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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鸷国师的阶下囚 茨白 17222 字 1个月前

城外的难民和先前的瞿朝难民一般无二,长久的饥饿,每个人都面黄肌瘦,唯独眼里闪着血光,看得出是饿急了,半死不活的靠墙躺着。

绕是先前就看过这般场景,晁怜还是不适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瞥见雪地上的残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无需细思。

晁怜将视线移到另一侧,情况就要好上很多,至少是干净的。

一个穿着青色袄衣的男人,鬼鬼祟祟的在难民中穿梭,弓着腰跟一旁的人交头接耳,不成便又换了一群人。

晁怜一向敏锐,察觉出猫腻,那男人身上穿着的袄衣虽算不上精致却也是崭新,不似这地上的难民。

不过看脸色却是蜡黄,袄衣穿在身上也空荡荡的,这种情况又能跟难民搭上话,晁怜的神色一黯,思绪逐渐清晰,扯了扯衣领,轻声道:“林…默…你去看那穿青色袄衣的男人,他应当有办法带我们进城。”

这种人她曾在瞿朝时见过,无非是些发国难财的人。

城里一些小官员,多多少少能搞到通行令,平日里这不值钱,眼下却是宝贝。

一块通行令就是一条命,城外的难民都扎堆,挤破了头都想进城,说不巧也会有一两个有钱人家,想要进城便花银子来买。

晁怜虽没亲眼见过,此刻直觉却是准的。

林默还没问是要干嘛,那男人一抬头便瞧见了两人,瞅着这身狼裘跟气度,一眼就知这两人绝非穷苦之辈,兴许能从这捞到银子。

男人快步跑到两人面前,声音很是沙哑。

“两位可是想进城?”

林默先是看了眼男人,随后默不作声的看了眼晁怜,眼中有些许复杂,但眼下进城的事要紧,过会问也不迟。

“嗯,那听你的意思,你有办法带人进城?”

男人立即点了点头,贼眉鼠眼的环顾四周,确保没人往这看,伸手从怀中掏出两枚通行令,压着声音道:“五两银子一枚,两位可要?”

闻言,林默的神色很是黯淡,五两银子对从前的她来说,不算什么,随手打赏给下人的也不止这点。

可她从林府出逃之时,身上并未携带银两,长年在深山中生活,她无需用到钱,身上便也没有,此刻却成了问题。

那人见林默良久不答话,脸上闪过一抹鄙夷,但又想到他若是能卖出去后拿的钱,还是又问了一遍。

“这通行令也不好弄,城外估计也就我一人有,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活命的机会,你可要考虑清楚。”

男人将通行令揣回了胸口,不时打量着两人,脸上也是鄙夷,心里不禁嘀咕,光瞧这两人穿的好,谁承想连十两银子都掏不出来,白费他一番功夫了。

林默看出了男人的嘲讽,不禁握拳,视线往别处打量,她想将这人打晕,抢了通行令也不是不可。

一瞬沉寂,男人见是谈不成了,合着又是俩穷鬼,扭头就要走。

林默想空出一只手,攥拳就要向人袭去,晁怜先一步将人拦住,眼神示意不要冲动,开口喊住了男人。

“别走,我们买了。”

温软的声音让男人停住脚步,扭头往晁怜看,眼底闪过一抹贪婪。

他先前没仔细看被抱在怀里的人,眼下刚发现这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不禁起了心思。

既然没钱又想进城,旁的来换也不是问题,他也许久没开过荤了。

到时先将人骗到手,玩腻了也不怕,这皮相给卖进窑子,他也得大赚一笔。

至于这个高的,气势虽吓人,长相倒也不赖,他先前怎么就没注意到。

男人动了心思,面上笑的很是渗人,抬手就要往晁怜脸上摸,眼看着就要得手,忽地被躲开。

“你手脚放干净点,不然我在这就废了你。”

林默皱着眉,冷声呵斥着男人,眸底结着层寒霜。

她是需要通行令却不代表她要受人鄙夷,大可杀了这烂人。

晁怜见林默的情绪不对,藏着狼裘下的手,安抚似的覆在了林默的手背上。

她不怀疑林默是否有能力杀了这人,她担心的是这墙外的士兵。

这处乱的厉害,这人却能自由出行,手里的通行令也不是他能拿到的,背后估计有人给撑腰。

小官能搞到通行令,本人却不方便在外售卖,自然有了要用人的地方。

不用细想,一定会有人跟在男人身后,不是为了保护这人,怕的是这人带钱跑走,一但发现也是给杀了,大不了换一个人。

城外的难民不计其数,随便找个人来代替,简单不过的事,男人却还在沾沾自喜,狐假虎威,殊不知早就送了命。

这差事听起来是美,背后的人却不傻,日后这事被捅了出去,第一个死的就是这人。

出于担忧,晁怜阻止林默动手,视线跟男人对视,一瞬被黏腻贪婪的目光给恶心到,面上却没表现,仿若看不出来,轻声道:“这通行令我买了,你确保可以带我们进城吗?”

男人见是美人跟他搭话,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两颗老鼠眼闪着算计的精光,大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那是当然,不看你爷我是谁,不过你能付的起这钱?”

“付不起也没关系,全当是你爷我日行一善,你陪我一晚,我就将这通行令给你。”

“你爷我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定不会亏待了你。”

男人说着就又想伸手去揩油,好似已经断定晁怜不会拒绝他一般,毕竟没人会想死。

晁怜却先一步将腰间的玉佩给扯下,扔在了地上,沉声道:“这玉佩是上等和田玉雕刻而成,不止十两银子,我也不需你找给我,通行令给我你便可以走了。”

碰的一声,玉佩掉在雪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男人不由得愣神,视线移到玉佩上,仅此是一眼,神情很是激动,双手捧着玉佩都抖的厉害,仔细打量着玉佩,说话有些结巴。

“你…可…别后悔!”

男人一边说,一边将两枚通行令塞到林默手上,兴冲冲的往回跑,速度太快,还摔了一跤,人却顾不得拍掉衣服上的雪,急忙跑开,生怕人反悔一般。

男人在逃难之前是一家当铺的伙计,虽学艺不精却也懂得些皮毛,不然也不会被官差大人选中,谋得这样一份美差。

这玉佩不仅是上等的和田料,其间更是浸入了一丝血玉,这可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他在当铺当了五年的伙计也只从人口中听过,没想到今日会得到,简直是老天在帮他,有了这块玉,他还干什么活,到时换成了钱,买处大庭院,娶上个三妻四妾岂不美哉。

男人沉浸在幻想之中,丝毫没注意到危险的降临。

有先前的经验,男人知道他回去会被搜身,他卖通行令得来的钱都被搜刮,虽说分到的也不少却远抵不过这玉佩。

他一但将玉佩变卖,哪里还像这般劳累,不禁动了歪心思。

一直在城外等到天黑,大家都睡了,没人注意到他的动向,悄悄往林子中跑。

他还不能将玉佩给带回去,索性先找个地方给藏起来,等有合适的机会再带回去。

殊不知这将成为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男人用手在地上刨了个坑,还未来得及将玉佩给埋起来,后颈一凉,颤颤巍巍转过头,顿时腿都吓软了,猛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人,一身血,眼睛还通红,分明就是来索命的恶鬼。

“大…大人…别杀我…,大人想要什么,小的全孝敬给您!还请大人别杀我…我…我上有老……”

朝思暮追到了山脚,前面一点就是邻国的领土,她本想去搜查一番,还未走近便感应到玉佩。

那玉佩中有她的心头血,一但离的近些便会有感应,她本以为是晁怜,一瞬便赶了过去,谁承想是个废物,顿感烦躁。

第47章 男人本就胆小,不禁吓唬,朝思暮还没问些什么,自个先跪在地上磕头……

男人本就胆小,不禁吓唬,朝思暮还没问些什么,自个先跪在地上磕头,哆哆嗦嗦的交代完了。

失了玉佩是小,丢了命才大,他就不该贪这点钱,这下惹了大祸,可怎么办。

男人将玉佩捧在掌心之上,高举过头顶,胳膊却抖个不停。

“大…大人…小的没别的了,全孝敬给您了!”

“还请…大人放了小的!”

“大人…求您了……”

男人的啰嗦让朝思暮失了耐心,抬手接过玉佩,冷眼扫过竟没发难,挥袖便消失在密林。

朝思暮摩挲着冰凉的玉佩,眼底的血色很是汹涌,一时压抑不住情绪,差点将玉佩给折断,还是被煞气给拦了下来。

这几日的煞气都在忙着修复这躯体,元气大伤,平日里苍白的脸色,眼下竟是一片青灰,整个人也狼狈了不少,不同往日的仇恨。

煞气将玉佩从朝思暮手中夺出,神色很是黯淡,压着嗓音低声问道:“你为何要放了他?不怕他去通风报信,晁怜又跑了?”

先前是煞气在蛊惑着朝思暮,当下却多了几分怀疑。

发觉被骗的那日,朝思暮的视线在晁怜的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在身后蠢蠢欲动的狼群。

她却看的清楚,那时的晁怜却是无辜,匕首不是捅向朝思暮而是狼群。

这件事的变故,煞气也起了疑,可她就是因恨而生,存在就是为了杀了晁怜,现在的纠结对她没好处。

煞气将事给瞒了下来,任由失控的朝思暮一路寻到了这处。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复仇的快感为何会让她感到不安。

朝思暮低垂着头,目光落在掌心中的玉佩之上,不禁抿唇,半响勾起一抹笑意,冷声道:“通风报信又如何,她只要活着就休想从我的掌心中逃出去。”

无论是熠朝还是瞿朝又或者是这邻国,没有一处能拦得住她,皆是她的掌中之物,晁怜也是。

朝思暮在深林中浴火重生的第一年便留在这邻国,除去修养她这具身体,顺带干了点别的。

邻国的老君主曾患恶疾,命不久矣,她以游方大夫的身份揭了皇榜,不仅入宫救了人,一同安了个傀儡。

新任的君主便是她的傀儡,先前才会任她摆布,无比听话,此刻也是如此。

朝思暮带上了易容的面具,踱步至城门,掏出一块刻着将字的虎符。

守门的侍卫本不甚在意,瞧见令牌后皆是一阵轻颤,规规矩矩的让出一条道,头低的很厉害,不敢去看。

虎符是她先前觉得好看,这才收入囊中,没想到在今日却有这等用处。

朝思暮的神色在入城后更是阴沉,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举止亲呢的侣人,不禁想到在林中听到的话。

那男人说是从两个女人那得到的,一个高个子的女人跟被抱在怀里的病美人,玉佩是从怀里的那人手中得到的。

言语之间,皆是这两人的亲近,不然又怎么会被抱在怀中。

陈杂的想法涌入,朝思暮愈加烦躁,加快了步伐。

如果说在山中要耗费些时日,这处她想要寻人就是易如反掌。

朝思暮进了宫,不知是有了何打算。

城内的一角,不甚起眼的地方藏了两道身影。

林默进城之后,松了口气,至少在这处,那些追兵是进不来的,唯一的难处就是怀中这人,一路跟着她劳累,身上的伤没痊愈又起了烧,当务之急是去寻大夫。

奈何她对周遭的环境太过陌生,除去未曾来过这,她也许久没来过这街市,不知要如何寻大夫,囊中更是羞涩,甚至连这入城的通行令都是她怀中姑娘买下来的。

墙角避风,稍微暖和一点,晁怜抬头瞥见林默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感到有些不适应。

“林小姐…你将我放下吧?一直赶路你也累了,眼下先休息一会,恢复体力在做打算也不迟。”

一直被人抱着走,晁怜也有些不好意思,提议让她下来,现在至少是安全的,休息便很重要。

毕竟她也不知道,朝思暮会在何时追到这来。

她所处的情况很复杂,手上也没权利,可恶的还是她这具如菟丝子般羸弱的身子,她甚至到了不依靠别人就会轻易死掉的地步。

晁怜虽恨却无力,好在心底有了计划。

林默是将门遗孤,活着便是有价值,凭借着这层身份足以将反叛军收入麾下,到时也是不小的力量。

她的父皇在生前做了些失心疯的恶事,不少人心寒,其中有看透的臣子,避免引来杀身之祸,提前递了辞呈,天真的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终究是低估了她父皇的手段。

解甲归田的臣子,没过一段安稳日子,纷纷死于非命,这其中的猫腻,不是傻子就能瞧出。

主动递辞呈也无用,不少人起了反叛之心,无论如何都会死,不如拼一把。

起先还能镇的住,一直到了后来,外来入侵让父皇没了心思去围剿出逃的反叛军,一门心思的抵御外敌。

可惜失了人心,军力的流逝也造成了瞿朝的衰败,战场之上没还手之力,连连溃败,一直到了最后皇城被攻破,落得个灭国的下场。

这些都有迹可循,似乎从最初就有了预示。

晁怜虽体弱却不是只会琴棋书画的摆设,幼时起便每日攻读圣贤书,诗经甚至是兵法。

最初她只是想博得一句夸奖,没想到在日后却会救她的命。

晁怜是女儿身,不受宠,宫中没人会在意她,那她便是众人口中软弱无能的小公主。

长久的忽视,欺压,她也习惯了这些称谓,养成了悲天悯人的性格。

她付出了代价,清醒了不少,当下就做出了改变。

晁怜的眸中多了几分野心,她经历的各种悲剧,惨死在她身旁的好友,无一不是对她的警醒。

安稳从不是求来的,她若想要就必须让他人闭嘴。

做到这些,她便需要权利。

反叛军的力量不容小觑,她先前听闻的消息,大家伙为了躲避乱世,归隐山林做了土匪。

晁怜早就没了看法,她在乎的只是这些人是否还恨,她能不能利用这些。

北风呼啸,晁怜没能被放下,反而是多了几分优待。

林默心疼小姑娘,脱下了自己的狼裘,厚实的盖在晁怜身上,面对晁怜之时,面上的凝重也融化,眉间只剩担忧,轻声询问道:“你又不重,抱着你我也不累,还能暖和些,你现在可感觉好些?伤口还疼吗?”

一连串的关心,晁怜无奈的笑了笑,她曾奢求了多年的关心,末了居然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姑娘。

晁怜觉得胸闷,一口浊气堵住了她,眼眶跟着酸涩,良久将情绪压了下去,摇了摇头。

“不疼了,睡一觉便好。”

晁怜说完顿了一下,抬手将插在发间的玉簪取下,递给林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你将这发簪给当了,大抵能换些银两,这处总归磨人,不宜久留。”

“换了银两,那便先寻家客栈住下。”

晁怜将发簪塞进了林默手中,不愿听些什么,闭上了眼,恰巧遮住眼中的不舍。

这发簪是她母后在她降生之前给她准备的礼物。

她记得父皇说过,母后曾期盼着等她长大后给她亲手簪上,可惜没这个机会,甚至是连看一眼都未曾有过。

多年来她将发簪带在身边,终归是不舍。

林默将发簪攥在掌心之中,不由得踌躇,她并没错过在方才的一瞬,瞧见了晁怜眼中的不舍。

既然是不舍又为何要当掉,若是为了生存,无可厚非,可若干年后又是否会悔恨。

林默叹了口气,抬头望了眼天,鹅毛般的雪花,毫不留情的落在人身上,冷的厉害。

纠结过后,林默还是去了当铺。

手中有了银两,还是不少,足足能装满一个钱袋子。

林默听晁怜的话,寻了处不起眼的客栈,定了一间客房。

一方面是为了节省开销,毕竟她的身份敏感,若是在这城中遇见认识的人,通风报信给瞿朝,她到时也难逃一劫。

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照顾晁怜,若是分两间客房,万一出了事,她没发觉或是及时制止,岂不是犯了大错。

起先她是没想到这点的,可一想到店小二不怀好意的眼神,不由得警惕。

晁怜生的好看,人在外面又无自保的能力,危险是无法避免的。

林默将晁怜给安顿好,仔仔细细将门锁上,叮嘱人不要出声,自己则是去药铺抓药。

好在这客栈的位置不算偏僻,没走两步便有个药铺。

林默虽不是大夫却也知晓些常见的药方,抓了些药,不敢耽误时间,付了钱立即就要走。

来的时候这街上还没人,出了药铺,不过几步距离,林默便瞧见在路口围了一圈人,叽叽喳喳的在讨论着些什么。

这种琐事,林默是不感兴趣的,路过之时,余光却瞟见上面的内容,猛地停住了脚步,眼中很是错愕,不可置信的盯着悬赏告示上的那张脸。

第48章 悬赏告示上画着的人竟与她捡来的姑娘有七

悬赏告示上画着的人竟与她捡来的姑娘有七分相似,无论是五官还是神态都十分贴合。

林默不由得一怔,没了回去的心情,仔细读着告示上的内容,直至读到姓名。

告示上写的很清楚,瞿朝二殿下在林中意外走失,腰上受了伤。

若是容貌,林默只觉得是巧合,伤口却不会骗人。

顿感心悸,她这几日究竟在做什么,救了仇人的女儿。

林默良久闭上了眼,脑海中是那姑娘的面容,一点一点跟儿时记忆中的小不点重合。

年少之时,她曾与这位二殿下有过几面之缘,当时的印象很深,大抵是一个小孩的脸上总出现郁郁寡欢的表情会令人好奇。

那时的她还是不问世事的世家子弟,不听父亲教导,不愿习武,枯燥又乏味。

分明是在同一处庭院,她是被迫,不服,无可奈何,那小不点却很是积极,笔都拿不稳的年龄却在作诗。

她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个失望的神情,似乎总是不开心。

后来林家就出了事,她便没再见过这人,想不到再见却是这种情形。

林默握紧了拳,手中的药材也在晃动,险些掉在地上。

拥挤的人群散去,不时交头接耳着什么。

“你看人命就是不一样,光是悬赏的零头就够买我们的命了……”

“喂…你见过吗?行走的五十两黄金,这要是谁找到了,岂不是发了。”

“我要是见过,哪里还会在这待,五十两黄金,人就算是钻地缝里我也得给揪出来……”

高额悬赏,一瞬传遍了全城,男女老少走路上遇见个年轻的姑娘都得拉着看个半天。

林默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心口闷疼,脚下的步伐却越走越快。

原本就没几步路的距离,林默身高腿长,不一会便端着磨好的草药,怔愣站在晁怜门前,抬手欲敲门,几经拿起又放下。

“有人在外面吗?”

温婉的声音从屋内响起,晁怜虽昏沉却睡不着,头疼的厉害,余光瞥见门外高挑的人影,大抵是林默回来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门外站着,半响不进来,忍不住询问。

林默闻言,不禁将唇角抿紧,脸上的神情很是冷峻。

草药的味道很是浓厚,晁怜一起身便瞧见端着石臼,一言不发站在床边看着她的林默,心里有些不舒服,似乎哪里跟之前不一样。

林默将石臼里的草药捣碎,沉声道:“你腰上的伤还没好,你趴下我帮你上药。”

冰冷的语调跟林默一瞬变得冷冰冰的表情让晁怜一时无法适应,轻微摇了摇头。

“谢谢…那麻烦你了……”

若是伤在别处,她可以自己去上药,奈何是后腰又不能去不管。

晁怜趴在床榻之上,后腰上的衣服被掀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撕裂的伤口跟衣服贴在了一起,猛地被掀开,不亚于被撕下一块皮肉。

房内的气氛很是古怪,晁怜在忍着疼,林默则是盯着伤口出神,良久没动作。

皇宫贵族,自幼便是娇生惯养,受不得一丝伤,这人是个公主,身上的伤又是从何处而来。

她先前给人上药之时便瞧见过这鞭伤,当时并未多想,全当是那莫须有的人渣干的,眼下却耐人寻味。

视线一寸一寸扫过白皙却伤痕累累的肌肤,林默停住了思绪,抬手按在一处很深的鞭伤上,冷声问道:“小公主…你这是怎么伤的……”

肌肤上温热的触感令晁怜一僵,下意识吞了口唾沫,眼神不禁往别处瞟。

“你在说什么?”

晁怜紧张到了极点,浑身僵硬,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

她早就知道会有被拆穿的一天,毕竟谎话终究会被戳破,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她甚至来不及去准备说辞。

林默的耐心在晁怜的回避中消散,指尖加重了力道,按在了撕裂的伤口边缘,听见一声闷哼,眉间的寒意更甚。

“你为何要骗我?”

“怕我会杀了你?”

场面凝固,晁怜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忍着疼,不肯回应。

林默见出了血,放轻了力道,药膏涂在伤处。

“你不该骗我,等你伤好了便自寻生路。”

“我虽恨晁严却也不是蛮横之人,我不会杀你却也不会将你带在身边。”

冰凉的药膏涂在伤处,缓和了些许,不似之前般疼了。

晁怜几经踌躇,欲言又止。

林默帮晁怜涂完了药,不愿在这处停留,转身就要走,推开门,手中的动作一顿。

“城中贴了你的悬赏告示,虽不知是何原因,但你最好不要出去。”

林默说完便不再犹豫,抬脚就要往外走。

晁怜的思绪万千,几乎是在一瞬理清了事情的经过,急忙喊住了人。

“你要去哪?”

林默见晁怜忍了半天,终于肯开口,冷声答道:“回山里。”

她本以为追兵是冲她来的,谁承想是来寻晁怜,既然没人发现她,继续藏在山中也不错。

至于她的身份,大抵早就藏不住了。

她一直放在木桌上的刀是她父亲的佩刀,上面的纹路很特别,晁怜是公主又见过她父亲,怎会不认识。

这人回瞿朝之后就算是揭发她,到时真有追兵来搜查,她一个人在山中生活,熟悉地形,没有累赘,藏还是能藏的。

林默没了拖累,她应当会轻松才对,身后过于灼热的视线却让她愈加喘不过来气。

或许她是真的一个人待久了,心里出了问题,这样一个骗她的人,不过是几天的陪伴,哪里值得她留恋。

可在冰寒刺骨的雪天之中,那人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傻乎乎的想帮她捂热却不知自己的手也很凉。

虽是这样,她却也感到了一丝暖意……

晁怜扶着床榻撑起身,来不及穿上鞋袜,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摇摇晃晃跑到了林默身后,拉住了那只手,神情似焦急又似祈求。

“我…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你帮帮我可好……”

晁怜急的厉害,眼睛溢出了泪,抓着林默的手,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生怕她说的条件不能让林默满意,着急补充道:“我知道你父亲的旧部在哪,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帮你们平反……”

晁怜说的很急,不免呛到,还是林默帮人顺的气。

林默拍着晁怜的背脊,感受到衣服下坚硬的骨骼,想着这人瘦的好厉害,语调不禁放轻。

“你为何要帮我?你有何条件?”

天上不会掉馅饼,晁怜愿意帮她,必定是她身上有利可图,至于她父亲的旧部跟平反,她无疑是心动的。

她父亲在生前最重名节,死前被按上了贪污军饷的罪名。

辛辛苦苦守了一辈子的边疆,临终前却遭万人唾骂。

若是平反,她父亲的罪名得以洗清,九泉之下应当也会安心。

还有父亲的旧部,她是知晓有这一群人的存在,奈何她逃出来时没与任何人联系,多年来在山中,消息闭塞,她便没能寻到人。

条件是很诱人,不过这代价,她又是否吃的消,林默的眸光愈加幽深。

晁怜听出有回转的余地,冷静了下来,沉声道:“我需在这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你可以帮我吗?”

林默转身跟晁怜对视,瞧见晁怜眼底的冷意,陡然沉默。

反复咀嚼着这一席之地的意思,这人是想要参政,还是想要那位置……

自古多纷争,皇家的丑事从不少,杀兄弑父的去争权,手段腌臜,枉为人道。

这世道虽乱却未曾有过女子称帝的前例。

林默从头到脚的将晁怜打量了一遍,心中情绪很是混乱,这人似乎已经不在是那个只会求人怜爱的小公主,何时生了野心。

“我无权无势,你又怎敢来找我,难道就不怕到时会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话虽不假,她的确一身武艺,可终归势单力薄,一个人又怎能撼动朝堂。

晁怜犹豫一瞬,闻言知林默松了口,不再隐瞒,索性将知道的事,全盘托出。

晁严的残暴弑杀让不少人心寒,林家虽没能逃掉,手下的旧部却逃了,顺道带走了不少人。

极短的一段时间内便占山为王,不仅是从皇城中带走的五千重骑,多年来的发展,趁着乱世招兵买马,眼下发展到了很大的规模。

她虽没上过朝堂,宫中却不大,一些事,不免会传到她的耳中。

多次有大臣进谏,请求出兵剿灭叛军,可瞿朝早就被掏空,不仅是寻不到个将领,军力更是孱弱,哪里能与训练有素的叛军对抗。

晁易不是个傻的,他虽忌惮却*不敢轻举妄动,派人去打听,听闻有一万骑兵之时,当下便放弃了剿灭的想法。

他暂时没能力去剿灭叛军,敌不动,我不动,暗中派人监视,想着有朝一日等缓过来了,一举将人剿灭。

她一来二去,知道的也不算少,眼下却成了出路。

林默是林家遗孤,那些人本就听命于林家,若是林默肯答应,那群人自是会同意。

晁易敌不过,她便达到了目的。

第49章 一时沉寂,林默终是点了头,她此生别无他求,唯……

一时沉寂,林默终是点了头,她此生别无他求,唯求父亲在九泉之下能安心。

与其在山中躲一辈子,无所事事,不如主动讨回公道。

晁怜见林默跟她达成共识,不由松口气,至少她不算一无所有。

叛军在边疆以北的荒芜之地,她们眼下在邻国,若是今夜动身,骑马也需半个月。

晁怜有一瞬犹豫,城中贴了她的悬赏告示,若是被人认出,扭身抓了回去,后果不堪想象。

不过才一日,朝思暮便寻到了这,她不出客栈,仅是望了眼窗外的行人,深知前路忐忑。

饥荒之时,瞿朝的赈灾粮是从邻国借调,至于是谁的手笔,不禁令人深思。

瞿朝在很久之前便断开了与邻国的关联,闭关锁国,瞧不起旁的小国,晁易登基后也没要建交的意思,不可能调的动粮。

这一切的转机都因朝思暮的出现,那她便能断定,邻国的君主是另一个傀儡。

熠朝的灭亡便是如此,瞿朝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有那么一天。

晁怜理好凌乱的衣领,瞧了眼街上的行人,不乏打量的目光。

“既然有了决定,今夜便启程去寻人。”

她在这待的越久,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就越大,她没筹码去赌,事不宜迟先离开这处。

林默一时无言,踱步至窗边,抬手越过晁怜将敞开的窗户合上,眉间染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愁。

“已经连续赶了几天的路,绕是马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人。”

“先在此处休整两日,待你伤好再出发。”

冷冰冰的语调虽听不出说话人的情绪,字里行间却是担忧。

几日奔波,暂不提身体的疲乏,紧绷的神经也需放松,她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是自幼养尊处优受不得磕碰的小公主。

本就受了伤,烧也反复无常,她怎敢贸然上路,途中若是出了事,连夜折返也来不及。

林默比晁怜要犟的多,任凭是何理由,她都不会改主意。

平复好情绪,林默将视线落在晁怜的身上,眼底带着探究之意,反问道:“你为何要着急走?”

一身伤的人不是她,发着烧的人也不是她,路都走不平稳,眼下却是比谁都急。

她虽答应了晁怜的请求却不代表她傻,该问的还是得问,这人藏了很多秘密。

晁怜拗不过林默,神情不免落寞,闻言一愣,半响才出声。

“你方才说这城中贴了我的悬赏告示,我若是被寻了回去便再无出宫的可能。”

嗓音中的颤意令林默起了疑,追问道:“你为何要逃出宫?”

她虽不清楚这宫中的变动,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瞿朝的祭祀,饶是犯了弥天大错也会被赦免,万不敢有所伤害,可她看晁怜的样子,似乎是在恐惧。

晁怜对林默的问题一时哑然,不知该作何解释。

关于朝思暮的身份,她解释不清,哪怕是她也没能搞清。

晁怜的回避未能躲过去,林默就坐在木椅上等回答,看架势是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你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谁打的?晁易?”

林默端着茶水,轻抿一口,面上是漫不经心,问题却是不断。

紧张的不止是晁怜,皇城内的君主也是坐立不安。

朝思暮的突然到访,打的他措手不及,细看这人的心情也不好,不免担忧起自己来。

他招惹的瘟神,好不容易才送走,没过几天安稳日子,人怎么又回来了。

朝思暮的视线落在皇城内的一处枯井,旁人若瞧见就只是口普通的枯井,她眼里却是数不清的怨灵被压在井底,拼了命的想往外爬,上面却压着块巨石。

这枯井里压的怨灵都是生前被君主折磨至死,抛尸到井中的可怜人。

朝思暮一挥手,移开了巨石,镇压的怨灵一股脑的全涌了出来,浑身皮肉溃烂,面目狰狞,挣扎着就往外跑。

可惜没刚跑两步,全被圈在新的屏障之中。

耳边一阵哀嚎,极其刺耳,朝思暮却不为所动,冷眼看着怨灵,直至有怨灵注意到了她。

井中的怨灵死的虽惨,身体却是完整的,能视物也能言语。

朝思暮在进宫的一瞬便察觉出这皇城内的怨气极重,一路寻至这口枯井。

悬赏告示虽贴了出去,她却不甚放心。

城门被封死了,晁怜逃不出去却能躲。

她的这幅躯体在衰败,撑不了多久,无法亲自去寻人,想着找几只怨灵来办事。

朝思暮将怨灵的过往听了进去,许诺帮这群惨死的怨灵报仇,前提是听命于她。

怨灵迫于威压,终归是答应了,任凭差遣,融入夜色后消失。

朝思暮将腰间的锦袋解下,放出了关在里面的怨灵,一大一小,皆是怒目瞪着她。

至于趴在地上的怨灵,神情就是恐惧。

这两人生前是晁怜的侍女,死后也不会忘,她锁着也没用,干脆全放去寻人。

朝思暮将这皇城中的怨灵都派了出去,晁怜就算是藏在地下三尺也逃不掉。

君主是傀儡,身上中了毒,不得不低头,心底却是不服,早就想将人解决,苦于没机会。

眼下却是个机会,他瞧这人是受了伤,估计伤的还不轻,若是趁这个机会,他能将人擒住,逼问出解药,他便不用再受人差遣。

傀儡生了心思,朝思暮能听见活人的心声,抬眸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不禁轻笑。

随之而来的是君主的讨饶,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人,一瞬倒在了地上,完全没个君主的模样,双臂抱着肚子,疼的满地打滚,脸色很是惨白。

今日是圆月,不服解药,断肠散便会发作。

绕是她身后的君主都受不住,晁怜又真的能忍过去吗。

朝思暮将玉佩攥在了掌心之中,心底多了几分满足,她一定会受不了,主动来求自己的。

皎皎明月本该是赏心悦目的,林默却没那个心情。

她不过是想问些事,还没做些什么,晁怜便突然倒了下去,捂着肚子,疼昏了过去。

林默哪遇见过这种情况,她身体很好,几乎没生过病,照顾人不是很会,这几日已经是她的极限。

几声呜咽,林默手足无措,下意识就想带人去看大夫,走到了门边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她差点忘了,晁怜在城中被贴了告示,一但去看大夫,身份便会暴露,到时她护不住。

不能看大夫,林默见晁怜疼的一直在发抖,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在房中踱步,想不到个对策。

余光一瞥,林默见晁怜是在捂着肚子,硬生生将杂乱的情绪给压下去,深吸一口气,想着许是月事来了,不舒服。

林默从店小二那要了个汤婆子,裹着狼裘,捂在晁怜的肚子上,想着这样会好一些,谁承想被扔开,不见有所好转,反而是愈演愈烈。

晁怜疼的直冒冷汗,无法集中注意力,肚子里像是有一把匕首在搅动,一寸一寸刮去血肉,每一下都像是在凌迟,不止是疼,精神上的痛楚也无法忽视。

昏沉的思绪令人痛苦,晁怜咬住了口腔里的嫩肉,十分用力,口腔中染上铁锈味也感觉不到疼,极力想维持清醒。

可惜没能所愿,实在是太疼了,晁怜只看见在眼前有一阵白光,耳边好似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穿过那白光,她看见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女子,仅此是高挑的背影,晁怜停住了脚步,转身就要往回跑,那身影却挥之不去,猛地出现在她面前。

熟悉的青铜面具跟草药气息,晁怜就像是被毒蛇缠绕的猎物,窒息又无力。

朝思暮从身后圈着在发抖的晁怜,冰凉的掌心贴在小腹之上,轻轻按压,驱散那痛楚。

平日里清冷的嗓音中也带着几分蛊惑,俯身贴在晁怜耳边。

“疼吗?”

“听话就不会疼,殿下乖乖听话好不好?”

“我给殿下买桃花酥好不好?”

宠溺到极致的声调,晁怜有些许出神,下意识去看身后的人,眼睛却先一步被捂上,那道声音却还在继续蛊惑着。

晁怜更加用力的咬着口腔里的嫩肉,尝到铁锈的味道,这才唤回几分思绪,拉开那只手,不敢回头,拼了命的往前跑,生怕被追到。

这场梦像是没有尽头,晁怜跑不到终点,身后的身影也挥之不去,她不能回去,不能……

现实里的林默被晁怜拉住了一只手,十分用力,甚至是有些疼,她想要抽走却怕将人弄伤,直至听见一声叮咛,不由得一愣。

“朝…朝思暮……”

“阿朝…别……”

“不…不要……”

许是人病糊涂了,说出的话都很零碎,无法拼凑成完整的一句话,林默虽没能听懂这其中的故事,但不难从这零碎的讨饶声中猜到些什么。

林默空出的另一手帮晁怜盖上了被子,眸底的光亮很是黯淡,低声哄道:“别怕,她带不走你的。”

她虽不知道昏迷中的人能不能听见却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至于朝思暮是谁,她并不知晓。

第50章 夜长苦短,皇宫内的君主中了毒,一夜暴毙。

夜长苦短,皇宫内的君主中了毒,一夜暴毙。

朝思暮挟襁褓中的皇子登上龙椅,群臣皆惊,朝堂之上乱成一团,不少人都议论纷纷。

老君主死的蹊跷,先前还在搜罗适龄少女,填充后宫,不过一夜,好端端的人又怎会死。

压不住的议论在朝思暮抱着新君主坐在龙椅上之时,陡然噤声。

众人瞧见朝思暮,浑身一僵皆像是老鼠见了猫,心里怕的厉害。

朝思暮在这待过一段时间,闹的满城风雨,老君主登基也是这人的手笔,可谓是个人物。

朝堂上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面前之人是何身份,不是他们能干涉的,如若敢说个不字,无数个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

老君主本是最不受宠的皇子,大家眼中的废物,登基全是这人的一手促成。

当时有反对过老君主登基的大臣,一夜之间,满门被屠,官府查了几天也没丁点线索。

老君主登基之后,这人就成了国师,不止是位高权重,手伸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

那段时间,朝堂皆是这一人说了算,好在这人就待了一段时间,突然消失了,城中才得以安生。

朝臣皆是不语,默默低下了头,认命一般,先不提新君主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不是又如何,依旧左右不了大局,终归是这人说了算。

几经沉默,朝思暮将新君主交给一旁的太监,冷眼扫过众人。

“老君主已逝,我奉旨辅佐新君持政,诸位可有何意义。”

良久的沉寂,预示着今后的不太平。

窗外的嘈杂跟客栈里的两人截然相反,晁怜从昨夜昏迷,至今都没能醒来,林默便守着人,硬生生熬了一晚,不敢放松警惕,生怕等她一觉起来,人就没了动静。

昨夜之事,林默不禁警惕,趁着天刚亮,街上的人还不多,悄悄出了门。

她带晁怜入住之时,店小二忙着招待贵客,没注意到她怀中之人,晁怜在这待着,应当是安全的。

她没被通缉,街上的人也不认识她,相对来说会安全一些。

林默将门锁好,一路往药铺赶去。

许是被吓到了,一股脑买了不少药,其中不乏大补的药材,她也不知晁怜得的什么病,只是看样子很痛苦。

城里的悬赏告示贴的到处都是,带人去看大夫几乎不可能,还是修养两日,即刻启程吧。

回客栈的路上,林默停住了脚步,抬头发现一家刚开张的糕点铺子。

林默买了糕点跟药材,掂量着银两,叹了口气,转身朝街市走,她还需买匹马回来。

边疆遥远,路途艰苦,她一个人还好说,吃得了苦,晁怜的身子,恐怕是受不住的。

剩余的银两不多,林默在马厩中挑了良久,选中一匹枣马。

枣马的精神头很差,估摸着是关久了,跑两日便好,胜在价格便宜,买完马,钱袋里剩下的银两还够这两日的生计。

晁怜从昏沉中转醒,眼底的恐惧跟痛楚难以散去,下意识往枕头下摸索,手中握着把匕首才能安心。

不知是何时,她已经离不开这匕首了。

先前是不得不藏,时日久了,就寝时没东西能防身,她总不得安心。

皇兄跟阿长给她的匕首在那日丢了,枕头下的匕首是林默留给她防身的。

晁怜摩挲着被打磨的很光滑的木头刀柄,心底升起一抹安稳来。

刀剑对她来说是恐惧的,她不愿伤人却更不愿被伤,握着匕首,晁怜的情绪一点一点平静了下来,她为何要受人欺辱,还回去便是。

晁怜将匕首藏在衣袖之中,抬眸扫了眼空旷的房间,一时沉寂,房中的人不见了。

火烛早已燃烬,紧闭的窗户遮着光,屋内一片昏黑。

晁怜将狼裘披在身上,踱步至烛台,摸索着木桌上的火折子,点亮了火烛,余光瞥见一旁的糕点,顿时呼吸急促,捂着心口,说不上的窒息感。

冷掉的枣糕依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晁怜闻到却只觉得反胃,猛地推开窗,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不敢去看桌上的糕点。

缓了好一阵,晁怜才将窗户给关上,狼狈的跑回了床榻之上,不敢去看木桌上的东西,久久不能回神。

枣糕是林默一早买回来的,她记得晁怜很爱吃甜食,宫宴的时候就瞧见一直在吃糕点,还是偷偷的吃,样子有些滑稽。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是为什么,长大以后却明白了。

连续吃了几日的荤腥,加上她的厨艺很差,不是过咸的肉汤就是烤糊的肉干,晁怜大抵是不爱吃的,每次就只吃一点,怪不得瘦的厉害。

林默将马送到了客栈,忽地想起来还有马鞍没买,路途太过遥远,不买马鞍是不行的,折返去买,考虑到等会人醒了没吃的,索性先将糕点送了回去,摆在显眼的地方,方便人醒了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不至于饿着。

千算万算,林默没想到等她回来的时候来迎接她的是躲在被子后面的小人。

林默先是看了眼很是抗拒的晁怜,视线顺着晁怜的目光落在了糕点上,眉梢微沉,面上很是不解,轻声询问道:“你…不喜欢吗?”

不过是块糕点,不喜欢就不吃,为何怕成这个样子。

林默的思绪很乱,左思右想都解释不通,半响也得不到答复,无奈先将糕点收了起来。

“你若不喜,我以后不买便是。”

糕点被收在了包袱之中,留做路上的干粮。

林默见屋内的炭火熄了,索性又添了几块柴,跑了一整天,她也有些累,靠在木椅上小歇,闭上眼,耳边便传来一道过于微弱的声响。

晁怜从锦被中露出头,小声道:“喜欢的……”

她很嗜甜,年少时的苦涩,一块甜腻的糕点便能平复,眼下却再也不能,在甜的糕点吃下去,她依旧觉得涩。

林默没睁眼,仿佛没听见一般,心底却叹了口气,这也和那人有关吗。

分明就病的连手都抬不起来,一碰到人,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缩瑟着往墙角藏,除去讨饶就是喊那人的名字。

林默是好奇的,可她又不忍将晁怜没好透的疤给揭开,压下了疑问,暗中猜测。

她今日在集市,遇见了瞿朝的商人,路过之时听了两耳。

听闻城中来了个神医,不仅医术高超,治好了疫病,勾人的手段也是厉害,摇身一变成了驸马。

商人的谈论声很小,不时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十分警惕的模样,林默也没能听全,不过就这点只言片语加上晁怜的呓语跟身上的伤,她大抵能推测出是发生了什么。

林默对晁怜更是多了几分心疼,这样一个手无寸铁之力人,活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已是困难,遇到这种事,恐怕就是被虐待至死,皇家为保全颜面,大抵对外也只会称是病逝,晁怜的死活又有何关系。

祭祀都能嫁人,传闻中的神医估计不简单。

林默在心中暗想,不再去过问,她怕勾起晁怜不好的回忆。

晁怜见林默没回应,估摸着人是睡着了,呆滞的望着床板,直至眼底的迷茫一点一点散去。

她喜欢的……

怨灵不同于活人,它们行踪隐秘,无孔不入,寻人的活对它们来说,时间足够的情况,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一夜时间,怨灵就已经搜完了街道,寻不到要找的人,生怕回去会挨罚,一不小心搞个魂飞魄散,不敢歇息,一户一户的搜查在外空着的房屋跟客栈。

功夫不负有心人,怨灵在天黑之前找到了晁怜所在的客栈,多亏了那打开过一小会的窗户,守在附近的怨灵看到了人,悄摸从缝隙中钻了进来,确认是晁怜,急忙回宫禀报。

怨灵没伤害人的本领,无法触碰到活人,不能直接将晁怜给绑回去。

一番纠结,大怨灵让小怨灵守在了这客栈,她自己则是回去禀报。

摔到四分五裂的大怨灵,飘的很慢,一瘸一拐,费了不少时间才回宫。

它虽不愿帮这狼心狗肺之人,奈何它的孩子还在这,饶是它不在乎自己,孩子也是无辜的。

大怨灵在死前被割掉了舌头,无法言语,费力寻到在作画的朝思暮,一想到在看人的小怨灵,不敢耽误,一顿手舞足蹈。

若是让晁怜跑了,这人绝不会放过它们母子二人。

大怨灵张着嘴巴,努力想说话,奈何发不出声,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表情很是着急。

朝思暮拿笔的手一顿,笔墨滴在洁白的纸张之上,快速的晕染,毁了一副画。

好在这画还没画完,朝思暮停了良久都画不出五官,没追究,随手拿了张纸给大怨灵,示意将要说的话写在上面。

大怨灵的指尖滴着血,笔墨都省了,它在纸上用血写下了晁怜二字,抬手往客栈的方向指。

流着血泪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亮,寻到了人,它们母子两人便会被放走,不用在那锁灵的锦袋中受折磨。

想到了这,怨灵不禁激动,甚至没能注意到身前人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