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寒风萧瑟,集市上的人归了家,晁怜握着小竹筒,辗
寒风萧瑟,集市上的人归了家,晁怜握着小竹筒,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晁怜见周遭也没了动静,披上狐裘从床榻起身,踱步至窗边,木桌上的糕点与酒杯都还未收起。
剩下的半壶酒,晁怜坐在窗边,思绪渐沉,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
月色朦胧,苦酒作陪,桃花酿应当是甘甜才对,晁怜却只觉得涩,腰间的毒药也很是灼热。
杯酒下肚,晁怜的眼前便出了重影,雾蒙蒙一片,望着天上的圆月,若隐若现似乎也藏了起来。
“殿下您照顾好自己”
恍惚之中,晁怜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寻着声音的源头望去,空荡的街道并未一人,甚至连丁点声响也未曾有过。
晁怜扶了扶额,想着她或许是真的醉了,死去的人又怎会出现,就算出现也应当是恨她的才对。
一醉解千愁,晁怜喝了再多,心底的苦涩也不曾消散,直至那半壶酒见了底,窗外的明月也藏回了乌云下,如同她那些晦涩的心事一般。
昏沉之中,晁怜吹着寒风,手冻的有些发抖,她却不知究竟是这寒冬冷,还是她的心更冷些,寻不到丁点温度。
酒杯顺着滚落在地,晁怜却没力气将它捡起来,靠着那木桌便要入睡。
沉寂片刻,血红色的煞气从门缝中飘入屋内,凝聚成实体。
煞气跟朝思暮一般,走路不发出声响,哪怕是站在了晁怜面前,这人许是也察觉不出。
晁怜醉的厉害,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枕着自己的胳膊便睡了过去,只是那眼角却流着泪。
煞气站了一会,猩红的眼中倒映着晁怜的模样,她将这幕刻入心底,伸手将能灌入寒风的窗户关上。
“为何连我也听不见你的心声”
冬夜苦短,朝思暮也无需睡眠,鸡鸣之时便收拾好了行装,今日的庙会很早,人也多,若去的晚了,恐怕会找不位置。
敲了门,不见人回应,朝思暮不免担忧,正欲继续敲下去的时候就见门从里面被拉开,只是来开门的却是煞气。
看见煞气的一瞬,朝思暮便冷下神色。
“你为何在这?”
煞气对朝思暮的排斥,早已习惯,熟视无睹,化作一抹血雾,融入这具身体。
朝思暮这才看清趴在木桌上熟睡的晁怜,不觉松了口气。
煞气虽和她是一体,但煞气是由怨恨凝聚成的意识,恐怕只会想杀了晁怜。
鸡鸣几声,晁怜也没要醒的意思,朝思暮瞧见桌上空掉的酒坛,不禁蹙眉,为何喝了那么多。
虽是不解,朝思暮也不忍将晁怜叫醒,俯身想将人抱起,送回床榻之上。
怀中人的呼吸很是平稳,应当睡的很熟。
朝思暮有些出神,她似乎很久没见晁怜在熟睡之时这般安稳。
方将人抱回床榻,晁怜便睁开了眼。
含着水雾的眼睛,十分朦胧,晁怜见朝思暮出现在她房中,下意识往门的方向瞥去,沙哑的嗓音中似有些不解。
“阿朝你怎会在这?”
昨晚之前,她记得有将门锁死,这人又是如何进来的。
看似朦胧的眼中,深处却是清明。
朝思暮一瞬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将话题扯了过去。
“殿下昨日怎喝那么多酒?有没有哪不舒服?”
两人皆是沉默,直至店小二端着茶水进来,打破这沉寂。
晁怜小口喝着茶水,简单收拾了一下,不愿在这继续待下去。
庙会距离这有段距离,朝思暮顾忌着晁怜身体不适,租了匹马回来。
晁怜不会骑马,不得已跟朝思暮同乘一匹,沿路的行人也都是在往庙会赶,期间不少青年男女,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牵着手在这小路上走着。
在普通不过的情景,晁怜却垂下眼眸,这些从来都是她求不来的。
朝思暮骑着马,怕人受冻,特意穿了披风,足以将晁怜遮在怀中。
“殿下若是喜欢这宫外的集市,我便在这买处庭院,这样殿下便不用总在宫中待着了。”
晁怜藏在披风下,仅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这处的街景,一早便开张的包子铺,路边举着草把卖糖葫芦的老翁,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新奇玩物,这些都是她未曾体验过的,或许她是喜欢的。
“好。”
随着晁怜底声应下,朝思暮眉间含着笑意,眼底更是连绵眷恋。
不过走了一半的路,晁怜手中就多了两串糖葫芦,怀中还有几种不同的糕点,皆是从路边的店铺中买的,这一道上但凡有的,朝思暮都买了下来,一股脑的投喂。
晁怜手中已经拿不下了,嘴里还含着一颗糖,眼看着在前面有卖糖人的摊子,急忙拉住朝思暮,含糊不清说道:“阿朝你不要再买了,我吃不下的”
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糖葫芦示意,朝思暮低下头,垂眸望着腮帮子吃到鼓起来的晁怜,面上也有了些笑意,腾出一只手将糖葫芦接过,放在两边的竹篮中。
“无妨,殿下喜欢便好。”
半响过后,晁怜拿着手中新买来的糖人,良久无言,先前在宫中之时,她总缠着这人,帮她从宫外买糕点果子回来,原来都还记得。
即将到庙会之时,晁怜突然僵住身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堆木笼上。
狭窄污脏的木笼中关着的并非牲畜,而是活生生的人,晁怜顺着那方向,瞧见一穿着羊皮袍的男人,手里拿着皮鞭,不停抽打被铁链锁在脚边的女人,惨叫声不绝于耳。
晁怜止不住发抖,瞥见那皮鞭,深入骨髓的恐惧。
朝思暮也瞧见那边的动静,发觉怀中的人在发抖,眼底的笑意一瞬便褪去,极为迅速的伸出手,挡在晁怜面前,柔声安抚道:“殿下别怕,我们马上就到了。”
身下的马也被拉住了缰绳,跑的更快了些,即将离开这片区域之时,晁怜突然扯住朝思暮的衣袖,底声道:“回去”
朝思暮不待反应,衣袖又被扯了下,甚至是很用力,虽是不解却还是往回走。
来到那处贩卖奴隶的摊位前,晁怜掀开朝思暮遮着她眼睛的那只手,压着心底的恐惧,正欲开口将这些奴隶买下,朝思暮却先一步。
一袋银两被扔到男人脚边,男人本想发怒,但瞥见从钱袋中散落的金子,陡然噤声,脸上堆着笑意,他今日是走了财运,遇到贵人了。
“两位老板,您这是要将这些奴隶全买下吗?需不需要小的将人送到贵府?”
男人的脸色变的极快,前一秒还在耀武扬威,后一秒见到钱后便点头哈腰,态度十分谦卑,带着讨好的意味。
朝思暮的神色很冷,不愿在这耽误时间,更是怕让晁怜触景生情,记起之前的事。
“你将这些人送至城门口便是。”
男人闻言,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随即又堆满了笑,一边捡起地上的银子,一边点头应下,心里却在想,他今日不止是走财运,还遇到个傻的。
买了奴隶不送回府,偏要将人送到城门口,明摆着是想将人买下后放走,到时他蹲在城外再将这些人抓回来便是,白赚一笔银子。
吩咐完,朝思暮就要将晁怜带走,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
哗啦一声,随着铁链被解开,原本趴在地上的女人,疯了一般扑到马前。
马受了惊,猛地往后扬起,好在朝思暮控制住了马,这才没出事,眼底却染着寒霜,目光投向那挡在马前的女人身上,周身的气场极底。
女人身上的衣服很是破旧,鞭子抽破的地方,露出流血的皮肉,十分狰狞,长发挡住面容,似乎连嗓子也被弄哑,咿咿呀呀的喊着什么,见马停了下来,女人立即调整姿势,跪在雪地上,不停磕头。
长发散落的间隙,晁怜先一步看清女人的面容,心头一紧,下意识抬头去看朝思慕,发觉这人并未认出阿长,急忙出声:“阿朝我看她受了很重的伤,若将她留在这,大抵也熬不过这个冬天,我殿中还缺个侍女,带她回去可好?”
女人听到晁怜的话,不停点头,紧接着又在雪地上磕了几个头,望向晁怜时眼中充满感激。
朝思暮对晁怜的请求,不忍拒绝,扫了眼女人,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继续往前走,女人则是一瘸一拐的跟在马后,晁怜想往后去看女人的状况,顾忌着朝思暮,硬生生忍住。
起先她并未认出这人,直到瞧见那女人的眼睛,这才想起。
她在国师府之时,照顾她的便是阿长,熠朝覆灭,不少人被抓来充当奴隶,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遇见阿长。
先前在国师府,阿长虽冷,但对她总归是好的,不似其它人般刁难她。
出于旧情,晁怜不忍将阿长丢在这,若朝思暮没认出人来,她将人带回去再送走便是。
阿长跟在马后,先前感激的目光褪下,盯着两人的背影,眼神愈加深沉,止不住的恨意。
第32章 许久未曾在外游玩,晁怜有一瞬的恍惚,瞅见戏台上青面獠
许久未曾在外游玩,晁怜有一瞬的恍惚,瞅见戏台上青面獠牙装扮的人,止不住头疼。
戏台上的人很多,场面也很是杂乱,怪诞的服装与面容,沉重的鼓点,咿咿呀呀的唱腔,十分诡异,台下却是一片叫好声。
晁怜只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台上人的表演,不免让她想到身旁人,呼吸逐渐沉重。
“殿下?您是不喜欢吗?”
朝思暮对这些表演本就没兴趣,心思全然在晁怜身上,察觉出不对,神情不免担忧。
她记得在从前,晁怜很喜热闹的地方,宫里设宴的时候也很是欢喜,回来时总会跟她诉说见到的趣事。
荒诞的表演还在继续,气氛推向高潮,随着青面獠牙的人将一把粉末洒下,周遭爆发出一片呼喊声,情绪很是高涨。
人声鼎沸,晁怜转身对着朝思暮,声音很是微弱。
“你可曾”
声响实在过于微小,后半段话被嘈杂给淹没,朝思暮没能听清,正欲询问,怀中却多了一片温软。
朝思暮抱着主动袭来的晁怜,原先淡漠的神情,不禁染上暖意。
一切皆是因果,若她不曾死过一次,安然的渡过这些年,应当也不曾有过这般情愫。
冰凉的身躯,随着怀中人的轻叹,似乎也有了温度。
骇人的表演,不过是一种向神明祈祷的仪式,荒诞的服装也只是为了震慑他人。
儿时的晁怜并不懂这些,她只觉得有趣,从小生在这深宫,未曾见过这宫墙外的事物,整日在书房中读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闲暇之时也是望着窗外的几株花枝发呆。
春去冬来,无数个日夜,小晁怜最期待的只是一句夸奖,她跟皇兄一同学习,父皇的目光却只在皇兄身上,甚至从未将余光施舍给她。
小晁怜的年岁尚小,时常拿不稳笔,她与晁易在一其练书法,晁严在一旁注视,脸上也堆着笑颜,眼底的慈爱也很是热络,只是那爱是属于晁易的,并非是她这个连字都写不好的废物。
期待的事物,往往是从未得到的,小晁怜的反应很慢,她觉得闷,便喜欢热闹的地方,乏味便喜欢新奇的事物。
这些对小晁怜来说都是美好的,直到在母妃祭日,父皇告诉她,她是罪人,生来就应当去赎罪,侍奉神明,她便成了祭祀。
半大的孩子,懵懵懂懂之时却听过这世间最恶毒的言语,还未能拿的稳笔,老祭祀便握着她的手将尖锐的弯刀刺入一具具柔软的身躯,温热的血液,洗不去的血腥味,随着年岁入梦。
小晁怜时常做噩梦,疾病缠身,她想摆脱,手却被人握着,她更未曾想过将这柄弯刀刺向亲近之人。
那日的宫宴是晁怜的心魔,多年都不曾安眠,她怕阿朝疼,梦里来寻她哭诉,她却不在。
只是她未想到,阿朝还活着。
阿朝恨她,报复她,羞辱她,直至杀了她的好友,杀了她的血脉至亲
晁怜垂眸,压抑着情绪,伸出一截如藕节般脆弱的手臂,环着这人,好似轻叹,呢喃道:“阿朝你可愿帮我做件事”
周遭依旧嘈杂,朝思暮便俯下身,侧耳细听。
晁怜的样貌始终惊艳,温软典雅,无害而脆弱,白皙的脸上浮上一抹很淡的笑意,轻声道:“离开我。”
几乎是在一瞬,世界似是静了下来,朝思暮僵住身子,脑中一片空白,唇瓣微微煽动,半响才发出声响来,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殿下您方才说什么?”
晁怜对朝思暮的反应并不意外,唇边的笑意一时显得惨淡,声音却明亮了起来。
“没什么阿朝又怎会舍得离开。”
人潮涌动,朝思暮才回过神,神情却很是沉重,不似先前温柔,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这种玩笑,殿下以后不要再开了。”
晁怜仅是望着朝思暮,含笑应了下来。
庙会的表演才开始,唱戏,吞剑,喷火,各式各样的杂耍,晁怜分明看不下去,面上却装作欢喜。
直到快结束,夕阳也跟着落下,黄昏撒在两人身上,晁怜伸出一只手接住细碎的光亮,掌心中一瞬温暖,随即被一块玉佩给驱散。
刻着兽纹的玉佩,外观来看很是精致,上好的汉白玉,镶嵌着金边,甚至连那流苏也是精细,看得出是用心了。
晁怜握着玉佩*,仔细端详了好一会,温声细语道:“谢谢我很喜欢。”
这玉佩上的纹路,她并不陌生,那时她在马车上被碾碎的玉佩上也刻着同样的纹路,她很是珍惜却被碾成粉末,如今送了个一样的,眼底却是染着寒霜。
朝思暮见玉佩被收下,神色虽缓和了些,心底的不安却愈加猛烈,为何要她离开,难道是记起来了,可若真是如此,恐怕只会恨她又怎会对她如此亲近。
放大的恐惧被煞气感知,一瞬也跑了出来,安静的坐在朝思暮身侧,目光投向在笑的晁怜,敏锐的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冰凉的尾巴缠绕在那脖颈上,击鼓般的心跳,似乎很是紧张。
煞气的眸中很是暗淡,她竟不舍杀这人。
散场,晁怜坐上了马,朝思暮却不见了身影。
周遭的人群很是拥挤,晁怜寻了半响也未曾瞅见朝思暮的身影,犹豫了一瞬,她若是趁此时回宫跟皇兄交代,人跑掉了,倒也不是不可。
晁怜蹙着眉,眸中含着不解,没有独自离开,安静在这处等待,心底却是清明,那人恨不得将她锁起来又怎会疏忽,恐怕只是在试探她,一时竟只觉得嘲讽,她若当真重要又怎会伤她。
苦涩跟着蔓延,无人注意的角落,煞气在看着晁怜,半响不见这人有动静,似乎真的是在等她,不免玩味。
煞气是朝思暮的分身,一定程度上受操控,她在这看着晁怜,那人则是去城门将方才买下的奴隶给放了,顺带清理了些怨气。
重获自由的人,不停向朝思暮表示感谢,离开之时的阻拦也被清除,生怕被其它人给抓回去,慌不择路的往前跑。
朝思暮望着几道瘦削的背影,她总觉得眼熟,好似在哪见过却记不清了,这倒也不重要,她以后在这处也无需与人交谈,她有殿下便足矣。
处理完奴隶,朝思暮往回赶的路上却停住脚步,藏在一颗树后,目光往一处茶摊看去。
正在歇脚的几人,身上穿的都是些带着补丁的破烂单衣,脸上也是饥黄,若不细看确实像寻常的穷苦人家,可放在木桌上的剑却是精致,不光是剑鞘是用上等的皮革制成,剑柄更是镶嵌着玉石,这可不是普通百姓该有的器物。
几人谈话时的神情也很是古怪,不停观望四周,刻意压着嗓音,朝思暮打量着桌上的剑,眸中浮上一抹杀意。
这些人是从熠朝来的,一路寻到这,恐怕也不是为了送死,究竟是在打什么目地。
短时间内无从而知,朝思暮便在这等了一会,准备趁没人将这几人击杀,出现在这总不是好的,若是报着复仇的目地,晁怜便会有危险,先一步扼杀才好。
晁怜等了许久不见人,坐在马上很是不舒服,顺着马鞍往下爬,马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她险些向后摔去,辛亏被人从身后扶住。
一阵心慌,晁怜缓过神来,抬头望向站在她身前被冻的不停发抖的阿长,目光触及到被抽破的单衣与伤口,心口一阵钝痛,解开身上披着的狐裘,递给阿长,轻声道:“方才谢谢你,这太冷了,你先披上吧。”
阿长并未伸手去接,掩在长发后的面容略微抽搐,眼中满着泪光,唇角扬起一抹凄惨的弧度,嗓子里像是含着块烧红的烙铁,声音格外沙哑:“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们”
晁怜见不得人哭,阿长又抖的厉害,不觉起身将人扶住,眉间很是担忧,轻声安抚道:“别怕,与你同行的人都已经被救出来了,你若是哪不舒服便跟我说,等会回宫我让太医帮你治伤,这天寒,你先将这披上可好?”
不见回应,晁怜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人一身鞭伤,衣服盖不住的地方皆是狰狞的伤口,那种疼是钻到骨子里的,仅此是看着,晁怜也觉得旧伤在疼,不敢用力去碰这人,只得将狐裘轻披在这人身上。
阿长却一把将狐裘扯开,不顾地上的冰寒刺骨,碰的一声,双膝跪地,仰头望向晁怜,满是污脏的脸上流着泪。
“求求您救救我求您了”
晁怜一时错愕,搀着阿长,着实不解,直至阿长忽地一声底吟,捂着腹部倒在了地上,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陡然僵住了身形,她记得在国师府中的下人都服过药,若是断药则会痛苦至死。
“你你要我如何帮你”
晁怜瞧不见的地方,阿长却松了口气。
第33章 积雪被体温融化,浸湿了衣角,晁怜扶着阿长,眉头皱的很
积雪被体温融化,浸湿了衣角,晁怜扶着阿长,眉头皱的很紧,她扶着这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长跪不起的架势,晁怜有些许招架不住,路过的行人瞧见这一幕也纷纷驻足观看,引了不少人。
“这是有什么事?怎么跪这不起来了,不嫌冷”
“小姑娘你快扶她起来吧?怪可怜的”
“渍真可怜,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罚人在这跪着”
“这人生的好看,心思可真是歹毒”
“蛇蝎心肠”
讨论的人越来越多,话语也愈发犀利,晁怜扶人的手一瞬僵硬,伤还未痊愈,使不上力气。
晁怜见阿长依旧固执,叹了口气,声音压的极低。
“你先起来,我会找人帮你解毒就是。”
闻言,阿长犹豫了一瞬,颤颤巍巍的从雪地上起身,双手捂着腹部,神情痛苦却向晁怜点头,眼泪顺着滴落。
晁怜很是沉闷,国师府的毒,太医根本解不了,甚至是连用的什么毒都查不出来,何谈解毒,她答应了阿长就需从朝思暮那处下手,若是暴露了阿长的身份,恐怕等阿长的就只有一死。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能看了,小声嘀咕两句,不一会便散开。
阿长并不知晁怜在想什么,忍着腹痛,心底被仇恨充斥。
她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全败这两人所赐,必定要血债血偿。
阿长在入国师府之前是从别处流亡来的难民,她的家乡被战火波及,一个村庄,百余口人,唯独她活了下来。
反抗的人,当场被斩杀,寒冬腊月,地上却是一片血色,甚至没处能落脚的地方,屠戮的惨叫,萦绕着她,响了一整晚。
爹娘将她藏在房梁,躲过了来搜寻的士兵,她爹则是没能出家门就被士兵,一刀砍掉了头颅,她娘没能来得及藏起来,连同着她年幼的妹妹被掳走。
等士兵撤出村庄,她从房梁上下来,发觉村里的人都死光了,踏出门的一瞬,放眼望去皆是尸首,她爹的头颅更是在她脚边,死不瞑目。
她埋了亲人的尸骨,却四处寻不到她妹,原先以为死了,后来总抱着一丝希望,万一人还活着,兴许是逃走了。
没了家,阿长独自一人在这也活不下去,随即去了邻国,兜兜转转去到熠朝,没身份,没样貌,为了活命,卖身进了国师府。
直至熠朝覆灭,她才得知,原来她曾照顾过的药人就是杀了她一家的罪魁祸首。
她的妹妹也没能逃掉,幼童则是被抓走,成了祭品,那该有多疼。
苟延残喘的时日之中,她恨不得将面前这人,抽筋剥皮,一刀一刀割去血肉来解恨。
可她中了毒,活不了多久,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还有机会来报仇。
阿长坐在台阶上,长发遮掩着面容,眼底很是癫狂。
煞气不敢离的太近,先前人围的实在太多,她看不清是发生了什么,视线落在那奴隶身上,若有所思。
朝思暮回来的时候就只瞧见晁怜坐在台阶上打瞌睡,心一下就软了。
昨日醉酒,还没睡醒就被她叫了起来,撑着头坐在台阶上,犯困一晃一晃的等她,真的好乖。
茶摊的几人,实在太墨迹了,耽误很长时间,让人等久了。
朝思暮走到晁怜身前,困的厉害的人,缓了许久才有反应。
晁怜也说不清,她从方才就在头疼,极力维持清醒却没用,脑中很是昏沉,抬头瞧见朝思暮,不禁揉了揉眼,一瞬以为是她看错了。
“我们先回宫休息可好?”
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晁怜这才起身,扶着朝思暮点了点头,眼前的景物却很是模糊。
朝思暮将披风往上拉,怀中抱着晁怜,全当人是太累了,撑不住便睡着了。
怀中的人,睡着了也抓着她的衣袖,生怕被她扔掉一般,十分依赖她,朝思暮放缓了神色,心底一暖,殿下真的很喜欢她。
骑着马,两人很快就回了宫,至于阿长只得步行。
单独在路上走,阿长路过一处深巷之时,稍作停顿,随即从袖口中扔了个纸团。
待阿长离开这处,隐身在暗处的煞气先一步捡起纸团,望着阿长一瘸一拐的背影,打开纸团,上面却只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她看不懂。
煞气在原地等了一会,始终不见有人来,寻不到有用的东西,她也不能一直在这耗这,索性跟着回宫,直觉这个奴隶绝非善类。
回宫,晁怜睡的很熟,至于外界的消息,她自是一概不知。
晁易在得知人回来,两人都安然无恙之时,脸色很是难看,难道是失败了,毒不死这人。
一时气愤,晁易在殿内砸了不少东西,等冷静下来,想着许是毒性不够,毕竟这人就很邪性,既然毒不死,那便换种方式。
晁易将床榻下的匕首取出,细细打量了一会,眉间的狠厉,遮掩不住。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过几日的祭祀事宜被捅了出去,眼下都知这人成了祭祀,大臣纷纷表达不满,更甚是有人上血书,非要以死明志,恳求他将这妖人杀死。
晁易何尝不想杀了这人,可怕惹上祸端,不能明着来,便让晁怜来暗杀,结果却失败了,他何尝不气,眼下只能再想办法。
时间紧迫,杀死这人需赶在祭祀仪式之前,晁易将匕首交由下人,吩咐着给晁怜送去。
长夜苦短,晁怜这一梦太长,鸡鸣几声也未曾起身。
朝思暮不舍将人吵醒,独自换了身衣袍去上朝。
她昨日便听闻这宫中的变动,倒是好奇这宫中究竟有多少清明人。
肃清的朝堂之上,晁易穿着龙袍坐在金椅上,满目愁容,眼前的朝臣,乌泱乌泱跪了一片,皆是求他杀了妖人的。
止不住烦躁,晁易又做不了决定,正欲下朝,殿门便被推开。
一众奇异的目光往殿门投去,心中很是骇然,究竟是谁敢乱闯这政殿,许是不想要脑袋了。
朝思暮将面具戴上,衣袍上也锈着万兽纹,赫然是祭祀的服装,整个大殿,陡然噤声。
晁易也是错愕,虽知这人没礼数,万没料到会是这般猖狂,脸色顿时铁青,手指朝思暮气的发抖。
“你你你可知这是何处,岂是你能来的地方!”
气到结巴,脖颈更是涨红,已然是气的厉害。
朝思暮仅是瞥了眼在张牙舞爪的晁易,淡然道:“陛下要保重龙体,结巴可不是好事。”
此话一出,朝堂上静的更厉害了,许是都没见过这场面,众人纷纷四目相对,交换眼神。
晁易更是说不出话,捂着胸口,堵的厉害,一口气上不来会被噎死一般。
群臣中沉不住气的人,立马站了起来,指着朝思暮就是一顿骂。
不是说她是蛊惑人心的女鬼就是妖人,没句能入耳的话。
朝思暮很是平淡,面色如常,十分安静的听这人将话吐完,视线却落在这人身后的怨灵上,听着哭诉,脸色冷了下来。
这朝堂之上,放眼望去,每个人身后都背着怨灵,皆是妇孺,耳边的嘶吼也很是沙哑,无一不是死的凄惨。
她原想这些人中总有干净的,看来是她想多了,日后杀起来也无需顾虑。
朝思暮将煞气凝聚成一根丝线,缠绕着说话人的脖颈,与此同时那人便失了声,眼角跟着流血,不一会便面色痛苦的倒了下去,眼中爆血丝,极其骇人。
身旁的人见此景象,顿感惊恐,纷纷散了开,不敢靠近。
晁怜也从梦中惊醒,流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的抚上脖颈,梦中的窒息感很是清晰,似乎真的有人在掐着她。
宫外回来之后,朝思暮怕晁怜闷便没再将门锁上,可以自由出入寝殿,除去出不了这寝宫,至少比先前要自由一些。
后院的积雪随着太阳的升起融化,窗外的梅花更是红艳。
晁怜在树旁站了一会,猛地听见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立即转过身,瞧见来的人是阿长才松了口气。
许是这几日都太过紧绷,听见点响动就很是紧张,生怕是朝思暮。
还没能放松,瞅见人又跪了下去,不禁皱眉。
“你这又是作何,我既答应了会帮你便不会反悔。”
晁怜见阿长下跪就头疼,她扶不起这人又不能坐视不管。
阿长不言,径直磕了个头,这才哑声道:“我这毒无解,除非下毒之人死去,还请殿下帮我。”
她听闻了这宫中的传言,若要报仇,先要铲除的就只能是那人,至于方法就在她面前。
毁了名节,先前又被种种折辱,怎会不恨那人,那她便借刀杀人,先铲除掉障碍再行动。
晁怜一时惊愕,以至于将手中的红梅折断,望向阿长时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之意,声音冷了下去,质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身中剧毒,不去找法子医治,偏偏来这求她,看样子似乎还知道些什么
第34章 梅花树下,阿长跪在晁怜面前哭诉,生着冻疮的手拽着狐裘……
梅花树下,阿长跪在晁怜面前哭诉,生着冻疮的手拽着狐裘,十分用力。
晁怜等不到回答,倒也不恼火,安静瞧着正纠缠她的人,思绪跟着清晰,神色不禁柔和,好似跟方才不是同一个人般。
“那你可知要如何杀死她?”
柔声询问,阿长先是一楞,许是没想到会如此容易,话卡在嗓子眼,纠结半响。
分明方才还不信任她,此刻又柔和了起来,实在奇怪。
晁怜不给反应的时间,趁其不注意将狐裘给扯出,迈步便要离开,看似是不在意,余光却没移开,心里暗数。
这招果真奏效,阿长见晁怜要走,一下子就急了起来,她的身份敏感,若让朝思暮发现就完了,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机会,不能错过,来不及去细想其中的猫腻,急忙道:“将浸了毒的匕首,捅到她胸口,哪怕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又是下毒,又是捅心口,倒是狠毒。
晁怜停下了脚步,回首望着阿长,深深看了眼人以及身上的伤口,心口猛地一疼,面上却浮着笑意,薄唇微启,轻笑着反问道:“你为何会觉得,我会帮你?”
雪白的一方庭院之中,唯独那几株花枝有着颜色,晁怜的皮肤很白几乎要与积雪融为一体,平日里总给人一种病弱的感觉,突然笑了起来,眸底含着层霜,仿若凝着寒意,不禁让人发怵。
阿长有一瞬被看穿的感觉,浑身僵硬,直至晁怜将她扶起,轻声问她有没有哪不舒服,这才回过神,重新看着晁怜,心脏跳的厉害,方才是她看错了吗?
晁怜将阿长送到偏殿,不愿停留,还未踏出偏殿,墙头便落着一只信鸽,羽毛的颜色和在宫外的是同一只,瞧见绑在鸽子腿上的信,眼神晦暗。
偏殿的人很杂,除去阿长还有救回来的女童,以防被人看到,出些祸端,晁怜并未将信鸽唤到身边,直至回到后院,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确认四下无人,朝思暮也未曾回殿,这才取下信。
不用打开,晁怜便知是谁送的,大抵是皇兄来问她了,碍于进不了这寝殿,不愿罢休,不嫌费劲的用这种方式来问罪。
想到这,晁怜放飞信鸽,眼底的光亮暗了下去,原来从未有人爱过它,无论是想杀了她的父皇,还是将她推下火坑后不闻不问却依旧要利用她的皇兄,以及阿朝。
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凝结成了冰,十分易碎。
读完信,晁怜在原地站了一会,若有所思。
后院的一块墙砖被挖开,晁怜按照信上的内容,找到了那块松动的砖石,费力移开,果真藏着把锋利的匕首。
皇兄不准备下毒了,希望她能趁着朝思暮熟睡将人捅死,晁怜将裹着油纸的匕首藏在腰间,重新将砖块填了回去。
树上的积雪落下,白皑皑的地面像张白纸,晁怜伸出食指在雪地上滑动,神情很是专注,好似在作画一般。
晁怜在树下画了许久,离开时却落下滴清泪。
若站在窗口趁着积雪还未融化,细看那树下,一排排梅花脚印,栩栩如生,仿若真的在顺着那脚印走到这窗口,依稀同往日般靠在窗棂上睡懒觉。
晁怜坐在木椅上,望着树下的脚印,发了许久的呆。
若不曾将她带回来该多好
宫外的山林中暗藏着许多人影,身影同这夜色般诡秘,照应着往后的不太平。
私事未能解决,外面先出了事。
边疆将士几乎是赶了几个日夜,快马加鞭,累死两匹马才将信送至宫内。
白日里被气的不轻,晁易在潜龙殿还未待上片刻,喘上口气,急匆匆赶来的将士一开口,顿时急火攻心,吐出口血来。
风尘仆仆的将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瞧见溅在地上的血渍,心底暗抽凉气。
连年灾害,边疆的一些野蛮人也受灾严重,粮食极度短缺,前几天竟攻入边疆的几座城池,烧杀抢掠。
驻守在边疆的将士本就不多,还是些年事已高的人,压根没抵抗的能力,不过两日时间,连丢两座城池。
想到这,将士不禁流冷汗,生怕一个不小心惹陛下盛怒,火发到他身上,担待不起。
几夜不曾合眼,将士的神经很是紧绷,简单讲完在边疆的情况,捧着将军的密信,良久不敢抬头。
虽说他不曾看过这密信,但以边疆的情况来看,大抵是守不住了,那些野蛮人在尝到甜头后跟疯狗一般,死咬着不放,若是继续下去,不出两月便会攻至皇城。
将军的密信,大抵是来求援军的,可眼下才复国,疫病的洗礼跟连年饥荒,方有好转,哪里来的青壮年来参军,皇城中多的也是老弱病残,哪里能调出援军来。
晁易咳的身体都在晃悠,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伸手去接密信,手却抖的更加厉害。
内忧外患,天要亡他。
边疆的情况很是糟糕,除去蛮族,熠朝的不少余孽也在其中,狼狈为奸。
朝思暮回来的很晚,推门进来之时,发觉人已经睡熟了。
火盆中的炭火许是忘了添,殿内温度降了下来,晁怜便将自己裹的很严实。
朝思暮看这一幕,不由得轻笑,分明读了万卷书,还是很傻一般。
重新添了炭火,防止被燃起的烟雾呛到,打开了窗,视线也落在一串梅花脚印上,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煞气在入夜后也出来了,不管在发愣的朝思暮,先一步将剩下的半张床榻抢占,目光好似能穿过锦被,打量着在熟睡的人。
那奴隶很是古怪,这几日的情况也在她意料之外,甚至是包含着她也出了差错,但找不到缘由,思来想去,煞气将注意力放在晁怜身上。
仅是凭借着感觉,煞气不由得对晁怜起疑,若是这人在做变动,眼下的变化便能解释的通。
朝思暮回过神,瞧见煞气在她的位置上躺着,不禁起火,抬手就要将煞气给扔下去。
煞气的反应很快,先一步擒住了朝思暮,眸底很是幽深。
“你就不觉得她很奇怪?”
朝思暮挣开煞气的钳制,神色很是冷,眉间仿若结了层寒霜,十分不喜煞气提起晁怜。
“你若是闲便去杀几只怨灵来解气,不必在她这浪费时间,我不会再伤她分毫。”
冰冷的语调含着威压,煞气却是听不进去,自顾自摇了摇头,还真是好骗,还是在装睡的人,骗术太高,甚至连她都没能看清。
锦被下的呼吸平稳,偶尔夹杂几声让人听不清的糊话,这次装睡确实比先前要聪明些许,若是心跳没跳的那么快就更好了。
煞气与朝思暮的交谈是心声,晁怜听不见却因身旁有人而紧张,从而暴露了自己。
长时间待在外面,煞气会感到疲乏,寻不到有趣的事,倒也不愿多待,起身将位置给腾了出来,冷眼旁观在为人鞍前马后的朝思暮,眼底满是嘲讽,还真以为她能原谅你
煞气看不惯朝思暮,倒也不想回去,嗅到一抹熟悉的气息,不打招呼便化作煞气,一股脑的从窗户溜了出去,寻至偏殿。
本就不大的寝宫,主殿的东西被清空,全都搬到了偏殿,杂物堆积在一块,落了灰也没人打扫,煞气忍不住蹙眉。
穿梭在杂物之间,煞气很是小心,不愿沾到灰尘,速度放缓,半晌才寻到气息的源头,仔细看去竟是个在煎药的孩童。
那孩童穿着棉衣,手中拿着蒲扇,不停往煎药用的火炉口扇风,不知是站了有多久,手被冻的通红。
煞气驻足在门外,思索一顿,这才想起这女童是前些天被她救回来的那个,许是疫病好了,宫里也不挨饿,脸上长了肉,不似先前般消瘦,一时竟没能认出。
陶罐里的药冒着白烟,沸腾了好一会,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瞥见地上的药渣,辨别了下,不禁皱眉。
这煎的并非治疫病的药也不是补药,不是这女童该服用的,那这是煎给谁的。
煞气在这站了许久,发觉那女童竟在往她这看,猛地想起了什么,躲在墙后。
寻常人是看不见她的,只是这女童吃了尸罐中的蜈蚣,沾染了怨气,大抵能瞧见她。
方才的一瞥,煞气瞧见了女童的眼睛,依稀记得在前几日还很澄澈透亮,眼下却蒙着层白雾,动作也很是僵硬,更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煞气不便在女童前现身,出于下策,躲在窗后听里面的动静。
“主人您请喝药”
稚嫩的童音很是沉闷,不同往日的清亮,煞气眼底的疑惑更甚,细听里面的动静,除去那女童便无人出声,紧接着女童又走了出去。
煞气瞧着空掉的药碗,一头雾水,趁着女童不在的空荡,推开窗往里望去。
堆放着物品的殿内很乱,入眼是一张床榻却也无人,煞气不信邪,径直进去找了一圈,结果一无所获,可那女童又是在跟谁说话。
第35章 煞气在偏殿中驻足片刻,细细打量着身旁堆积着的杂物,
煞气在偏殿中驻足片刻,细细打量着身旁堆积着的杂物,无非是些桌椅板凳跟器物,放眼望去并无能藏人的地方。
气氛很是古怪,殿外的女童依旧在煎药,不知何时会进来,煞气稍作犹豫,准备先离开,晚些来探究。
煞气刚消散,吱呀一声,木板多了几道抓痕
女童扇着蒲扇,眼神很是空洞,猛地望着殿门的方向,神情僵硬。
煞气从这离开,皇宫内的宫墙建的高且绕,漫无目地的摸索,不觉竟摸到了晁易的寝殿,透过缝隙瞧见里面的人,咳的厉害,白色的锦帕上染着猩红,不禁让人好奇。
疫病已结束,晁易是帝王,十分惜命,疫病后便没出过宫,绝无染病的可能,咳血咳的这般厉害,估摸着是顽疾,来的又急又凶。
凡人瞧不见她,煞气便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殿内,不巧瞥见在地上的密信,读完上面的内容,神色很是沉重。
还未刚安稳就燃起战火,无论是对她还是朝思暮来说都并非好事。
连年战乱,生灵涂炭,死的人多,怨念也重,不断侵蚀神智,若不去制止,迟早会沦为傀儡。
煞气将密信放回原处,余光落在咳血的晁易身上,眸底一片严寒。
晁怜若不死,朝思暮就不会离开,不愿与怨灵再做交易,那她便会死。
寒风萧瑟,煞气在窗外的树下站了一整晚,视线好似透过窗户落在殿内的两人身上。
这几日,晁怜很是嗜睡,装睡却真睡了过去,朝思暮则是想多待一会,脱了厚重的狐裘,躺在空出的床榻上,眼中便只有晁怜一人,往深则是绵延的眷恋与偏执。
朝思暮将锦被往上拉了拉,生怕人受寒,夜深之时起来添炭火,种种关心却不敢伸手去碰这人,她的手太冰,晁怜应当是不喜的。
借着火光,朝思暮将衣袖拉起,白皙的手臂上则是细密的疤痕与浮起的脉络,病态且狰狞。
炙热的炭火也无法让她这具躯壳染上温度,朝思暮的眸光很是暗淡,停滞一刻,无奈的笑了笑。
若这是晁怜给予她的,那她便甘之若饴。
朝思暮将衣袖拉下,遮住手臂上的疤痕,还未舒缓,猛地咳出口血来,心口的铁链在收缩,威胁着她。
那时被流放山林,肉身被狼群拆分,她与怨灵做了个交易。
怨灵帮她将尸骨捡回来,她则是帮怨灵杀死所恨之人,那林中的怨灵也多是被流放之人,恨的自是整个瞿朝更是晁怜这种皇室。
怨灵在她心口化成了铁链,横穿整个心脏,此刻只怕是想杀了她,毕竟她现在照顾的是仇人。
朝思暮擦干唇角的血渍,随即用银针扎在心口的位置,止住朝外溢血。
梦中的晁怜很是昏沉,她又回到了地牢,狱卒正挥鞭要抽她,晁怜很是恐慌,十分想逃离这里,身体却不受控制,眼看着就要挨打,她手上却出现了把弯刀,几乎是下意识,她便捅了下去。
狱卒瞪着一双眼,愤怒,怨恨,晁怜猛地惊醒,还未能清醒,背脊上便覆着只手,轻拍着她。
呼吸一滞,晁怜攥紧了腰间的匕首,心脏跳的很快,直至身后之人出声。
“殿下是做噩梦了吗?”
“殿下别怕,我在这守着,没人能伤殿下”
轻柔的声调,晁怜压下恐慌,一点点松开匕首,闷声道:“阿朝怎么还没睡?”
朝思暮一愣,似乎是没料到会被这么问,沉默了好一会。
“想事情便睡的晚些,殿下方才是梦到什么了吗?”
问完,朝思暮不免紧张,一瞬不眨的看着晁怜,试图从中找到不同的地方,等了许久,晁怜的神情缓和了下来,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闷声道:“方才梦见阿朝在欺负我”
话卡在欺负的时候,晁怜有一瞬躲闪,十分不自然,好似在回避着什么。
朝思暮见晁怜的脸上升起一片绯红,下意识抬手去摸晁怜的额头却被躲开,半响才反应过来,晁怜口中的欺负是什么意思,一时哑然。
晁怜躲开朝思暮的触碰,目光也跟着往窗外飘,声音很是微弱。
“阿朝不会那么做的对不对”
两人贴的很近,朝思暮自是能听清晁怜的话,心顿时软了下来,眼中含着柔意,十分轻的在晁怜额间落下一吻,哑声道:“不会”
晁怜听出了声音中的颤抖,抬手环着朝思暮,轻声应了一下。
思绪沉了下去,晁怜望着床榻边的玉佩,收紧了手,还是离开的好。
边疆的事,还未走漏风声,晁易难以安眠,急火攻心,吐了不少血,太医来的时候也被吓的不轻,颤颤巍巍的开了方子,命人去煎药,跪在龙塌边,哀痛道:“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这病来的蹊跷,郁气结胸,这才成了这般模样,宫中的传言,他也知晓,插不上话也与他无关,但陛下的身子若出了问题,掉脑袋可就是他了。
太医跪在地上,心里直泛嘀咕,晁易则是分不出神去管太医,脑中都是宫内的传言跟密信,寻不到对策,想到这几年来的遭遇,瞿朝被灭的苦楚,猛地又咳出口血来。
皇帝一病,下面的人就乱的厉害,晁易拖着病体去上朝,还未能坐稳龙椅,耳边就传着妖女的字眼。
晁易闷的厉害,径直从龙椅上摔了下去。
朝臣先是一惊,着急忙慌的将太医给找来。
一连病了几日,不曾上朝也没批阅奏折,唯一能听闻的就是从边疆折返的密探回禀。
边疆快守不住了,十万火急,请求他派遣援兵。
一日午后,太医给晁易诊脉,额头冷汗直流,陛下若再病下去,恐怕他也要跟着陪葬。
陛下在先前便受过伤,胸口被一剑刺穿,好在没伤到心脏,仅此是偏了分毫,救回来一条命却难调养,眼下又动气了,旧疾复发,着实棘手。
太医擦了把汗,扶着乌纱帽,神色很是纠结,半响才开口:“陛下我这有一能不知不觉杀人的方子”
先前陛下从他这拿了毒药,虽没明说,但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也清楚。
看眼下的情况,估计是没能下成,他本不想沾因果,沾染人命,可眼下的情况,他是迫不得已。
陛下不解心结,多病一日,他便离死更近一步。
晁易闻言竟止住了咳嗽,抬手示意人说下去。
“微臣这有一方子,照着方子上去抓药,磨成粉末混入香炉,人闻的久了便会日渐衰弱。”
“毒性会一点点进入身子,起先是察觉不出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来不及去医治。”
“时日久了,毒性会蔓延至五脏六腑,神仙也救不回来。”
太医将声音压的很低,不免发颤。
陛下气的应当是妖女,一心想将人杀死,尝试却不得手,他这个法子虽说行,但妖女又与二殿下住在一同,到时死的恐怕不止会是妖女连同着的还有二殿下。*
太医将头扣在地上,没再出声,不知陛下又会如何抉择,一边是朝臣,一边是骨肉相连的至亲。
晁易隔着纱幔,沉沉吸了口气,脑中滑过晁怜的面容,随即闭上了眼,嗓音格外沙哑。
“照着方子将药抓好,隔日送到这来。”
闻言,太医先是一僵,不由得替二殿下感到心疼,随即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应下来。
人各有命,他救不了别人,还是先救自己的重要,二殿下若是要怪便怪命不好,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晁易在太医走后,拉开纱幔,挥手便瞧见一只信鸽落在这殿中。
信鸽腿上的信被取下却没回信,晁易的眸光很是阴暗,他趁着那人出宫的间隙,曾多次给晁怜送信却始终没有回应,他等不下去了。
朝臣等不了,边疆更是等不了,不杀了那人来凝聚人心,送命的差事又有谁能来听他,身为帝王,万不可丢了人心,他已是孤注一掷,莫要怪他狠心,他给过机会的。
朝思暮这几日并未留在宫内,时常往宫外跑,寻一处适合她与晁怜的庭院,一连找了许久也未曾见到合适的。
距离集市近的庭院都太过嘈杂,远一些的又很破旧,她的殿下不应受委屈才对。
挑挑拣拣,终究是寻不到,朝思暮在路过一处小巷之时,陡然停住脚步,视线落在小巷后的山林之上。
既是寻不到,那便建一处好了。
朝思暮去寻了匠人,规划好图纸,几经修改方才满意,不惜花重金去建这山中的庭院,别无所求,唯独希望殿下能喜欢。
这几日又下了雪,晁怜也容易疲倦,一天之中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偶然清醒的时间里也被霸占。
平日里会收到皇兄的书信,催促她快些动手,还有在装病的阿长,不时在她面前哭喊。
午后的时光,晁怜在院中赏雪,阿长便来了,顺带拿了把匕首给她。
晁怜接过匕首,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她应当也是恨的。
第36章 咣当一声,匕首被扔在地上。晁怜靠
咣当一声,匕首被扔在地上。
晁怜靠着木椅,眼睫轻颤,目光落在阿长身上,缓缓伸出手接住从天上飘下的雪花,唇角稍弯,好似带着歉意,眼底却是一片冰寒。
阿长一时僵硬,抬头望向晁怜,良久不曾回神,匕首就砸在她脚边,若是偏一些,恐怕会划破她的脚踝,这匕首上浸着剧毒,别说是人,哪怕是一头牛,沾上一点也会毙命。
不过一瞬,生死相交,阿长的额间也流下几滴冷汗,不禁颤抖,哑着嗓子,惶恐不安地开口。
“殿殿下您这是何意”
晁怜将手从屋檐下收了回来,凝视着掌心中的水珠,眸底很是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