的呼吸,以及自己不断跳动的,几欲跳出胸膛的心跳。

她和裴师姐睡在一张床上。

脑子里,这一信息循环往复。

忽而,手臂被柔软触碰。

是裴依宁牵住了她。

女人音色轻缓,泠泠泉水般清润:“星星,还在紧张吗?”她不愿云榆过于煎熬,“暂时不能适应的话,可以化成本体。都没有关系的。”

云榆抓住自己的里衣,她身体在躺下时又往下缩了缩,眼睛也被遮上,从外面看,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

云榆喉咙滚动数下,在做挣扎。

最终,羞耻心占据主导地位,她掀开被子一角,再次出来时,已经是小刺猬了。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大口喘息数次,难掩轻松地在横过身体,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身心愉悦:“终于能正常说话了,憋坏我了。”

裴依宁坐起身,将那床小被子盖到小刺猬身上,托着小刺猬睡到小枕头上,隔着被子拍拍小刺猬的后腰:“人形的限制这么高吗?”

小刺猬踢开被子,站起,视线被挡住些,后知后觉现在的身高过低。她四肢并用地爬上裴依宁的被子,坐在女人的小腹处,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会很害羞,很不好意思。”

她捏住脸皮,皱皱眉:“可能是本体的脸皮比较厚。”

裴依宁无奈地挑开她的爪子:“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小刺猬认真道:“真的,本体的脸皮比人形的厚好多。”

她前爪趴在被子上,裴依宁能感受到小刺猬的重量,她有意逗弄小刺猬,小幅度地颠动小刺猬身下的被子。

小刺猬一起一伏,起先还不注意到,可随着幅度越发大,小刺猬被颠来颠去,险些从被子上掉下。

某只小刺猬按住被子,龇牙咧嘴做出凶恶状:“笨蛋裴依宁,我现在可是星星大人。”

裴依宁若有所思地停下。

小刺猬以为这句话起效果了,自傲地摆出姿势,准备教育自己的小跟班。却不料,身体下的被子以更快的频率和幅度抖动起来。

她触不及防,一个没趴稳,从拢起的被子上滚落,缩成球。

小刺猬:“……笨笨裴依宁,你在做什么!你真是大胆。”

她后肢蹬床面,弹跳到原位,爪子勾住被子,快速往前爬到,拽住被角,往下一拉。

被子从裴依宁上半身滑落。

小刺猬张口,扒开裴依宁衣领,对着锁骨就是一口:“让你知道本星星大人的厉害。”

她这次下了力,那处肌肤本就细嫩,裴依宁轻吸一口气。

小刺猬听见吸气声,松口。

上下一排牙印,小刺猬满意极了:“让你让本星星出丑……”

话还没说完,她脸颊两侧,靠近刺的位置被人捏住,紧接着,身体悬空。

小刺猬四肢自由垂下,毫无尊严可言的被人提了起来。

小刺猬:“……”

小刺猬觉得耻辱。

小刺猬要闹了。

小刺猬已经开始闹了。

小刺猬四肢踢打空气,恼羞成怒:“你在做什么!你竟然敢这样提起我,你快给我放下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等她被放下来,她一定要再咬裴依宁几口,不对,是十几口,让她满身都是自己的牙印,让她知道这样对小刺猬的下场有多么严重!

“星星,现在的你,好鲜活啊。”裴依宁晃动小刺猬,使得小刺猬下半身不断摇摆,弹性十足,“人形的你,在我面前,也这般鲜活就好了。”

小刺猬警惕:“你想做什么?”

莫不是让她现在变回人形。

小刺猬不闹了。

小刺猬能屈能伸。

小刺猬求饶:“裴小跟班,你愿意把本星星放下来吗?本星星保证,本星星不与你计较你的无礼。”

裴依宁头一次在一只小动物脸上,看见谄媚的神情:“你还是本星星唯一的跟班。”

裴依宁听她说完:“唯一的跟班吗?”

小刺猬点点头,义正言辞:“只有你才配当我的跟班。”

裴依宁微笑:“遗迹中的那两只白毛刺猬呢?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星星好像也收她们为跟班了。”

小刺猬狡辩:“有吗?没有。”

翻旧账,人族果然喜欢翻旧账,她之前就对人族翻旧账的事有所耳闻,不曾想,今日她遇上了。

裴依宁不与她计较这些,将她放回到被子上:“星星说得,我自是相信。”她拎起小刺猬放到身侧,“不逗你了。”在小刺猬发难前,为她戴上一顶高帽,“星星大人有大量,不会与小跟班计较方才的无礼吧。”

小刺猬:“……”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当然!”

小跟班有两幅面孔怎么办,小刺猬入睡前想的是这个问题,醒来时,想的仍旧是这个问题。

以至于第二日清晨,变回人形的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望着女人熬煮药粥的背影,还在思考。

其实不止是她,面对小刺猬的本体时,裴依宁也会变得幼稚许多,浑然没有宗门内,人人敬仰的师姐形象。

她想得失神,一只白皙的手在她眼神晃动几下,她方回过神。

裴依宁将一碗药粥放在她面前:“早上吃得清淡点,中午再给你做别的吃。”

云榆恢复到面对师姐的那份腼腆:“都可以,裴师姐决定就好。”

有的吃就行,她从来不挑剔。

况且,就算是药粥,在裴依宁手艺的加持下,都好吃许多。

饭至中途,裴依宁用公筷夹了样小菜入云榆碗中:“星星,你想要的六品丹药是什么?”

在她还是宁依的时候,小刺猬就向她提起过,前几日,在她问云榆第一个七日想要的丹药时,对方犹豫着一直没说出。

如今两人互明身份,无需再遮遮掩掩。

云榆正埋首于碗中吃得津津有味,闻声:“啊?”

唇边沾着一粒米粒,被她胡乱擦去,意识到裴依宁问的什么,她正襟危坐,道:“裴师姐,我想要一枚固形丹。”

固形丹,顾名思义,能够帮助妖族更好的稳定人形,等级越高,对妖族的效果越好。

“固形丹?”裴依宁重复出声,她自是知晓这丹药的功效,“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你会需要这种丹药。”

云榆茫然地眨眨眼。

裴依宁托举着下巴,慵懒随性:“不是说了吗?你有两夜,变成人形了。”

“那时我猜你是因修为或是梦境中遇见了什么,导致你突然化形。”裴依宁道。

但不能确定,加之那时她不方便多问,只好作罢。

这种丹药的炼制,对她来说不难:“过两日有外宗人前来,等结束后,我再为你炼制,可好?”

她打算为云榆炼制更高品阶的固形丹,如此需要的药材品阶亦是要高些。

而其中一种药株尚未完全成熟。苍焰宗人过两日便会来,她身为在场人之一,不可冒然离宗,只能麻烦宗内师妹帮忙。

两日而已,云榆不着急。

她道:“多谢师姐。”

裴依宁:“你要是有小刺猬的脸皮就好了。”

云榆:“……”

裴依宁的这句话,不仅说了人形的她,还说了刺猬形的她。

有点过分了。

但云榆反驳不了:“……我努力。”

早点过来,云榆先一步回到剑法阁。

她住在裴依宁洞府的事,不能让太多人知晓。在准备前往练剑之地与裴依宁汇合前,云榆先去了趟杜寻雁的洞府。

敲了三下门,等了会,里面没动静。

杜师姐昨晚吃了纳兰师姐的醒酒丹,不可能还没醒。

总不能现在就去指导众位同门修炼了吧。

依杜师姐的负责任,很有可能。

云榆身形晃动,来到地方。

应滟和卞凝正在对打,两人皆是没有用剑,单纯的灵力碰撞,以身体为武器。

云榆等在一边,等两人交战结束,三步并作两步而去。

应滟看见她,激动地招手:“云榆,这里。”

卞凝擦着汗,呼吸不稳,没有说话。

应滟喋喋不休:“我新学的掌法,你方才看着如何。”

云榆想想,给出中性评价:“尚可,第几层了?”

应滟道:“刚学会第一式,没忍住拉着卞凝陪着练了会。”

云榆道:“只学会了第一式,能来得如此有来有回,可见你对掌法的熟悉。”

当然,她看出卞凝放的水。

主要来此的目的没有忘记,云榆环顾一圈,没看见熟悉的身影。

杜师姐莫非不在这里。

云榆直问道:“你们看见杜师姐了吗?”

卞凝气息稍缓,跟着往四周看去,“咦”了声:“方才还在,怎得突然没影了。”

应滟一屁股坐下,边捶腿边道:“许是被别的同门叫去了吧,哎,来了,在那呢。”

只见杜寻雁托着脖颈,表情奇奇怪怪的,周围有师姐妹关心询问,她也只是摇头,快步路过,并不回答。

云榆有心探究,几步过去拦住杜寻雁的路,关心:“杜师姐,你这怎回事,一夜不见,你这脖颈?”

杜寻雁见是她,停步:“没事,扭到了而已。云师妹有事吗?师姐还有要事处理,耽误不了。”

云榆拿出数瓶丹药:“嗯……杜师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事。”

“丹药?”杜寻雁眼睛发亮,也不捂着脖颈了,欢天喜地地抱住那几瓶丹药,顾不得脖颈的疼,一个个打开嗅闻。

丹香肆意。

骨头摩擦声,只是听,云榆就觉得疼。

她有心道:“杜师姐,要不你去灵丹堂看看?”

杜寻雁不在意:“过会就好了犯不上去。有这精力,我多去磨磨师姐妹们,多弄点丹药符纸器物什么的。”

云榆:“……杜师姐,我们剑法阁真的那么穷吗?”

杜寻雁沉默了会,道:“总不能让峰阁内的师妹拉下脸去求取这些东西吧。我与众峰阁的师姐妹们关系不错,能多弄点就多弄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她叹息,一副师姐无能之样:“我总归是你们师姐。”

云榆有所触动:“杜师姐……”

杜寻雁吸吸鼻子:“若是心疼你杜师姐,日后,多问裴师姐要点丹药,杜师姐也算是没白培养你。”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她:“杜师姐已经老了,剑法阁的未来,靠得是你们。”

云榆回抱她:“杜师姐……”

杜师姐:“云师妹!”

路过熟悉杜寻雁本性的剑法阁师姐正听见这几句话,扶额,不想多看:“又是老几句。”

云榆:“……”

她就知道。

强行和杜寻雁演了回,云榆回到平日修炼的地方,裴依宁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她,云榆表情登时收拢,干咳两声:“裴师姐。”

裴依宁看向她,对她勾勾手。

云榆几步挪去。

裴依宁扫过她的两臂,神情低落,语气中压着几分难耐:“星星。”

云榆:“裴师姐不开心吗?”

明明她从对方洞府离开前还是好好的。

“嗯,不开心,”裴依宁道,“星星,抱抱我。”

“安慰你的小跟班。”

作者有话说:

裴师姐:星星,抱抱

云榆:等我化成小刺猬

第64章第六十四章[VIP]

云榆摇身化为小刺猬, 几个蹦跳踩在裴依宁的鞋面上,顺着女人的腿一路爬到女人的肩膀,随即张开爪臂,搂住裴依宁的脖颈, 脸颊贴在女人的下巴处, 来回揉捏。

小刺猬道:“抱抱。”

裴依宁护着小刺猬的后身,点上小刺猬柔软的小肚子, 轻呢:“不是这样抱的。”

小刺猬分开些距离, 茫然地看向裴依宁,爪子搭在后者的肌肤上, 她复又垂头看看自己的爪子。

半秒后,她顺着裴依宁的衣衫往下滑, 一直来到女人的小腹处,而后,又张开爪臂,抱住女人不染纤尘的衣衫。

她艰难地仰起头,即便这样, 也只能看见裴依宁的下巴。

小刺猬攥紧裴依宁的衣衫, 爪臂努力地张开:“这样可以吗?”

裴依宁闭闭眼, 脑海中是一幕幕云榆和杜寻雁相拥的景象。

为何到她这, 小刺猬只愿用本体拥抱她。

裴依宁牵住小刺猬的爪子, 小刺猬自觉松手, 安心地让裴依宁拎着她的两爪让她提起。

女人戳戳她的脸颊,眉宇间凝着几分不解:“星星, 只有这两种抱的方式吗?”

她歪头, 转身将小刺猬放到透明长桌上,双掌撑过去, 将小刺猬禁锢在身前半圈之地:“我方才来时,无意中……看见你和杜师妹抱在一起。”

她顿住,浅色瞳孔中倒映出小刺猬的五官:“我想要那样的安慰。”

小刺猬了然,下肢交叠放一起,嘟嘟囔囔地:“你说安慰小跟班,我以为是你要我本体出现。”

她爪臂弯曲,从桌沿边滑落。

裴依宁后退数步。

一团灵光在眼前晃动,一道人影似在蠕动,地下的那团影子越来越大。

云榆脚一点地,就着下盘的力直起身。后腰自然而然地斜依倚在桌沿,她张开双臂,迟疑地蹙起眉心。

总有几分羞涩。

是面对杜寻雁时不可能出现的羞涩感。

面前的女人靠近两步,云榆打消念头,上前半步,如先前抱杜寻雁那般,拥住裴依宁。

她的手臂虚揽住裴依宁,隔着些许间隙,看上去有几分生硬。她更为生硬地拍拍裴依宁的后背,不太擅长安慰人:“裴师姐,别不开心。”

她侧耳与裴依宁脸颊相碰:“裴师姐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无法可能无法帮到你。但我可以当个倾听者,可以努力安慰你。”

云榆想哄她,可裴师姐需要她哄吗?她不确定。

除了前几次刻意地打着练剑之名,以及夜晚,小刺猬变成人形,不老实地抱住她外,这是裴依宁第一次名正言顺的和云榆近距离相处。

她圈着云榆的腰身,贴着云榆的肩膀,恍惚中,她听见云榆陡然加快的心跳,感受到怀中不断增加的温度,她看见云榆耳尖泛着红。

絮絮不休的话语荡在耳边,裴依宁圈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灵力顺着云榆的脊背遍布全身,清除覆盖其她人的痕迹。

当灵力无形地绕成一个圈,裴依宁掌心一握,依稀中听见空气中爆裂的细小之音。

声音很小,被云榆说话声覆盖。

裴依宁浅声:“心事,突然而来,不知缘由,兴许等会就没了。”

既然是突然而来,没有缘由,云榆不知该如何安慰了。她知晓人会在午夜中心情低落,偶尔妖也会有。

这种情绪转变无法追根溯源。

没想到裴依宁也会这般。

云榆学着自幼姐姐安抚她的方式,轻拍女人的后肩,哼唱轻柔的,不知名的调子。

她的声线本就偏软,如今柔下来,听起来毫无攻击力。

一曲哼完,云榆问:“裴师姐,好点了吗?”

裴依宁问:“云师妹以往这么对过其她人吗?”

云榆想了想:“没有,好像只有你一人。”

裴依宁:“好点了。”

她克制地主动放开云榆,指一点,一侧架上的铁剑自动飞入掌心,她握住,冰凉的触感激得她蜷缩了下手。

天生的火属性灵珠让她对于冰凉之物尤其敏感。

本着认真教导的念头,裴依宁从适才的怀抱中缓出:“星星,今日的修炼切莫忘了。”她撑了下桌面,拖着懒意的调子,“我不久前与杜师妹传了音,在你修为达到青灵前,修炼之事,由我监督。”

意料中地看见云榆逐渐破裂的神情,她眉梢一挑,得了些乐趣:“星星会好好听小跟班的话,不会让小跟班在杜师妹面前颜面无存吧。”

云榆浑身发寒,无神地对上裴依宁,唇齿微动,几个字从牙缝中蹦出:“你是以裴师姐的身份,还是以小跟班的身份,跟我说这话的?”

裴依宁:“自是小跟班,我言语中有不明确的指向?”

当然没有,裴依宁字里行间的自称都是小跟班,云榆此番不过是多此一举的询问。

可既然是小跟班,云榆丧下去的胆子壮大,咬着后槽牙,忍住人形面对裴依宁时缭绕不止的情感:“你是我小跟班,理所应当听我的话。修炼一事,哪有被小跟班监督的,太过逆反。”

在小跟班面前,她需要保留几分颜面。当初刺猬形在宁依面前扯出的话,全部狠狠打回到脸上,每一想起,云榆只觉火辣辣地疼。

早知道今日,当初就不应扯得太过。

裴依宁好以整暇:“星星想如何?”

云榆舔下唇,试探地说:“正常修炼,无监督一说。”

还是要面子的,裴依宁已坐至长桌后的椅子,双腿交叠,毛笔架悬着几根平稳不动的毛笔。

她素手取下一只:“可以。”

云榆见她正磨墨,几张纸页压在镇纸之下,好奇地凑上去,指尖点在砚台中央,墨条从她肌肤上划过,带出黑色痕迹。

她捻捻手,墨色晕染,指纹被染成深色。

她点评一句:“好墨,好砚。”

裴依宁捏着毛笔顺过墨汁,在砚台边缘润过:“星星识得?”

云榆理所当然:“当然……不识得。但裴师姐用的,应该不会是差的。”

裴依宁暗自发笑,笔杆稍抬。

云榆眼疾手快地护住脑袋,脖子一缩,踉跄地往后跌了几步。

裴依宁揽住垂下的袖口,疑惑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余光瞥见笔杆,后知后觉知晓这是怕被敲。

“站那做什么?”裴依宁翻出灵丹堂的一本册页,仔细比照上放的文字,临摹于宣纸上,“以为我要敲打你?”

云榆被敲出阴影,生无可恋地点点头:“裴师姐,以后能不能不敲我。她们说,会被敲笨的。”

裴依宁终是抬眸看她一眼:“我只那日敲过你。”

云榆扒着桌沿半蹲着,冒出半个小脑袋,可怜兮兮地:“那日就已经把我敲笨了。”

裴依宁翻过册页,上次圈的两个人名露出。

黑润的汁液横在页面,想不注意都难,云榆盯着那两个人名,再一转眼,裴依宁将上面圈出的两人人名誊写在宣纸上。

裴依宁:“你是在对我提要求吗?”

云榆颇为委屈,她都这样说了,笨蛋裴依宁还在反问她。

若是她是刺猬形,这个时候已经蹦起来,拎着毛笔杆敲在裴依宁头上,然后气势汹汹地来一句:“不准敲本星星。”

云榆眼睛一亮,然,对上裴依宁,扬起的气势衰弱,磨蹭着,用最软的语气说最硬气的话:“不准敲我,裴依宁。”

毛笔尖吻过纸页,裴依宁顿住:“这话有几分你本体的感觉了。”

她运笔:“好的,星星,以后不敲你。”

竟然这么奏效,云榆不可思议地将脑袋垫起,尝试地指着裴依宁写下的两人名:“为什么写她们的名字。”

裴依宁从善如流:“新弟子中,她们二人天资聪颖。”

云榆瘪瘪嘴:“那为什么不写我的名字。”

昨日从宣纸上见到自己的名字,第一眼除了震惊外,便是对裴依宁字迹的赞扬。

旁的还不觉得,但云榆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写出来能这般有美感。

裴依宁新取了张宣纸,笔尖游龙地在纸上漂浮,一横一竖中蕴着灵力道义,力透纸背。

“云榆”两字映入眼帘。

数秒后,笔尖又舞动起。

“星星”二字紧随其后。

裴依宁放笔,举起宣纸,日光照射之下,通透灵动。

裴依宁微微一笑:“写了,分明早两日就写了星星的名姓。”

云榆偷偷对比,一番计较之下,的确是自己的名字写得要好看。

其实写另两人名姓时,裴依宁公事公办,而当某只妖提出要求时,自是不可再用公事公办的态度。

偏向性不觉中指向出。

“那次的有折痕,不及这次的好看。”云榆小心接过,满意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无艳羡,“你的字真好看。”

相比较之下,她的字,和乌龟爬最大的区别,约莫是能认出。

脸颊被捏住,上下拽动。

云榆咧嘴,下意识跟着拽动的方向而去,没心思感怀:“你为何捏我脸。”

她被磨得半分脾气没有。

裴依宁:“虽答应没有监督之说,但你现在可是在磨洋工。何时开始修炼。”

云榆:“……笨蛋裴依宁。”

有了点进步。

人形敢说笨蛋裴依宁,敢稍有硬气地提要求了。

裴依宁松手,顺势揉揉。

云榆本只是想看看她用的墨,几句间耽误了修炼。

但裴依宁越发过分了,对她从一开始温和有礼的云师妹,到现在一言不对,就敲打她,捏她,简直是个双面人。

哦,她忘了,裴依宁对她的人形和刺猬形,一视同仁。

反观她,无法适应。

等她适应了,白天刺猬形敲裴依宁,晚上人形敲裴依宁。

她云小刺猬极为记仇,此仇不报,枉称星星大人。

心里愤恨不平地想着,面上乖巧师妹:“今日练剑。”

转身背对女人,云榆一拳握起,立在身前:“今天云小刺猬被捏了吗?”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被捏了。”

裴依宁修为高深,耳力极好,闻声不由得宠溺摇头,专注于手边之事。

处理至一半,她分出神给十数米外的人。

只听得剑鸣声不绝于耳,四散的剑气在使剑者的控制下,仅至裴依宁身前两三米处便溃散。

云榆舞剑的身姿极为漂亮,身轻如燕,剑法飘逸,灵气十足。虽仍有她先前所说的问题,可今日已然改去许多。

只是不经意间,还会忘记。

裴依宁记下她的问题所在。

一个时辰后,气息略显不稳的人靠在墙角,抱着双膝往下滑,偷看远处坐姿端正,姿容绝艳的人。

看了会,她调整呼吸,运转灵珠,双腿盘坐,屏息静气,吸纳空气中的灵气。

又过了一个时辰,云榆从打坐中收神。

原先裴依宁在的位置,空荡无物。

桌椅,人,都不见了。

裴依宁离开了。

没有跟她说一声就离开了。

裴依宁是怕打扰到她修炼才一声不吭地离开的。

知道原因,可云榆心还是受不住地一沉。

“笨蛋裴依宁。”云榆低声控诉。

“怎得我又做错事,让星星不高兴了?”声音自身后传来。

裴依宁慵懒地靠在云榆打坐前蹲着的墙壁处,双手怀抱,一只腿微微弯曲,眉眼间软成一片:“打坐结束就提我。”

云榆没想到被抓包,尴尬至极地站在那,无理还要辩三分,“我……我没有,裴师姐听错了。”

说了又能怎么样。

裴依宁总不能教训她吧。

“裴师姐,”裴依宁吐出一口气,重复云榆话中的称呼,似笑非笑,“既然当我是你师姐,那便罚你抄写十遍灵法口诀。”

云榆:“……”

以权谋私,她要告诉杜师姐,把她从裴师姐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不行,杜师姐说不定不仅不会同意,还会抓她向裴依宁换取灵药。

云榆第一次觉得自己竟这样值钱,都可以用来换那么多高品阶的丹药了。

本着能屈能伸地意念,云榆改口:“裴依宁,我不抄。”

裴依宁:“话都出口了,怎么改?”

云榆:“那你帮我抄,”她咽了下,“反正你是我小跟班,我被罚,你连坐,跟着我一起抄。”

自己罚自己,看裴依宁以后还敢不敢继续这样对她。

不知道跟谁学的,还学会让人罚抄了,杜师姐这么不正经,都不曾罚过她。

裴依宁是笨蛋。

云榆默默补充。

裴依宁好笑,却也不可奈何,某只妖启用身份能力,她身为小跟班,若是拒绝,某只小刺猬现在就能过来咬她。

咬她。

昨晚小刺猬就咬了她。

裴依宁:“星星,能不抄吗?刚刚写了许多字,手有些疼了。”

云榆内心颤颤,一脸正经:“不可,这是灵丹堂大师姐罚抄的,你若是不愿陪我,你去与她说,免去我的抄写。”

知不知道这些话,她说出来费了多大的劲。

裴依宁凭空取出一只毛笔,塞到云榆掌心,低声浅笑:“星星,那我们开始吧。”

云榆:“……”

不情不愿地跟在裴依宁身后,一张长桌浮现,两把椅子并排而放,上方是两叠厚度相同的纸页。

云榆重重阖上眼,只当是一场梦境。

再一睁眼,东西原封不动的在那。

“一切都是真实的。”裴依宁按住她的双肩,将满脸抗拒的人推到椅上,往下一按,“开始吧,我看着你写。”

云榆:“您真是一位好师姐!”

阴阳怪气,有了鲜活的气息,裴依宁坐在她身边,撑头斜坐,投射的影子落下一小截在纸页上。

裴依宁:“多谢星星夸奖。”

灵丹堂的师姐妹们知道裴依宁私下是这个样子吗。

云榆磨牙,恨恨地落下一笔,落下两笔,落下三笔……

一个字体成型。

云榆做错事地偷看裴依宁。

裴依宁眉头紧锁,紧紧盯着那个成型的文字。

云榆踌躇着,迟迟不敢落笔写第二个字。

之前还没有这么明显的感觉,可今日仔细看了裴依宁的笔迹,那种由内而外地羞意在体内升腾起伏。

她的字真的很丑吗?

丑到裴依宁都不忍多看的程度吗?

“怎得停了。”裴依宁道,“继续写。”

云榆正要说话,身旁的人已经起身,绕过椅子。

云榆心凉半截。

下一秒,手背被温热包裹,裴依宁抽出她指尖的毛笔,捏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放到该放的位置:“这般拿笔,”她握着云榆的手,“先不使力,感觉一下如何运笔的。”

云榆收力,完完全全地由裴依宁主导。

裴依宁带着她自上而下地写完一行字,换行时,云榆歪了下头,女人叠在她衣领的一卷发丝滑落,漂浮着吻上她的侧脸。

痒痒的。

周身被裴依宁的气息包裹,云榆的心亦是痒痒的。

她在裴依宁研墨时微微扭头,女人神情认真,容貌昳丽,脸部线条转折处饱满流畅,五官精致,不笑时,有种清冷,只可远观之象。

裴依宁身上香香的。

比那些吃食还要香。

云榆莫名冒出这个念头。

她一惊,急忙避开眼,打散这个念头。

她怎么能把吃食和裴依宁放在一起。

裴依宁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不知她在想什么,竟一瞬间害羞至此。

“差不多就是这样,”裴依宁带着云榆写了几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好,慢慢来就好。”

总归是认字的。

字慢慢练就好。

只是,云榆在认字时,无人教她练字吗?还是说,妖族人不注重这些。

怀中的人有了反应,裴依宁腹部虚靠在云榆后腰,见状退回至云榆身旁坐着。

“师姐,我的字很难看吗?”云榆有气无力地攥着毛笔,以纸页为枕,侧脸倒在桌上。

裴依宁道:“不难看,只是没有根骨,看着绵软无力。”

云榆笑:“这话,我姐姐也说过。”

云榆又一次提起了她的姐姐。

云榆自言自语般:“不过我姐还没来得及教我,就去别的地方了。”她想到什么,问,“师姐会作画吗?”

裴依宁略一点头:“幼时学过,多年不曾作画,或有生疏,星星想让我作画?”

云榆自豪:“我姐姐画画超好看,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你看看。”

她趴在桌上,像她的字一样绵软:“姐姐要是知道,我收了你这么厉害的人当小跟班,一定会很为我骄傲的。”

她与有荣焉,忘记了这个时候是人形在与裴依宁说话:“小跟班厉害,本星星脸上也有光。”

她这个样子太可爱了,裴依宁忍住揉她的念头,问:“星星也很厉害。”

云榆扯扯嘴角。

这么多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在那等了好久,连封姐姐的信都没有收到。她入宗的这些时日,不知道姐姐回去没有。

万一回去了,找不到她怎么办。

但她离走前,给松鼠姐姐留了一封信,麻烦她在姐姐回去后,将信转交给姐姐。

信里她写明了前往明越宗拜师一事。

云榆直起身,捏住毛笔,边写灵法口诀边道:“有点想吃姐姐做的糕点了。”

处处是白玉雕刻而成的建筑内,一白衣女子正揉捏着面团,在一侧的笼子中,雾白色的烟气升腾,模糊了人脸。

身后,一红衣女子环抱住她,脸埋入白衣女人的后颈,贪恋地嗅闻吸气:“今日怎么有兴致做这些?”

白衣女子手中动作一顿,恰逢糕点出锅,就着不断的热气,她端过笼子放置另一侧,而后,继续原先的事。显诸负

“云樾?”习惯被忽视,可今日这人这般主动地做糕点,问亦云唇角是压不住的弧度,“是为我做的吗?”

云樾手肘往后一拐,面无表情,语气冷淡不带起伏:“松开。”

问亦云听话地放手。

云樾洗了手,捡起一块还热的糕点,掰开一点,填入口中。

太久没做,以至于味道太淡了。

她放下,蒸第二锅。

问亦云去拿云樾掰开的另一半,咬下,点评:“好吃。”

云樾没理她。

问亦云倒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吃着。

不多时,又出一锅,云樾尝过一点。

这次味道没错。

她拿过一张油纸,将糕点包好。

问亦云道:“放在那,让下面人做就好。”她贴近云樾,“云樾,其实不用包起来的,我今日就能吃……”

她衣领被面前人拽住。

云樾歪头看了眼她手中剩余半点的白色糕点,抓起问亦云另只空闲的手,两包油纸放上去:“明日你去明越宗,把这个给我妹妹。”

她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日我妹妹自不能受到一点伤害。”

问亦云笑容敛住:“什么?”

云樾定定地看着她,忽地笑了,她将问亦云往身前一拉,与此同时,上半身凑过去。掌根贴着问亦云的脸,一下下地轻拍:“她是我妹妹,你说,以我们的关系,她是你什么?”

问亦云侧脸迎着云樾的手,眼眶微热,呼吸急促几分:“也是我妹妹。”

云樾挡住她要吻过来的脸,指腹按压着问亦云的唇,语气缱绻:“乖,回来奖励你。”

作者有话说:

偷偷商量个事

就是八千营养液的三千字加更,能不能先往后拖一拖

当然,要是你们忘记提醒我就更好了

第65章第六十五章[VIP]

今日修炼结束, 云榆一路送裴依宁至剑法阁峰崖边,正欲虚情假意地拱手行礼告别,刚一抬手,腕部被人按住。

裴依宁腕骨带了些力, 压地她无力再抬起。

云榆茫然:“裴师姐还有事吗?”

与此同时, 她念想转动,裴依宁莫不是想让她去灵丹堂一宿。她属实不愿再去, 可若是小跟班盛情邀请, 她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答应。

脑中想法交织不断,唇边忽而吻上一根手指。

云榆瞳孔猛缩, 心跳有一瞬间的静止。

白皙纤长的指将她的视线分割成两半,她一动不敢动。

灵识传入一道声音, 裴依宁聆听完,指节弯曲,收起时,在云榆鼻尖轻蹭了下:“刚刚浅念给我传音,让我们去器物堂一趟。”

云榆只觉有什么东西从五官一闪而过, 短暂地抽去了她的魂, 让她思考不及, 被动地应下裴依宁的话:“嗯, 啊, 好, 恭送师姐。”

话都说得不利索,身体有刹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女人笑出声, 云榆肉眼可见的变红, 裸露在外的肌肤蔓上点点红意,无措不安地:“师……师姐?”

裴依宁似乎很欣赏她这幅变色的模样, 身体前倾:“嗯?你不去吗?”

云榆慢半拍的反应过,长而翘的睫毛一颤,后知后觉地抖动下,裴依宁适才的话在脑子里滚过一圈。

裴依宁说得是“我们”。

云榆:“我……也要去吗?”

在裴依宁一人面前她有时都显得局促,若是再加上风师姐和原师姐两人,她约莫真的要成为石雕,当个摆件立在三位师姐周围了。

裴依宁:“浅念说的话,想来是与你我都有关系的。”

裴依宁已有猜测,无外乎是关于苍焰宗一事。但并未让她们去宗主殿堂,即说明宗主不在,此事近乎交于她们几位当事人自行商量。

云榆不再拒绝,御剑载着裴依宁前往器物堂。

半柱香后,灵剑降落,裴依宁纤长的身形立于云榆身后,她脚尖点过剑身,凌空落下,身形在空中转动半圈,平稳落地。

云榆原先学裴依宁落剑姿态,脚尖点上剑身之际,她念头微动,踩实在剑身,直至灵剑下降到与地面不过五公分的高度,她下楼梯般跳下。

灵剑化为一串星点没入她的灵海。

她跟着裴依宁,错过半个身位,亦步亦趋地像个小跟班。

上次去遗迹,她不知道裴依宁身份,还和对方那般熟稔,同住一间帐篷。风师姐和原师姐不知会作何想法。

那日灵丹堂宴请全宗,她也是同裴依宁坐一起,身侧就是两位师姐。

现今知晓裴依宁身份,再回看之前的相处,云榆猛然觉得自己竟也算是胆大包天。

她们刚至器物堂,一弟子早已候在那。

她躬身拱手一礼:“裴师姐,云师妹,原师姐和风师姐在正殿等两位,还请二位跟我来。”

莫名的严肃,云榆心中发慌,不知所为何事,眼下有人在,她不好直问裴依宁。

至于传音……

云榆瞥了眼身前的女人,算了,不急于一时。

穿过层层叠叠的殿宇,走道,一座巍峨至极的殿宇浮现在眼前,特殊晶石打造而成的建筑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地反着光。

云榆好奇地后退几步,再一看,建筑神奇地消失不见,往前行进数步,又是高耸巍峨之貌。

几步之间,天差地别。

领路的弟子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微笑道:“云师妹,器物堂正殿外观是由隐息晶石打造而成,横梁架构,亦是精心锻造而出,外部亦有阵法加持,除非进入阵法内部,否则轻易见不到正殿。”

云榆惊叹:“原是如此。”

剑法阁有无类似的建筑,嗯,太贵了,不可能有。

她好奇地问裴依宁:“裴师姐,灵丹堂有无这种神奇的东西。”

裴依宁略一颔首,道:“灵丹堂存放高品阶丹药的丹房和培养灵株的药田设置有相似的器物和阵法。”她顿了下,道,“剑法阁弟子修炼之所,也设立了此种东西,只能功能不尽相同罢了。”

剑法阁也有,云榆不可置信。

裴依宁:“剑法阁并无你想象的那般贫穷,在宗门外,有不少剑法阁设立的铺子产业。剑法阁在你们修炼用品上,向来大方,只是剑法阁弟子众多,只能在其它地方稍显苛刻。”

的确如此,该有的,剑法阁从不曾缺她们的。

云榆追上裴依宁的步伐,与她肩并肩成一条线:“师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裴依宁歪头。

云榆措辞:“就是,灵丹堂对于其她峰阁的弟子求丹是何看法。”

她有几次前往灵丹堂,都觉不好意思,求取丹药更是难以启齿,难以想象杜师姐每每去磨其她峰阁的人,该受到多大的心理压力。

她悄悄看向裴依宁,她或许可以替杜师姐分担一部分来自灵丹堂的压力。

云榆扭捏着袖口,生怕裴依宁说出烦闷之语。

裴依宁脚步顿住,那名器物堂的弟子跟着停下。

裴依宁问:“师妹是问我对杜师妹时常向灵丹堂求药之事的态度吗?”

云榆愣住。

裴依宁抬步而行:“你低估了你杜师姐的能力,各大峰阁的人,或多或少都与她认识。”

阵法阁的大师姐曾教导过杜寻雁,器物堂的风浅念,原以诗都与杜寻雁关系极佳,至于她们灵丹堂,纳兰然自入宗起,就与杜寻雁有所交集,时常一同出宗历练。

加之杜寻雁本人能言会道,风趣幽默,各大峰阁的人见到她,多是喜欢的。

裴依宁道:“各峰阁的人在外做任务时,剑法阁弟子亦会护着,即使杜师妹不来,各大峰阁的人也会主动相送。”她弯唇,淡然地补上一句,“只是如此一来,自是没有杜师妹亲自磨来的多。”

云榆大致懂了,但裴依宁最后那句话,怎么像是在调侃杜师姐。

进入阵法后,领着她们入内的器物堂弟子拱手一礼,退出阵法。

云榆回头看,那人的身影模糊些许。

裴依宁看出她的紧张,碰了她下,提醒:“准备好进去了吗?”

云榆点一下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正殿,庄严威严感扑面而来,巨大的石柱组列规整,艳丽浓重的色彩压得人,妖大气不敢喘。

无形的灵力气墙碾压身体各处,稍一动弹,能听见骨骼摩擦之音。

云榆咬紧牙关,面色无虞的跟上裴依宁的步伐,刚走两步,那股施加在身上的威压消失殆尽。

裴依宁挥动衣袖,灵力在她周身形成一层保护。

裴依宁道:“这是器物堂正殿释放的灵力。”

云榆似懂非懂。

摆脱那股威压,云榆终于可以自由转动,说话,她对着迎面而来的两人拱手:“原师姐,风师姐。”

风浅念:“依宁,云师妹,坐下说吧。”

云榆时刻跟着裴依宁,裴依宁去哪,她便跟在哪里,活像是条小尾巴。

落座在裴依宁身侧,云榆双臂撑着椅把手,双手抠在一起,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三位师姐正在聊此番唤她们来的目的,云榆竖起耳朵听。

“明日苍焰宗的人会与问玉宫的人一同前来。已经探问过,苍焰宗人言是简单的切磋。但来人中有越天干的兄长以及遗迹中遇见的那位名叫伏浩言的。”风浅念递了盘糕点给裴依宁。

裴依宁放到云榆手边,轻声:“边吃边听,有不懂的可以直接问。”

云榆眼巴巴地望着白如润玉的糕点,上方缀着红色的丝,托举一朵米白色的小花。

裴依宁递一块到她手边,又捏了块,不吃,只是在唇边抵了下。

云榆含蓄地微垂着头,唇贴着糕点,一点点抿下,含入口中,不过入口间隙,糕点化为绵软,在舌尖上铺过。

交谈还在继续。

原以诗接话:“宗主的意思是,既是苍焰宗来明越宗,自是本着地主之谊,切磋者的修为与苍焰宗派出的人选一般。”

云榆小口小口,不知不觉间已然是半块下肚。

她听了个大概经过,加之裴依宁传音与她说了些,知晓是苍焰宗所谓的切磋。她不傻,苍焰宗在遗迹中死的人身上,定是沾染到她们的气息。

而在伏浩言等人进入甬道时,原以诗扔了张阵法符纸在甬道口,她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但必然不是什么好物。

一来二去,梁子就此结下。

可时隔如此之久,切磋之地甚至选在了明越宗内,苍焰宗就不怕她们关门打狗,让他们有来无回吗?

她眼一瞟,三位师姐练成线地坐那。

哦,对,明越宗是名门正派,行事光明磊落,不会做出那种有违道德之事。

云榆默默出声:“就我们几个商量吗?”

这事不算小,宗主就放任她们自己商量,还加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她。

风浅念道:“云师妹,不久前我们已经与宗主,各位阁主商讨过此事。但师妹毕竟也是当事人之一,总该知道这件事,以防万一。”

在裴依宁和云榆来前,风浅念和原以诗就此事分析过数次。

问玉宫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若是问玉宫与苍焰宗达成某种条件,在明日的切磋中偏袒苍焰宗的人,她们应当作何解。

她们潜意识中觉得问玉宫不会损害声誉,但问玉宫宫主数十年未曾公开现世,明日竟也要亲临。

裴依宁道:“原师姐和浅念觉得问玉宫的不确定性过大吗?”

风浅念“嗯”了声。

原以诗押了口茶,淡淡道:“若是问玉宫无人来,大可直接将苍焰宗来人……”

她适时顿住,侧身,云榆眼里藏满了惊异,捏着的那块糕点摇摇欲坠,白色的粉末浮沉纷纷扬扬。

风浅念循着她看去,裴依宁下意识扭过头。

一时间,云榆瞳孔出依次倒映出三位师姐的身影,层层叠叠压在一起,三道人影虚幻般分不清谁是谁。

云榆局促不安地抠动糕点,声音浅细:“我们……和苍焰宗……不都是……名门正派吗?”

原以诗从鼻中哼出笑音,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她收回视线,捏了粒葡萄填入口中。

风浅念弯下唇,给人的感觉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外界都是这般说的吗?宗门内,许久不曾听见这话了。”

裴依宁弹去云榆掉落在衣衫上的糕点屑:“嗯……明越宗从来没有自诩为名门正派。”

云榆咬唇:“可……可是……”

明越宗的确没有自诩过是名门正派,可与她相处的师姐们,哪一个不是风光霁月,性格各异,都相互间都是极好的。

她自己的感受,做不得假。

所以,在原以诗说那话时,她震惊非常,这话是可以明晃晃说出来的吗。

原以诗淡淡道:“正常切磋,我们自是欢迎。”

她起身,凭空取出一件单薄的衣衫,冰蓝色的流光如水流般缓缓流淌,随着原以诗走动,似有流水湍湍声。

她行至云榆身前,对比。

风浅念亦是走过去,温声道:“云师妹,你且站起来。”

云榆不明所以,碍于两位师姐的威压,提线木偶地从椅子上被拉起。

她求助地望向围在她另一边的裴依宁。

裴依宁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接过那间流水状的衣衫,比对到云榆身前。

大小正合适。

风浅念解释:“云师妹,明日苍焰宗的人极有可能寻你切磋,若他们下手不留情,你亦可刀剑无眼。即使有问玉宫的人在,也无需顾忌。”

“这件护甲乃是我与原师姐为你量身打造成为,可护住你身,明日一定要穿在衣衫内。”

云榆没想到会受到这般重视,摸过这件护甲,轻盈无重,湿润中含着几分水流的冲击。

她保证道:“我一定拼劲全力,不给明越宗丢面。”

能得高品阶的炼器师合力打造,云榆自觉浑身充满昂扬斗志。

裴依宁轻敲她的脑袋。

风浅念收起素来的温和面,难得严肃道:“一旦遇到危险,多么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出,只需保住性命即可。宗门弟子的性命比宗门脸面要重要得多,脸面丢了还能再捡回来,性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修仙之人,素来极为看重脸面,但这套生存法则并不适用于明越宗。

云榆张张唇,无声地闭合。

裴依宁轻拍她的肩膀,眼底复杂流露。在许久前的峰崖边,她就借着灵绳捆绑小刺猬那次,将一抹灵力注入小刺猬体内。

危险时刻,可抵抗外界攻击,护住云榆。

向来视力很好的人微垂着头,有些看不清近在咫尺的护甲。

温热的眼眶蓄满液体,朦胧了视线。

云榆低声回应:“我会记住的,我的性命最重要。”

风浅念歪头浅笑:“依宁,你该不要这护甲吧。”

裴依宁笑:“若是原师姐和你愿意给,我自是要收下的。”

原以诗将护甲递过去便是回到了座位边,捻着一粒泛着水光的葡萄,一下下地弹动。

风浅念含笑的声音传入耳中,原以诗淡漠的脸上出现裂纹,露出柔软的底色。

她牵起眼皮,风浅念银白色长发映入眼帘,身姿高挑,说话时,脑袋总是会小幅度地歪一边偏。

她对谁都是温柔细腻的,将一切想得周到至极。

她们几人中,风浅念与宗门师妹们关系匪浅,即使是新入宗的弟子,也会被吸引。

她的视线过于炽热,浅笑说话的人转过头,呆愣了下,风浅念歪头一笑,眼皮流转中,原以诗不觉间唇角扬起,便再也压不住了。

风浅念回头:“清凡那边的符纸让慕师妹转交给杜师妹了,晚些时候,杜师妹应该会给云师妹送去。”

云榆:“多谢各位师姐。”

她不知道那位唤“清凡”的师姐是何人,但对方为她炼制了符纸,她理应感谢。弦朱副

风浅念道:“你我同门,无需说这些。届时被选中切磋的人都有这些东西。只是你被选中的可能性最大,是以提前交于你,留做准备。”

送走裴依宁和云榆两人,风浅念抿口茶水,捏过一块糕点尝了几口,放回去。

原以诗起身为她捏肩:“累吗?”

风浅念摇摇头。贤注副

自从知晓苍焰宗要来切磋的事后,她和原以诗以及器物堂高品阶的炼器师加紧炼制出十数件护甲。

给云榆的不过其中一件。

“她们性命无忧便好。”风浅念忧虑地撑着下巴,“只希求明日不会出乱。”

原以诗两指并拢,揉在风浅念的太阳穴:“浅念,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对所有师妹都关心备至,无论是先行的慕师妹,还是如今的这位师妹,那位师妹,风浅念总能一视同仁,竭尽所能的帮助。

对她也是这般。

可一视同仁,便没了特殊。

原以诗闭上眼,风浅念说,会接受她,会喜欢上她。

可距今过了数月,还是没有确切无比的消息。

闭关二十年的岁月,竟比不上这几个月的漫长。

风浅念仰头,白皙如玉的天鹅颈中,那条美人筋突兀地引人,银白色长发随之顺着下垂,铺满椅背。

原以诗眼睑低垂,与风浅念视线对上,又觉过于心急。

不过数月而已。

她就逼迫风浅念给出答案,未免太过分了。

风浅念不是已经给她下过定心丸了吗?她在心急什么,在忧虑什么,在害怕什么。

原以诗缓缓呼出一口气:“我等会让她们把护甲送至各峰阁,明日人选变动,再根据调整。”

“原师姐。”风浅念眸光认真,轻按住原以诗压在她太阳穴的手,如过往一次次的安抚般,“可我对你更好啊。”

她牵过原以诗的手放在额头上,顺着脸颊滑动,女人细腻的肌肤与柔软的掌心相触:“原师姐,你在我这里,是特殊的存在。”

原以诗全身神经在跳动,蓬勃有力:“我去整理剩余器物,你在这多休息会。”

分明想要答案,可真的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却也会逃避。

逃避地担心情绪起伏暴露过多。

原以诗最在乎形象。

整理好心情的云榆又详细地问过裴依宁明日的情况,认真而谨慎地收下裴依宁给的丹药,按照功效一一分类。

云榆问:“明日切磋的师姐妹都给了吗?”

裴依宁:“自是都准备了。”

云榆松口气,耳朵听见比自认为的要更令妖高兴:“那便好。”

这些时日,她感受到的温暖,已经让她将宗门师姐妹当作家人般的存在。即使很多人她并不熟悉,甚至都不认识。

但明越宗将她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云榆:“明日,苍焰宗的人会找我切磋吗?”

裴依宁:“不知道,我希望不会。”

云榆笑:“我希望会,这样,就少一个人被选中了。”

遗迹中,她就不喜欢苍焰宗的人,直勾勾地盯着她们看,眼神中流露出的念想,连她这种迟钝的妖都看得清明。

将该带的防护物品放好,杜寻雁来时,严肃地将一叠符纸交给她,没有问她遗迹的事,想来是从风师姐那听到风声。

不止是阵灵阁送来的,杜寻雁将这些年问各峰阁要的东西亦是拿出,叮嘱交代。

云榆打趣她:“若是我没被选中呢?”

杜寻雁没好气地看她:“当然是把东西还给我,给被选中的师姐妹,你莫不是还想吞下。”

云榆举手表示没有。

杜寻雁来得快,去得也快,去找别的师姐妹们了。

她走后,裴依宁自昏暗中走出,一眼瞧见杜寻雁送来的东西:“杜师妹待你们,真如养孩子般。”

云榆笑笑,没接话。闲朱服

第二日一早,云榆心中藏着事,天刚蒙蒙亮就醒了,一回头,昨晚留在她这的人已经不见了。

彼时苍焰宗和问玉宫的人已经在裴依宁等人的带领下入了宗门。

问玉宫只来了两人,远不及苍焰宗的浩浩荡荡,夹在一众服饰相同的苍焰宗弟子前,格格不入。

偏偏大红色的衣衫,又显目至极。

风浅念扫过苍焰宗的人,表面功夫到位地与一同前来的苍焰宗长老礼貌拱手行礼。

而后是问玉宫的人。

问玉宫那位身着一袭红装的女子,眉宇间端庄大气,五官偏艳,可轮廓线又偏软,极好地柔和了那股自内而外的凌厉和冷冽。

这位便是问玉宫宫主——问亦云。

风浅念道:“久仰问宫主威名,今日终得一见。宗主听闻您来,特意让我等再此迎接,她已在殿内等您。”

问亦云没急着说话,视线穿过风浅念,落在另一侧的女人身上。

她在那人身上,察觉到了与某人相似的气息。

没记错的话,这人自称裴依宁。

这人身上,有与云樾相似的气息,是与云樾的妹妹久待染上的。

问亦云眉眼冷冽:“本座听闻,那日不止你三位,还有一位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忙了

才写完

本章掉落小红包

第66章第六十六章[VIP]

一行人就这么停下, 问亦云的眼神极具穿透力,指向性过于明确,风浅念和原以诗都望向裴依宁。

没来的人是云榆。

但与问亦云说话的是风浅念,于情于理, 问亦云都应该问风浅念, 而不是隔着数人的距离,问还未说话的裴依宁。

隔着的那几人纷纷后退半步, 腾出位置给裴依宁。裴依宁侧身拱手:“回宫主的话, 没来的那位是明越宗新入的弟子,尚在闭关中, 失礼之处,还请宫主见谅。”

问亦云折扇轻拍在掌心, 有节奏的声响一下下地往下砸:“闭关?何时出关呢?”

裴依宁:“修行无定期,或许这两日就能出关,也或许数月之后才可。”

语落,身后传来一道冷哼之声。

裴依宁神情不动,连眼神都未分出半点, 恭敬有礼地回复问亦云的话。

身后人被忽视, 禁不住阴阳怪气:“贵宗弟子可真是会挑时间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