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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滟鬼哭狼嚎:“你站着说话不要疼,你过了你当然说简单。”

卞凝无奈。

云榆被她牵着,神经本就保持紧绷敏感,应滟冒然提起的音量在她耳边炸开,她不由得捂住左耳,忍着难受道:“别担心,我和卞凝就在你不远处,你紧张了看看我们便是。考核的师姐还是杜师姐她们,她们对我们知根知底,不会放我们不过的,你安心根据提及的内容即可,都能过。”

应滟五官拧巴在一起:“希望吧。”

云榆笑了笑,没再多说。

刚到地方,应滟火急火燎地去寻今日一同考核的人,低语交流。

云榆和卞凝坐在应滟视野范围内。

云榆不受控制地开始神游。

那根刺消散时,裴依宁会是何种姿态,何种心情,会不会难过……

她难不难过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云榆用力摇头,与她无关。

待她视线落入考核场地时,应滟正兴冲冲地抱着佩剑往外跑。

“我过了!!!”应滟激动大叫,声震引得附近同门皆是看过来。

卞凝提剑,剑鞘虚虚附在应滟的小腹处,随着后者的靠近,滑到她的左肩。

卞凝转动手腕,剑鞘随之转动,将应滟阻隔在她一米外,她半扬着头:“别那么激动,丢人。”

应滟:“……哦。”

她坐回到云榆身侧,自然地挽住云榆:“呜呜呜,小榆榆,卞凝嫌弃我丢人,她竟然嫌弃我丢人。”

云榆不动声色地将佩剑换了只手拿,顺势抽回被应滟抱住的手臂,笑道:“别乱叫,什么小榆榆,”她拉长了声音,有了鲜活的气息,“你方才确有几分跌面。”

“……”应滟,“我憎恨你们。”

云榆笑而不接话,她目光一错,一抹浅蓝色的衣衫晃入眼中。

裴依宁竟出现在了剑法阁中,在她的身边,杜寻雁低低地说着什么,不时抬头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裴依宁则是全程望着她。

一股不好的预感指直脑门。

杜师姐是把她卖了吗?

她下意识起身要逃离。

然,不待有所动作,身侧的应滟“咦”了声,探头探脑地往前伸,一息后,惊艳道:“那人的气质好出众,她是阁内的哪位师姐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卞凝接上话:“听闻有几位云游的师姐归来,不知是不是这位。”

云榆没精力插入她们的话题,凡是有关那女人的话题和世界,她都想逃离。

偏偏应滟拉着她,问:“榆木,你见过没?”

她怎么可能没见过,就差日日夜夜见了。

提线木偶般,硬邦邦地一点头:“见过吧。”

“见过……吧?”应滟疑惑地看着她,但很快注意力就被吸引,她手肘拐住云榆,压低音量,语气中难掩惊讶,“她和杜师姐往我们这来了。”

云榆坐立不安,心跳砰砰撞击心口,无数的念头交织而起,逃与不逃之间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线,来回拉扯。

来不及逃了,裴依宁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云榆被抽调全身的气力,殃殃地被应滟拖拽起。

“云师妹,这位是灵丹堂的裴师姐,那日与你一同出宗的。”杜寻雁介绍道,“你们应该认识。”

大庭广众之下,裴依宁过来找她,是拿准了她不会在众人面前给她难堪吗?

顾不了应滟和卞凝探索的眼神,云榆扯下唇:“裴师姐好。”

裴依宁微微颔首,视线不经意间掠过方才她被应滟抱过的左臂和几乎贴到卞凝的右侧身体。

杜寻雁道:“裴师姐过来为你们检查灵脉可有问题,我这边还有考核任务在。云榆,你与裴师姐有过相处,带裴师姐记录各位同门灵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只是这样吗?

云榆不确定地传音给杜寻雁:【杜师姐,你方才有跟裴师姐说我是妖族人的事吗?】

杜寻雁很快传音:【我说这个做什么?】

云榆:【没事,暂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

看来杜师姐没有告诉裴依宁这件事,那么裴依宁就不知道这是她本体的人形。

细数之前用人形和裴依宁相处,她都恭恭敬敬地叫了师姐。

没想到当初因玩闹念头喊的师姐,很好地隐瞒了她的人形。

那杜师姐让她陪同裴依宁记录同门灵脉之事,大概率也是因为她和裴依宁一同出宗前往遗迹历练,彼此略熟的原因。

她按下不情愿和悸动:“好的,我一定完成杜师姐交给我的任务。”

不过,这种小事还需裴师姐亲力亲为吗?

可真是尽职尽责啊。

云榆恨恨地想着。

“辛苦云师妹了。”裴依宁语气和缓,“那便先从云师妹开始吧。”

云榆伸出手臂:“劳烦裴师姐了。”

裴依宁两指按在云榆的手臂处,隔着衣衫,温和的灵力注入她的体内,在四肢百骸中游走往返:“云师妹,灵脉正常。”

云榆取出纸笔,记录在册。

其后便是应滟与卞凝二人,因着就在这,裴依宁一并检查了。

皆是正常。

随着一个个新入宗的同门检测完毕,云榆捏着毛笔在纸上记录下最后一个人的情况。

“师姐,都在这了。”云榆不卑不亢,语气冷硬无起伏。

裴依宁接过一看,收起纸页:“都无问题。”

云榆欲要转身离开,裴依宁却是叫住她:“云师妹。”

云榆扭头:“师姐还有事吗?”

裴依宁指腹紧紧捏着纸页一角,面上云淡风轻之色:“云师妹,我观你眼下微青,昨夜未睡好吗?我这有助眠的丹药,可予你一些。”

作者有话说:

裴师姐:昨晚未睡好吗?

小刺猬:与你无关

来晚了,跪趴

本章依旧掉落50个小红包

第57章第五十七章[VIP]

浅淡的药香如影随形, 云榆只觉得一呼一吸间尽是这种气息。

裴依宁身上的气息。

云榆屏住呼吸,自觉屏蔽外界的打扰:“多谢师姐,只是昨晚因事睡得稍晚,无需丹药这种珍贵的东西, 待到完成杜师姐交给我的任务后, 我便回去休息。”

她长睫闪动,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落下浅薄的阴影, 挡住些许乌青之色:“裴师姐可还有其它吩咐, 若是无事,师妹就先行告退了。”

她话语中难免有忍不住的夹枪带棍, 语气也与平日与众位师姐交谈时不同。

应滟素来大大咧咧习惯了。可卞凝心细如丝,隐约觉察出几分不对, 她悄悄扫过对峙而立的两人。

细勘之下,又一切如常。

许是云榆真的累了,一时忘了礼数。

裴依宁面容平和,垂目,纸页在指腹中消失:“无事了, 师妹早些回去休息吧, 别伤身……伤神。”

云榆:“多谢师姐关心。”

应滟和卞凝一一与裴依宁告别。

待到走了几步, 应滟依旧难掩惊叹之色, 压着声音感慨:“那就是裴师姐啊, 据说丹术超绝。”她拐住云榆肩膀, “不对啊,我突然想起, 我们之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经她这么一提, 卞凝想到了那面之缘为何时。

云榆脸皮绷着,唇近乎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亦是想了起来。

是应滟因用铁剑时练剑不当,导致手部受伤,她和卞凝陪着一同去灵丹堂一座殿宇中,正欲回时,转头撞见不知何时位于她们身后的裴依宁。

纳兰师姐。

裴依宁那时便是这么称呼纳兰然的,怪不得当时纳兰师姐表情那般怪异。

身份互换,她被资历高的师姐那般叫,表情恐怕也是精彩。

真是难为裴大师姐了。

云榆阴阳怪气地吐槽。

手臂又被拐了下,云榆下意识偏头,应滟的脸在瞳孔中无限放大。

云榆惊得猛地脚步一顿:“你做什么?”

应滟凑近的脸缩回,奇奇怪怪地看她:“我怎么感觉你一路都在念念有词,可认真听,什么都听不见。”

云榆侧身穿过她:“什么念念有词。”

应滟寻着话头,好半晌才欲言又止地说:“感觉你在骂人,而且骂得很严重。”

云榆:“……瞎说什么呢?我没有。”

应滟挠挠头,求助地望向卞凝,卞凝迟疑几分,赞同应滟的观点:“我也觉得,你是不是有心事?”

云榆:“……”

就这么明显吗?这么轻松就被两人看穿了。

万不能承认的。

云榆耸肩,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我能有什么心事,”她转移话题,眼尖地发现前往后山阁的小道,手一指,对着好友挤挤眼,“走不走,杜师姐还在考核地,灵桃树那边应是无人守的状态。”

应滟当即被吸引过去,一左一右勾住两人的臂弯,急冲冲地往前跑。

灵桃树下,云榆接住一枚枚自上空而落的桃,应滟一手摘一个,兴致勃勃地往下扔。

卞凝守在另一处防止突然有人来。

三人配合下,倒是无事发生。

顺着溪流往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三人不客气地坐在草地上。

云榆捧着桃,有一下没一下地咬上一口,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住好友的话。

约莫坐了半柱香的功夫,云榆觉得累了,直挺挺地躺下去,手臂弯曲,枕在臂弯处。

“哎,云榆,你家是哪里的?”

话题不知怎么地聊到了家里的情况,云榆“啊”了声,弯唇道:“我家离宗门挺远的,”她半真半假地道,“要知道,我当初为了赶上宗门的入宗测试,提前数个月从家动身,历经千辛万苦,才是抵达。”

她唇角笑容明媚,此话一听就像是胡编乱造的,应滟没好气地推下她支起的腿:“编故事呢?”

云榆笑道:“看我这么艰辛的份上,让让我吧。”

应滟和卞凝又聊上了别的话题,等提到云榆时,云榆才会回应两句。

以往云榆即使不是那么感兴趣,也会参与感极强地与她们闲聊,今日不怎么插话,想来是累狠了。

应滟和卞凝传了个眼神,两人小心翼翼地在云榆身上盖了件薄毯,安静下来。

这一觉云榆睡得并不安稳,梦中闪过无数碎片,快得让她不知道该抓住哪一块碎片。

全都是关于姐姐的。

“星星,姐姐做了你喜欢的酥饼,尝尝好不好吃。”

“星星乖,姐姐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

“星星,姐姐有事耽误了,星星会照顾好自己的,对吗?”

“星星……”

无尽的话语与胡乱的场景交替转变,云榆感觉身体在一层层地下坠。

“妖族的,还是一只小刺猬。”

她背着小包裹,快速地在泥泞地道路中蹿动,阴沉昏暗的天,密布的云层,雷电在云层中翻滚,集聚力量。

在某个时刻,天地阴沉骇人,骤然间,一声巨响,世界短暂地亮了一瞬。

她脸上的毛发满是污渍,身后跟着的人步步紧逼。

又是一道巨雷落下,她小小的身体形成抛物线,重重掉落在地。

包裹从背上摔落,散开,里面藏着的玉米粒融入污水中。

小刺猬顾不得四肢百骸的疼痛,蠕动爬行,爪子补救地敛起四散的玉米粒。

可都脏了,陷入泥地中,她怎么抠都抠不出来。

“我就说这些天怎么一直少东西,原来是有小偷啊。”那人捏起她短小到难以看见的尾巴,狞笑着往回带。

“不是的,是我帮你打扫换回来的。”小刺猬急急为自己辩解。

只是她化形不稳,临走前当着这人的面化回了本体,那人便对她喊打喊杀,将以往丢失的粮食算在她头上。

她仓促间只背上一只小包裹,却还是被抓住,什么都没有。

她最后是被旁户人家的小女孩换回来的。那小女孩在她娘亲面前撒个娇,用粮食护下了她。

“他就是故意骗你免费当劳动力的。”小女孩给她洗个热水澡,又给她重新收拾个小包裹,带上满满的食物,“我都听见了,他在外得意地说,早知道你是化形不稳的妖,就等你恢复本体,好不给你酬劳。”

“笨蛋小刺猬,以后别那么傻乎乎的了。”小女孩如是对她说。

画面再一转,她身处于妖族之中。姐姐离开后,她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与隔壁洞府的兔子日渐相熟。

“她啊,天真的要命,我可是兔子,她一个刺猬,我们怎么可能是朋友啊。天天无聊要命,逗她玩玩,谁知道她当真了。”她视为好友的兔子笑嘻嘻地和一只松鼠说起这事。

而彼时,小刺猬刚用劳动从妖王那换回一根胡萝卜,满心欢喜地去找兔子,在兔子洞府前,听见兔子洋洋得意的话:“她傻得可爱,哈哈哈。”

身体继续下坠,每一次的坠落都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都是骗子,”云榆梦呓地重复,“全都是骗子。”

一阵风起,云榆剧烈哆嗦起来,她猛地坐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前一点。

空洞不聚焦的凝视。

薄毯滑落,堆叠在小腹处,云榆胸腔起伏震动不已,脸皮发麻,似乎不是她的脸的。

她双手拍拍脸颊,还是热得厉害。

她推开薄毯,几步跑到溪流边,头一把砸下去,劈头盖脸地被水撞了个彻底。

再快速提起,大片的水“哗啦啦”地往下落,水面波纹晃动蔓延,激起一朵朵水花。

额前的碎发被水湿润,黏腻地攀附在肌肤上,水珠钻入领口,潜入肌肤,润湿的衣衫紧紧贴着身体。

云榆盯着水中略显狼狈的自己,有一瞬间看到熟悉的人影:“姐姐……”

被她突如其来举动惊到的应滟和卞凝慢半拍地跑到她身上,应滟单膝跪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你没事吧。是做噩梦了吗?”

“应……滟,卞……凝,”云榆眨着眼,被水冲过,逼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两人,她咧开唇,“我们是真的朋友吧。”

应滟慌忙地:“说什么傻话呢?我们当然是真的朋友。”

卞凝瞧出她的不对,可眼下也顺着抚平云榆的脾气:“我们永远是朋友,真朋友。”

她被应滟和卞凝半是搂抱地扶起。

卞凝掐了个指诀,蒸干云榆的衣衫。

后知后觉地从混沌中清醒,云榆呆呆地转动手腕,数秒后,她又恢复到那副明媚的样子:“刚才睡懵了,没吓到你们吧。”

应滟拍着胸膛:“吓坏我了。”

卞凝道:“没事就好。我看你是这几天太累了,精神萎靡不振的,好好休息休息。修炼不急于一时。”

云榆接下好友的建议。

与两人在自己洞府中喝了几杯茶,云榆颇为好笑地瞧着两位找着各种借口,就是不愿离去的两人,主动留下二位:“要不在我这吃个饭?”

此言一出,还在找借口的两人顿时哑口无言。云榆好像恢复正常了。

一来一回地聊了小半个时辰,确定云榆真的无事后,卞凝揪起应滟:“下次再一起吃,你先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你了,有事随时传音给我们,随叫随到。”

说着,卞凝从空间储物中取出先前兑换的一瓶丹药,塞到云榆手中:“你拿着,我用不到。”

生怕她不收,卞凝拽着愣神的应滟甩出了洞府,独留下茫然无措的人。

好一会,云榆低笑声,翻开瓷瓶的底部,上面有一行凹陷下去的文字——“固境丹”。

二品固境丹,想来是卞凝兑换了准备突破后用的,这丹药她没记错的话,价格不便宜。

就这么塞给她了。

也不知卞凝是偷偷出了多少收藏的小物件。

唇边泛起苦涩的笑容,云榆抚上窗沿。

天朗气清,阳光热烈。

“姐姐,自从你骗我后,我又被骗了好多次。”云榆反身靠在窗边,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掌心的纹路。

眼角的余光瞟见固境丹,云榆咽住喉咙。

她扯动嘴角:“不过入宗后,同门们都很友好,她们很照顾我。”

就算是骗她的人,对她也很好。

云榆咬住口腔内的软肉,在心里补充上。

这日修炼刚开始,云榆被杜寻雁叫住,对方神神秘秘地往她怀里塞了几包东西,别回头,满是严肃地:“好好修炼。”

杜寻雁捂住唇干咳一声:“等会分给她们一起吃,今早从阁主那弄的。”

云榆:“嗯?”

这正是修炼的时候,杜寻雁每每这期间严正板直地与平日是两个模子出来的,今日这一反常态的举动,让云榆不得不怀疑:“杜师姐,你不正常。”

杜寻雁正得意着能从阁主手中抠下东西,却反被师妹质疑,一张脸登时冷下:“去修炼去。”

云榆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才像杜师姐平日教导我们时的样子。”

杜寻雁提剑黏上她的后腰:“修炼去。”

云榆遵着杜寻雁的指示,将吃食挨个分给同门,其余指导她们修炼的师姐也分了点。

听闻是杜寻雁弄来的,调侃道:“你们杜师姐,除了不敢从原师姐和裴师姐那抢东西外,宗门其她阁主和师姐的,都被抢了个遍。”

有人举手:“那宗主的呢?”

“那你们杜师姐也是不敢的。”

一时间笑做一团,被揭老底的杜寻雁赶着她们去练剑。

云榆亦是被杜寻雁不轻不重地戳了下肩:“这几日精神好多了。”

云榆笑而不语。

卞凝和应滟因着几日的观察,对她稍放下心。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恍惚着数月已过。云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向道,剑法每每让人称叹。

在身法的加持下,飘渺自如,好几次,应滟和卞凝与她对练时,连她的位置都找不到。

又一次对练结束,对于连云榆衣角都没摸到一事,应滟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灌着壶水,边喘息边道:“你这身法太厉害了,根本捉摸不透。”

云榆抱剑:“你要学吗?我教你。”

她从来不吝惜将所学传授给别人,应滟和卞凝是这样,其余的同门也是如此。

应滟摆摆手:“晚些我先对着那功法练练,有不懂的再问你。”

云榆道:“也好,这样能更熟练。”

卞凝递了根肉干过来,云榆掰下一点填入口中。

应滟咬在两齿间:“这肉干总觉得缺点味。对了,榆木,你之前的肉干是怎么做的。”

卞凝亦是好奇:“我也想知道,我用了同样的肉,怎么都复刻不出你那时给的口感。”

云榆咀嚼的动作一慢,装傻:“之前的也就这样做的。”

顿时有些食不滋味了。

好不容易将记忆中的人遗忘了几分,因一根肉条再度想起。

云榆恍然发觉,那份记忆还是那么清晰,清晰到,仿佛昨夜还和裴依宁一同吃饭,对方一口一个的自称是“小跟班”。

小跟班。

差点要幻听了。

云榆微微摇头:“我去练会掌法。”

“怎么还有掌法,我们不是剑修吗?”应滟趴着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云榆身上,“榆木,从今天起,我当你跟班吧,你干事前跟我说一声。”

云榆停下,身后的应滟反应不及,直直地撞到她的后背。

应滟捂住被撞疼的鼻子,一边揉一边控诉:“突然停下做什么?”

“你方才说什么?”云榆问。

应滟想想道:“你干事前跟我说一声?”

云榆:“前面那句。”

应滟抓耳挠腮:“什么啊,我忘了。”

云榆:“……没什么。”

卞凝扶额:“你说当她跟班。”

应滟左手手背重重拍在右手手心:“哦,对,当你跟班。”

云榆微笑:“不可以。”

应滟:“……”她乱蹦,“那你让我重复!”

云榆:“明确地拒绝你一下。”

应滟:“……你过分,”她捧住心脏,故作伤心,我见犹怜地倒在卞凝身上,“我这颗心,就这么,碎裂了。”

卞凝嫌弃地推开她:“别沾染了我。”

应滟又做惊恐状:“你也伤害我。”

云榆被她们有来有回的话语笑到,刚升起的乌云被阳光驱散,她勾住应滟的后领,无可奈何地对着卞凝一歪头,拖着鬼哭狼嚎的人往修炼之所去。

卞凝卡在橙灵许久不动,眼见应滟都突破了,她不免开始着急起来。

每日天蒙蒙亮就开始修炼,引着灵海内的灵力一次次地冲击境界,长此以往,境界未能冲破,灵海的那层屏障反倒出了问题。

杜寻雁冷着脸阻止了卞凝又一次境界冲击,内视对方体内的灵海时,脸色肉眼可见的铁青。

“别冲击了,你是想灵海破碎吗?”杜寻雁用灵力温养她薄弱的屏障,“突破本就讲究时机,越急越不可得。”

她对着云榆招招手:“你御剑,去灵丹堂。”

语落,一手抱起卞凝,押着人上了云榆的佩剑。

初一听见灵丹堂,云榆发自心底地逃避,但见杜寻雁脸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御剑直入灵丹堂,于半空中穿行,滑行降落。

来不及等剑完全降下,杜寻雁圈着卞凝直奔内殿而去。

被她圈住的卞凝还没意识到发神什么,只知因自己冲击境界,灵海或许出现了问题。

再一回神,人已经到灵丹堂了,被按着坐下。

面孔变动,眼前的人是昔日应滟手伤时,为她包扎的女子。

“纳兰师姐。”云榆后一步赶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纳兰然:“云师妹。”语落,她收回搭在卞凝腕上的两指,“并无大碍,灵海屏障虽有所损伤,但并不严重,只需等其自动修复即可。”

她估算时间:“用不了多久,一夜便可恢复如初。”

云榆偷偷打量杜寻雁,那杜师姐那般紧张作何?

下一秒,杜寻雁很自然地搓起两掌,毫无师姐作风:“咳咳,纳兰师妹啊,你看我们峰阁的弟子这般求上进,你看……能不能给点啥有助于她们更好地突破境界的丹药。”

云榆:“……”

杜师姐,你好跌面啊。

关键是,她视线转到纳兰师姐身上。

纳兰然满眼的早知如此:“杜师姐想要什么?”

杜寻雁“嘿嘿”一笑:“几瓶三品破境丹,聚灵丹,凝神丸……”

杜寻雁一口气报出数种丹药名。

望着纳兰然越来越不对的眼神,云榆狠狠低下头。

杜师姐,你好敢报。

这一番下来,不得数万枚灵石。

而且,见这样,杜师姐是不打算付灵石的。

云榆一点点往后挪动,以免纳兰师姐出手,伤及自身。

但显然,她低估了纳兰然的忍受力,或者说早已习以为常了。

纳兰然公事公办地回绝:“杜师姐,你说的这些,我拿不定主意,正巧裴师姐这几日都在这,我方才已经传音给她,杜师姐稍等片刻。”

云榆想撒腿就跑,她不太想见到裴依宁。

但在两位师姐的眼皮子底下跑,太明显了,说不定还会让裴依宁知道这是自己的人形。

思绪交战地不可开交,一股熟悉的清香已经飘到云榆的鼻息间。

即使数月未见,这股香气仍旧如同深入骨髓般,混迹在她的血液中,只是一闻,便勾起无尽的回忆和留念。

“裴师姐。”纳兰然和杜寻雁同时道。

云榆低下头:“见过裴师姐。”

裴依宁目光在云榆垂下的发顶扫过,数秒后方挪开,直入主旨:“杜师妹,纳兰师妹已向我转述剑法阁的需求。除此之外,还有何所需吗?”

杜寻雁辨不出裴依宁话中的意思,不敢冒然作答,一个劲地用眼神求助纳兰然。

云榆听着这熟悉的声线,甚至连语调都是那么温润柔和。

不知杜师姐怎么不说话,裴依宁这语气,一听即是答应的意思。

“暂时没了。”杜寻雁硬着头皮道。

裴依宁略一颔首:“如此,让一人跟我来。”

杜寻雁极快地卖了云榆:“云师妹,你去。”

裴师姐对云师妹可不一般,说不定还能多要点。

她对于裴依宁和云榆数月不曾见过之事半点不知。

虽疑惑裴师姐怎么突然肯在云榆面前用真身份,但这些不该问的,她们都一概不问。

只当不知。

云榆纵使在如何不情愿,师姐发话,哪有不去的道理。

她强撑着笑容,跟在裴依宁身后,时刻保持两个身位的距离。

“云师妹,还差什么?”

裴依宁依次将丹药递给云榆,云榆则依次放入空间储物中。

云榆检查一番,道:“裴师姐,还差破境丹。”

裴依宁取出三瓶递过去,忽而道:“我记得先前在遗迹内,有一瓶破境丹,你已经用了吗?”

云榆道:“对不起师姐,未经过您同意,我擅自将其送予一白二白了。”

裴依宁道:“那丹药本就是你的,你如何处置都可以。”她浅色的瞳孔望进云榆的眼睛,“从遗迹出来后,云师妹对我生疏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云.小刺猬.榆:

第58章第五十八章[VIP]

三瓶白玉瓷瓶摆放在手边几公分之处, 云榆稍稍探个手便是能触碰到。

事实上,她的确伸手去拿了,微凉的触感自指尖蔓延,落实在掌心:“师姐说笑了, 这段时间我忙于修炼。况且, 我与师姐分属不同峰阁,难有遇见之机。”

她顿了顿, 收起三瓶丹药, 心思早已不在上面:“即使是朋友,数月未见, 恍一见面,也会显得生疏。”

更何况, 她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云榆自嘲地牵起唇角,拱手一礼:“多谢师姐给予的丹药。”

裴依宁自上而下缓慢地扫过她,背过身整理错乱的药瓶,大半面容看得不清晰,侧脸的一小面落在云榆眼中。

她不说话, 云榆一时失了方寸, 留不是, 离也不是。

空气中凝固的氛围过于怪异, 云榆素来受不了这种尴尬的。

“那我们算是朋友吗?”裴依宁捏着一瓶丹药转过身, 细长的手指在瓶颈处缓而慢地摩挲。

真敢问。

云榆只当是没听见这句话:“师姐, 杜师姐还在外面等着。”

裴依宁颇有种不依不饶的意味,长腿往前一迈, 云榆瞳孔中的人脸顷刻间放大, 几乎沾满全部视野。

云榆当即后退半步,与此同时, 她偏头,抓紧衣衫。

随即,她听见一声很淡很轻的笑声。

一股无名火蹭的蹿出来。

这人怎么能笑得出来。

“裴师姐,”云榆含着微末的怒气,磨磨后槽牙,挤压在胸腔的烦闷被强行压下去,她皮笑肉不笑地,“裴师姐若是无事的话,师妹就先出去了。”

一刻都不想多待。

裴依宁眼神暗淡下去,原以为数月未见,能让云榆埋藏的怒气消下去,她们还能和好如初,可今日一见,这个方法许是不管用的。

时间的冲刷洗礼,对于云榆来说,产生的效果微乎其微。

裴依宁指尖难耐地轻颤:“云师妹还记得先前教我的那套剑招吗?听闻杜师妹夸赞,你在剑道上天赋卓绝,可有时间带我感悟剑法的奥妙之处。”

云榆自是记得带裴依宁舞剑之事,只是当初她当裴依宁是自己的小跟班,自是要满足对方的求知欲。

可眼下,她都被人骗成什么样子,还想让她带着练剑。

痴心妄想。

拒绝的话脱口而出:“裴师姐,我……”

“云师妹,”裴依宁轻轻打断她,提起摩挲的药瓶,往前一推,“这瓶丹药要凝神静气之效,不论是对你,还是对与你同来,因冲击境界而灵壁受损的卞师妹来说,都有好处。”

女人精致的眉眼间存着温和的善意:“就当是我提前预付给云师妹的酬劳。”

不可否认,当裴依宁提及这瓶丹药对卞凝的好处时,云榆心动了。

身为入宗以来的好友,她自是不希望看见卞凝因修为境界之事劳神费心。

可她无从安慰。

但裴依宁不一样,身为灵丹堂的大师姐,一手炼丹术无人能及,她用来当做酬劳的东西必然不可能只有凝神静气之效。

云榆脑子转动,在犹豫。

裴依宁趁热打铁,继续道:“今日的这些丹药,约莫近十万枚灵石。”

她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直砸云榆心脏。

“十万?”云榆瞳孔颤动。

裴依宁双手撑着桌面,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曲指:“杜师妹来之前没与云师妹说吗?”

云榆想摇头,但这无疑是将杜师姐卖了。

而且,杜师姐能拿出十万枚灵石吗?

拿不出来。

放在空间储物中的数瓶丹药成了烫手山芋。她不应该那么快收下的。

裴依宁支起眼帘,某人的情绪挂在脸上,只是几个转变,便能猜到对方心中所想。

时机差不多,裴依宁抛下诱饵:“若是云师妹愿意每日抽出点时间,与我论剑,这些丹药,可免费赠予剑法阁。”

她适时收紧:“云师妹若是不愿,也无妨。”

云榆狠狠掐住虎口,短距离传音还是可以做到的:【杜师姐,这些丹药所需的灵石,你带够了吗?】

杜寻雁很快传音而回:【你看我像是有灵石的样子吗?裴师姐该不会问你要了吧。完了,我就知道不能让裴师姐知道这件事。】

传音中断两秒,杜寻雁声音再度传来:【要不,先不要了,等哪天裴师姐不在,我再来磨纳兰然。】

云榆:“……”

杜师姐,能不能争点气。

区区十万枚灵石而已。

空气中传来轻微的灵力波动,裴依宁只当无所察觉地直起身,象征性地点动那瓶凝神静气丹药瓶的瓶塞。

等这股灵力波动止息,裴依宁温声问:“不知云师妹可想好?”

价值十万枚灵石的丹药换她每日一点时间,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裴依宁伸出一根手指:“每七日,可再赠送一瓶丹药。”她补充,“以我私人名义,不记录在灵丹堂的册子中。”

云榆冷着脸,没出息地点下头:“既然裴师姐这般说了,师妹自不会推辞。”

裴依宁弯下唇。

两人出来时,杜寻雁正笑嘻嘻地和纳兰然说着什么,纳兰然全程微笑,时不时摇摇头,紧接着,就看杜寻雁凑得更近,晃动纳兰然的手臂,笑得谄媚。

在她们一侧的卞凝耳尖微红,两肩一耸一耸的。

是在憋笑。

云榆扶额,这就是杜师姐说的磨人吗?

裴依宁眉宇间拧出小山峦,她一压眉,表露的情绪被淹没。

眼角的余光瞥见两人,纳兰然捂唇咳嗽两声。

杜寻雁不明所以,还在恳求:“纳兰师妹,好师妹,几瓶丹药而已,你悄摸摸地给我呗,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会知道的。”

她用力挤眼睛,可一滴泪水都挤不出来,装作弱柳扶风之态,擦拭不存在的泪滴:“师妹,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吗?剑法阁那么多师妹就等着这丹药呢,你忍心看她们眼巴巴求药不得的可怜吗?”

她拽起卞凝,心疼地摸摸后者的脸颊:“是师姐无用,连丹药都求而不得。是师姐对不起你……”

“杜师姐。”听不下去了,纳兰然急忙出生打断,“别说了。”

卞凝恨不得将头埋入地底。

杜寻雁吸吸鼻子:“纳兰师妹是不是也觉得师姐我可怜。”

纳兰然:“……”

云榆:“……”

她素来知晓杜师姐有两幅面孔,可还是时常会被她的反差感弄得措手不及。

瞄了眼身侧的裴依宁,云榆见不得自家师姐继续丢面,她三步并作两步,扯住杜师姐的衣袖:“杜师姐。”

只顾表演,而忽略来人的杜寻雁看见云榆,下意识就要拉着对方一起装可怜。

下一秒,裴依宁清润的声音插入其中:“杜师妹,我竟是不知,你如今这般可怜了。”

杜寻雁秒变脸:“裴师姐。”

云榆小声道:“杜师姐,裴师姐已经将丹药给我了。”

杜寻雁亦是小声道:“我还没磨成功。”

云榆:“……别磨了。”

纳兰然立于裴依宁身后,几分无语,几分失笑地望着此刻宛如小孩子的杜寻雁。

她有心为对方说几句话,但面前的人已经开口:“杜师妹,你说的那几种丹药,我已尽数给了云师妹。日后若还有什么需要,可直接与我说。”

她半支起眼睑,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与纳兰师妹说亦可。灵丹堂会给出最大的让步。”

“最大的让步。”回去的路途中,杜寻雁盘坐在云榆的佩剑上,细细揣摩裴依宁的话,“有多大的让步,也没说啊。那这次她给的丹药,到底要不要付灵石。”

云榆御剑而行,插嘴道:“裴师姐要,我们不给,她拿我们也没办法。”

杜寻雁没好气地拍她的小腿:“你看我敢吗?”

卞凝站在杜寻雁对面,和云榆一前一后将她夹在中间。

两道人形挡住阳光,杜寻雁摸着下巴,支起一条腿,侧脸靠在上面,嘀嘀咕咕的,无非是关于这件事的猜测。

到剑法阁后,云榆将那瓶凝神静气丹塞给卞凝:“你留着用,效果不错。”

卞凝不跟她客气,忙着回去修炼。

杜寻雁还在思考裴依宁话语中的意思。

云榆送走卞凝,回眼就见杜师姐忧虑的模样,暖心开口:“杜师姐,别想了,裴师姐免费给我们的。”

杜寻雁眨眨眼:“嗯?她这么对你说的。”

云榆满脸沉重地点头,思考一二还是不准备把自己与裴师姐的交易说出,以免杜师姐自责:“裴师姐是这么说的。”

杜寻雁怎么会信,她逼问:“真的什么条件都没有?你别骗我。”

骗这个字触及到云榆的神经。

她不能骗杜师姐。

她叹息,谨慎地说出裴依宁的条件:“裴师姐让我每日抽时间与她论剑即可。”为防止杜寻雁多想,“杜师姐,我是自愿……”

“我就知道,你真是剑法阁的大福星,”杜寻雁赞扬地拍拍她的肩膀,不住地夸赞,“你多与裴师姐接触,最好再熟一点,多从她那弄点丹药,造福剑法阁的师姐妹。”

云榆:“……”

她真是多想了,杜师姐压根连愧疚的念头都没有。

云榆嘴角抽搐,望着抱着丹药,满心欢喜离开的杜寻雁,默默抱住自己。

原以为裴依宁会在条件达成的第二日来剑法阁找她,不想她前脚刚从灵丹堂出来,后脚就在自己洞府门前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裴依宁一袭浅蓝色衣衫,飘逸的墨色长发被随意挽在身后,遥遥望去,身姿纤细而不单薄。

云榆调转脚步想走,已是来不及。

她面如菜色,心底却是悄然升腾出几分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欣喜与怀念。

“裴师姐,”云榆几步上前,恭敬有加,话语还是刻意的生硬,“您这么快就来了。”

裴依宁只一点头:“自是从今日开始,恰好现在有空,便来了。”

云榆尬笑两声,与她客套:“裴师姐吃了吗?”

裴依宁又是一点头:“吃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这么主动的人,云榆开门将她迎入洞府。

这里的布局与数月前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其中开辟出来的,用作做饭的地方被撤走了。

“师姐,我这无茶,您将就喝点热水吧。”云榆道。

裴依宁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不将就。”

还是有几分不自在,这种不自在来自于裴依宁身份的转变。

无目的地压着杯沿,指腹与几乎要漫出来的水平面相接。

云榆视线不聚焦的到处乱看,忽地凝聚到裴依宁身上。

分明是一杯寡淡无味的白水,偏偏被裴依宁喝得像是某种琼浆玉酿,引得云榆不由自主地抿了口。

还是白水。

还是那么会装模作样。

云榆翻来覆去地重复那几句对裴依宁的控诉。

“云师妹,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裴依宁放下茶杯问。

云榆没急着回答,直勾勾地盯着裴依宁那张过于出众的脸:“裴师姐,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裴依宁挑眉:“嗯?”

云榆道:“剑法阁门人众多,杜师姐剑法造诣更是极高,为何你不去找她们,反而是来找我。”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点,若是说熟悉,人形的她和裴依宁不甚相熟,偶来的几次交情不足以让裴依宁付出这么多,只是为了与她论剑。

云榆自不认为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

因宁依之事,她对裴依宁生出防备之心。

刺猬形的她被骗了,人形的万不能再被骗。

吃一堑长一智。

裴依宁收起好以整暇的姿态,回望云榆,认真地道:“我曾说过,和云师妹相处我很开心。”她语意明确,“我也说过,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有些久远的记忆,云榆眯眼,好一会,迟钝的神经被勾动。

裴依宁似乎的确说过这话。

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吗。

云榆无瑕深究,她带着裴依宁前往平日独自修习之所,避开可能会遇见同门的路线。

潜意识中,她不想让太多人知晓她和裴依宁的关系。

密闭的空间让她安下心。

从武器架上挑选了一柄铁剑丢给裴依宁,自己则是随手抽了一把。

云榆道:“裴师姐是想单纯的谈论剑道,还是以比斗为主?”

这两种哪种都好,但云榆目前所需的应当不是前者。她对杜寻雁的教导方法有所耳熟,对方多半已经与她说过这些。

裴依宁提着剑:“云师妹可否将近段时间修习的功法武技给我看看。”

云榆正好也懒得说话,乐得轻松:“好啊。”

她这几个月剑招练的不多,以打好基础为主,更多的侧重于身法,以及新学习的掌法。

一炷香后,演示的剑法结束,云榆挽起个剑花,剑一丢,直入剑鞘。

裴依宁略做点评:“剑法自如,下盘稳当,倒是不错。但,”她话音一转,“为何有种轻飘感。”

云榆一愣神,这点杜寻雁曾经说过她很多回,她每次也会注意这点,可或多或少无可避免还是会出现。

裴依宁竟是能一眼看出。

云榆怀疑,裴依宁所说的不错,是为了引出后面的那句话。

她道:“裴师姐在剑法上造诣应是极高的。”

这点她有所耳闻。

不止是裴依宁,原以诗和风浅念在剑道上的造诣亦是不低。

她们在去往不同峰阁前,都在剑法阁修习过很长一段时间。

云榆顿感好笑:“那次裴师姐让我带你练剑时,让我以为师姐对剑术了解不多。”她半是嘲讽地开口,“我还选了一套最为简单的剑招,倒是师妹我考虑不周了。”

有几次,她都要忍不住问裴依宁为什么要骗她,可理智将她拉回。

反正她以后不会再去主动找裴依宁,不会用刺猬形和裴依宁见面。

她要和裴依宁划清界限。

她云小刺猬是有尊严和脾气的。

裴依宁沉默下来,云榆话里的意思她怎会听不出。

但还不是时候。

再等等。

若是现在让云榆知道,她早就知道对方的人形,才是真的断绝了与对方和好的可能性。

裴依宁有些头疼,平日再棘手的丹方她都能面无表情,心平气和地炼制出来,唯独面对云榆,她的冷静自持都像是不存在般。

她解释道:“多年不曾碰剑,剑法早已生疏,只剩下零星记忆。那日师妹选难度高深的剑招,我许是要让师妹见笑了。”

云榆阴阳怪气的在心里将裴依宁的话重复了遍。

但她很好的受用了。

裴依宁捕捉到她放松的神情:“那……师妹可否再带师姐回忆回忆这些剑招?”

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

为了那价值不菲的丹药和裴依宁许下的每七日一瓶丹药的承诺,云榆挣扎半秒:“可以。”

裴依宁握着剑柄,正欲等云榆握上她的手背,可比之先到的,是一阵轻缓的微风,随即是触感柔软的丝织物。

是一块手帕。

隔着那块手帕,云榆掌心落下,温热随之传来。

裴依宁眼神微变,凝视着那方手帕,指骨绷紧,手背处青紫色的细小经脉凸起,被手帕遮挡,被掌心覆盖。

云榆毫不知情地提起裴依宁的手,另一只手虚虚地护着裴依宁的腰身:“裴师姐,这次我带你熟悉我方才的那套剑招。”

浑然没了上次的随意,带着裴依宁动作时,话语都少了许多,只是尽职尽责地完成任务般。

当最后一式落下,云榆如释重负地松手。

那方手帕顺着飘落,被她弯身接住,收回:“裴师姐。”

“今日就到这吧,”裴依宁背对着她,含着一口气,上下不顺。

好半晌,她似在轻叹:“云师妹,你与你的名字一样。”

是块榆木。

作者有话说:

云榆:嗯?

裴师姐:榆木。

推推下一本校园文《和青梅的感情日渐奇怪》,文案在下,感兴趣的可以去专栏看看哦

开学典礼,裴舒语作为优秀生代表之一,和一众将要上台演讲的学生站在后台等待。

她百无聊懒地看着正在演讲的少女,慵懒地靠在身后的墙壁,闭眼倾听。

过了会,身侧人推了推她:“听说你和季颜是青梅?”

裴舒语点头,何止是青梅,她还曾与人在午夜相拥。

错身上台之际,两人在阶梯口相遇,裴舒语登上演讲台前调侃:“小青梅,演讲的不错啊。”

季颜垂眸不语,盯着她之前靠着的墙壁,轻笑呢喃:“不止是青梅,还是……”

后面的话被麦克风传出的声音掩盖。

身边人疑惑:“你说什么?”

“没什么。”

还是渴求之人。季颜在心底重复。

第59章第五十九章[VIP]

云榆总觉得这些师姐说话总是露一半藏一半, 让人捉摸不透。

她收剑入鞘,指腹卡在鞘口,“咔擦”声后,剑口没入, 放回武器架上。

裴依宁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寻了方空荡无物的位置,长腿踩在椅子下的横栏上, 曲腿, 脚腕一勾,伴随着椅子移动, 她翻身,双腿交叠而坐。

一套反应过快, 等云榆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时,裴依宁正不紧不慢地支起手臂,手肘压在叠起的腿上,脊背松散,手背撑着侧脸, 庸慵懒懒的目光中眼波流转。

裴依宁行云流水的几个动作衔接完, 云榆适才蜷缩起手指:“裴师姐?”

裴依宁拍拍袖口处并不存在的灰尘, 悠闲地往后靠去, 几息之间, 她便换了姿态:“云师妹练自己的就好。”

她手臂微伸, 一本食谱出现,纤细手指捏起书页一角:“不用管我。”

封面上食谱两个大字过于明显, 云榆想看不见都难。

更甚者, 裴依宁将印刻的封面掀起,呈一个难以理解的角度正对云榆, 数秒后,她才是将封面彻底摊开。

扉页上就是整幅图片。

再往后,每一页都是一张或者交纵排列的数张图片。

图片旁该是有小字的。在云榆所站之地,能模糊看见一团团融在一起的黑色小点。

但文字无所谓,上面的配图过于引人了。

云榆刻意遗忘的味觉和馋虫被很好的勾起。

她想尝尝裴依宁的手艺了。

云榆吞咽口水。

裴依宁噙着笑意,一页页地翻动,一连数页都没能听见剑鸣和脚步声。

她掀起眸子,眉梢一抬,却见云榆一瞬不瞬地盯着摊开的食谱,黏腻的视线与图片吻在一起。

裴依宁就这样抬眼望着她,指尖不时翻过书页。

迟钝的人喉咙间不断滚动,有时她翻得过快,这人眼中还会流露出不舍,欲言又止地动动唇。

在快翻到最后一页时,裴依宁适可而止地垂下头。

随着尾页闭合,大片空白于封底,云榆猛地回过神。

恰在此刻,裴依宁抬头,云榆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

裴依宁弯弯唇,将食谱压在腿上,掌心托举下颚:“云师妹是有什么问题吗?”

云榆咬住口腔内软肉,在牙齿间缓慢摩擦数秒,将蠢蠢欲动的念头克制下去。

她怎么能轻易被美食诱惑。

她要忍着。

云榆唤出佩剑,灵海内,一柄小剑快速颤动,化为一抹流光钻出体内,她五指张开,再一握,泛着冷芒的剑自掌心浮现。

云榆提剑后数步至安全区内。

裴依宁复又垂头,捏着的食谱消失,两指间夹着一张丹方。

丹方破损严重,边角至中央区域泛起分层的黄褐色,有被水液打湿的痕迹,文字模糊成一团,零星能辨出的字,字体繁复杂乱。

极其久远的古文。

裴依宁取出纸笔,灵力浮动,凭空凝结成一张银白桌子。

将丹方放置其上,她取出纸笔,将能辨认出的文字提取而出,依照过往经验认出这几个字。

而后从浩如烟海的储备中寻得有关此丹方内容的零星记载,一一写在纸中,而后整理出完整的丹方。

这一过程极为消耗精力,考验对各种丹药典籍的熟悉度。

裴依宁专注其中,笔尖在墨水中稍加润湿,虚握成拳抵住额头,眉心微拧,沉思许久落下一笔。

她的字体与她给人温柔却不好接触的感觉不同,更多的是凌厉,笔锋拉出一角,棱角分明,墨水犹能穿透纸背。

墨色的浅淡浓重控制亦是让人想不到,她的字体像是一副水墨画,轻重缓急明显。

云榆不经意一瞥,在墨色中寻得几分熟悉之感。

不由得分出几分心神观察女人。

许是她的视线过于热切,也许是裴依宁稍有疲倦,后者将笔放置于笔架中,脖颈后仰,按压后颈。

压住左肩,裴依宁转动脖颈,指尖揉捏鼻梁骨,再往上,抚平眉宇间不平缓的层起。

云榆跟随那只手,向上。

直至四目相对。

空气陡然间变得黏腻,在裴依宁漫不经心抬眼的瞬间,慵懒的姿态,睫毛扇动的频率,眼神中恰到好处的疑惑,都为那张本就精致清绝的面容增添了些许颜色。

云榆无可避免地被惊艳,浮着水雾的眸子晃着晶莹的微芒,唇齿微张。

像幅画似的。

水墨画。

云榆脑中闪过无数张水墨画,可又发觉,感觉少了点。

裴依宁的气质是温和的,是清冷的,是沉稳的……其中截然不同的气质融合在她身上,不显任何突兀。

云榆想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裴依宁。

榆木。

应滟她们替她起的外号当真与她现在心境相符。

“云师妹,你与你的名字一样。”

裴依宁先前说过的话撞入脑海。

云榆,榆木。

裴依宁当时也是想说她是榆木吗?

她的情绪不断变动,裴依宁猜不出她所想,只是定定地与她对视,妄想从中寻找出一二。

那份失神过久了,那根毛笔不知是没放好,还是因为灵力波动导致桌面不稳,“啪嗒”一声,自笔架上滚落。

裴依宁看见,云榆如小刺猬般惊恐地颤抖,绯色自脸颊蔓延至耳尖,脖颈,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回神后重重别过头,闭上眼。

她忍不住曲指点动桌面,那一幕对她的视觉冲击力极大,激起的电流在心脏处落下一击,柔软成一滩水液。

裴依宁舌尖划过牙尖,虚握的拳握紧,细微的疼痛让她眨了下眼。

她浅浅呼出一口气:“云师妹练好了?”

云榆面上红意未消,被她这么一提,心虚不已,热度上升:“还没。”

她想揉揉脸,但时机不对,她都能感知到脸上的温度,那定然是艳红无比。

强装镇定地,云榆去到武器架:“中途有一处出现了错误,正在思考,”她将话题引回到裴依宁身边,“师姐,小心被墨水沾污衣衫。”

那抹黑色若是落在裴依宁浅色的衣衫上,太有损整洁性了。

可在月白色中施以水墨色,会很有古韵之味吧。

云榆将墨色与裴依宁身着的衣衫之色相交。

“多谢师妹提醒。”经她提起,裴依宁拾起滚落的毛笔,尾端的绳,悬于立形笔架上。

她捏起那张土黄残破的丹方,与那张新写出复刻的丹方横放一起。

剑鸣声又起,云榆身姿矫健,腾空而起,剑尖或是直刺,或是上挑,有意将力度施加在手腕处,在传递到剑身。

如此看来,剑体的轻飘感少了许多。

但这样,过于伤手腕了,长此以往,受损严重,于剑道一途无益。

裴依宁在云榆面朝自己时,抬手。

云榆当是剑气溢出,挽剑而收,放于身后:“裴师姐?”

裴依宁撤回灵力,桌子化为星点,托举着两张不同的纸页升起。

裴依宁起身:“过来。”

云榆不由自主地听话过去。

些许星点化为一根细长的棍子,裴依宁握住一端,另一端搭在云榆的腕部,上抬。

在云榆尚未反应时,尾端顺着肌肤滑到手臂内腕,提起,指腹使用巧劲,木棍敲到云榆的手腕处。

铮鸣声响起。

长剑落地。

裴依宁道:“腕部无力。”

云榆看向自己被敲打的部位,一道红痕一点点显现,在白皙的肌肤上极为清晰。

那条红痕开始凸起,形成一长条形的鼓包。

裴依宁下完手就后悔了,她竟是忘记了云榆本体是小刺猬,肌肤本就细嫩,即使化作人形,身体特质仍旧保留。

这个时候的裴依宁显然是以师姐的身份教训她,云榆认教,聆听裴师姐的教诲。

裴依宁两指并拢,抬起因那一棍而垂下去的手臂,凭空取出一瓶药膏。

云榆仍旧低垂着头,冰凉的滑润刺激皮肤,凉意顺着毛孔进入血管,身体发寒。

她用余光打探裴依宁的举动。

对方扶着她的手臂,两根手指在红痕处绕着圈地转动。

药膏见效极快,不过呼吸间的功夫,凸起的红痕回归正原样:“对不起,师妹,师姐不是故意的。”

不是什么大事,云榆自不会计较这些,她在意的是裴依宁缘何打她。

她在收剑时便察觉到,剑气不曾波及到裴依宁周围,那便只可能是裴依宁看出她剑法有误,要提点她。

云榆道:“没关系,师姐,无心之失,师姐不必自责。师姐,是我哪里有错吗?”

裴依宁反问:“疼吗?”

云榆怔了下,摇头:“不疼。”

裴依宁拿出手帕擦拭掉多余的药膏,言归正题:“只单用手腕压制住剑体的轻飘,每一次施力不会不自在吗?即使形成了习惯,忽略了那股疼痛,长久下来,腕部损伤,你还如何握剑?”

独属于师姐的那股威压在此刻让妖胆战心惊,云榆有一刻感受到灵丹堂的同门在面对裴依宁时的畏惧和渴求。

害怕但也想要指点。

云榆一声不吭,她能想到的改变方式仅此而已。等形成肌肉记忆,便不会出现不稳之感。

至于手部的损伤,她暂未考虑这么多。

妖族的自愈能力让她自信可以恢复。

裴依宁捏住她的手腕,施力,云榆表情变动几分,是在忍着疼痛。

“杜师妹没与你说过这些吗?”裴依宁问。

云榆弱弱回复:“说……说过。她让我先不要急于这方面。”

裴依宁念动,漂浮在半空中的星点尽数涌入云榆的手臂。

没了灵点的托举,丹方和纸页掉落而下。

裴依宁反手接住:“杜师妹既然这般说了,你就按照她所言一步步来。”

她收起丹方:“别废了手。”

云榆诺诺地“嗯”了声,转眼瞧见丹方。

起初裴依宁骗小刺猬说是刚入灵丹堂的弟子,那时小刺猬就鼓励她要好好修炼,日后好为她炼制六品丹药。

现如今,面前的人显然有能力炼制六品丹药。

云榆揉捏腕骨:“裴师姐,我能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吗?”

裴依宁捡起掉落的长剑,歪头:“嗯?”

云榆舔舔唇,犹豫:“裴师姐,您是几品炼丹师?”

裴依宁没有明确回答她,只是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还记得小刺猬提过的六品丹药的事。

云榆迟疑:“您可以炼制六品丹药吗?”

裴依宁将剑递给她:“剑修的佩剑,不要轻易脱手。”紧接着,她回答,“六品丹药吗?可以。”

云榆心跳加速,全身血液逆流,难掩激动。

虽知晓裴依宁定然可以炼制,但被对方明确说出,其中的感受还是不一样。

她咬住下唇,屏住混乱的心跳,灵海内的灵珠感知到主人的心绪,加速运转,无声地回应。

“云师妹?”裴依宁将剑往前递,云榆没有伸手,她便直接将剑塞入云榆的掌心,然后包裹住她的手,温声问,“听见我的话了吗?”

“裴师姐。”云榆组织语言,“我……”

她想让裴依宁每七日给的丹药那瓶可以指定,但她要的六品丹药明确性太大,她害怕裴依宁多心。

激动的心顷刻间被一盆冷水浇得彻底。

裴依宁静静地等着她,然而,数息间,云榆都没能“我”出个所以然。

裴依宁敛住眸光,倒也猜出几分原因,终是没有为难她,主动道:“云师妹若是想,可以指定丹药。任何时间都可以。”

许是小刺猬的气还没消,她不急,慢慢来便是。

只是,她记得小刺猬曾经告诉她,面对喜欢的人要多增加点肢体接触,她一直记着,但很少付诸行动。

有点难办。

掌心包裹的手动了动,裴依宁低眸。

她正握着云榆的手,以递剑的名义。

裴依宁有了主意:“云师妹,我听闻你身法极佳,可否领教一番。”

还在思考如何不引起裴依宁怀疑地要到她所需的六品丹药,云榆不假所思:“请裴师姐赐教。”

心法口诀在心底快速过了遍,云榆身形晃动,甩开被裴依宁握住的手,同时收剑,以免不慎伤到裴依宁。

她的身形在这方空间中极快的闪动,连成线的虚影一节节地循着她移动的方向排布。

在黄灵中算是快的,但她面对的毕竟是裴依宁,在境界差下,这点速度与平日的走动别无二样。

待到云榆靠近的刹那,裴依宁下腰,腰腹部爆发力极强,下盘扎稳,毫不费力地躲开。

紧接着,她直腰,抬脚往旁处一迈,挡住云榆的去路,在两者快要撞到时,她偏头,掌心抵在云榆的肩膀处,旋即脱力般,滑开。

云榆被她挡住,身体下意识避开,但无缓冲之下,她身体被迫往旁侧一歪。

但施加的力在此刻消失,她避无可避,直直地扑进裴依宁身前,手臂本能地展开,将人抱了个满怀。

两人一齐向后倒去。

灵力托举起两人,裴依宁的腰身下弯,云榆轻吸气,两手支在托举的灵力之下。

她的一条腿抵在裴依宁腿间。

裴依宁本打算和云榆简单的抱一下,可变故来得太快,若非她反应迅速,现在她已经被云榆压在地上了。

近距离下,云榆能看清裴依宁脸上极为细小的绒毛,她发现裴依宁的唇边和左眼眼角边,都有一颗很小很浅的痣。

裴依宁亦是一动不动地望着面前的人。

从下自上的视角更能看出上方人的失神和局促,连起身都忘记了。

她被困于云榆两臂之间。

这种气氛久了,只会让云榆下次更加小心谨慎。

裴依宁强行打断这份涟漪,掌心附在云榆的腰身,在借力起身:“云师妹,还不起来吗?”

轻缓的音色在耳边爆裂成一声巨响,云榆猛地起身,连着退后了数米,才是道歉:“师姐,我……对不起。”

今天她或者云榆都说了太多的对不起。

裴依宁私心不喜欢这样,太过于生疏。

她不想和云榆这么生疏。

“无碍。”裴依宁坐在托举的灵力上,“身法不错,好好……”

灵海内,一道传音传入,是风浅念的。

【依宁,你现在在哪?宗主让我转告你们,现在立刻前往宗主殿堂。】

事有轻重缓急,此刻让她们去宗主殿堂,定是明柏澜有事要说。

裴依宁补充未说完的话:“好好修炼。”

云榆:“是,师姐。”

她还没从方才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脸与熬住的虾没甚区别,心神都不在这里。

裴依宁的话她左耳进,右耳出,只一味的应答。

当裴依宁说“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云师妹修炼”的时候,云榆一个劲地点头。

似乎巴不得裴依宁离开。

裴依宁好笑至极,她揉揉云榆的发顶,又像摸小刺猬额头那般,曲指点在云榆额头间。

她眼底闪过怀念。

已经数月没有见过小刺猬了。

她想星星了。

“云师妹,明日见。”裴依宁道。

云榆拱手:“裴师姐,明日见。”

裴依宁走后,云榆的脸还是红得厉害,她拍拍双颊,用手扇风,送来的微弱凉气对于此刻的她毫无作用。

以至于她连裴依宁走时揉她脑袋,摸她额头都没能留意。

今日的裴依宁,总是扰乱她的心绪。

坏宁依,坏裴依宁。

云榆毫无攻击力。

宗主殿堂内,裴依宁到时,殿内已经来了数人。

这次不仅是各峰阁的代表弟子在,各大峰阁的阁主也来了。

裴依宁先是对着宗主一礼,随即恭敬地与各峰阁阁主行礼。

她退至风浅念一侧,传音问:【今日怎的了,各位阁主也来了。】

风浅念回音:【不知,宗主并未明说,只让我们先来。】

说话间,人都已到。

坐在首座的人环顾一圈:“清凡。”

身为宗主唯一亲传弟子的白清凡上前半步,将一封拆开的书信扔至半空,而后,她回到原位。

一行行金色的文字浮现。

裴依宁一目十行看完。

大致是苍焰宗提出拜访明越宗,与明越宗举行一场友好切磋,为此,还请来了此番切磋的见证者——问玉宫之人。

等所有人都看完,明柏澜看向下首众人:“各位如何看。”

众人皆是小声窃窃。

苍焰宗莫名提出切磋之事,极大可能是因为遗迹中的事,但已经过了数月,现在提未免有些晚了。

裴依宁三人自是了解情况。

原以诗身为她们的师姐,主动上前将遗迹中的事简单讲述了遍:“宗主,当日情况便是这般。”

“怪不得。”明柏澜挥挥手,并不责怪她们,“切磋而已。”

明越宗出众者众多,明柏澜并不担心。

唯一的变数是苍焰宗找来的问玉宫。

问玉宫不同与其她门派势力,以其神秘,实力以及中立扬名。

上一次听闻问玉宫,还是数十年前,新宫主问亦云接手问玉宫。

“问玉宫数十年不曾出现,此番因苍焰宗出世,只怕……”遇情堂堂主道,“只怕与苍焰宗达成某种关系。”

殿内讨论声四起。

裴依宁站出,行了一礼,道:“问玉宫素来持中立之态,不管纷争,一旦打破留存在世人心中的形象,于她们自身无益。”

明柏澜看向她:“你的意思是,问玉宫真的只是过来作见证的?”

裴依宁道:“弟子以为如此。”

风浅念亦是道:“弟子也认为如此,以苍焰宗的底蕴,不足让问玉宫为它打破存续数百年的规则。”

明柏澜并不表态:“以诗,清凡,你二人如何看。”

两人皆是道:“我等与她二人想法相同。”

明柏澜淡淡点头:“也罢。倒是难为苍焰宗能请动问玉宫的人。”

数十年,不知问玉宫是否还与当初一般公正严明。

明柏澜轻击扶手,低喃:“问玉宫,问亦云……”

被提及的问玉宫内,上等白玉雕琢而成的玉杆被人随意把玩在两指间。

问亦云坐在一看书女子身前,百无聊赖地转动那根玉杆:“还没看完吗?”

白衣女子没有反应,只偶尔翻动书页。

问亦云习以为常,丢下玉杆,挤身到女子怀中,自顾自地:“看看我呢。”

白衣女子终是有了动静,静默不语地推开她。昳丽的脸色无半点表情,似沉寂在书中世界。

问亦云叹息:“好吧,本来还想和你说说关于你妹妹的事呢。”

白衣女子猝然抬眼。

问亦云知她要说什么:“我没有出现在你妹妹面前哦。”

白衣女子:“说吧。”

问亦云笑倒在白衣女子怀中,女子果然没再推她,她笑得更加肆意:“云樾,你怎么这般有趣。”

她捏着云樾的手指,低声凑近女人耳边:“换个地方说。”

云樾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她道:“自己来,与先前那般,不准扰到我。”

“好啊。”问亦云拥住她,一意念间,两人换到别处。

她牵着云樾的指,缓慢游移,引着去到那处,指腹滑入的刹那,她脖颈扬起,喉间凝出一声哼呢。

云樾空闲的手自若地翻动书页,双膝曲起。

问亦云扶着两侧,身体勾着云樾的手来回滑动。

她咬着下唇,声音含在喉咙中,奉那句“不准扰到我”为圭臬,偶尔控制不住,哼出微弱的声响。

温热的呼吸落在云樾细嫩的颈间,她想咬她。

问亦云压制着念想,吻上云樾的脖颈,含住颈间的软肉,痴恋地喊女人的名字:“云樾……”

某一时刻,她放松全身力气,伏在云樾身上,嗓子干涩得厉害,面前人却是一无所动:“半点不知道照顾人的。”

云樾不拖泥带水地抽出手:“说吧。”

问亦云简单提了苍焰宗的事,加之那日她经过那里,被遗迹陷落的大动静吸引,过去便看见了云樾的妹妹。

如今苍焰宗的人找到问玉宫,不难猜出苍焰宗与明越宗弟子在遗迹内的冲突,而身为明越宗弟子的云榆自是有一份责任。

“你妹妹加入了明越宗,修的剑道。”问亦云撑起身子,描摹云樾的唇形,“不过,她好像伤了苍焰宗的人,现在,苍焰宗的人请我去,”她有意停住,一字一顿:“主持公道呢。”

脖颈上瞬间被掐住。

云樾卡住问亦云汗涔涔的脖颈,指上的液体与汗水交融,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她将问亦云往身前一拽,另只手抚上对方的脸颊,轻柔地摩挲:“我妹妹不会有错的,对吗?”

问亦云咽了下:“再要我一次。”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的可早啦

第60章第六十章[VIP]

循着日出而起, 日落而归的规律,云榆踩着初晨的光晕出了门。

甫一开门,两张人脸直直地在瞳孔中放大,云榆毫无防备, 撑着石门, 往后一缩。

指尖拧出一点浅白的月牙。

她不免失笑,双手环抱, 侧身倚在门框上:“你们怎么悄无声息的。”

应滟和卞凝并肩于她身前, 背景是蒙蒙亮的天,许是起来的过早, 应滟脸上带着几分疲倦,眼底闪着刚睡醒的泪花。

她揽住卞凝的肩:“这几日, 日日跑那么早,今日可算是让我和卞凝蹲到你了。”

云榆问:“蹲我做什么?”

卞凝身子一矮,扯开应滟搭在她身上的胳膊:“还不是她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天还没亮,就敲响她的门,把她拽到云榆洞府前, 说什么要来一出“守株待兔”, 盘问一番这人在悄摸做什么。

云榆视线挪动到应滟脸上, 后者是不好意思地别过目光。一眼就知与卞凝说得一般。

应滟好奇心本就强, 拉着卞凝是让她属实没想到的。

她腰身一挺, 老实交代:“去修炼啊。”

应滟:“就这么简单?”

云榆耸肩, 颇有种无可奈何之感:“不然你以为我还能去做何?”

应滟:“那你为何不与我们一同。”

云榆静默瞬,因丹药之事, 她答应每日与裴依宁交流些剑法。

但相处的大部分时间中, 裴依宁多是翻阅她看不懂的,古朴晦涩的丹药典籍, 勾着一根毛笔,托着泛黄破损的丹方,坐在那,平和而安静。

偶来兴致或是疲乏之时,便抬眼看向修习各种剑法和身法的她。

恰如此刻。

裴依宁微微侧身,手肘随意搭在灵力构建而成的桌上,垂下的手不时跟着云榆的招式颤动。

每到这时,云榆则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以免出错。

裴依宁只看了会,复又垂头研究桌案上的丹方。

云榆发现,这次,裴依宁的桌案上多了顶小炉,旁侧摆放着几分她认不出的药材。

火属性灵力在裴依宁指尖跳动,没入丹炉中,药材被接二连三的放入丹炉中。

在这过程中,裴依宁举着那张泛黄丹方,偶遇晦涩之处,她会蹙眉停下,控制灵力保持在适当的范围。

云榆心中暗笑,竟还有裴大师姐炼不出的丹药吗?

但裴依宁不担心炸炉吗?她虽对炼丹不了解,但裴依宁这种长时间不关注炼丹炉内的情况,真的不怕内部不稳,导致丹毁炉炸吗?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裴依宁很轻的叹息声,细长手指点在丹炉的顶部。

颤动不已的丹炉平稳,里面传出一声“咔嚓”声。

是丹药损坏的声音。

云榆不由自主地收剑,观察裴依宁的表情。

对方并无失败后的懊恼,很平静地打开丹炉,取出内里几乎碎成粉末的丹药,用手帕托举着,低头嗅闻。

不多时,她收起手帕,又恢复成游刃有余的模样,重新取出丹药,依照原先的步骤再度炼制。

这一次顺利许多,丹香从炉孔中飘出,混合着浅淡的苦意,似乎是内里的杂质并未提炼干净。

于是,炉内的丹药又一次被取出,云榆瞧见裴依宁在纸页上写下什么,她踮起脚尖。

是一味丹方,与旁边那张泛黄的丹方里的内容相差无几。只是泛黄的那方丹方,缺少了一段,有部分腐烂的不成样子。

裴依宁这是在复原丹方吗?

她每日闲来无事,便是会做这种事吗?

正想着,浓重的药香涌现,充斥在整片空间中,云榆恍然回神,却见裴依宁已经起身,收起丹方,丹炉。

数枚浑圆的丹药静悄悄地躺在桌案上,随即被装入瓷白的药瓶中。

又复原成功一样。

“云师妹,”裴依宁在唤她,“怎么不练了?”

云榆这才发觉自己看得入迷,浑然忘记修炼之事。

如今被裴依宁点出,她索性走回安全区,佩剑收入灵海内:“遇到些许不懂之处,等午后去寻杜师姐问问。”

裴依宁眉梢微扬,倒也不揭穿她长久的愣神,温和道:“哪里不懂,或许我可以帮你一二。”

这几日碍于裴依宁在身侧,她修炼的多是以往的那几套,现在倒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师姐方才是在复原丹方吗?”云榆明知故问。

知她在转移话题,裴依宁轻笑:“是,因各种原因,部分丹方失传,这时便需要根据古籍记载,或是留存下的丹方记录,复原而出。”

她解释道:“现在的倒还简单,炼制几次便知哪里有问题,但有的丹药,只在古籍中一笔带过,或是只言片语,这种就要依据丹药的药性,功效,一点点摸索……”

裴依宁说得详细,好似把云榆当做灵丹堂的弟子般,极具耐心地传授经验所得。

怪不得许久前的交易堂内,灵丹堂的弟子听闻裴依宁出关,那般想求得她的指点。

这般仔细的倾囊相授,当真是能学到许多。

只可惜,她不是丹修,对于裴依宁所言,多是云里雾里。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急忙,急急地按住裴依宁的手臂,不属于她的知识被灌入大脑,震得她头皮发麻:“等等,裴师姐。”

裴依宁停下,用眼神询问。

云榆扶住额头:“裴师姐,我对炼丹不懂。”

裴依宁低头笑了下:“倒是我疏忽了。那我们来聊聊剑法吧。”

缓和了会,裴依宁道:“剑法素来以轻快敏捷为特征,许多剑修追求剑法上的快,寻求飘逸如仙之感。但往往把控不住,导致轻飘,无攻击力。”

她停了下:“就像是你不自主露出的那样。”

兜兜转转又说回她剑法上的问题,但这不是朝夕可更改的,云榆双脚踩在横木上,抱住双膝,极其放松的姿态:“裴师姐,您当初练剑时,有过这种问题吗?”

她上一次练剑是多少年前了,裴依宁眼底闪过回忆:“有啊,每个初碰剑的,或多或少会有这种情况。这是很难避免的事情。”

谁练剑不想一剑开山,不经意间展露出绝强的剑法。

裴依宁想到什么,笑道:“我们那时还会追求剑气,当然,不是有伤害力的那种,而是剑气的好看。跟随剑法舞动时,剑气如游龙般跟随。”

被那时的幼稚无趣逗笑:“廖阁主说我们花里胡哨,整日不好好练剑,只想着那些无用的东西。还将这事告诉了师尊。那时师尊答应廖阁主,每月提供十瓶丹药,以换剑法阁对我的教导。”

嗯?这事怎么有些熟悉。

云榆终于明白杜寻雁跟谁学的了,原是廖阁主便是这样找灵丹堂堂主要丹药的。

裴依宁继续道:“不止是灵丹堂,器物堂和阵灵阁亦是如此,承诺每月给剑法阁多少器物或符纸。”

云榆了然,毕竟风师姐和原以诗皆是器物堂的,她们也曾修习过剑法。

阵灵阁约莫也是哪位师姐过来修习的剑法。

数十年前,剑法阁就这般靠着这种方式,明目张胆的问其她峰阁要东西了吗?

云榆哭笑不得。

画风逐渐转变,裴依宁对各大峰阁的趣事如数家珍,云榆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知道这般优秀的裴师姐曾因为不想炼丹,装病却被抓包,引得灵丹堂堂主罚她抄写丹方。

裴依宁支着下颚,语调懒散:“但我那时小,不想抄,索性用几枚丹药诓骗其她峰阁的人帮我抄写。”

云榆眨眨眼:“为何不找灵丹堂的,不是更方便吗?”

裴依宁笑:“因为那时师尊整日在堂内,让堂内人帮忙,容易被发现。而且师尊极少去别的峰阁,很安全,不用担心被发现。”

云榆捧腹:“裴师姐,您原先竟是这种人。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自小就很认真。”

裴依宁不置可否。

自幼听得最多的便是天赋异禀,天之骄女。入宗就被灵丹堂堂主收为亲传弟子,悉心培养,无论是资源还是受重视程度,都让人艳羡。

以至于许多人目光汇集在身上,无数的期许也落在身上。

久而久之,她开始少出现在人前,闭关精进炼丹之术。

直到遇见某只小刺猬,沉寂的乐趣被挑起,再后来,见到刺猬的人形,这份乐趣转变成另一种不可说的情愫。

她不着痕迹地看向云榆,拇指压在食指上,唇很轻微地扬起弧度。

不论何时,面对八卦趣事总能勾起人最大的好奇心,云榆自是不例外。

她的幼时与裴依宁的幼时大相径庭,不用时时刻刻想着提升修为,虽食不果腹,但每日穿梭于田埂溪流中,无忧无虑,自由无比。

“我开蒙晚,入宗前数年才开始修炼,”不知不觉间,她不在将裴依宁当作师姐,只是在向朋友倾诉过往的事情,“先天不足,只能依靠后天弥补。”

不论是对于人族还是妖族来说,云榆修炼之途的确过晚,裴依宁检查过云榆的根骨,是个修炼的好苗子,若是早入宗,当不止现在这般。

“云师妹天资聪颖,在剑法阁新弟子中亦是出众,”裴依宁适时问出自己的疑惑,“为何不早入宗?”

早入宗,或许她们便能更早的相遇。

云榆摸摸鼻子,笑:“可能玩性比较大,早几年稚气未脱,不喜被约束,就没入宗。”

裴依宁追问:“现在有被约束吗?”

云榆道:“没有,这里很自由,很安全。”

入宗以来,她接受了许多善意,师姐妹们虽脾性各异,可都是极好的,她早就从一开始的局促,到现在敢于调侃杜寻雁了。

当然,那些不甚相熟的师姐,云榆很好地守着分寸。

“的确该早入宗的。”云榆抱着膝盖小幅度地左右摇摆。

裴依宁担心她会摔倒,不自觉的往云榆身边靠去些,一条腿伸直,以便随时起身扶住云榆。

少时经历不好,但仍旧能保持如此天真纯良的模样,小刺猬的家人将她保护得很好。

裴依宁记得,小刺猬曾提过她有个姐姐。

但那时云榆并未多说。

现在的云榆话匣子打开:“把我姐姐一同拉入宗才对。当初我们那一位很厉害的人说,我姐姐生来就是修炼的。”

提起姐姐,云榆是抑制不住的想念:“姐姐那么好好,那么温柔。”

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出去一趟就找不到影了。

只有两人之间存续着的微弱感应,告诉她,姐姐还在。

在她不知道的某个地方。

云榆脸颊鼓起,等日后见面了,她才不要没出息的原谅姐姐的不辞而别,她要冷着姐姐,让姐姐哄她。

不哄就不和姐姐说话。

不对,姐姐一定会哄她的,她要多坚持会,不能一被哄,就扑进姐姐怀中。

笨云樾。

她情绪转变着,一会伤感,一会愤愤不平,一会气息萎靡,很需要被人哄的样子。

裴依宁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从云师妹身上,能看出你姐姐把你养的很好。”

不谙世事的天真。

云榆重重一点头:“我姐姐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察觉到身边的人,云榆补充:“裴师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姐。”

一碗水端平。

裴依宁压住不断上扬的唇。

她和云榆的姐姐是同等的地位。

午后,送走裴依宁,云榆回到洞府,修为的提升让她可以更长时间的维持人形。

但私下环境中,她更偏向于化回本体,小小一只,所有东西都变得巨大无比,她可以放纵地在床上来回翻滚。

这些天,日日有和裴依宁待在一起,竟是半点不曾尝到对方的手艺。

裴依宁也不提及。

小刺猬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漆黑的眼睛望着头顶隐约的刺,无望地叹口气。

更令刺猬烦躁的是,她当初看什么与裴依宁相关的都烦,连自己洞府内做饭的地方都撤了。

现在又要重新开辟。

当初应该和裴依宁学点手艺的。

小刺猬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小刺猬闷闷出声:“好想吃东西……想吃肉干,糕点,药材干……”

“要不重操旧业……”小刺猬犹豫。

现在灵丹堂定然是不能去了,裴依宁修为高强,她不告而将刺化为齑粉,说不定对方正和今早的应滟,卞凝那般,等着守株待刺猬呢。

阵灵阁内阵法奇多,稍不留神就会触发,器物堂那位原师姐,有点冷淡的可怕……

各个峰阁细数下来,还是灵丹堂最好。

可惜有个裴依宁。

小刺猬在床上来回翻滚,在吃与不吃之间左右摇摆。

最后,极为有出息的选择了,不吃。

小刺猬形的气还没消掉。

下午的修炼轻松无比,云榆陪着应滟练完,又陪着卞凝练,而后再去找悠闲的杜寻雁陪她练。

“怎得,裴师姐没有陪你练这些吗?”杜寻雁双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突然蹦出来的人,“练什么?”

云榆花言巧语地捧杜寻雁:“裴师姐毕竟不是剑法阁的,在剑法上的造诣定然是不如杜师姐的。有杜师姐陪练,定能让我更上一层楼。”

杜寻雁被她说得心花怒放,但面上保持着严正刻板,歪头,严肃地道:“来吧。”

云榆提着剑,几个跨步而去,笑盈盈地应下:“好嘞。”

陪练结束,杜寻雁纠正一番她剑法上不对之处,而后略有忧愁地看向云榆,心事重重。

云榆被她看得脊背发凉,她对杜寻雁渐有了解,这个时候,多半是有事要说,而且这件事,多半与她有关。

杜寻雁叹息一声。

云榆心凉半截。

杜寻雁又叹息一声。

云榆心全然凉了。

她受不住地求饶,硬着头皮问:“杜师姐可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了?”

杜寻雁眼睛一亮。

云榆:“……”她就知道。

杜寻雁凑近她,由远而看,两只毛绒绒的脑袋几乎贴在一起,一动一动的。

杜寻雁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你和裴师姐如今关系可更近一步。”

云榆:“怎么个更近一步法。”

杜寻雁隐晦地对她眨眨眼,一副“你懂的”样子。

如果是能一起聊及无关修炼的事算更近一步法的话,那她和裴依宁的确近了些。

云榆迟疑地点头。

杜寻雁忍不住笑意:“你知道剑法阁如今最缺什么吗?”

云榆摇头。

杜寻雁拍她:“丹药。”

云榆道:“上次裴师姐不是给了些,都用完了?”

杜寻雁叹息:“这倒是没有。但总要有和那边打好关系的人,只靠我一个已经不行了。”

这些年,她软磨硬泡从纳兰然那获取了无数丹药,各种招式都用得差不多了,对于自己的卖惨,纳兰然已经不像原先那般了。

能弄到的丹药越来越少。

现在好不容易又有师妹和灵丹堂的人搭上线,还是和裴师姐搭上线,岂不是更好。

杜寻雁淳淳善诱:“你可知为何现在我很少去阵灵阁要符纸?”

云榆摇头。

杜寻雁笑:“因为一位师妹和阵灵阁的那位白师姐搭上线了。你身为剑法阁的人,为阁内师姐妹谋得好处,是不是很开心。”

云榆点点头。

杜寻雁见她如此上道,继续说:“你觉得裴师姐怎么样?”

云榆:“是个骗子。”

杜寻雁道:“对吧,是个骗子,”突然,她意识到云榆说的是什么,大惊失色,音调不自觉提升许多,“什么,骗子?”

云榆赶忙拉了她一把:“小声点,杜师姐。”

杜寻雁忙捂住唇,按着云榆蹲下去,鬼鬼祟祟地:“你说甚?”

云榆轻咳两声:“没什么。”

杜寻雁盯着她,好半晌,下结论。

道侣间的小把戏。

不然依照云榆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如此说一位不甚相熟的师姐。

云榆和裴师姐的关系定然不一般,即使不是道侣,但也相差无多。

云榆被她盯着浑身不自在,找了个理由逃走了。

现在的杜师姐越来越可怕了。

晃动间,云榆习惯性地来到剑法阁峰阁边缘。

此处无人,云榆寻个处干净的地界盘腿而坐,吐纳天地中的灵气。

灵气汇聚在她的四周,在头顶上方形成倒斗状的灵气气旋,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体内。

空气波动不断,云榆陷入自我世界中。

在漆黑的空间中,灵气化为浅蓝色的光点,灵动跳跃地没入她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云榆从忘我中挣脱出,耳目一瞬间清明许多,自然界内各式声音被捕捉。

云榆侧头,单手撑地而起,顿感神清气爽。

灵珠边缘已经有绿色迹象。

云榆按按后颈,正欲回洞府,忽地嗅闻道一阵阵食物的香气。

她不自觉的寻找香气的来源地,却发现不远处,一道人形正自峰崖下而上,踩在峰崖边缘。

是裴依宁。

拿着一条烤鱼的裴依宁。

裴依宁正捏着贯穿鱼身的竹签,不断翻动鱼面,诱发出更诱人的香气。

抬眼撞见云榆,裴依宁并不惊讶:“云师妹。”

云榆咽咽口水:“裴师姐好。”

裴依宁点点头,与她擦身而过,唯独留下烤鱼的香气,萦绕在鼻息间。

云榆的馋虫彻底被勾起来,有一瞬间的冲动,她想变回小刺猬,让裴依宁这个小跟班将烤鱼给她。

或是拉下脸,现在追上去,让裴依宁给她尝几口。

然而,只是想想,云榆万万做不出这等事。

“灵丹堂没处吃吗?非要跑到剑法阁吃。”云榆在心底控诉,“我自己也会抓鱼,现在就去烤一个。”

烤鱼还不简单,抓鱼,起火烤熟不就行了。

毫无难度。

这么想着的云榆溜到后山阁,用术法抓起一条鱼,随后用灵力清理干净,最后,按照预想的步骤,支烤鱼架,起火。

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盯着升腾不止的火苗,云榆舔舔唇,双手转动贯穿鱼的竹签。

有灵力护着竹签,云榆不用担心竹签会被烤断。

两柱香后,一股烧焦味传出。

云榆面色沉重地熄灭火,提起被烤到焦黑的鱼,薄唇紧紧抿住。

“没事,里面是好的。”云榆自我安慰。

抱着微末的期望,云榆小心翼翼地拨开最外面的焦黑,鼻尖凑近闻。

有种烧焦的苦味。

云榆生出不好的预感。

十数米外,裴依宁捏着未吃一口的烤鱼立于剑法阁后山阁的矮墙边,凝视着捧着一团烤得焦黑的鱼,满脸珍惜的人。

她原是想到剑法阁看一眼云榆,当到剑法阁峰阁边时,感知到云榆的气息,再一上来,就见盘腿而坐,吸纳灵气的人。

于是,她去到溪流边,抓鱼,烤鱼,想着用美食诱惑,能让云榆变回小刺猬。

然后,和小刺猬和好如初。

可云榆只是盯着她的背影,没有任何行动。

裴依宁指尖蜷缩,余光瞥向拿着的烤鱼。

“也算好吃。”云榆撕下一片没那么黑的鱼肉塞入口中。

苦着脸将鱼肉解决完,云榆清理了火堆,将此处打扫干净。

收起贯穿烤鱼的竹签,云榆曲指弹过仍有韧性的签子:“跟着我,你也是受罪了。”

另一根竹签出现在视野中,云榆眨眨眼,抬眼。

裴依宁捏着鱼肉前一小块干净之地,将竹签另一端可握的地方递到云榆面前:“云师妹,一起吃吗?”

云榆直起腰。

裴依宁错开视线:“本和人约了,但那人临时出宗了。”

怪不得抱着个烤鱼到处乱走,原来是约了别人。

“吃……”

等等,所以是裴依宁被人失约,然后现找她一起。

这把她云小刺猬当成什么了。

云榆有骨气的转了个弯:“不吃。”

不过才几个月,就又找到新饭搭了。

某只小刺猬的气都要消了,只差一个下坡的理由。

毕竟她也骗了裴依宁,两两相抵,这件事就过去了。

这几日的相处中,她对裴依宁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心软,总是会忍不住生闷气。

之前被其她人或妖骗,她除了心寒外别无情绪,甚至第二天,还能当个没事妖般,与对方说笑。

但裴依宁不一样,对于她的欺骗,她下意识地逃避,下意识地逃离对方,可又控制不住地想靠近。

她以为数月不见,一切都会平复,可看见裴依宁时,还是会有情绪波动。

否则,她怎么会因为那几瓶丹药就答应和裴依宁共处。

她分不清那种情绪,想要逃离,又想要贴近。

她舍不得裴依宁,舍不得宁依。

可云小刺猬的自尊,让她说不出求和的话。

她都将刺化为齑粉,和人划分界限了,再主动去找对方,怎么想怎么不对。

但裴依宁这么快就找到新的饭搭了。而且,每日与她在一起时,裴依宁从来没有提及过小刺猬,更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

还言笑晏晏的和人谈天说地。

云榆越想越委屈,虽然和对方谈天说地的人是她,但裴依宁不知道这是她的人形啊。

她怎么可以这么快忘记小刺猬。

这么快和别人当饭搭。

云榆咬住舌尖:“裴师姐今日是和你的饭搭子约饭吗?”

裴依宁:“嗯?”

云榆握拳,眼眶微微发红:“就是你之前说的,很可爱的小动物,是和她吗?”

作者有话说:

小刺猬:这么快就找别的饭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