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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鸷国师的阶下囚 茨白 17078 字 1个月前

第22章 晁怜察觉出伍壬的情绪很是激动,张口却无法言语,只

晁怜察觉出伍壬的情绪很是激动,张口却无法言语,只得摇了摇头,拍了下伍壬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

她若是出宫,皇兄以及瞿朝的百姓又会如何,不得而知,但总归不是好的。

伍壬见晁怜不出声,神色更是焦急,拉起那只手腕就想将人拽起身,一声低吟,晁怜面上闪过一抹痛意,急忙摇了摇伍壬的手,随即将被拽痛了的手腕收了回去。

手腕上的红痕还未散去,细看甚至是有些红肿,伍壬注意到这点,眼眶一瞬便红了。

嗓音之中带着些哽咽,附身帮晁怜盖好锦被,沉声道:“小主我先去收拾行李,明日就带你离开。”

伍壬转身离开之时,还是没能忍住,偷偷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她也没想到,那人居然还活着,继续下去,那人必定会要了小主的命。

小主曾对那人那么好,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伍壬能看出小主对那人很是看重,只是在宫宴上做的事,她虽不知缘由,但她能看出这并非小主本意,自那之后,小主便时常被梦魇惊醒,应当也是心魔。

小主带染疫病的女童回宫之时,她便知晓朝思暮的身份。

流落在外之时,她对那人只觉得熟悉,直到感受到那抹不可抗拒的威压,她才恍惚中清醒,原来那人没死,眼下回来,软禁小主,恐怕都只是为了报复小主。

伍壬将手放在胸前,感受着在跳动的心脏,叹了口气,她活了那么多年,原就是为了报恩,眼下只要能救小主,死了也无妨。

这些年的光阴,本就是借的,眼下要还回去了。

它也是被小主捡回来的,小主给了它新生,以及它曾渴望却不可及的一切。

只可惜后来它还是死了,那人似乎不愿见小主伤心,便给它寻了副躯体,让它继续陪在小主身边,只是还未来的及跟小主解释,那人便被挖去双眼,流放山林。

不知为何,那时的它,竟没感到愧疚或是不安,而是松了口气,似乎那人死了,就不会有人跟它抢小主了。

那人也是被小主带回宫的,还对小主有救命之恩,小主从心低是喜欢那人的,只是被压的太深,从未表达出来。

它一向敏锐,很早便察觉出那人并非善类,除去一身煞气,身后还跟着许多怨灵,不过那人看起来似乎没开神智,对周遭的一切都是木讷的,对小主也没有恶意。

这样的话,它便没去干涉,直至那人在小主的陪伴之下,逐渐有了人的喜怒哀乐,虽说那种情绪依旧寡淡,但它能感觉出和先前是不同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主也愈发粘着那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人也在不知不觉中将小主放在心上,观察着小主的一举一动,学着了解那些复杂的情感,不太熟练的回应小主。

直到那人,真正拥有人的七情六欲,发觉自己喜欢小主的时候,小主却一反常态,变了一个人似的,甚至是亲手杀了那人。

它也并非是人,不过它比那人好些,至少在最后,它是能感受到被爱的。

书房内的烛光闪烁,朝思暮闲来无事,先是将那些画给收了起来,随即摊开了那叠信纸。

‘阿朝在练剑,没理我,但给我带了桃花酥,要是我能像阿朝一样自由就好了,可父皇不让我出宫,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少傅会不会打我’

‘今日是母妃的祭日,父皇喝了很多酒,还吵了我,还好有阿朝陪我’

‘父皇跟皇兄去郊外打猎了,但父皇不让我去’

‘少傅教的诗经还没背完,父皇说我很是愚笨或许是这样的’

‘月饼病了,太医说它要死了……’

朝思暮注意到信纸一角的泪痕,看来在写信的时候是在哭,不过为了一只猫会那么伤心,若她死了,晁怜会哭吗,应当不会的。

寒风吹灭火烛,朝思暮耳边却响起一阵刻在心底深处的笑声,她死的时候,晁怜应当是在笑才对。

朝思暮继续看那信,心口却有些酸涩,上面无非是一些琐事。

今日被少傅罚了,父皇说她不如皇兄,还有一部分关于她。

‘阿朝对我最好了,以后让阿朝娶我好了。’

朝思暮看着那信上歪歪扭扭的字,沉默了好一阵,原来这也是童言无忌。

夜幕褪去,晨光微亮,晁怜便被侍女给叫醒,不过这次不再是喂药而是带她去沐浴。

病了几天,平日里只能简单擦洗身子,晁怜是难受的,但一想到身上的痕迹,进入浴房后便抬手示意侍女出去。

侍女不放心晁怜,还是将人扶到浴桶旁,亲眼看着晁怜磕磕碰碰的坐了进去,这才退出去,临走之时,不禁嘱咐道:“若殿下有需要便叫奴婢,奴婢就在外面候着。”

晁怜解衣扣的手一顿,眼睫轻颤,随即闭上了眼,泡在热水之中,似乎比先前要好些。

缓了一会,随着热气的升腾,晁怜闻到一股很淡的草药味,泡了大概半个时辰,晁怜忽然胸口一疼,立即将头转到一侧,咳出口血来。

血的颜色很深,甚至是有些发黑,晁怜眼前一热,睁眼时居然能瞧见微弱的光亮。

晁怜有些不可置信的伸手在眼前晃了几下,光线也跟着忽明忽暗,忍不住动了下喉咙,尝试发出声音却依旧不行。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晁怜从浴桶中起身,虽然很是头疼,但已然能看清手边放着的干净衣物。

“殿下,您好了吗?”

“需要奴婢帮您更衣吗?”

闻言,晁怜先是一愣,随即换好干净的衣物,扶着墙,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去。

推开门的一瞬,刺眼的光亮让晁怜刚复明的眼睛很不适应,眼角跟着流下几滴清泪。

守在门外的侍女见晁怜出来,先是一惊,转而看到晁怜身上穿着的单薄裘衣,神色很是凝重,立即将晁怜给拉回屋,转身将木门给关上,防止受风。

寒冬腊月,殿下本就生着病,怎能受风。

侍女将晁怜扶到一处坐着,转身从屏风后拿出厚重的狐裘给晁怜披上。

“殿下莫要受了寒,有需要叫奴婢便好。”

狐裘很是厚重,披在身上,不过片刻就起了暖,晁怜畏寒,忍不住裹了裹狐裘,转头看着侍女的方向,依旧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表情,碍于无法言语,晁怜只好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晁怜被侍女搀扶着走出院门,迎面而来的寒风,还是让晁怜止不住轻颤。

侍女知晓晁怜畏寒,倒也没耽误,手脚利索,立即将晁怜扶回寝殿。

“殿下若觉得冷,奴婢就再添些炭火。”

“眼下宫外的情况好了起来,各宫的炭火也都不缺。”

“殿下不必为他人担心。”

侍女一边斟茶,一边轻声低语,殿下向来节俭,哪怕是畏寒,到了寒冬也不会多领炭火,总说要节俭,实际上是怕其它人的炭火被苛刻,送到她这来。

添了炭火,殿里很快就暖了起来,侍女帮晁怜将狐裘脱下,递了杯姜茶过去。

晁怜闻言,好半天没动作,接过茶盏时险些被烫到,思绪全在房梁上挂着的红绸。

她虽看不清楚,但那颜色,未免太过刺眼,以至于连侍女说的话都没听清。

辛辣的姜茶入喉,晁怜缓过神来,压着从心底升起的不安,想着侍女方才说了些什么。

宫外的情况好了起来,大抵是指疫病,她染病的这几日,白日里很少见朝思暮,应当是在宫外处理疫病,伍壬估计也是如此。

放下茶盏,晁怜却从辛辣的姜茶中品出一抹苦涩,若真是这样,那皇兄应当轻松了不少。

晁怜垂眸,望着手腕上的红痕,心口的沉闷,似乎在瞥见那门上的囍字时被击碎,随之席卷而来的是一种莫大的悲凉。

先前房梁上的红绸,许是她眼花,没能看清,可这囍字,她却看清了。

侍女见晁怜在往门的方向张望,不禁起疑,伸手在晁怜的眼前,晃了晃,不见有反应,轻叹了口气,殿下当真命苦,出身高贵却也是被支配的棋子,有时甚至不如她们这些宫人自由。

“殿下,让奴婢帮您换上新衣吧?”

“若不合身,奴婢便让绣娘改一下。”

大婚将至,虽算不上盛大,但也是个重要的日子,总不能穿着不合身的衣服。

侍女说完便起身去拿放在床头的嫁衣,捧在手里竟是格外的沉重。

晁怜仅是瞥到一抹火红便闭上了眼,伸手朝侍女摆了两下,随即就躺回床榻之上,示意侍女她不愿试,眼下要休息。

捧着嫁衣的侍女,踌躇片刻,还是将嫁衣放了回去,退出殿外,嫁衣上的纹路过于醒目,光是触感也与其它衣物不同。

殿下还不知这些,再拖一日也好,希望殿下能快些好起来。

吱呀一声,木门被关上,晁怜便再也忍不住眼泪,止不住哽咽,皇兄是嫌她丢了脸面,便要将她嫁出去吗。

“在哭什么?”

清冷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晁怜立马止住抽咽,脸埋在锦被之中,鼻尖却满是清苦的草药香,反而令她更觉得窒息。

朝思暮从宫外回来,手里拎着被油纸包好的桃花酥。

方才侍女出去的时候她就进来了,示意侍女不要出声,在这站了没一会,便听见从锦被中传出的细碎呜咽,不由得愣神。

朝思暮走近,掀开锦被,入眼便是晁怜满是泪痕的脸颊,一时哑然,眉间却闪过一抹笑意,拿着锦帕将那泪珠擦去,轻声哄到:“我买了桃花酥,想吃吗?”

桃花酥,晁怜浑身一僵,耳尖却动了动,一瞬以为是听错了,直至听见油纸被揭开的声响,闻到熟悉的味道,半响不知该作何反应。

朝思暮始终在看晁怜,面上虽是轻柔,心低却是严寒。

方才那药浴,虽然一定程度上能压制失神散,但也是以毒攻毒的法子,伤的是神智。

药浴之后,晁怜的反应很是迟钝,情绪也比先前要敏感,应当是起效了。

朝思暮将晁怜从床榻上扶起,拿了块桃花酥,递给晁怜。

“喜欢吗?”

清冷的声音让晁怜感到一瞬的熟悉,脑海中闪过无数道模糊的身影,一点一点汇聚成手中的那块糕点。

晁怜显得有些木讷,头很疼,像是被割裂一般。

沉寂半响,朝思暮见晁怜没有动作,犹豫了一瞬,轻声唤道:“殿下?”

桃花酥被捏碎,晁怜似有些茫然,盯着朝思暮看了许久,眼中似闪过一抹清明,随即被吞没,唇瓣微微煽动,努力想要发出声音,喉咙却痛的厉害,半晌才吐出两个沙哑的音节。

“阿朝”

晁怜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桃花酥,不小心被她捏碎了,一时有些低落,很是不舍得的咬了一小口,随即那双还盛着泪珠的眼眸却明亮了起来,眼角弯弯的。

“谢谢阿朝”

朝思暮看着晁怜那双明亮的眼眸,一瞬有些恍惚,抬手像先前那般,摸了摸晁怜的头,轻声道:“你喜欢便好,慢慢吃,还有很多,全都是买给你的。”

闻言,晁怜的眼角更弯了,好似天上的月牙,明亮的双眸中也很是纯粹,仿若只装着星河与她。

失神散会让服药之人,记忆混乱,人会处于印象最深的那段时光。

朝思暮给晁怜倒了杯水,瞧着桌上的桃花酥,良久无言。

小口吃着桃花酥,头虽然很疼,但晁怜依旧很开心,今日病了,少傅便不会罚她,阿朝还给她带了糕点。

晁怜吃完一块桃花酥,便想要下床,可浑身却使不上力,只得向朝思暮求助。

“阿朝你扶我一下,我想去看月饼,它也病了。”

朝思暮放下手中的茶盏,拿起剩下的桃花酥,全部递给晁怜,压着心底的烦躁,轻声道:“月饼在休息,你也是,先把糕点吃完,我在带你去看它。”

手中多出的糕点,晁怜微微愣神,以往就只能吃一块,剩下的得喝完药以后才能吃,阿朝怎么都给她了。

晁怜抬头,疑惑的望着朝思暮,眼中却更加茫然了,缓了好半天,小声开口:“阿朝你为什么和之前不一样啊?”

说着,晁怜忽然伸手摸了摸朝思暮的脸颊,手却被冰到,立即收了回去。

朝思暮眼底的阴骛被遮掩,盯着满眼就只有她的晁怜,沉默了一瞬,低声道:“人长大了,自会和先前不同。”

闻言,晁怜若有所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真的比之前大了不少,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身上为什么那么凉啊?”

朝思暮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早就没了活人的温度,而这一切都是眼前人造成的,停顿了一瞬,冷声道:“外面下雪了,吹了风。”

神智不清的晁怜,自是不会怀疑朝思暮的话有假,反而是很担心,吹了风,阿朝会不会跟她一样生病,不仅难受,还要喝很苦的药,阿朝经常出宫买糕点吃,应当也不喜欢喝那苦药。

晁怜皱着眉头,神情认真的看着朝思暮,小声道:“那你快上来,暖暖身子,生病就不好了。”

衣角被很轻的晃了几下,朝思暮低头看着那只扯着她衣袖的手,回过神便对上晁怜满是担忧的神情,良久没跳动过的心,仿佛动了一下,撞的她很疼。

“阿朝?”

还带着些沙哑的嗓音,轻声喊着她的名字,朝思暮有一瞬感到狼狈。

朝思暮不想再听晁怜说话,便脱了外袍,一同上了床榻。

靠在床榻上的瞬间,朝思暮便感受到身旁人的热络,晁怜扯了扯锦被将两人都盖上。

两人刚躺下去,晁怜就一把搂住了朝思暮的腰,努力贴的很近。

“阿朝你好瘦”

朝思暮能感受到从晁怜身上传来的热意,良久无声,忽然转身抱住了晁怜。

眼下的晁怜不似先前那般厌恶她,不停挣扎,而是抱紧了她。

“阿朝你身上还是好凉,你是不是生病了?”

朝思暮抱着晁怜,脸埋在晁怜侧颈,轻声回应道:“没。”

晁怜虽然不知道朝思暮为何会突然这样,但还是抱紧了朝思暮,犹豫片刻,还是小声道:“若是生病了,还是要去看太医的,不然会难受的。”

朝思暮有些沉闷,但还是答应了。

“嗯。”

朝思暮冰凉的体温好似也在晁怜的怀中染上几分暖意。

“阿朝,那是什么啊?”

晁怜瞥见放在床头的嫁衣,忍不住出声。

床头的嫁衣,朝思暮起身拿了过来,沉吟片刻道:“给你准备的新衣服,喜欢吗?”

晁怜的思绪很是迟钝,她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但她一去想,头就很疼,只得抬手摸了摸那衣服。

衣服上用金线绣着的祥云跟仙鹤,晁怜手上的动作一顿,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阿朝是要娶我吗。”

朝思暮一怔,不由想起那信上用稚嫩字迹写下的内容。

束缚在心脏上的锁链在一瞬被收紧,朝思暮忍着从心口传来的巨痛。

“嗯,那殿下喜欢我吗?”

晁怜眨了眨眼,眼底的笑意更甚,捏了*下朝思暮的脸颊。

“当然喜欢了,毕竟阿朝对我最好了。”

朝思暮忽地握住晁怜的手腕,眸底的猩红却是一片汹涌。

“那你为何要杀我?”

手腕被攥的很疼,晁怜一瞬便红了眼眶,尝试用另一只手拽开朝思暮,手腕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

晁怜只觉得疼,眼泪落了下来,恰巧滴在朝思暮手上。

温热的泪水滴落,朝思暮才回过神,猛地松开手,甩开晁怜便要走,手腕却被拉住了,不过那力道却很轻,像是怕弄疼了她。

“你手怎么了?流了好多血,是不是很疼……”

掌心的伤口被撕裂,血顺着滴到了地上。

朝思暮将手背到了身后,没再言语,而是快步离开了寝殿。

晁怜望着朝思暮离开时的身影,心口很疼,似乎哪里不一样,但她却记不清。

最后一日,寝殿中的宫人都在为这大婚做准备,唯独晁怜毫不知情。

晁怜本想出去看雪,下床才发觉门被锁了,她敲门也没人应她。

闲来无事,晁怜的目光落到了嫁衣上。

出不去,殿里的东西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搬空了,晁怜便开始打量那嫁衣。

父皇说嫁衣是很庄重的衣物,一生只能穿一次。

晁怜虽不解,但也觉得好看,没有多想,自己便换了上去。

寝殿里的铜镜也被搬走了,晁怜换上嫁衣,四处转了一圈,却寻不到能看见自己的地方。

晁怜坐在床榻上,垂眸盯着嫁衣上绣着的仙鹤,脑中却闪过些许狰狞的兽纹。

指尖摩挲着凸起的刺绣,眼前闪过一道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

晁怜停住指尖,脑中却想到一个人,记忆很是模糊,不禁喃喃自语。

“国师……”

晁怜愣神之际,伍壬却突然从窗外翻了进来。

今日是最后的机会,倘若不能带小主离开,恐怕以后只会更难。

伍壬换上一身短打,包袱里是宫人的衣服。

寝殿外满是巡逻的侍卫,哪怕是她也没办法进来,派那么多人守着,这是生怕小主不从。

思来想去,伍壬想到让小主换上宫人的衣服,跟在她身后一同出宫。

“你是谁?”

晁怜见到从窗外翻进来的伍壬并没有感到害怕,更多的是新奇,这宫中森严,不可能会闯入贼人。

伍壬闻言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晁怜,语气中有些颤意:“小主…您…您能看见我?”

摸不到头脑的话,晁怜只觉得更疑惑,眨了眨眼,继续道:“我当然能看见你,所以你是谁?”

一边是小主复明的欣喜,一边是小主不认识她的恐慌。

伍壬唇瓣煽动,半响才吐出字来。

“我叫伍壬是您的暗卫……”

晁怜依旧不解,她为何不记得,她有暗卫,父皇也从未跟她说过。

瞥见伍壬腰间的佩刀,晁怜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眼底有了几分警惕。

“我没有暗卫,你为何要骗我,你想做什么?”

伍壬愣在原地,反复打量着晁怜,一瞬便想通了,小主大抵是被药傻了,不记得她了,顿时心口一痛。

时间紧迫,伍壬正欲先带走小主,路上在解释,还未碰到小主,身后便袭来一根银针。

朝思暮双目一片赤红,先是看了眼伍壬,随后将目光落在晁怜身上,一字一顿问道:“你想跟她走?方才在骗我?”

晁怜从未见过朝思暮如现在这般阴沉,心底虽有些恐惧,但一想到是对她好的阿朝,还是从伍壬身后走了出来,结果还未靠近便被掐住了脖子。

第23章 “你是想跟她走吗?”清冷的声音

“你是想跟她走吗?”

清冷的声音中含着几分哑意,平日的温婉也在一瞬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满目阴鸷。

晁怜被掐着脖子举到半空之中,原先苍白的脸色几乎在一瞬便浮上涨红,强烈的窒息感,眼前逐渐失焦,晁怜原本搭在朝思暮手上的那只手也失了力,一点一点往下滑落。

手上的力道还在增加,朝思暮再次看向晁怜,眼低只剩狠厉与阴翳。

不记得了又怎么样,依旧欠她一条命。

不过半日,便想着逃走,果真在骗她!

温热的泪水滴在朝思暮手背,心口似乎被针扎了一下,但远抵不过被锁链穿透的痛楚。

紧要关头,伍壬咬破了舌尖,提着刀一瞬便砍了过去。

刀刃径直砍向朝思慕,猛地一疼,朝思暮松开了手,赤红的双眸,宛若在滴血,一瞬便盯着伍壬,开口的声音也很是嘶哑:“你当真不想活了”

伍壬为了不受限于朝思暮,不顾被这具躯体排斥出去的风险,解开了朝思暮的禁制,伤到朝思暮的一瞬,她自己也吐了口血出来。

她的寿命本就短,仔细算来,她在这副躯体中也活了很多年,不算今日受伤,她也早已大限将至,若是为了小主,倒也值得,全当是报恩了。

伍壬含着血,一刀接着一刀狠厉的劈向朝思暮,漆黑的双眸成了透亮的明黄色,瞳孔逐渐尖锐,指甲也变得锋利。

密集的刀刃落下,朝思暮还是挨了几刀,鲜血流下,眼底也多了几分杀意。

朝思暮本想直接杀了伍壬,余光却瞥到从地上爬起来的晁怜,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没再躲开伍壬的攻击,顺势倒了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方回过神的晁怜,还没想明白,阿朝为何会伤她,抬眼却瞧见,阿朝倒在地上,那人正举着刀要杀了阿朝。

下意识的反应,晁怜抓起桌上的茶盏,径直砸了上去。

伍壬只觉得额间一热,分神去看晁怜的一瞬,腹部便被掏空。

“小主”

晁怜闻声,眼前闪过几道高挑的身影,耳边的声音也很是熟悉,似乎她很早就认识这人,只是她忘了。

茶盏掉在地上,一声清脆,晁怜恍若被惊醒,看着那人径直朝后倒去,不知为何,心很痛,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伍壬倒在了晁怜的怀里,腹部涌出的血,源源不断,仿若和那火红的嫁衣融为一体。

晁怜一时无措,捂着那伤口,低头看着在她怀中咳血的伍壬,脑中闪过更多的画面,几乎要将她的思绪给撕裂,全部揉在一起。

随着鲜血的流逝,伍壬的瞳孔,一点点变回圆形,依旧是那双黑眸,晁怜感受到从指尖流出的鲜血,不觉落下眼泪,神情却有些恍惚,喃喃道:“伍壬”

伍壬从未流过泪,直至在赴死的那刻,眼角滑过一滴泪珠。

她听不到晁怜在说什么,只觉得很空。

分明不是人,又为何会哭

嫁衣多了几分颜色,红的刺眼,朝思暮起身走到晁怜身后,动作很是轻柔的捂住了晁怜的眼睛,轻声道:“她方才想杀了我,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晁怜带着泪的眼睫轻颤,沉默良久,声音忽然哑了下去。

“你是阿朝还是国师”

朝思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轻声道:“殿下别怕,我当然是阿朝。”

没被黑暗笼罩的地方,朝思暮眼底的笑意很冷,随即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晁怜的鼻尖。

清苦草药的味道跟记忆中的那人很像,但她不是阿朝了,晁怜昏倒以前想着。

朝思暮将晁怜抱回床榻上,目光落到方才那处,已然了无痕迹。

只是没想到,服了药,晁怜还会记得那人,看来是很在乎,在意的人因自己死去,应当会很痛苦吧。

朝思暮望着窗外,伸出的几只红梅,她实在太好奇,等晁怜清醒后会是什么表情,痛苦亦或者愧疚。

瓷瓶中也是失神散,晁怜若想彻底清醒,恐怕还需一段时日,那便让她亲手毁掉,曾经所在乎的一切。

朝思暮拂过晁怜在昏沉中紧皱着的眉头,一瞬恍然,轻声呢喃道:“你不该带我回来的。”

梦中,晁怜回到了带朝思暮回宫那日。

小晁怜躲在侍卫身后,眼底含着几分胆怯,虽然这人救了自己,可走的时候染了一身血,还一直盯着她看,真的很吓人。

朝思暮身上的衣服很是破旧,灰扑扑的衣袍上还有几块暗渍,不知道是什么,除去一双眼睛很是干净亦或者说是空洞。

将人带回宫,小晁怜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可眼下又有些害怕,不禁扯了扯侍卫的衣袖。

侍卫以为是殿下在叫他离开,扫了眼那少女,十分识趣的退到殿外。

小晁怜望着侍卫离去的背影,还没回过神来,神情很是茫然,直到被面前的人,摸了摸头。

鲜少被人摸头的小晁怜,一下就僵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面前这人口中传出。

“为什么听不到”

小晁怜虽听不懂是在说什么,但还是回过神来,拿开那只脏兮兮的手,踌躇半晌,忽地问道:“你叫什么?”

眼神空洞的少女,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盯着小晁怜,似乎是在想什么,很是木讷。

小晁怜等不到回答,原有些不耐烦,但一想到在宫外看到的景象,突然噤声。

不过比她大几岁却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应当是没有家人了,或许连名字都没有。

小晁怜再次看向少女时,眼底似有几分怜悯,但还是笑了起来,拉过少女脏兮兮的手,声音很是软糯童真。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陪读了,跟着我以后都不会饿肚子的。”

少女依旧看着小晁怜,只是那空洞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光亮,好半天才开口。

“朝思暮”

小晁怜多了个陪读,朝思暮找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她听不见这人的心声。

入夜,晁怜才从昏沉中醒来,睁眼便看见坐在床边的阿朝,只是那身影很模糊。

身上的嫁衣已被褪去,穿着单薄的裘衣,猛地从床榻上起身,不免觉得冷,打了个寒颤。

朝思暮将狐裘披在晁怜身上,烛光下的神色很是柔和。

“殿下受了寒,白日里晕了过去,现在感觉好些吗?”

狐裘上的草药味,晁怜不禁抽了抽鼻子,头确实很痛,原来是染了风寒吗?

晁怜先是扶着额头,随即又捂着胸口,神色一时有些茫然,抬头望着朝思暮,有些不解的轻声问道:“可是我的心口也好疼,这是为什么啊?”

朝思暮正在斟茶的手一顿,眉间似乎有些阴郁,但很快便遮掩了过去,倒了杯姜茶给晁怜。

“许是没休息好,过一会就好了。”

冒着白雾的姜茶,晁怜吹了口热气,一时有些嫌弃,但看到阿朝在看她,咬了咬,还是将辛辣的姜茶一饮而尽,随即双眸亮晶晶的盯着朝思暮,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朝思暮眉间染上笑意,随即从身后拿出一块桃花酥,递给晁怜。

接过桃花酥,晁怜咬了一小口,弯下眼角,随即道:“阿朝对我最好了。”

这次朝思暮没再应声,只是看着晁怜将那糕点吃完,随即拿着锦帕帮晁怜擦去唇角的残渣。

等你清醒了又是否会后悔。

晁怜将桃花酥吃完,抬头望着窗口的方向,发现外面下雪了,甚至就连那几只红梅也被积雪给覆盖。

窗外的景色,一片雪白,晁怜愣了好一会,心口依旧疼的厉害,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很是低落,闷闷道:“下雪了,月饼还没好,往日里它很喜欢在窗口趴着的。”

朝思暮闻言也向窗外看去,不过她看到的却不是雪景,而是在窗外站着的怨灵。

那怨灵披散着长发,浑身是血,自方才起就在窗外站着,一直盯着晁怜看,眉眼似乎与晁怜有些相似。

朝思暮刚看去,那怨灵便消失了,似乎不想被她察觉到存在。

至于地上的一滩血迹,朝思暮选择忽视,径直上前将窗户关上。

晁怜虽不知朝思暮为何要关窗,但心口的疼痛却愈演愈烈,她总觉得空了一块。

沉寂半响,晁怜忽然出声,仰头望着朝思暮,轻声问道:“阿朝你可以帮我把月饼从太医那带回来吗?”

“我忽然想抱抱它。”

说着,晁怜不自觉捂着胸口,心很慌。

朝思暮将有些滑落的狐裘,重新给晁怜披上,脸上的神情依旧温柔,只是声音却冷了下去。

“太医说月饼已经死了,殿下还是不要在想它了。”

“殿下若是喜欢,再养一只便是。”

屋外风声呼啸,晁怜手中的茶盏却摔在了地上,锋利的瓷片,不禁划伤了朝思暮的脚踝。

细小的伤口,还未来得及流血便愈合了,唯独朝思暮看向晁怜时的神情中多了几分阴沉。

第24章 似火般红艳的嫁衣穿在晁怜身上,无端显出几分凄景……

似火般红艳的嫁衣穿在晁怜身上,无端显出几分凄景。

晁怜坐在铜镜前,看着面前模糊的自己,不觉伸手摸了摸脸颊,眸底闪过一丝迷茫。

梳妆台上的胭脂,晁怜拿起又放下,为何她的心好疼,阿朝分明在陪着她,还要娶她,可为什么会难过。

铜镜中的晁怜,脸色苍白,身形消瘦,根本撑不起这嫁衣,仔细看去更像是被禁锢的傀儡。

负责给晁怜梳妆的侍女,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精致却破碎的人偶。

透过铜镜,侍女对上那双空洞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是被临时调过来,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传闻中貌可敌国的公主,今日一见,除去惊叹,更多的是惋惜。

宫中都在传,二殿下被一介草民给玷污,陛下为了颜面,不顾二殿下病重,立即给二殿下定了婚事,听闻还是位女子。

侍女在进宫之前便是哑奴,许是看重这点,这才让她来服侍殿下,自古帝王多薄情,倒也是真。

晁怜对着铜镜中的人看了许久,她竟只觉得陌生,直到侍女将最后一根金钗插在发间,轻抿红胭,唇上虽染着喜色,眉间却带着几分凄意。

梳妆过后,侍女便退到殿外,等吉时一到,拜堂即可。

生在皇家,婚事并非自由,甚至没寻常人家来的热闹,整个宫中一片沉寂,并无锣鼓喧天,八抬大轿,甚至算不上明媒正娶。

侍女守在殿外,神情也染上一丝沉重之意。

一门之隔,晁怜望着窗外的积雪,眼角流下几滴清泪,她的月饼死了,阿朝也好奇怪。

晁怜正失神,窗外却传来几声猫叫,声音虽微弱,但静谧的环境下,便显得格外清晰。

凄厉的猫叫声,晁怜先是楞了一瞬,顾不上没穿鞋,立即朝窗边跑去。

昨日打碎的茶盏,侍女没能扫干净,扎在足底,晁怜身形一顿,脚底是钻心的疼,但也没停下,跑到窗边之时,眼前有一团白影闪过。

晁怜一惊,轻声唤了句什么,那白影却没能停下,继续往前跑,只是放缓了速度。

推开两扇窗,晁怜身形娇小,踩着木椅,十分轻易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冰寒刺骨的雪地上,随着晁怜的动作,留下一串血脚印,不断向前跑去,曲折蜿蜒,好似在这洁白的雪地上开出一株艳丽的红梅来。

那团白影很是聪明,察觉到晁怜跟不上,便停了下来,等晁怜离的近了些才继续向前跑。

晁怜畏寒加之体弱,还没跑几步便低喘了起来,微声唤道:“月饼你别跑”

白猫站在一处树丛前,明黄色的双眸,盯着晁怜,叫了一声便钻进树丛,不等晁怜缓过来。

晁怜见白猫在树丛后消失,很是心急,提起碍事的裙摆,跑到树丛面前,慌忙拨开那落了雪的枯枝。

树丛后没白猫的身影却有一个缺口,晁怜犹豫了一瞬,她不记得这宫墙何时裂了一块,同样不知是通向哪里,但为了找猫,还是钻了进去。

钻过宫墙,晁怜便在不远处看到趴着的白猫,刚想上前,白猫又跑了起来。

晁怜追了许久,直至追到一处庭院,白猫却突然消失了,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处废弃已久的庭院,地上的落叶,不知堆积了多久,一直被白雪给覆盖也无人清扫。

脚底的疼痛让晁怜不禁皱眉,放下裙摆,神情不免有些失落,方才的白猫真的很像月饼,可阿朝分明说月饼已经死了,难道是她看错了吗。

庭院许久未修缮,除去落叶,墙壁也满是裂痕,晁怜在原地看了一圈,寻不到那白猫,眼底一片落寞,待了一会,觉得冷,便准备回去。

不远处的枯井内却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晁怜停住脚步,回首看了眼那枯井,不禁皱起眉头,低声唤道:“月饼?”

枯井中传来更大的响动,晁怜顿时僵住身子,仔细去听,其间有细微的猫叫声。

赶到枯井旁,晁怜往下望去,发觉那枯井并不深,除去积雪也堆满了落叶,落叶下有截雪白的尾巴在晃动,声音也是从这传出的。

晁怜弯腰将手伸长,尝试往枯井里摸索却总差一点,四周也没有能用的上的东西,踌躇片刻,撑着井口,小心翼翼的翻了进去。

还未碰到那白猫,脚下却落了空,积雪和枯叶是假象,这口枯井很深,掉进去的一瞬间,晁怜还未来得及出声,便重重摔在了井底。

眼前一片模糊,晁怜想撑着井壁坐起来,手腕却是钻心的疼,缓了好一会,后腰也是疼的厉害,根本无法动弹。

晁怜指尖轻颤,颤颤巍巍低头便瞥见从身后流出的血,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先前的白猫也没了动静。

枯井里很是狭窄,没什么空间,晁怜抬起一只还算好的手,摸了摸身旁,发觉这井中根本没什么白猫。

方才的尾巴也只是一截被雪淹没的枯枝。

痛楚与严寒让晁怜有些难以支撑,心底更是莫大的恐惧,声音已然沙哑。

“有…有人吗…救救我……”

失血让晁怜的视线逐渐昏暗,声音也愈加微弱。

皇宫本就空旷,一处废弃的庭院,恐怕连路过的宫人都没有,想到这,晁怜一阵绝望,眼泪跟鲜血融在一起,滴在雪地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晁怜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望着井口的一抹光亮,冻僵的手不断拍打着石壁,希望能引起路过人的注意。

清醒的最后时刻,晁怜只感觉到脸颊上有冰凉的东西落了下来,好似又开始下雪了。

满天飞雪,不过半炷香时间便积了一层,晁怜的发丝也被雪花侵占。

握着石头的手一点点失了力,石头掉在雪地上,发不出一丁点声响来,同这深宫一般沉寂。

闭眼的那瞬,晁怜闻到一抹夹杂着血气的龙涎香,随即一只冰凉的手遮住了她的眼。

晁怜想要睁眼去看,身体却撑到了极限,沉沉的昏了过去。

枯井中,晁怜穿着火红的嫁衣,本该艳丽的颜色却被这从天而降的飞雪一点点抹去。

穿着龙袍的怨灵,安静的站在井边,注视着被雪一点点吞没的晁怜,声音沙哑苍老。

“莫要丢了颜面。”

怨灵的心口处有一个窟窿,血从里面流出,逐渐染红了龙袍,男人却不在乎,径直坐在了井边,似是在等晁怜断气。

吉时已到,侍女推开门,准备领着晁怜去礼堂,可进去的一瞬,侍女傻了眼。

空旷的寝殿,除去一方床榻以及刚搬来的梳妆台,别无他物,不止是人不见了,窗户大开,下面还垫着把椅子。

侍女跑至窗前,放眼望去,别无他物,雪地里的脚印早被刚下的一场雪给掩埋。

大婚当日,殿下却消失了,无论是哪种可能,出了事都不是她这些宫人能担待着起的。

眼看着就要熬出头的侍女,先是被吓傻了,随即便回过神,跌跌撞撞的往正厅跑。

今日虽是大婚,可在晁易看来,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索性只在晁怜的寝殿内摆了一处牌匾,他不会去,更不会有所谓的亲朋好友。

寻个哑女去给晁怜梳妆也是不希望这件事被人谈论,毁了名节。

先前的风言风语,他是帝王,他不许,谁又敢谈论,可这大婚却不同,旁人若议论也是名正言顺,毕竟是坐实了的。

侍女寻至正厅,朝思暮穿着蟒袍,面上戴着青铜面具,看不出神情,瞧见慌张的侍女却皱了眉。

正厅里的人就朝思暮一个,侍女也没别的选择,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扯着朝思暮的衣角,神色焦急,但又无法言语,只得不停伸手指着殿外,胡乱比划着什么。

朝思暮见侍女一番比划,神情微沉,思绪乱了一瞬,眸色暗了下去。

这院中没别人,还能让侍女这般着急的便只能是晁怜,算着时辰,侍女却一个人来了,还是这般神情,恐怕是人不见了。

朝思暮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摩挲着指尖,心底虽烦,但还是冷静了下来。

只要人还活着,晁怜便逃不掉。

不过有一点倒是离奇,失神散已然起效,甚至到了影响晁怜神智的地步。

神志不清中的晁怜很是依赖她,甚至是想娶她,既如她所愿,又为何会逃。

移身至寝殿,朝思暮便嗅到一股血气,延续至窗外。

旁人只能看见窗外的皑皑白雪,朝思暮却看见一团黑雾的残影,一直从窗边延至宫墙处。

这黑雾很是浓厚,其间的怨气更是伤人,朝思暮只是碰了一下便向她冲来,看那架势,似乎是想吞了她。

这宫中何时有了这等怨灵,她为何不知,还是从一开始便在躲着她。

朝思暮随着黑雾,一路寻到了宫墙,不过在那宫墙之后,黑雾便断了踪影。

望着完好无损的宫墙,朝思暮沉吟片刻,随即想起那日在窗外看到的女怨灵,那怨灵的长相与晁怜有几分相似,应当是有关联的。

第25章 严寒的冬日,晁怜本就穿的单薄,华而不实的嫁衣,挡

严寒的冬日,晁怜本就穿的单薄,华而不实的嫁衣,挡不住冰寒,若真出了事,恐怕在这种环境下,撑不过半日便会被冻死。

朝思暮从宫中扯出死了数年的怨灵,一番逼问,那些怨灵中才有人敢开口,可刚张口,怨灵体内便涌出一阵黑雾,随着怨灵惊恐的尖叫声,逐渐将人吞噬。

其余的怨灵看到这一幕,纷纷被吓傻了,鹌鹑般缩在墙角,哪怕是一只手被砍掉也不肯张嘴,面前这人,固然可怕,可给他们下咒的人更是得罪不起,生前尊贵,死后亦是如此。

朝思暮没了耐心,望着还再下的大雪,心口隐隐作痛。

余光瞥向缩在最角落的怨灵,眸底一暗,抬手便将人揪了过来,不再询问,血红色的煞气围绕着那人,怨灵在接触到煞气的一瞬,面容很是扭曲,浑身血肉被煞气给溶解一直溶到骨头才停止。

怨灵也怕死,原本就是怕死才不肯开口,那就换一种更痛苦的死法,总有人先崩溃。

杀到最后,一个怨灵终于受不住压力,哭着跪在朝思暮身前,手往一处庭院指去。

怨灵刚指完方向,黑雾便将人吞噬,有了大概方向,朝思暮没在管剩下的怨灵,径直往庭院跑去。

不知为何,她的心口很疼,本不该这样的。

这两日的相处,朝思暮并未有复仇的快感,更多的是烦躁。

长大后的晁怜心狠手辣,可年少时的情感并未出过差错,晁怜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他人手里。

朝思暮刚寻至庭院,还未踏进院子,隔着一道宫墙,便察觉出院中有怨灵且身上背的杀孽极重,甚至是比她还要重。

杀孽重的人在死后会被生前所杀之人寻仇,最初便会被剿灭,能活下来的却是少之又少。

朝思暮踏入庭院,瞥见在井口坐着的两只怨灵,思绪微沉,一席龙袍,不难猜出身份,至于在旁边的女怨灵身上也有晁怜的气息,身份很是明了。

探查到晁怜的气息竟是从枯井中传出,且很是微弱,朝思暮的神情,一瞬便沉了下去。

“你为何要杀她。”

清冷的声音中含着几分戾气,手上也握着佩剑,径直指向在井口端坐的怨灵。

晁严将身旁的怨灵护在身后,紧接着用一块巨石将井口压死,丝毫活路不留。

明黄色的龙袍在死前染着血,没了往日的威严却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晁严本就是武将,江山也是杀出来的,不惧刀剑架在脖子上,浑身黑雾涌动,竟将朝思暮身上的煞气给压了回去。

两人对持,晁严先是回首瞥了眼枯井,随即看向朝思暮,沙哑的嗓音中不含一丝温情。

“她做错了事,自是要以死谢罪。”

“至于你更是该死,或者说早就该死了。”

晁严的记性很好,第一眼便认出朝思暮就是当年被他下令处死的陪读,没想到,还是留了后患。

朝思暮能感受到晁怜的气息很是微弱,院外的怨灵也在蠢蠢欲动。

死于非命的人在短时间内很容易被神识强大的怨灵给侵占身体,晁怜的气息消散之迹,便是那些怨灵就算是舍命也要抢夺的机会。

背着杀孽的人,死后成了怨灵需在人间游荡数载,受尽苦难才可入轮回,受不住折磨的怨灵,自是动了歪心思,想要抢一具躯体继续苟活。

朝思暮收敛了煞气,仅此是持剑跟晁严对峙,余光却在这院中的另一个怨灵身上,她怕在动手之时,让这怨灵钻了空子。

披散着长发的怨灵,扯着晁严的衣袖,多年未曾开口,嗓音很是沙哑却含着几分不舍。

“陛下”

晁严虽狠毒,但对晁怜的生母却是温情,立即将人给拽回身后,护的严严实实。

漫天飞雪,朝思暮却没心情去看这两人温存,煞气覆着剑锋,径直向晁严砍去。

朝思暮是怨气的主人,她可以吞噬这世间所有怨灵,哪怕是生前杀人如麻的晁严碰到这剑上的煞气,无一例外也会被吞噬。

银白色的刀光与雪色融为一体,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残影,即使是这样也伤不到晁严。

晁严似是看出那剑上的蹊跷,不与其打斗,而是凭借着多年习武,不停躲闪,似是在拖延时间。

快了,等一会便好,她就不用在受苦了。

朝思暮也看出晁严的意图,眼底的杀意很是浓郁,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人。

小时候的晁怜,日日夜夜都在期盼他这位父皇的夸奖,甚至是到了一种卑微的状态,结果到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句该死,若被晁怜听见,应当会难过吧。

朝思暮望着那口枯井,一时竟只觉得嘲讽,人性本就卑劣,她学会了做人,等着她的也是心上人的利刃。

不愿再拖延下去,朝思暮的招式愈加狠厉,直指要害,可晁严的身形太过灵巧,一时寻不到对策。

庭院内的枯枝被砍的四分五裂,雪已然又积了一层,朝思暮不觉染上一丝急意。

扑哧一声,剑刃末入血肉,朝思暮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见的却是那长发怨灵。

那怨灵先前便躲在晁严身后,护的很严实,想要入手也很是困难,可方才的一剑,太过迅速,晁严没能护住那怨灵,可就算是这样,那怨灵也是可以躲开的,却站着没动,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刻。

沾染了煞气,那怨灵的周身已然开始瓦解,一点点被侵蚀。

原本很是淡漠的晁严见那怨灵出事,立即便慌了神,不顾身后的朝思暮还举着剑,身形踉跄的冲到了那怨灵身旁,猛地发出一声悲鸣。

朝思暮抽出剑,本想直接砍上去,那受伤的怨灵却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舍的指着枯井,声音很是微弱。

“阿怜她从未对不起过你还请你好生待她”

怨灵的话,朝思暮虽不知其意,但还是没去管已然失了魂的晁严,立即将那枯井上压着的巨石给移开。

枯井深处的积雪被染成刺目的鲜红,好似与那嫁衣融为一体,晁怜的脸色苍白,唇上的胭脂却很是艳丽,若不是还有一丝气息,更像是一具尸体。

朝思暮将人从枯井中抱起,手上也染着血,全然是从晁怜的身后朝外流淌,本就瘦弱的人,此时更是轻的吓人,仿佛再用力一些便会如那瓷瓶般轻易破碎。

喂了颗药,朝思暮抱着晁怜离开这枯井,入眼的不在是方才不可一世的晁严,仅此是一团散去的黑雾和还在腐化的怨灵。

逐渐散去的黑雾是自裁的晁严,缠绕着在地上的怨灵,久久不肯离去,似乎在等什么。

那长发怨灵的半身被煞气吞噬,依旧存活,但半炷香时间以后也会被煞气给彻底吞噬。

本想径直离开的朝思暮路过怨灵的时候,还是停住了脚步,垂眸瞥了眼那怨灵,低声问道:“你是晁怜的生母?”

侵蚀的过程极为痛楚,怨灵面对朝思暮的问题,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唇角含着慈祥的笑意却是在望着晁怜。

昏迷中的晁怜也似有所感,竟缓缓睁开了眼。

许是受朝思暮的影响,晁怜也看见了在地上的怨灵,心脏仿佛被扎了一下,钻心的疼。

那怨灵望着晁怜,唇瓣微微煽动,本想说些什么,但在触及到朝思暮的目光之时,仅剩的力气却是对朝思暮开口。

“她从未想过杀你”

说完这些,怨灵已经被煞气吞噬到最后,目光很是眷恋的望着晁怜,神情中带着无法弥补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