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洞窟内有一股腐朽的气息,晁怜仅此是站在洞口外也忍不……
洞窟内有一股腐朽的气息,晁怜仅此是站在洞口外也忍不住蹙眉,林默见状从衣服上扯下块布,随手递给晁怜,轻声道:“这里面有沼气,吸入会感到眩晕,拿布巾遮住。”
晁怜接过布巾,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林默,她有些话想问,可林默示意她不要说话,拉着她往前走,时不时往后看,好似在提防着谁。
快步朝前走了几步,视线彻底陷入黑暗,林默这才掏出火折子,重新将火把点燃。
赤色的火光将洞内的光景照亮,晁怜忍不住四处打量,脚下依旧是一串黑褐色的血痕,一路往前蔓延。
随着洞窟的深入,晁怜感到头越来越昏沉,大抵是林默说的沼气,下意识将呼吸放轻,脚步也快了些许。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洞窟很深,饶是走了那么久也没到尽头,反而越往深处走,她心底那种不安的感觉就愈发强烈,似乎这洞窟的尽头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默走的很快,一直拉着晁怜的手,生怕将人落下,意识到身后人的步伐慢了下来,回头带着些关切。
“陛下还好吗?若是不舒服就跟我说,这处不便说话,等到了会跟陛下说清楚的。”
晁怜沉声应答了下,示意她知道了,脑中却还是止不住的好奇,她从未见过林默对一件事如此着急,不禁更加好奇这洞窟的深处有什么。
两人走了快小半个时辰,一直到个岔路口,林默向身后看了眼,看着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松了口气,按照地上的血迹确定了方向,拉着晁怜往那走,不忘用脚将两个岔路口前的痕迹抹去。
十分谨慎的毁掉一路留下的痕迹,晁怜虽疑惑却也没多问。
两人向着小洞窟走了好一会,林默缓缓开口:“我知道陛下有很多想问我,但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楚,等会陛下到了,或许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借着火光,晁怜瞧见了林默脸上的那份凝重,心情跟着愈发沉重。
林默透过晁怜的身影往后张望,轻叹了口气,语气很低落。
“陛下若是有一天,我做了些不得已的事,你会杀了我吗?”
晁怜闻言一愣,好似没能理解林默话里的意思,回首跟着往后看,身后空无一人。
不知为何,林默的话她感到熟悉,好似在很久之前也有人跟她说过类似的话,后来那人就永远离开了。
晁怜陷入回忆,神情很是低落,良久无言,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她不知晓这会是什么事,如若可以的话,其实她并不想知道。
两人间的气氛很冷,林默也闭口不言,沉默的带路往深处走,心却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她有种预感,不久的将来,她会陷入两难的境地,无论是对她还是晁怜,若是晁怜不答,她也会想起她父亲最后的下场。
自古君王薄情,她不信晁怜是这样的人,可人是会变的,这深宫就是个巨大的染缸,越是靠近中心的人,陷的就越深,晁怜在这待了那么久,受了那么多折磨,眼下沉在这口染缸的最中心,当真还会像先前般一尘不染吗。
林默的思绪消极,她只有一次机会去赌,上错了船便只能认栽,眼下她还没上船,这两艘船在大江上摇摆不定,她应当是做了决定的,可又为何如此矛盾,她当真是在做自己吗。
空气中忽然多了几分血气,晁怜的目光跟着有些冷,脚步也快了几分,应当是快到这洞窟的尽头了,这股血气十分浓郁。
晁怜的视线在前方,洞内的光线幽暗,仅此是靠着个火把,实际上看的并不清楚,加上她的视力自受损后便没有完全恢复,平日里看东西都会有些模糊,除非离的够近。
微微眯起了眼睛,晁怜认真的去看前方的东西,约莫在前方有个巨大的石床,模模糊糊像是躺了个人影。
晁怜看的终究不太清楚,还想往前走两步,身前便横着一根手臂将她拦住,制止她继续往前走。
林默的视力很好,尤其是在黑暗中,晁怜看不清的,她看的十分清楚,包括她脚边的动物骸骨,一具又一具的累积在一起,数量大概有十几具。
“不要过去,有危险。”
晁怜闻声看了眼林默,顺着往下看,余光瞟见一地的动物骸骨,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什么?”
听见晁怜略显惊颤的声音,林默稳住了心神,沉声道:“这些全是狼的骸骨,腐化成白骨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林默说着便踢了一脚在前的骸骨,一瞬便散架了,大抵是时间太过久远,这些骨头都很脆。
粗略估计这一地的骸骨,那石床上躺着的也只会是一具骸骨。
林默将堆积在前的骸骨清开了一条小道,扶着晁怜的肩膀走的很慢,眸光跟着晦暗。
一直到石床的跟前,晁怜才彻底看清这石床上躺着的骸骨,目光落在骸骨身上穿的衣物,袖口处绣的金丝云纹,呼吸猛地一滞,脑中的思绪像是撕裂,难以继续思考下去,险些向后倒去,好在被林默扶住了。
林默像是预料到晁怜会因这具骸骨而情绪激动,提早将人扶住,放缓了语调。
“陛下是认识这骸骨吗?”
骸骨的一侧有把断掉的长剑,那剑柄上刻着的纹路是宫中特有的,亦或者说是晁怜殿中特有的。
她一开始只是心烦便在这林中散心,无意间发现的这处洞窟,她原本是没打算进来的,低头瞧见地上的血迹才想着往里看,没想到这洞窟那么深,走了许久就瞧见这一地骸骨。
起先以为是哪个猎户被狼群追逐,一路将狼群引入洞窟中搏斗,体力不支死在这处,直到她看见那把断剑,一瞬被断剑上的纹路吸引,她觉得眼熟,好半天才想起是在哪见过这纹路,细看这具骸骨身上穿的衣物,布料也很是精细,身份应当不简单。
她在原地想了很久,试图从她的回忆中去搜寻这人的记忆,不过一无所获,耽误了些时间,她正准备回去便撞到了来寻她的晁怜,索性将晁怜带了进来,毕竟她不方便将这具骸骨带回大帐,那的人太多了。
林默虽意料到这人应当是晁怜殿中的人却没料到晁怜的反应会那么大,实际上还是有些意外的。
晁怜的眸光在骸骨上扫过,抬手将骸骨旁的断剑捡了起来,手却止不住轻颤,险些没拿稳,林默先一步将它拿在手中,眼底满是探究。
“陛下?你还好吗?若是不舒服,我们就先出去,这的沼气很重,不宜久留,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将这骸骨一并带出去。”
林默的手覆在晁怜轻颤的手上,担忧的望着有些反常的晁怜,思索着这骸骨的主人究竟是谁,晁怜为何会如此在意。
凝重的氛围中晁怜平复了下情绪,挣脱开了林默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固执的将断剑凑到了眼前,十分认真的看着剑柄上的纹路,脸上的表情很冷却又不难看出藏在深处的不安。
半响后晁怜的手陡然垂下,目光落在那早已白骨化的骸骨上,往前走了两步,瞳孔一紧,这剑的另外半截插在骸骨的心口。
晁怜抬手碰了一下骸骨,不过顷刻间那骸骨便化为粉剂,消散在这黑暗之中,除去一身暗色的血衣跟断掉的剑,没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吸入沼气后的幻觉。
林默也没见过这般场景,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去摸那石床上遗留下的血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粉尘之类的也没有,一具好端端的骸骨就在她眼前凭空消失了。
晁怜握紧了手中的断剑,冷哼了一声,她很清醒的知道,这不是什么幻觉,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趁着林默愣神,晁怜接过林默手中的火把,一把将遗留下的血衣点燃,这洞窟中也是古怪,分明都是沼气这血衣却烧的很快,火异常的大,火舌是诡异的幽蓝色,不过一瞬这血衣被烧的就只剩灰烬。
晁怜眸底倒映着燃烧的熊熊烈火,一寸又一寸蔓延着一股怪异的情绪。
两人都在注视着燃烧的火焰,无人注意到*在身后的岩壁之上藏着的黑猫。
朝思暮的目光落在晁怜手中的断剑之上,心口隐约抽疼,心脏上缠绕着的锁链也在此刻越收越紧,威胁着她。
林默骑马带着晁怜往大帐的方向往回赶,一路无言,林默还在纠结是否是她出现的幻觉,她想去问晁怜是否也看见了,可晁怜似乎有些不对劲,出来后便拿着那把断剑出神,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几经犹豫,林默便没出声,她怕再说些什么惹得晁怜更加不适,至于她不解的,多的是时间去调查。
洞窟中的一幕似乎对晁怜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夜里入睡时被惊醒,睁眼便对上在她身旁坐着的林默,良久吐了口浊气,目光落在燃烧的火烛之上,衬得有些晦暗不明,缓缓开口道。
第72章 气氛逐渐凝重,林默听完晁怜的叙述后沉默了起来,半……
气氛逐渐凝重,林默听完晁怜的叙述后沉默了起来,半晌问不出想问的话,她不想揭开晁怜的疤。
火光摇曳,一阵寒风将火烛吹灭,帐外也被初升的暖阳覆上一层柔光,晁怜一宿没睡,林默便在一旁坐了一宿。
侍女端着水盆进来的时候被两人吓了一跳,低下头不去看两人,余光却四处打量。
“陛下需要我服侍您更衣吗?”
晁怜一宿未免,眼底一片青黑,遮不住的疲惫,抬头看了眼侍女,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先去忙别的事,暂时别再进来了。”
侍女愣了一下,随即答应了下,弯着腰将水盆放在木架上,目不斜视的转身离开大帐,心底却直嘀咕。
听闻陛下昨日身体不适,早时便就寝了,林将军昨日也没回来,谁成想是待在陛下的大帐里,并且两人的神色都很疲惫,似乎有些不对劲。
侍女一边往回走,脑中一边回忆着她这几日在宫中听到的一些传言,她本是不信的,自从陛下醒来她便在陛下身边伺候,平日里接触的时间很多,对于林将军也不算陌生,往日看两人的关系就是普通的君臣,除了关系好了些,眼下却有些说不定。
“唔唔”
侍女刚走到拐角,猛地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后腰也抵着个冰凉的硬物。
“不想死就别出声,我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我便放了你。”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侍女顿时觉得浑身血液凝聚,紧绷着神经,余光瞥到身后人的一抹黑衣,紧张的吞了口唾沫,僵硬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出声。
那人似乎很满意侍女的识时务,缓缓松开了捂住嘴的手,腰间抵着匕首却用力了几分,胁迫的意味很明显。
侍女微微发颤,僵硬的转过头去看身后的人,目光却落在自己腰间的匕首上,陡然收回了目光,声音中满是恐惧。
“我我”
匕首从腰间移到了脖颈,好似下一秒就要见血,从没见过这种事的侍女,险些被吓晕过去,下一瞬便被强行拉了回来。
“你方才在晁怜的大帐中?”
侍女看着眼前的蒙面壮汉,发愣似的点了点头,眼神止不住的往后瞟,那处正是晁怜的大帐,将军也在里面。
壮汉将侍女拉到更隐蔽的角落,刻意压低了嗓音,厉声问道:“你方才看见了什么,一字一句说完整,差一个字都不行,不想死就如实说。”
半炷香后,侍女宛若失神,恍惚的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半晌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地上,撞到人都没发现,莫名其妙被撞到的侍卫,奇怪的看了眼侍女,低声骂了两句,忙着继续赶路便没过多在意。
晁怜在大帐中闭目休息了一会,正午还有事需要她出席,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去外面看一下情况。
正午的日光很好,晒在人身上,多多少少驱散了一些寒意,晁怜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往林默帐篷所在的方向望去。
林默也回去休息了一小会,心里想的事太多太杂,她睡不着。
推开帐篷的一瞬,恰巧对上晁怜的视线,林默楞了一下,随即笑了一下,轻声道:“陛下醒了?要不要一起去看昨日是谁拔得头筹。”
晁怜思索了一瞬,想着她眼下还有一段空闲的时间,索性答应了下来,她其实是不感兴趣的,不过既然无事,消磨时间也罢。
林默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唇角挂着很浅的笑意,快步走到晁怜的身侧,拉着晁怜手往关押幼虎的方向走去。
晁怜畏寒,四季手脚冰凉,忽地被触碰到,有些不适应的想抽出来,余光扫到林默似有些兴奋的神情,最终没挣脱。
林默拉着晁怜走的很快,并未注意到两人间的举止是否合乎礼仪,大抵是昨日在洞窟中养成的肌肉记忆,下意识拉着晁怜走,怕将人拉下。
关了好几日的幼虎,没人喂过食,昨日又被晾在这吹了一晚的寒风,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显得病怏怏的。
林默也没想到会这样,不禁有些懊恼,余光瞥到在木笼的不远处有昨日打回来的猎物,挑挑拣拣了一阵,选了只看上去小一些的野兔,扔了过去。
幼虎闻到血气,缓慢的抬起头,瞥了眼被扔在地上的野兔,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重新趴了回去,一动不动。
林默见幼虎并不吃,眉头微蹙,松开拉着晁怜的手,悉悉索索在腰间摸索着些什么,翻找了好半天,掏出一把铜钥匙来。
钥匙的形状跟关押幼虎笼子上的铜锁吻合,林默往前走了两步想将铜锁给打开,晁怜却先一步拦了下来,神情很是不解。
“它虽小却也是只老虎,牙齿很是锋利,十分容易伤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默被拦下来,回首看了眼表情凝重的晁怜,忽地笑了一声。
“无碍,这只是只幼虎,伤不到我,更何况我也不会让它跑去伤人,毕竟它现在是我的。”
说着便将钥匙插进锁眼中,咔嚓一声后锁被打开了,晁怜缓慢往后退了几步,隔着些距离注视着林默的一举一动,脑中还在纠结林默方才说的话。
这幼虎是第一名的奖赏,按照林默方才的话来说,这似乎有什么她还没了解清楚。
林默将野兔凑到了幼虎的嘴边,眼神盯着幼虎的一举一动。
幼虎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被林默一身杀气给震住了,张口咬了野兔,叼到了木笼的一角,缓慢的撕咬起来。
林默见幼虎愿意进食,神色中多了几分愉悦,心情颇好的摸了摸幼虎的脑袋,丝毫不怕会被反咬,抬头看着晁怜,缓缓开口道:“我昨日在刚出发之际猎到了只野兔,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兔脚上拴着的钥匙,说来也是幸运。”
兔脚上绑着钥匙,这是做了标记的那只野兔,这样来说的话,林默就是昨日比赛中最走运的人,毕竟她一直在忙其它的事,一共就只猎了这一只野兔,刚巧就撞上了。
一人一虎和谐相处的画面,着实少见,晁怜见幼虎吃饱后便懒洋洋的躺在林默的脚边,丝毫不见野性,乖巧的像只大猫,不知不觉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想去摸一下。
林默察觉到了这一点,轻轻的拍了下幼虎的背脊,那幼虎似是服软,乖巧的翻了个身,爪子朝着天,一动也不动。
晁怜也是第一次那么近的接触到老虎,十分轻的摸了一下老虎的肚皮,手感略微有些扎但也十分温暖。
林默知晓晁怜喜欢猫,想着老虎也是猫,突然开口道:“陛下若喜欢,那便送给陛下可好,幼虎从小养在身边也是会认主的,不会贸然攻击人。”
晁怜闻言摇了摇头,收回了手,轻声道:“还是算了,它终归是有野性的,若是突发狂,那也没人能瞬间将它制服。”
语闭,晁怜深深看了眼林默,眼神中藏着另一层深意,养虎为患。
林默一瞬噤声,手上的动作跟着停了下来,墨色的眸中多了几分晦暗,声音陡然低哑下来。
“陛下昨夜说的话可还但真,我答应”
晁怜神色一僵,回眸对上林默略显幽暗的目光,移开了视线,低声道:“你若真决定好了,等会来找我便是。”
她要跟林默做一个局,一个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的局,不过这局中她跟林默会成为绑在一起的棋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两人间的距离不知在何时靠的极近,晁怜的唇角忽地勾起一丝笑意,思绪却沉入谷底。
林默的脑中则是昨夜晁怜对她说的话,一瞬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她甘愿入局。
隐蔽的角落中藏着一道目光,贴切说的话,这道目光从未离开过晁怜。
晁怜与林默之间的一举一动,朝思暮全看在眼里,拳头攥的很紧,猛地砸向一旁的树,瞬间在枝干上留下个不小的坑,树上还未掉完的枯叶如同雨点般纷纷飘落。
晁怜被这动静吸引,下意识看了过去,发觉那处空无一人,微微眯起了眼睛,分明就在那,为何突然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了,那便让她将人逼出来。
枯叶落在草地上,一阵风吹过便散了开,自此再也寻不到它的踪迹。
晁怜坐在高处,放眼望去跟昨日一般热闹,似乎无人察觉到藏在暗处的变化。
林默本坐在晁怜的下面一点,不知是何原因,不知不觉坐在了晁怜的身侧,垂眸帮晁怜斟酒,丝毫看不出怨言。
寻常人都只觉得是这两人间的关系很好,贤君忠臣,下面坐着的人,余光瞥到两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下视线。
离林默不算远的蒋斌,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甚至是看的更清楚,注意到两人间的小动作,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匕首,表情阴沉的摩挲着刀柄。
第73章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城中的大小街道都被裹上一层素白,……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城中的大小街道都被裹上一层素白,天气过于严寒,街上的人也比平时少了很多,大抵都畏寒,躲在家中取暖,冷清了许多。
晁怜站在城墙之上,遥望被银色覆盖的山林,眼眸被睫毛遮住,无人窥探到其中的情绪,半晌后伸手搭在了城墙的沿边上,掌心中是刺骨的冰凉,收回手看着在手中滚动的水珠,捻了捻指尖。
今年的冬天也不会好过,表面虽太平,内里依然破败不堪,不过是外表鲜亮了些,如同她一般,空有一副皮囊,可衣衫下的伤痕谁又知晓。
先前留下的伤痕虽愈合却留下抹不去的疤痕,天气过冷的时候这些疤痕就如针扎一般疼,细细密密的刺痛。
雪花落在晁怜的发梢,远处看去便能体会到相同的孤寂。
“陛下?您怎么出来了?”
“这风太大,您受不得风,还是快些回去吧。”
原本打算出宫寻药材的老太医,步履蹒跚的走到宫门外,一抬头就看见这样一道身影,他年纪大了,眼睛不是很好使,看什么都模糊,在下面看了半天觉得眼熟,上来一看果真是陛下。
老太医见晁怜一人在这驻足,不由得忧心,爬了好半天才上来,想着将人劝回去,毕竟以陛下的身子骨,那是万万受不得风的。
晁怜余光落在老太医的身上,摇了摇头,略感悲伤道:“你说我还能再看多久这太平。”
细密的疤痕一阵接着一阵的刺疼,晁怜便多了几分清明,其实那日林默跟老太医的对话,她听到了。
老太医一瞬汗颜,下意识想擦汗,意识到不对,手又收了回去,颤颤巍巍道:“陛下能一直看着,不过这太冷,陛下还是快些回去吧。臣刚好去宫外寻些药材来,为陛下调理身体。”
晁怜深深看了眼老太医,轻微点头,没再说什么却摆手示意人离开。
老太医见劝不住晁怜,沉重的叹了口气,想着那件事,无奈转身离去,希望过了这个冬会好起来。
太医正扶着墙下台阶,上面结着冰,走路湿滑,人容易摔跤,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走到一半却被人扶住。
“谢谢……”
老太医刚抬头道谢才发现来扶他的是林默,表情一变,继而道:“陛下在上面,您快劝陛下回宫,陛下的身子受不得一点寒,你是知道的。”
林默闻言点头答应,送走老太医,疾步往城墙上赶,不出意外的看到还在那出神的晁怜,反手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扯下,放轻脚步从身后走了过去。
温暖的大氅披在身上,晁怜回首便瞧见一脸担忧的林默,拉了拉大氅的两边,几经犹豫道:“都准备好了吗?”
林默换了个身位,一同站在晁怜的位置,意味深长的望着脚下寂静的街道,略显严肃。
“已经吩咐好下面了,不出三日会有结果的,陛下无需担心。”
两人言语了几句,晁怜见这四下无人,扯下披在身上的大氅,还给了林默。
“无事的话,你便先回去吧。”
“我想一个人待会,你也不要再劝我了,我清楚自己的情况。”
冷清的声音夹杂在这寒风中,落在林默的耳中也似这天上落下的雪花般冷。
林默无言,她知晓自己劝不动,还是将大氅留在了城墙沿边,一人转身离去。
洁白的雪花从空中落下,纷纷扬扬争吵着要将一切覆盖,晁怜不过是待了一小会,发梢便被白雪覆盖住大半。
晁怜昂首看了眼蔚蓝的天空,良久后叹了口气,很轻很轻。
“喵”
雪地上留下一串梅花脚印,晁怜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入眼的是一只黑猫,目光落在黑猫走过的地方,一串黑色的脚印,脸色冷了几分,待黑猫靠近到她脚边之时,忽地将黑猫抱起。
细细看了眼黑猫的爪子,熟悉的煤灰,晁怜不似往常一般碎碎念,几步走到城墙边,一只手抓住了黑猫的脖颈,捏着黑猫的后颈悬在城墙外,往下大约几层楼高,若是不慎落下,多半会当场摔死。
晁怜的眼神很冷,目光落在悬在外的黑猫上,仿佛是在看死物。
黑猫似是没意料到晁怜的举动,毫无防备,后颈被人拎着,毫无还手之力,余光瞥到身下的高度,金色的瞳孔微缩。
这的落差高度,足以轻易的摔死一只猫,不过她不是猫也并不怕被扔下去,她意外的是晁怜的反常举动。
朝思暮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挣扎的迹象,抬头望着神情漠然的晁怜,心口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好似在某个瞬间,恶狠狠的跳了一下。
晁怜将手伸在墙沿外,掌心紧挨黑猫带着微暖的皮毛,心却越来越冷。
这只猫来历不明,无论怎么洗,身上总会出现煤灰,她已经问过附近的宫人,先前有没有在这宫中见过这只黑猫,回答都是没见过,好似是凭空出现的,而且这宫中也没灶给它去钻,这身上又是从哪沾的煤灰,除了不肯现身那人。
晁怜发现她殿中的炭火被人动过,悄悄加了炭,可她入睡之时是将门锁上的,侍女进不来,旁人也进不来,次数多了,她也不是傻的无可救药。
若是光凭这些东西,她是不足以断定的,可先前在林子里的时候,那处离皇城极远,常人坐马车都需要一阵,路途遥远且复杂,它是如何精准寻过来的。
雪地上的梅花爪印也是突然出现的,走到她这才有一串爪印,往前却什么也没有,白皑皑的雪地,什么痕迹都没有,它又是凭空出现的。
晁怜将手上的力气一点一点减弱,手下的黑猫跟着往下滑,好似下一秒就会掉下这城墙。
黑猫感到在往下晃动,一双竖瞳中更是浮上一层迷雾,她听见了,她能听见晁怜的心声的。
最后一瞬间,晁怜的手猛的松开,黑猫从城墙上重重落下。
风声呼啸,遮掩了这世间的杂音,落下的一瞬间,朝思暮的耳旁只剩下嗡鸣,落下的最后只看见那人冰冷的神情。
晁怜站在高处,俯视着在白雪中躺着的黑猫,她只觉得刺眼。
寒风吹乱了晁怜的发丝,几缕青丝遮住了晁怜的眼眸,徒增几分阴鸷。
随着大雪的落下,一点一点将雪地上的杂色重新掩埋。
晁怜吹了一天的寒风,不出意外病倒了,这次的病来势汹汹,晁怜一睡便是两日,连续的高烧让守在一旁的人,急得厉害,眼底多了好几道红血丝。
晁怜醒来时便对上林默猩红的眼睛,微微蹙眉,声音略显沙哑。
“你这是怎么了?”
林默见晁怜醒来才松了口气,两日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随即换了副严肃的表情。
“你可知你高烧昏迷两日?我有多担心你。”
晁怜闻言楞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丝很轻的笑意,柔声道:“无碍,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林默一瞬哑然,心口堵着口气,她真的很想说些什么,说不出口就被晁怜这副对自己无所谓的态度给噎住。
晁怜见林默的表情不太好,轻声叹了口气,眸光幽深的望着窗外险些被积雪压折的枯枝,心底有些自嘲。
她或许真的是个灾星,她身边在意的人都一个接一个的死了,她却还没死,到底也是命太硬了,不然怎么到现在都还活着。
思绪间晁怜感受着伤疤处细密的疼,她就跟那窗外的枯树一般,分明已经死了,还在强撑着熬过这场严寒。
窗外的枯树,先前有人要将它砍了,重新重一颗回来,她却拦下了,这颗枯树对她来说,或许是不同的,那承载着她太多的记忆。
林默也在看那颗枯树,不过她越看越心烦,这的每一处都死气沉沉的,仿佛让她感受不到温度。
憋的说不出话,林默起身又往暖炉中添了几块炭,赌气似的往那扇风,烘的这殿中才有了几分暖意。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这两日觉得这殿中比平时要冷了很多,一旦开窗透气,坐在这殿中一会就冻得人手脚冰凉,先前就不会。
林默又往暖炉中添了几块炭,一直到塞不下,这才住手,烤了下被冻僵的手,想着大抵是这宫中的侍女偷懒,忘了添炭。
晁怜的视线落在林默被煤灰染脏的衣摆跟手上,眸底一瞬有些幽暗,余光中却闪过一抹黑色,速度极快,一瞬便消失,好似她方才眼花了一般,可雪地上留下的梅花脚印却不会骗人。
晕染着点点猩红的梅花脚印,无端多了几分妖冶。
朝思暮藏匿在房梁上的一处角落,唇角染着血,神情很是疲惫,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
她并未完全恢复,这副躯体也是废了一些力气,若是换做往日,不过是摔下来,绝对不会伤到她分毫,这次却有些不同。
思索的一瞬间,朝思暮便咳出了口血来,略显狼狈的擦了下,余光却瞥见一旁守着的白猫,不由的警惕。
第74章 屋脊上也被大雪覆盖,十分厚实的积了一层,踩下去便会往下陷几分,……
屋脊上也被大雪覆盖,十分厚实的积了一层,踩下去便会往下陷几分,留下不浅的脚印。
白猫的皮毛跟雪色融为一体,若是不仔细看,寻常人还真发现不了。
伍壬踩在屋脊,缓缓向朝思暮靠近,目光来回打量,发觉这人受了不小的伤,瞥到那人嘴角还没擦干的血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话说被扔下去的感觉如何?”
语气中包含讽刺,朝思暮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腿被摔折了,使不上力气,险些再一次摔下去,好在抓住了房檐。
伍壬靠近房檐,瞥到那只还在强撑的手,十分轻的将爪子搭在上面,没有使气,眸光幽深的看着朝思暮。
那日发生的事,她是知晓的,毕竟她一直跟在这两人身旁,不过不怎么出现罢了。
伍壬将朝思暮眼底的恶狠忽视,不屑的轻哼一声,移开了爪子,冷眼瞧着这人爬上来,姿势算不上好看。
朝思暮摔断了一条腿,骨头露在外面,看起来十分瘆人,伍壬瞥眼了朝思暮的腿,眉头微蹙,语气算不上好。
“你别把自己玩死了。”
说着扔了一个瓷瓶,闪身消失在这茫茫大雪中。
朝思暮打开瓷瓶,轻嗅了一下瓷瓶中的东西,眉头皱的很深,咬牙喝了下去,一股很腥的气味,大抵是某种东西的血,喝完后心口的窒息感却消散了几分。
伍壬藏在一颗树后,冷眼瞧着朝思暮,思绪很沉重,这人暂时还不能死,她若死了,小主也撑不了多久。
旁人只能诊断出晁怜患有顽疾,身子姑异常虚弱,平日只能靠一些药来调养,内里像是被白蚁啃食过的木梁,早晚都会坍塌,其它的都只是延缓之计。
伍壬不是寻常人,她在很早之前就嗅到了晁怜身上的死气,那种感觉很清晰,晁怜到现在之所以无事,大抵跟这人有关,所以朝思暮还不能死,至少在她找到补救的办法之前。
入夜,雪终于停了下来,晁怜注视着窗外的枯树,仍在原地伫立,心情跟着好了些,抬手示意在一旁守着的侍女过来。
侍女端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递到了晁怜的面前,低声道:“陛下有何吩咐。”
晁怜接过热茶却没有喝,两只手握着瓷杯,感受着掌心中的暖意,垂眸道:“你先去寻个汤婆子来,再叫个人将这殿中的暖炉烧的热一些,这处有些冷了。”
侍女点头答应,恭恭敬敬的退出殿外,走的时候不忘将窗户关上,少了寒风往殿中灌,晁怜觉得稍微好了些,眼神虚无的望着从瓷杯中飘出的袅袅白烟,一瞬有些昏沉。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她太过疲惫,她竟有些困,随手将瓷杯放在了别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前不禁模糊。
侍女取汤婆子回来的时候就只见晁怜已经睡着了,思索片刻将汤婆子放在了一旁,转身退出殿外,挑了盏灯笼,独自在这殿外守夜。
一阵风刮过,侍女手中的灯笼忽地被吹灭,侍女一愣随即去掏火折子,不知是怎么了,火折子像是被弄湿了,怎么都点不着。
侍女犹豫了一小会,环顾四周见没人,挠了挠头往偏殿的方向走,准备重新去寻个火折子回来,这殿外有侍卫守着,不担心陛下的安全。
一串脚印消失在黑暗之中,吱呀一声,殿门被缓慢推开一条缝,悄然潜入殿中的人在寒风灌入殿中之前将殿门重新关上,陷入一片黑暗。
朝思暮的视力不受黑暗的影响,她在黑暗中看的很清楚,撇了眼火炉中微弱的火光,她右腿受伤不曾愈合,走的很慢,身影一会高一会低,显得有些单薄,弯腰用火钳夹了颗木炭,起身时却僵硬了一瞬,下意识回首瞥了眼仍在熟睡的人,不自然的将炭添进火炉,这次没忘记将手上的煤灰擦干净。
步履蹒跚的走到床榻的一侧,朝思暮眸光幽深的望着晁怜过分安静的睡颜,抬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余光瞥到被放在一旁的汤婆子,随手裹了块毛皮,塞在了晁怜的怀里,许是暖和了些,蹙紧的眉头,缓缓舒缓开。
朝思暮站在那许久,一遍一遍描摹着晁怜的五官,似乎想将这副画面刻入脑海深处,记的更清晰一些。
万籁俱寂,窗外又传来雪花落下的声音,朝思暮从衣袖中掏出一把短刃,深深看了眼晁怜略显苍白的脸色,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忽地将自己的手腕划开一条口子,鲜红的血液从手腕上的伤后争先恐后的溢出,朝思暮眸光中含着旁人读不懂的情绪,缓慢将手腕凑到了晁怜的唇边。
晁怜本苍白的唇上染了血,一瞬多了几分妖冶,脸色也好了很多。
一炷香过后,朝思暮用手巾将晁怜唇上染着的血渍擦干净,忽然侧过头注视着窗口,看了良久才出声。
“你进来吧,我知道你在那。”
话音刚落,窗户便被挤开了一条缝隙,白猫先是钻进来个脑袋,身形轻盈,一下便钻进殿中。
白猫甩了甩落在身上的积雪,伫立在窗口边的木桌上,一晃变成了人形,自顾自给自己斟了杯茶,余光瞥到还在看她的朝思暮,顺手多倒了一杯,端着两杯茶走了过去,眸光却落在晁怜的身上。
“你现在感觉如何。”
分明是问候的话语却不难听出语气中的嘲讽,换句话来说,大抵是在问,死没死。
朝思暮没接伍壬递来的瓷杯,沉默不语。
伍壬见朝思暮不接也不恼,重新在木桌的一侧坐下,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沉声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可好?”
朝思暮闻言有了些反应,抬眸去看正漫不经心审视着她的林默,低声道:“什么?”
“宫外的深林中有一处万人坑,那处埋了一处东西,我需要你帮我取回来,作为回报,我会帮你保守秘密。”
伍壬说话的同时打量着朝思暮的反应,见那人没什么犹豫便答应了下,心底顿时觉得这人也没多聪明。
那埋着的东西并不重要,她只是想将这人给暂时支开。
朝思暮并未怀疑伍壬的动机,原因很简单,伍壬眼下的灵魂并不稳定,她本身又是只猫,靠近万人坑那种地方,极有可能被夺舍,不敢自己去也是正常的,刚好她也要去那的。
两人交谈的片刻,晁怜突然翻了身,险些将汤婆子打翻,朝思暮的反应更快一步,抬手接住了汤婆子,思索片刻重新塞了个位置,不忘将被角掖好。
伍壬将朝思暮的动作收到了眼底,神情微变,瞥了眼朝思暮的腿,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她还是低估了这人,大抵没她那瓶药,这人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换句话来说这人不会死。
根据她近些年来查阅的古籍,分析了下朝思暮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很早之前的古籍上有记录过类似的东西,她不能确定朝思暮是不是,到底也应当是类似的。
一种不可名状的灵体,怨气滋养时出现,太平时会短暂的消失,朝思暮应当也是如此,她杀不死,可能会因为某种原因消失,不知何时会再次出现。
伍壬见朝思暮的身手敏捷,不禁在想那处能拖住朝思暮多久。
夜色渐深,皎洁的明月挂在天上,伍壬便离开了,独留朝思暮一人守着晁怜,她现在不怕朝思暮会伤害小主,恐怕是想将心刨出来给人看都来不及。
朝思暮守在暖炉的一旁,时不时的往暖炉中添炭,殿中很暖和,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赤色的火光摇曳,晁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不是父皇的孩子,不过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世间太平,没有硝烟弥漫的战事,日子过的很是平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梦中的她有疼爱她的父亲,仁慈的母亲,宠爱她的哥哥,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猫。
晁怜坐在田间,望着金灿灿的麦田,微风吹过时跟着摇晃,好似一汪湖水。
鼻尖隐约能闻到稻杆散发出的清甜,垂在田间的手忽地被碰了一下,转头却看见她身旁坐了个穿白衣服的人。
那人的身形很是单薄,站起身时又发觉这人很是高挑,不知为何,她看不太清这人的面容,好似蒙着一层薄雾,遮住了大半。
晁怜正想开口询问,眼前的人却对她伸出了一只手,迷迷糊糊的搭了上去,那人的手很暖,无端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下意识跟着人往前跑,哪怕她也不知道会跑去哪里却觉得跟着这人很安心。
那人的脚步很快,晁怜快要跟不上之时,眼前的场景忽地模糊,陡然换了一副场景,她站在桥上,周遭人声鼎沸,一条望不到头的河流上飘着很多莲花灯,点点火光汇聚在一起,好似人间的星河。
晁怜看了眼身侧的人,握紧了牵着她的那只手,感受着掌心中的温热,眸光眷恋,轻声道:“谢谢你”
入梦的朝思暮听到了晁怜的心声,脑海中回荡着旁人的名字,陡然僵了一下。
第75章 缓缓流淌的河流上漂泊着寄托着人们愿望的点点星火,汇聚成人间的星……
缓缓流淌的河流上漂泊着寄托着人们愿望的点点星火,汇聚成人间的星河漂泊到世间的尽头。
晁怜望着远处的花灯,握紧了身旁人的手,贪恋那一丝温暖,轻声道:“你有什么心愿吗?无关他人,仅此是自己的。”
或许在她眼中,身旁站着的人很好,无论是对谁都很好,一颗赤诚忠良的心,好似心里只装得下这城中的百姓,忽略了自己。
朝思暮一怔,沉默着松开了手,看了眼顺水漂流的花灯,散落着的发丝遮住了半边了脸颊,一同遮住了眸底的哀伤。
晁怜弯下腰,仔细看着河面上被石头挡住的荷花灯,上面的心愿很是纯真,大多是求其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红色的飘带随风摇曳,晁怜看了一会,顺手将花灯从石头的后面重新放回水中,眼睫遮住了一双明亮的双眸,晁怜的眼底倒映着点点火光,她现在还有想去祈求的吗。
晁怜半响无言,她似乎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意了,好似也没什么期待的,无论是对于她自己,还是对于她人。
记忆的深处,她也曾亲手放过一盏花灯,不过那上面写着的心愿,她早已不需要了。
晁怜想了很久,回首去看身后那人,等那人的回答。
朝思暮不是林默,她并不知道林默会许什么心愿,可她有。
愿晁怜往后万事顺遂,无病无灾。
朝思暮几时无言,晁怜却还在等她回答,无奈道:“没有。”
言罢,朝思暮再次牵起了晁怜的手,缓缓将人拉了起来,不过这次她走的很慢很慢。
晁怜跟在人身后走,眼前的场*景起了一层薄雾,逐渐覆盖了一切事物,待雾气散开之时,眼前却换了副场景。
耳边响起一声沉重的钟声,不禁令人感到肃穆,鼻尖若隐若现的香烛气味,熏的人有些头晕。
晁怜很反感这种味道,下意识皱眉,往后退了几步,身体猛的往后倾倒,险些被脚下的门槛绊倒,朝思暮却不知从何处出现,扶住了她。
肩膀上搭着的手带着几分凉意,晁怜浑身一僵,站在原地良久不敢回首去看。
朝思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哀伤的意味。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恨我吗?”
梦中的朝思暮褪去了一席黑衣,摘掉了脸上的青铜面具,换成一席素白的衣衫,多了几分清冷,乍得一看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好似先前心狠手辣的人并不是她。
晁怜仅是凭一只没有温度的手就能认出朝思暮,听着身后人的话,藏在衣袖下的手轻微颤抖,良久后哑声道:“你问这些有什么意思,我恨又如何,亲手杀了你吗?可你是杀不死的怪物。”
钟声再次响起,眼前的画面又变了一副场景,破败的宫殿中躲藏个人。
晁怜将宫殿中的景象看清,心头猛的一颤。
宫殿的一角,躲着小时侯的她。
小晁怜在宫中不受待见,时常被人欺负,没人会去安慰她,难过的时候总喜欢躲在某个角落,自己一个人偷偷哭。
时间隔的太久了,她自己都快记不清了,原来小时候的她是这样,画面一转她又大了一些。
大约是几岁的模样,她身旁多了个身影,那是小时候的朝思暮,除去冷了点,还不似现在的丧心病狂。
曾经的一切像是唱戏般在她眼前重演,晁怜伸手去触碰小时候的自己却穿了过去,她碰不到也无法干扰,过去的记忆,她只能是看客。
梦中的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她又大了一岁,转眼到了被太傅打手心的年龄,晁怜仅此是看了眼,隐约觉得掌心发疼,大抵是当时被打的太狠了。
太傅对她的管教很严苛,字不好看或写错了,无一例外都是要打掌心的,她当时年龄太小,拿不稳笔,无论怎么写都不能令太傅满意,每日都会挨打,冬天的时候最疼。
她从小畏寒,长时间练字,手上会被冻出疮,戒尺打在上面会裂开一道细小的口子,疼的厉害。
许是这段记忆太过深刻,她现在看到戒尺也会下意识害怕,晁怜看着小时候的自己挨罚,心里说不出的闷。
画面转的很快,夜幕降临,小晁怜终于能松口气,小步跑回了自己的寝殿,远远就瞟见在殿门口等着她的朝思暮,猛地跑了过去,不出意外被抱了个满怀。
年少时的朝思暮总冷着脸,大多数时候像块木头却又总会在她需要时出现,偷偷给她塞好吃的。
其实她最初不嗜甜,不过朝思暮总给她带些甜食回来,渐渐的吃习惯了,她便也觉得甜很好,长此以往养成了习惯。
晁怜在一旁当看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袖口,好似那处该放着颗糖才对。
梦中她除去这些,居然还看到了些别的。
记忆中太傅总是生病,经常磕着碰着,打他的时候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带着淤青,她先前只觉得是意外,梦中她却看到是朝思暮会蹲在太傅出宫的路上,藏在角落用石子去砸太傅,使的力气很大,太傅被砸的苦不堪言却怎么都找不到人。
晁怜看到这一幕,不禁意外,她从前的确没注意到这点,朝思暮总往宫外跑,她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不过是真的没想到会是在替她出气
晁怜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沉默了一会又继续往下看,这次换到了她大概十几岁的模样,那时的她已然沉稳了许多,她虽然很多事做的不算很好却也能咬牙做完,眼下却看到了另一幅场景,原来她没做好的事,末了有人帮她扫尾巴。
晁怜就那么看着脸上染着血的少年朝思暮,好似隔着个时空对视,触及到深处的寒意,那时的朝思暮似乎与现在重合了。
眼前的场景勾起了晁怜不好的回忆,转身想要离开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拦住,不过又换了个场景,这次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朝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