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皇宫,不是谁都能自由出入的地方,先前还是被人宰割的奴隶,不过几日就能弄到这样一把制作精良的匕首,究竟是大费周章,还是早有预谋。
匕首的刀刃很是锋利,绝非凡品,阿长的身份绝对是弄不到的,更不用说在刀身上涂着的毒药,估计是下了死手,不然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
阿长跪在雪地之上,心脏跳的很快,手也不觉发抖,但这却不是冻的,余光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匕首,紧张的厉害。
一时沉寂,晁怜见阿长不敢动也不敢再出声,微微颔首,轻声道:“无事,天太冷了,一时没能拿稳,你帮我捡起来吧?”
严寒的天气,匕首落在地上,不过一会功夫便结了层寒霜,阿长不觉咽了口唾沫,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晁怜,一边伸手去拿匕首。
光从外貌上来看,这人和在国师府邸之时,区别不大,无非瘦了些,显得更加羸弱,阿长的呼吸不免粗重,小心翼翼的将匕首像献宝一般捧了起来,献给晁怜。
阿长低着头,手却在抖,她说不清,单纯觉得这人似乎跟从前不太一样。
晁怜从阿长的反应之中,得出了想要的结果便没再发难,收下匕首,随手放在了木桌的一角。
“她快回来了,你还是先走的好。”
温软的嗓音很是柔和,阿长愣了一瞬,消化着其中的内容,看了眼天色,她在这耽误了太长时间,确实得走了。
匆匆告别,晁怜的视线落在一处低矮的院墙,亲眼瞧着人从这翻了出去。
晁怜闭上眼,一点点理清脑中的思绪。
无论是皇兄还是阿长都希望她能杀了朝思暮。
这几日,皇兄的书信很是频繁,语气也愈加焦急,似乎是没了耐心,若能让一向沉稳的皇兄急成这般模样,大抵是宫中出了事跟朝思暮有关,这才急着将人杀死。
不是用其它法子,而是让她来动手,估计是受了限制,晁怜的眉间浮上几分愁色,先前在熠朝的所见所闻,她不会怀疑朝思暮没这个能力,恐怕只会更狠。
腰间的匕首,一时也变得炙热。
至于另外一个人的动机,似乎很是明显,阿长恨朝思暮或是想活命。
这两人都想杀了朝思暮却动不了手,纷纷将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当柄刀使。
寒冬远比不过她的心更冷些。
晁怜的眼睫很是低垂,遮着其中的哀意,多了几分清明,脑中想起在刚回宫之时,朝思暮跟她说的身份。
那时她还并不知晓,国师就是朝思暮,全然只当对方是喜怒无常的恶鬼,直至在马车之上,戴着面具的人,压着嗓音跟她讲故事。
虽说不是很全面,但她能确定一点,朝思暮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或许不能称之为人。
按照故事中的讲述,她说自己是被术士给炼制的傀儡。
晁怜虽不知真假,但从细节来看,大抵是真的,不止是体温,还有些她无法解释的东西。
原来这世间,当真有鬼神,不过是灾厄多些罢了。
思绪很是杂乱,晁怜不禁抚上腰间的匕首,一时茫然,她能杀死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吗?
大抵是不能的,她也做不到
晁怜凝视着掌心,良久叹了口气,神情很是苦涩,若是这般下场,无需再纠缠。
建一处庭院,还需些时日,朝思暮在山林之中找了块地方便先行回宫。
夕阳方落下,晁怜便躺回了床榻,垂眸正欲入睡,殿门却被推开。
这几日都回来的很晚,殿下睡的早,她有许久没跟殿下说过话了,今日便回的早些。
朝思暮进殿便将沾了雪的狐裘脱下,放在了一旁,生怕身上的寒气太重,冻着殿下。
“殿下近几日都很嗜睡,哪不舒服吗?”
晁怜见人来了,神色一时僵硬,随即缓了过来,轻声道:“无碍,大抵人在冬天便比较嗜睡,提不起精神来。”
微弱的烛光,朝思暮瞧见了晁怜眉间的哀愁,顿时紧张起来。
“那殿下最近可感到头疼?”
晁怜闻言一怔,眼角稍弯,摇了摇头。
“没,阿晁在外面忙了一整天,早些歇下吧。”
关心的话语,朝思暮良久没能回神,她总觉得在哪不太一样。
这种古怪一直延续了几日。
瞿朝在年后会有冬猎的活动,今年也不例外。
晁易虽病,但也强撑着一口气,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要借着这次机会,亲自见一眼晁怜。
冬猎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朝思暮的耳中,她去不去全凭心情,毕竟还无人能强迫她做些什么。
朝思暮在殿外站了许久,纠结过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晁怜,原因无它。
先前翻出的书信上写的话,朝思暮很是心疼,殿下似乎从小就很喜欢这些却一直不被允许,若这次是想去的,那她便由着殿下,她在身旁守着,应当不会出事。
晁怜比朝思暮要知道的早些,归功于信鸽,皇兄的意思,大抵是希望她去,但其中的缘由却容不得她去细想。
再三思索过后,晁怜有了决策,准备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将朝思暮送走又或者是她离开,断掉两人的关联,那朝思暮也不会再用些什么来威胁她。
原本不是这样的,一路走到现在,倒是令人唏嘘。
冬猎的事宜,朝思暮不过刚提了一句,晁怜便很快接上话来,顺着往下说,无处不在表现着期待。
朝思暮对晁怜的亲近,虽是欣喜,心底的怀疑却也更多了些。
自打上次之后,药便再也没断过,按照恢复的时间来看,殿下此时应当会或多或少记起些东西,就算不排斥她,多少也会问她些什么,不应当像现在这般,平静的厉害。
朝思暮想找机会给晁怜诊脉,找了几次机会却都被躲开了,一旁看戏的煞气,冷不丁出现,开口道:“怎么?你终于清醒了?”
煞气的表情在朝思暮几次吃瘪后格外的玩味。
“既是怀疑,何不试探一番?”
“至于机会,正摆在你眼前。”
煞气的一番话,朝思暮也不禁起了心思。
若是试探,明日的冬猎便是很好的时机,她能借着他人来刺激晁怜,不过这方法,真的好吗。
朝思暮将煞气驱散,眸底的光亮很是幽深,好似穿透皮囊,径直打量着晁怜的一颗心脏,可惜她听不见晁怜的心声,不然也不会如此坎坷。
冬猎的举行,一般很是盛大,除去皇亲国戚,大臣的家眷也会跟着一同来,无非是寻欢作乐。
今年因一些事的阻拦,冬猎便显得萧条。
晁怜到的时候就只瞧见,晁严骑着马在与一旁的武将聊天,其余人则是在一旁干站着,脸色都不是很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长久未曾出殿,朝思暮又将她看管的很严,几乎见不到人,宫内的变故,她不是很清楚,但她刚下马车便被数道目光给包围,其中有怨恨有怜悯。
先前在皇兄一旁的人,几乎都在往她这看,晁怜将头侧了过去,心底有了猜想,恐怕这祸端,大多是指她。
下了马车,人在山林之中,放眼望去一片白皑,许是长久不见亮光,晁怜不适应的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正欲往前走跟皇兄说上几句话,迎面就来了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人,二话不说便跪在她面前。
晁怜的衣袍被扯着,险些摔倒,辛亏被人从后面扶住。
稳下心神,晁怜神情很是凝重,仔细打量着将她拦住的老人,几经辨认才认出这人是何身份。
时过境迁,跪在雪地上的老人赫然是当朝宰相,还是一直辅佐他父皇的良臣,眼下这一跪,晁怜何能受得起,抬头就瞧见更多的人在往她这看,眼神中隐约带着鄙夷。
晁怜顿时心口一疼,闷的厉害,朝思暮也察觉出周遭人的视线,神色冷了下来,一瞬挡在了晁怜面前,隔绝那些不善的目光,柔声道:“这风寒太大,殿下不宜吹风,还是先进帐篷吧?”
饶是做了准备,晁怜在接触到这些带着鄙夷的目光之时,依旧做不到,毫无波澜,心脏就像是被人用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疼。
晁怜的脸色很是苍白,点了点头,不想管这人是想要做什么,先一步逃开。
第37章 “殿下!还望您三思!看清这妖人的真面目,莫要再执迷不悟
“殿下!还望您三思!看清这妖人的真面目,莫要再执迷不悟!”
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晁怜迈着的步子,陡然停住,回首看了眼人,眸底的情绪很是复杂。
老人读不懂这是何意思,脸上依旧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好似真认为是晁怜在自甘堕落,任由一妖人,作威作福。
晁怜进了帐篷,余光却透过缝隙,瞧见人跪在了她的帐篷前,一旁也围着不少人,尝试将人扶起来。
一朝宰相,身份是何其尊贵又怎能是说跪就跪的,江渡这一跪,分明就是在逼她,若她不肯顺着这人的意思,看样子就要长跪不起了。
江渡年事已高,冰天雪地里跪着,哆嗦的厉害,白胡子上也结着冰,目光却很是灼热的盯着帐篷。
不经意的一瞥,晁怜对上视线,耳边也听到外面的议论声,其中不乏诋毁,好似都在逼她就范,不问事事,不问缘由,帽子便要扣在她头上。
晁怜眼底闪过一抹暗光,不由握紧了拳,她的不温不恼,一再谦让,换来的却是这般下场,当真是人善被人欺。
风雪交加,晁怜的一颗心也在此刻坠入寒窟。
帐篷外的言论很是难听,起先只是小声的不满,现在是大声的诋毁,甚至是辱骂。
不知是谁的一句**,晁怜没能压住气,猛地咳出口血,苍白的脸色和点缀着血色的朱唇,多了几分病弱的美艳,倒是应了帐外的祸国殃民。
朝思暮被吓了一跳,一手将晁怜拉入怀中,一手将帐篷的缝隙给拉严实,披风将人照在怀中,好似这样就能阻拦在外的言论。
“殿下您您将手伸出来,我这就为殿下诊脉”
“别怕没事的”
晁怜听出朝思暮声音中的颤抖,不免想笑,看来阿朝是真的把她当小孩看待,不过就是吐口血,哪里有受鞭刑跟被百般屈辱疼。
染着血色的唇瓣很是夺目,晁怜伸手点在朝思暮额间,吐出一口郁气,面上含笑,微声道:“我没事,倒是你有事,一会就流了汗。”
闻声,朝思暮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晁怜这是在调侃她体虚,若是换做往日,她应当是开心的,当下却是难受的紧。
晁怜的表情很是平淡,眼中也很是茫然,似乎根本没听懂这外面的人在说些什么,不谙世事的模样,极具蛊惑性。
僵持片刻,朝思暮败下阵来,她终究不敢去试探,无论是哪种结果,她都不会满意。
吐了血,晁怜便感到疲乏,侧着头,轻靠在朝思暮肩上,闭眼小歇。
至于帐外的人,晁怜在心底冷笑,想要将她当刀使,还要让她背些莫须有的骂名,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闭上眼,听觉就更为敏锐,晁怜听不见朝思暮的心跳却能听见在外的辱骂,那她的皇兄又在干嘛,默许这些的存在,好让良心舒服些吗?
晁怜并未忘记在殿中贴着的囍字,还有那嫁衣。
不顾她在病中便将她给送了出去,不问对方是何人,更不曾有过分毫的担心,哪怕是到了现在也没听闻一句关心,有的只是欺骗,不顾她的安危,一心利用。
晁怜压着心中的酸涩,不觉收紧了拳,指甲深陷入掌心中的柔软肌肤也未曾察觉。
许是这的动静太大,晁易见有收不住的迹象,脸色很是难看。
朝堂上闹的不够,眼下竟在这发难,还真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原本只打算小歇一会,晁怜却真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觉,帐中人都不见了。
晁怜正欲寻人,帐篷便被掀开,朝思暮就跟算准了时间一般,端着碗补药,掐点出现。
这处是山林,煎药并不方便,晁怜看着那瓷碗,思绪很是陈杂。
出发之前,朝思暮怕晁怜在途中受寒,防患于未然,提前带了好些药材,没想到才方下马车,殿下便出了事。
朝思暮有一瞬后悔,她不该听煞气的蛊惑,带殿下来这是非之地,眼下说什么都晚了,若突然将殿下带回去,殿下恐怕会不开心。
既然不回去,那便带殿下将儿时的遗憾给弥补,继而不会有下次。
朝思暮将瓷碗递给晁怜,满眼心疼的看着人很是乖巧的将补药喝下,虽是皱着眉头却并未有一句怨言,乖的让人心疼。
记忆中的殿下很是怕苦,喝药总得有人哄着,寻常宫人来送药都会被赶出来,除了听她的话。
殿下如此依赖她,她又怎舍得让殿下受伤。
等山中的庭院建好,她便带着殿下离开这,偷偷将人藏起来,不会再让她的殿下受到一丝伤害。
煞气对朝思暮的想法,不免嘲讽。
睡了一个时辰,晁怜喝完药从帐篷中出来,发觉人都不见了,雪地上多了不少杂乱的马蹄印,一时疑惑。
“阿朝皇兄去哪了?”
微弱的嗓音更是让人心疼,朝思暮轻轻牵着晁怜的一只手,不敢用力,生怕将人弄疼,说话时的声调也跟着低了些。
“他们都去林中狩猎了,三日之后谁的猎物最多,谁便会获得奖赏。”
晁怜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懊恼,她这一睡,倒是耽误了事。
她本想借着在林中的机会,亲自去见些人,眼下却错过了时机,朝思暮也在她身旁守着。
晁怜的目光落在一堆奖赏上,瞧见一只被关在木笼里的白狐,眼底有了光亮,轻扯着朝思暮的衣袖,柔声询问道:“那阿朝为何不跟他们一同前往?”
“阿朝的箭术很好,一定会取得名次的”
许是这声音太过澄澈,朝思暮一时入神,听了进去。
朝思暮注意到晁怜在看奖赏,眉梢弯了弧度,面上含着笑意,轻声问道:“殿下可是有喜欢的东西?阿朝帮殿下赢回来可好?”
困在笼中的白狐,好似有灵性,顺着两人的对话,嗷呜叫了一声,雪白的皮毛不停蹭着栅栏,黑漆漆的眸子闪着亮的盯着晁怜,似乎是希望被带出去。
晁怜也跟着笑了起来,抬手指了下木笼。
“我想要这只白狐,阿朝可愿帮我?”
面对晁怜的请求,朝思暮自是不会拒绝,更何况打猎也并非难事。
晁怜见朝思暮去牵马,挑选顺手的弓箭,望着人的背影,不免沉闷。
她若不是生在这皇宫,应当也能像这般在山林之中骑着马,不受拘束的驰骋。
晁怜垂眸盯着掌心,瞧见上面因刚才太过力而弄出的伤口,满是自嘲。
覆盖着积雪的山林并非安全,晁易骑着马,身后跟着不少随行的侍卫,时刻提防着周遭,生怕出个差池。
这山林很大,植被又很是茂盛,眼下虽是冬季,不少吃人的猛兽都在冬眠,但狼群可是没。
狼群一般是组队而行,单人若遇上,绝对是危险的。
冬猎的范围在山林的边缘,不敢往深,狼群出现的机率虽不大,但也不得不提防。
晁易的病还未痊愈,看上去很是虚弱,陪同的侍卫更是忧心,可以说是竖着耳朵,神经紧绷的注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严寒之下,人的敏锐程度总会下降,晁易在这林中转悠了两个时辰,面上虽疲惫却不肯休息,不知道是在犟些什么,侍卫却走起了神,丝毫没察觉到被人跟踪。
除了晁易,随行的几位大臣也在山林中分散,身份不高的一些人,没有跟着的侍卫。
落单不久,哀嚎一声,连人带马跌进被提前布置好的深坑。
本该在皇宫内待着的阿长也出现在这山林,身上穿着白色的布衣,好似与这雪地融在一起,鬼鬼祟祟的躲在营地,盯着晁怜跟朝思暮的动作,目送两人离开,立即跟了上去。
两人骑着马,阿长的速度跟不上,无奈只得在树干上留下记号,提醒后面的人跟上。
阿长若是一人,自是没这般本领,她从国师府出来之后,没流浪几日便被找上门,来的人赫然是熠朝的太子。
皇城被屠之时,太子带着人在宫外赈灾,侥幸躲过一劫。
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太子便召集旧部,人虽然不多,但也是精锐,一路逃出熠朝往边疆赶去。
边疆的蛮族,早就对熠朝以及相邻的几个国家,虎视眈眈,但碍于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攻占,怕被其它人联合起来围剿,迟迟没有动手。
太子的出现,无疑是送上了大礼,蛮族的人也没多想,贪图利益,愿意助姜嵩复国,条件便是在事成之后将瞿朝的领土赠与他们。
本就是空手套白狼,姜嵩便答应了下来,她也被人带走,成为这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阿长怎会不知,她是被当刀使,但家仇未报,她也自愿认栽,若是能亲手杀了晁怜,她甘愿去死。
山林中的好戏,这才刚开演,狩猎的人以为自己是猎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是猎物,还是被蒙在鼓里的困兽,一个接一个的杀死这些人又有何难。
第38章 山林中的气氛很是古怪,一行人来这狩猎,大抵都骑着马
山林中的气氛很是古怪,一行人来这狩猎,大抵都骑着马,雪地上却没几处马蹄印,甚至是连寻常走兽的脚印也是少的可怜,好似在这处寻不到活物。
晁怜本想顺着脚印去寻晁易,眼下却犯了难,白茫茫的一片,山林又很大,偶遇的机率不大。
若是这次不成,恐怕以后只会更难。
雪地很平整,一时找不出端倪,晁怜抬眸望着密林,观察着鸟禽的动向。
虽寻不到路,但这林中的动静却好分辨,晁怜不过看了一会,抬手指了个方向,扯了扯身后人的衣袖,轻声道:“阿朝我们去那边吧?”
朝思暮的五感很是敏锐,不过在一瞬便察觉出这处的怪异,她曾在深山中久居,走兽的脚印在雪后会很明显,绝不会像这般干净,反而显得刻意,倒像是被人提前清扫过一般。
放眼望去,这处一直延伸至边际也未曾见有何痕迹,朝思暮不禁蹙眉,煞气也跟着出现,目光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得以看清林中飘出的怨气,似乎刚发生过争斗且死了人。
煞气用手肘捣了下朝思暮,语气中是难掩的兴奋。
“那处有怨灵,你不去看一眼?”
一边说着,眸底便浮现出血色,十分期待的模样。
这几日都在宫中闷着,许久未曾活动,趁着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顺带将怨灵的嘴给堵住,吵的头疼。
煞气一直在朝思暮身侧,怨灵也会在她耳旁哀嚎,这几日更是焦躁,若是再吵下去,她多半会控制不住,径直将这皇宫中的人都杀了,堵住怨灵的嘴。
想法很好,朝思暮却不愿,整日待在晁怜身边犯傻,一同连累了她。
煞气飘在半空之中,不时打量着晁怜,神色很是轻佻,皮囊倒是精致,着实令人沉醉,至于内里的东西,她无从得知。
过于赤裸的视线,晁怜只感到很冷,不禁打了个寒颤,抱紧双臂来取暖,侧过头朝着煞气的方向看,眼中很是茫然。
晁怜是瞧不见煞气的,单纯觉得不舒服,方才有种被什么东西给盯上的感觉,环视一圈,周遭却静的厉害。
朝思暮的视线就一直黏在晁怜身上,生怕她一眨眼,人就消失了,盯的很紧,自从她进这山林之后便很是不安,怀中人的细微变化也很让人紧张,无奈只得将人圈在怀中,不敢有分毫差错。
气氛很是微妙,煞气在一旁瞧着这两人的心思各异,不觉将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冷声打断朝思暮的思绪。
“你若是不去,那我便自己去了。”
几日的憋闷,煞气早就忍到了极限,她平日里可没这好脾气。
朝思暮将晁怜给拉回怀中,收紧了披风,弯了弯唇角,柔声应道:“好。”
那处的动静不小,应当是有猎物的,至于怨灵,煞气会比她先一步清理干净。
朝思暮特意将马骑的很慢,一边是在给煞气留时间,一边是怕让殿下感到不适应。
不过一段距离,两人骑着马却用了有半个时辰,可以说是十分的磨蹭,晁怜见天色渐暗,不免担忧,若是失了今日的机会,往后的两日也会不方便。
晁怜一路都在观察着地上的痕迹,可惜一点收获都没有,好似这处就从未有人踏足过。
几声鸟鸣,树枝上的鸟禽见来人,一时受惊,煽动着翅膀,鸣叫着飞离这处,先前她瞧见的也是这般景象,说明在半个时辰之前曾有人待在这。
晁怜一时懊恼,她来的有些迟,人已经没了踪迹,低头去看雪地,想着总会留下脚印,视线落下的一瞬,不禁背脊一凉。
不过才一会功夫,这处的痕迹也被掩埋,不似正常的反应,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这山中没能留下痕迹,甚至是连一点响动都不曾有过,好似被这诡秘的山林给吞噬。
晁怜的神色一时沉了下去,朝思暮却看的真切,心底的疑虑更重。
“殿下您在看什么?”
清冷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晁怜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想躲开却被抱的更紧了,锁骨处也被一根冰凉的手指抵着,不安分的往上游走,最终停在脖颈处,指尖也更加用力了些。
许是这举动太过熟悉又暧昧,晁怜本白皙的肌肤上腾起一层绯色,耳旁的人却不肯放过她,好似看不出她的窘迫,压着声音在她耳旁说话。
“殿下的耳朵红了,可是在害羞?”
低哑的嗓音很是磨人,晁怜被抱的很紧,挣脱不开,无奈抬手捂住了耳朵,摇了摇头,脱口却很是温软。
“阿朝阿朝莫要再开这等玩笑”
耳尖的绯红跟眉间的羞涩不似作假,朝思暮没继续做些什么,仅此是抱着晁怜,两人贴的极近,朝思暮听着那节奏越来越快,犹如鼓击的心跳,眸底的晦暗很是汹涌。
僵持片刻,晁怜终究是先败下阵,小声道:“再过一会就天黑了,不能狩猎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打猎跟奖赏并非大头,晁怜只是想脱离这种状态,贴近的一瞬,她很是心慌,若是再继续下去,她只觉得人隐约在失控的边缘。
她一直在装傻骗这人,如若被揭穿,究竟会有何下场她虽不甚清楚却也深知会很是凄惨。
眼下抱着她的人,早就不是她当初从宫外带回来的阿朝了,而是一个肆意妄为伤害她的疯子。
晁怜揪紧了衣袖,腰间的匕首也藏的很好,一直不曾被发现。
许是入冬,天黑的比平时要快上不少,不过刚猎到一只野兔,天就彻底暗了下来。
晁怜这一路,不仅是见不到旁人,乃至这林中的活物也少的可怜。
天黑的厉害,晁怜的眼睛自上次之后,一直没能好全,除去平日里看东西会有些模糊,夜里更是瞧不见一点东西,盲的厉害。
猎的野兔被放在马背两侧的竹篮之中,许是没死透,不时在里面扑腾两下,黑暗中显得格外瘆人。
晁怜闻不得血味加上看不清路,索性靠在了朝思暮怀中,仅是隔了一层皮肉便是这人的命脉,牙齿一时发酸,心口很疼。
静谧之下,除去很是规律的马蹄声,朝思暮更是注意到晁怜的心跳很是紊乱,究竟是在害怕什么,还是在想什么。
这一路,朝思暮也并非好受,她在察觉到异样之后,压不住的烦躁,不禁去怀疑晁怜,可这怀疑终究是不好的,若不是她先前的一意孤行,眼下也不会像这般苦楚,终究是自作孽不可活。
朝思暮将情绪压的很死,控制着不去怀疑,想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眼底却还是遮掩不住的戾气,好在天暗,晁怜看不见。
不远处的狼嚎,朝思暮一瞬僵住身子,晁怜也跟着心中一紧,下意识抓住了前面的那截手腕,过于冰凉的温度,晁怜指尖轻颤,好似碰到极为可怖的东西,压抑着不适,这才没将手松开。
“有狼快回去”
许是恐惧,晁怜的声音很是颤抖,朝思暮也沉着脸,拉着缰绳将马往后转。
朝思暮的视力在夜晚也不受限制,紧紧拉着缰绳,沉声道:“抱紧我。”
晁怜感受到马的躁动,抿着唇角,终究是抱紧了朝思暮,她并不畏惧狼群,异样的情绪更多是来源于身后人。
她握上手腕的一瞬便察觉出这人在发抖,虽然很是轻微,但也足以证明这人是在害怕。
杀人如麻的恶鬼会怕几只狼,说出去是可笑,恐怕没人会信,晁怜却是感到窒息。
阿朝是被狼群给分食了
除去这处的响动,营地也出了事。
绕着这山头转了一天,晁易只猎到几只野兔,收获很是惨淡,赶在天黑之前回的营地。
回来之后便发觉有人不见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晁怜跟朝思暮,两人去了哪,做了什么,天黑都未曾回来,究竟是遇到意外还是晁怜肯听他的话了。
晁易是不知的,心底却很是激动,无论是哪种情况,妖人若是死了,这朝堂之上便无人能再用这件事来逼他。
除去这两人的失踪,过了有一会,晁易发觉有几位大臣也不见了,旁人他都不甚在意,除去一位刚上任的将军。
这将军是他自幼培养在身边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上,眼下更是急需。
瞿朝向来重武,他父皇又生性多疑,不肯将兵权分散,始终是握在自己手中的,父皇在没能坐拥江山之时便是一介武将,握着兵权是难不倒他。
晁易一时感叹,他熟读圣贤书,刀剑这些却是没天赋,镇不住人,兵权他握着是危险的,索性从小便培养了傀儡。
做将军的人是他的暗卫,不只是听命于他更是服了毒,一身武艺却得服从他的命令,不然就是一死。
煞费苦心,培养多年的一枚棋子,此刻又怎能出问题,晁严从一开始的兴奋转为忧心,担忧的却只是自己的权力罢了,终是人心险恶。
第39章 入夜的山林就好似一座复杂的迷宫,人在里面转了几圈,寻
入夜的山林就好似一座复杂的迷宫,人在里面转了几圈,寻不到返程的路,甚至是在树干上留下标记在往前走,还是会绕回原处。
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凝视着一颗被划了箭头的树,不禁扯了扯胡子,一时有些烦。
他在这转了一个时辰,马都要撂蹄子了,硬是找不出条路来。
许是被耗没了耐心,男人不管不顾,狠狠抽着马屁股,闭眼就往前冲,他就不信邪,不过半大的小山头又怎能困住他这个将军,若是让人知道,岂不是会成为笑柄。
殊不知这林中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
姜嵩就跟在这人后面,动作十分轻巧。
他们的人不多,计划着先是暗杀,若是不成再硬攻,他觉得此次冬猎是个很好的机会便亲自下场。
姜嵩冷眼瞧着在林中狂奔的男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原以为这将军至少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多少有几分忌惮,眼下看来却是个神经大条,没有脑子的,他不过是在树上做了标记,稍加留意便能戳破的小把戏,硬生生是给人困了一个时辰。
除去这些障眼法,这林中的栅栏也被他们给拆了,原先的规划是在这山脚下的一小块区域,拉了栅栏来警示,不要往林子深处去。
林中的猛兽不比想象中的少,入冬又没粮,正是饿的厉害,但凡是遇见便没生还的机会,倒也给他们省了麻烦。
姜嵩在设好陷阱后便盯上了这将军,闹了半响才发觉是个傻了,不再放在心上,细细观察着地上的石子。
雪地上的痕迹也是他们清扫的,为的就是让这群人寻不到同伙。
几经计划,防止他们也迷路便规定在地上用石子来指方向,姜嵩捡起一颗石子,顺着上面刻的箭头,眸光暗了一瞬,竟是那人的踪迹。
至于还在跑的傻子,姜嵩压根没放在眼里,随手找了个人,吩咐着在天明之前将人给杀了,至于他自是要去寻仇。
姜嵩的手中握着一把弓箭,眼底的杀意很是凌冽,杀父之仇,不报非君子。
反观在山的另一侧,晁怜跟朝思暮为了躲避这林中的猛兽,不得不往山上跑。
狼群如同是这山中的恶鬼,死死追着两人不放,不露面的藏在树丛后,偶尔几声嚎叫,好似在恐吓。
无数道黑影在身后一路尾随,朝思暮便不能停,沿着山路往前跑,直至过了良久,脚下的山路消失了,神色很是僵硬。
狼不同于其它的猛兽,除去是群居狩猎,十分难缠,本性更是狡诈。
周遭的树木很茂盛,马没了路能跑,速度慢了下来,这是中了圈套。
不出所料,两人方停下,树丛后的狼群便按耐不住,没有要继续藏下去的意思,泛着幽绿的瞳孔,狡诈的盯着两人,尖锐的爪子也在雪地上磨蹭。
朝思暮将狼的举动收在眼底,瞅见那在蓄力的前肢,一瞬便抱着晁怜从马背上跃下。
若不是动作够快,下场恐怕也是被狼给咬断脖子。
一声嘶鸣,马便倒了下去,足有三匹狼压在马的身上,一排寒森森的尖齿,没入血肉。
饶是健硕的枣马,不过也就挣扎了一刻便没了动静。
凄厉的嘶吼,晁怜不禁从披风下探出半张脸。
乌云消散,皎洁的月光得以让晁怜不至于瞎的厉害,迷迷糊糊瞧见倒下的马跟狼群,心口一紧,嗓音中也含着颤意。
“放…放我下来……”
饶是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晁怜也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头皮发麻。
朝思暮的态度很是强硬,一把将晁怜给按了回去,低声安抚道:“殿下别怕,不会有事的。”
这山里的狼多是吃人长大,体型比旁的要大上不少,一口尖齿也很是锋利,活的久了,聪明也是真。
两人被前后包围,朝思暮的脸色很差,若只有她一人,狼群对她构不成危险,可她怀中还有一人。
她想护着人便腾不出身去攻击狼群,若是将人给放下,狼群狡诈,习惯偷袭,一旦没防住,殿下就会受伤,她不敢去冒这个险。
晁怜握着拳,眼底的情绪很是复杂。
分明是怕的,带上她又是累赘,此刻又为何要这般犟,扔下她一个人逃走便好,全当是在报复。
晁怜先前便注意到朝思暮身上的疤痕,虽没去问过却也知缘由,应当疼的厉害。
想的入神,一时竟抚上手腕,触及到不同的触感,晁怜猛地回神,声音很是低沉。
“阿朝…你走吧……”
“此处危险,你带着我只会是拖累,我逃不掉的,你不用管我……”
晁怜说的很是真切,她这几日也想明白了。
她的确是恨这人,可若是让她杀了这人,到底也是下不了手。
人生苦短,她更是可悲。
生来便克死了母后,父皇对她很是仇视,甚至是想掐死她,至于亲哥只想着利用她,大抵也不曾有过真心。
后来她唯一亲近的朋友也死在她眼前,喜欢的人更是个疯子,变着法的折磨她。
命运弄人,她若是跟这天不合,死了也罢。
晁怜的生气在想通的一瞬,逐渐消散,一股黑烟也顺着飘了出来。
朝思暮本想让晁怜闭嘴,莫要说些胡话,瞥见黑雾,陡然噤声。
黑雾是很强的怨念,附着在人的身上,不仅会侵蚀至五脏六腑,人一天比一天虚弱,严重的更会影响心智。
晁怜这几日的嗜睡,恐怕不是没调养好身子,而是受这黑雾的影响。
许是感受到了死气,黑雾一瞬活跃了起来,层层缠绕着晁怜,汹涌至极。
朝思暮冷下神色,捏住了一角黑雾,探查来源,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虎毒不食子,晁严却是恨的真切,哪怕是被打散也不愿放过晁怜,钻了空子给人下毒。
当时的晁怜受了重伤,她只顾着去处理在外的伤口,不曾注意这些,没想到会被钻了空子。
朝思暮来不及去细想,连忙从衣袖中掏出根银针,猛地扎在晁怜的眉间,脸上的神情很是严肃,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很是急躁。
“殿下莫要说胡话,我一定会带您回去的,答应给殿下的礼物还没好,我又怎能食言。”
礼物自是建在这山上的庭院,晁怜虽不知是何意却也不甚在乎,摇了摇头。
“无需多言,你走便是……”
“自此…你我两清……”
晁怜没力气,十分轻的拍开了朝思暮的手腕,挣扎着要下来。
黑雾也跟长了眼一般,疯了似的往晁怜的身体里钻,好似要将人给吞没,气势汹涌却在接触到肌肤的一瞬被隔绝在外,寻不到入口。
眉间扎着的银针锁住了人的天灵,人便不会被怨念侵蚀。
朝思暮见晁怜一副不在乎自己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揪住了怨念的尾巴,手上很是用力,青筋都跟着浮起,一点点碾碎怨念。
“殿下…您…要听话,不要再闹了……”
森冷的语调,像是情绪压到了极致,朝思暮的思绪很是阴沉,隐约在往一处极端发展。
她方才被摩挲过的疤痕还残留着痒意,晁怜的话也很是古怪,若是串在一起去解释便能说的通。
怨念蚕食着人的神智,失神散的药性会被抵消,一开始便是清醒的,那先前的种种都是在骗她。
朝思暮既痛苦又感到庆幸,殿下又一次骗了她,这次又是想做些什么,再一次杀了她吗?
心底的恨意被勾起,朝思暮的瞳孔中泛着红光,仔细的盯着晁怜,一瞬表情很是阴冷。
“殿下…您这次又是想做些什么?”
冰冷的语调,晁怜打了个哆嗦,害怕刻在骨子,下意识朝后缩瑟却无路可退,反而被抓的更紧了些,眼眶跟着浮起一丝绯红,好似是怕的厉害。
“你…你在说什么……”
不过一句话的瞬息,晁怜甚至是来不及去解释,腰间便被一只过于冰凉的手给抚过,藏着的匕首也跟着掉在地上。
铁器很是清脆的声响在此刻很是刺耳,晁怜慌张去拉住朝思暮还在摸索的手,余光落在匕首上,血液一瞬冷了下来,回神去看朝思暮,撞进充满暴虐的眼眸,脖颈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钳制,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无处躲藏。
晁怜怕到了极致,骨子里都泛着凉意,后腰上本愈合的伤口也有种抽疼的感觉。
折磨的狠了,晁怜对这人的气息都染上了恐惧,平日里的相处,何尝不是在强撑着。
装傻的时日,朝思暮许是对她心存愧疚,没再折磨她,伤却不会愈合。
晁怜瞧见一只手在往她脖颈这伸,屏住了呼吸,余光却瞥见从身后搞偷袭的狼。
来不及去思考,尖锐的犬齿将一个人的脖子咬断是在简单不过的事。
晁怜瞳孔微缩,摸出另一把藏起来的匕首,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猛地刺了过去。
锋利的匕首出鞘,狼很是聪明,察觉出气息不对,立即躲了开来。
朝思暮却是没动,任由刀刃划破皮肉,脖颈处流出的血很是刺目。
第40章 匕首浸了毒,晁怜见划伤的地方有了暗色,不禁蹙眉。
匕首浸了毒,晁怜见划伤的地方有了暗色,不禁蹙眉。
朝思暮自是察觉出匕首的异样,一瞬钳制住晁怜,手中的力道不断收紧,直至面前的人无力挣扎,眼底浮着血色。
“殿下为何要骗我为何”
沙哑的字音几乎是从嗓子中挤出来的,无比暴虐。
强烈的窒息感让晁怜涨红了脸,抬手去拍打朝思暮,竭尽全力想要解释,换来的却是更加很厉的对待。
光线在变暗,眼前人的面容也跟着瓦解,晁怜的眉间闪过一抹哀意,猛地发觉这人是真的疯了,不顾一切的想杀了她。
晁怜眼角落下一滴清泪,心底的最后一丝挂念被斩断,沉沉闭上了眼。
若这是她的命,那她甘愿去死。
晁怜苦笑着闭上了眼,手腕垂落在两侧,好似失了全部气力。
眼泪跟血珠落在雪地之上,霎时间绽开朵朵梅花来。
寒风呼啸,晁怜的身体一寸寸冷了下来,许是太过绝望,早就知晓没人会来救她,索性放弃了挣扎。
这世间之大为何无人爱她
明月看不得这惨剧,悄悄藏回了乌云的身后。
朝思暮的清明在得知被骗的一瞬,轰然崩塌,原来先前的温存只是假象,终究是想让她放松警惕好杀了她。
煞气借着机会将朝思暮控制,眼中很是诡异的盯着在垂死边缘的晁怜,神情很是阴冷。
“殿下可曾后悔过?”
饶是耳旁的声音很是模糊,晁怜还是听清了,生命的流逝让她无法言语更是没力气去辩解,事到如今,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闭眼陷入一片昏黑,空旷且静谧,晁怜心底很是苦涩,她何尝不后悔
她捡回来一个很沉闷的人,日复一日的相处,她终于在这人身上见到了生气,还未来得及去期盼,一切都毁了。
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困其一生,晁怜从小便期盼着被爱,哪怕是施舍也好,可到了最后也没能得到。
年幼之时,晁怜跟一众大臣家的奶娃娃在庭院中游玩,突然下起了大雨,身旁的孩童都被人接走了,除了她被人忘在了这。
小晁怜淋了雨,烧的厉害却没人会关心,心里总是空荡荡的,后来有了阿朝便有了期待。
年岁稍长,小晁怜到了读书认字的年龄,不再被关在令人憋闷的庭院之中,学堂里的书是解闷的好去处也是让人向往的。
读书破万卷,记得最清楚的一句却是个谎话。
‘与人为善,予己为善。’
小晁怜从未伤害过他人,期望的只是一丝善意,到了最后却是一场空。
煞气见晁怜并不挣扎,一心求死的模样,眼底的光亮很是阴暗,猛地松开了手,随即便听见人剧烈的咳嗽声,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森然道:“既是你骗了我,自是要付出代价,轻易死了又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没了钳制,晁怜摔在了地上,窒息过后是止不住的咳嗽,不受控制的喘息,十分狼狈。
朝思暮则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晁怜,眼底一片冰寒,寻不到暖意,抬手抚过脖颈上的伤口,指尖染着的血很是暗淡,匕首显然是浸了毒。
围着的狼群见朝思暮的癫狂模样,许是感受到了危险,观望许久也不敢再有动作。
头狼眼中冒着绿光,盯着两人看了半响,一声狼嚎,消失在了树丛后。
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头狼在朝思暮身上感到了威胁,虽是饿的厉害却也不敢冒险,它在这林中嗅到了别的气味,转而先放弃这处。
朝思暮附身将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摸索着刀刃上的纹路,怅然道:“殿下不会以为这就能杀了我吧?”
她的躯体没了心脏的跳动,百毒不侵,杀了她可不容易。
一边说着,指尖使力将匕首从中折断。
碰的一声,断成两节的匕首掉在晁怜面前。
稍微缓过神的晁怜,眼中很是空洞,余光瞥见匕首的碎片,低声呢喃道:“我没想过杀你…方才有狼……”
微弱的声音不大却很是清晰,朝思暮听的清楚,面上闪过一丝讥讽,冷冷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
话语被误解,晁怜也没再去辩解,眼前这人早就变了模样,她说了也不会去听。
往后的日子,晁怜只觉得灰暗无光,她错在哪了,如此不公。
朝思暮见晁怜不再说话,伸手想将人拎起来,指尖还未沾到人,心口一疼,垂眸却瞧见一只长箭。
长箭从后背至胸口,贯穿了心脏,朝思暮指尖一颤,猛地将一节在外的箭杆给折断,扭头朝身后看去,寻不到人却有更多的长箭从树丛后射出,箭箭穿着心。
心脏被贯穿,煞气也受了伤,源源不断的往伤口处涌动,试图将其修复。
树丛后的人也察觉出不对,一箭穿透了心脏,早就该死了,现在却还能站着,真是诡异。
姜嵩在先前便知这人不一般,倒也没太多惊讶,吩咐手下继续射箭,有本领又怎样,他就不信人被射成刺猬还能活。
随从虽是惊讶,手上的动作却也快了些,满天箭雨,朝思暮僵住了神色,几乎是下意识将晁怜护在身下。
血液染湿了衣衫,晁怜嗅到铁锈味,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抱了起来,目光落在穿透心脏的长箭上,一时哑然,抬手想去触碰却被突如其来的颠簸给打断。
朝思暮虽死不了,但被穿透心脏的痛楚也不好受,躲不开这箭雨,腾不出手去反击,无奈被当成活靶子,硬生生扛了下来,动作迅速的往前跑。
躯体受损,煞气也无暇分身,忙着修补伤口,越来越多的长箭,一时将人给射成了刺猬,伤口多的补不上。
躯体若是被彻底损坏,付出的代价便越大,煞气不愿再经历一次,拼了命的去修补。
朝思暮的膝盖被射穿,速度慢了下来,唇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晁怜的脸颊上。
晁怜愣住了神,抬手擦去脸颊上的血,恍惚的望着被射成刺猬的朝思暮,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口却是抽疼。
即是要折磨她,此刻又为何要护着她……
晁怜还未能想明白,眼前一暗,陡然跌进个深坑。
林中的危险可不止猛兽,下雪将先前的坑洞给淹没,稍不留神便会掉下去。
冬猎的区域在先前会有人检查,不会出这般差错,可她们入了深林,脚下的路错综复杂,坑洞也是不少。
这些坑洞有的是兽类的洞穴,有的是天然形成的,深的情况下,人摔下去也会受不轻的伤。
一阵昏天地暗,晁怜也摔到了坑洞的底部,来不及去想这是在哪,后脑一阵钝疼,随即晕了过去。
天然的坑洞很深,底部也会有碎石,晁怜掉下去的时候虽然有人护着,受伤却也是难免的,一下便磕到了头。
朝思暮将穿透膝盖的长箭拔出,脸色白了几分,抬手握住心口露出的一截长箭,神情中闪过一丝犹豫。
抬头去看四周,发觉这里的环境很是复杂,除去她落下的这片空地,一侧还有很多的其它洞穴,怕是会更深。
掉下来的时候没能将人拉紧,生怕身上的长箭也伤着人,眼下却分散开了。
心脏上的长箭,影响了这具躯体的动作,朝思暮想将其拔出却担忧了起了。
她若将这长箭拔出,躯体没了支撑,大抵会像先前那般昏迷。
追捕的人见人不见了,停下了脚步。
天色很暗,一众人寻不到踪迹,碍于不能暴露行踪,不能点火把,盲目的在这林中寻人。
姜嵩赶来的时候见找不到人,十分气愤却掩藏的很好。
他带来的人,一大半是蛮族,不甚服他,主要目的是杀了晁易,他若是要这些人听他的,估计会引起争论。
手中无权,姜嵩不禁攥紧了拳,压着心中的火气,摆了摆手,没在这处再搜下去。
这林中的环境很是险恶,那人又身中数箭,就算是侥幸逃脱也活不成,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招人议论,旁的事更重要,解决之后再来寻这人的尸骨,死也要将尸体给找出来,挫骨扬灰,祭奠父皇的在天之灵。
姜嵩带着人一走,阿长便从暗处现身,盯着一处洼地,暗自发笑。
她给姜嵩的消息,围捕的时候也在暗处,旁人许是寻不到,她却是看的清楚。
阿长从腰间掏出把匕首,赫然和先前给晁怜的是同一把。
至于要杀的人,阿长不禁笑出了声,神情很是癫狂。
老天爷都在帮她,助她能亲手报仇,杀了这狠毒的人。
匕首泛着一层寒光,阿长的脸色也是苍白,眼中却布满血丝,踉跄着脚步,一点点朝洞穴的入口走去。
她要将晁怜一刀一刀剜去血肉,亲眼看着这人痛苦的死去,方能解心头之恨。
晁易这边也是沉不住气,等了没一会见人还没回来,顿时急了起来,立即命人搜山。
若是这人不见了,边疆可真就无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