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0(2 / 2)

阴鸷国师的阶下囚 茨白 17078 字 1个月前

晁怜流着眼泪,木讷的看着这一切,脑中好似有根弦绷断,还未能清醒,空中没彻底消散的雾气却凝聚成实体,猛地掐住了晁怜的脖子,手上的青筋爆起,神情满是狠厉,似要将晁怜给掐死,不断嘶吼。

“都是你个灾星!若不是你,她又怎会死!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晁怜无法呼吸,发不出声音,唇瓣煽动,依稀能读出喊的是父皇,双眸中充斥着雾气,似是不解,为何会变成这样。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父皇不喜她,因为她的出生,害死了*母后,原来父皇已经恨到要杀了她的地步。

朝思暮还在想怨灵的话,脑中好似有东西在方才碎掉,席卷而来的是恐慌。

黑雾被朝思暮击退,可那声音还在继续,显得十分癫狂。

“还有你个贱奴,早就该死了,若不是她这个灾星放跑了你,你又怎会活到现在”

满是恶毒的话语,朝思暮捂住了晁怜的耳朵,不敢听后面的话。

“灾星你好好看看你的心上人,她杀了你的至亲好友,你真是下贱”

“报应这都是报应”

直至那黑雾彻底散去,朝思暮也不敢松开晁怜的耳朵,雪地之中,两人身上的喜袍跟这白雪,隔着无法越过的沟壑。

鹅毛大雪也无法将那血气掩去,晁怜更是咳出口血来,久久无法出声。

第26章 夜幕笼罩着整座皇宫,一片死寂。朝思……

夜幕笼罩着整座皇宫,一片死寂。

朝思暮将人带回去的时候已经没了意识,倒也省的拜堂,寝殿内挂着的红绸,床榻上的喜被,无一不在彰显着今日的与众不同,应当是个大喜的日子才对。

寒风穿过窗棂,携着凛冽的严寒席卷着一切,红烛的火光摇曳,朝思暮抱着在昏迷中发癔,低声呜咽的晁怜,心口仿佛刺入一柄刀子,一寸一寸将柔软的内里划伤。

轻颤着指尖抚过晁怜精致的五官,她记得很久之前,晁怜也曾在她怀中入睡,唇角总含着她读不懂的笑意,直至现在,她竟只能从晁怜身上感到一种极其破碎的病弱感。

朝思暮尝试将晁怜紧蹙着的眉头抚平,却听见一声含着哭腔的呼唤。

“父皇别别丢下我”

“阿怜知道错了别丢下我”

朝思暮闻声更是一颤,急忙给晁怜诊脉,抬手又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许是受了寒,亦或者是气急攻心。

摔进枯井中受的伤,服药过后血是止住了,伤口却没能处理。

借着微弱的烛光,朝思暮这才看清晁怜身上的伤口以及一些陈旧的伤疤,鞭伤即使是愈合也会留下难以抹去的疤痕。

白皙的肌肤上横跨着几条狭长的疤痕,新长出来的浅粉色嫩肉,稍作摩擦依旧会伤到。

朝思暮点在了那疤痕上,晁怜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觉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浑身轻颤,嗓音中带着哭腔,不停求饶。

“别别打我疼呜呜好疼”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锦被上也多了一片深色的水渍。

朝思暮垂眸望着在抽咽的晁怜,心口一阵抽痛,好似堵着口闷气,不觉让人窒息。

这些伤是在地牢里被狱卒打的,全是带着倒刺的皮鞭,沾着凉水,打在人身上,哪一下不是皮开肉绽,从小便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又怎么能受得住。

地牢里的刑罚,她又怎会不知,朝思暮本想将晁怜抱在怀里,伸出指尖却在碰到那片疤痕时,仿若触电,急忙缩了回去。

烛光被寒风吹灭,皎洁的月光照在这幽静的寝殿却只显得凄凉。

朝思暮取了块锦帕,打了盆热水,褪去染了血的喜袍,眼底一片沉寂,动作十分轻柔的帮晁怜擦拭身子,擦到那陈旧的伤痕时,晁怜便会呜咽着讨饶。

那段时光,早就成了晁怜新的梦魇,无法抹去也无从逃脱,疼的实在厉害便会哭,只是那哭声却很是微弱,不停压抑着自己,生怕哭的声音大了些,还会被毒打。

“阿朝疼我好疼”

夹杂着哭腔的喊声,朝思暮有一瞬的僵硬,手上的锦帕险些没能拿稳,掉在地上。

朝思暮往日里的淡漠似乎在这一刻也换成了颓然,声音很是微弱。

“别怕阿朝在这”

此时的晁怜,依旧神智不清,大抵还停留在年少之时,还在依赖她。

朝思暮放下锦帕,目光落在后腰的新伤上,摔的时候应当是磕到了什么,伤到了皮肉却没伤到骨头。

但以那口枯井的深度来看,磕到东西,恐怕只会伤的更重,绝非只有皮外伤,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帮晁怜垫了一下。

后腰处的伤口很深,长度也有半扎,朝思暮垂眸,遮掩住眼底的情绪,随即从腰间掏出银针跟骨线。

伤的实在太深了,若不缝合,恐怕很难愈合,朝思暮纤长的手指捏着银针,尾端系着黑色的骨线,手却忍不住发颤。

朝思暮见的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残肢断臂,往日里对那些,从未有过丝毫畏惧,眼下却对晁怜的伤处,那块渗血的皮肉,一时下不去手。

脑中则是晁严在消散之际的嘶吼以及那长发怨灵满是不舍的神情,多年的怨念,好似在一瞬被击垮。

她曾有过无数恶意的推测,晁怜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先前的乖张只是装出来的。

怨恨早就侵蚀了她的神智,甚至从未想过这其中的端倪。

晁严的那番话,好似一块巨石被扔进平静的湖面,惊起一片波澜。

朝思暮的心口被一根锁链给穿透,她是怨灵的主人却也被怨灵给束缚,操控,她对晁怜的恨意,则是这些年让她还在世间游走的唯一理由,无声无息滋养着被放大的仇恨。

宫宴之上,晁怜的一反常态,同一时间被流放的侍女,以及在林中见过晁怜的怨灵,种种迹象都在往一种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

锁链在收缩,压迫着那颗无法跳动的心脏,耳边的声音又变得嘈杂起来。

血红色的煞气,凝聚成了实体,样貌和朝思暮一般无二,除去那双眼睛是浸着血的,深红色的眼眸,寻不到一丝光亮,满是狠厉,怨毒。

“你在心疼她?”

“别忘了,她可是亲手挖了你一双眼,送你去喂狼的人,血肉被撕碎的痛楚,你难道就不记得了吗?”

“清醒点,别再被她骗了。”

身着一席血袍的朝思暮也坐在床边,望向晁怜时的神情中却满是怨恨。

朝思暮握着骨针,神情似有些挣扎,挥手将煞气凝聚成的自己驱散,不禁握拳,再次面对晁怜,眼底像是一汪湖水,平静的背后却是汹涌。

随着晁怜的颤抖,止住血的伤口,隐约又在渗血,朝思暮垂眸,眼睫遮住眸中复杂的情绪,骨针穿过皮肉便听见晁怜的哭声,但没能停手。

一只手按着那过于消瘦的肩膀,动作极快,不敢耽误的将伤处缝合,白到病态的肌肤和缝进血肉中的黑色骨线,放在一起,格外刺眼。

处理完伤口,朝思暮又给晁怜喂了一颗能安神的药丸,十分轻柔的将人抱起,翻过身,侧躺在床榻之上,避免压到伤处,随即将锦被给晁怜盖好。

黑暗中,朝思暮的视力并不会受影响,能够清晰的看见晁怜眼角的泪痕,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禁轻颤,若真相是她错了,那她又该怎样面对晁怜。

驱散来干扰她的煞气,站在窗边,刺骨的寒风拂过面庞,不禁让她清醒了几分,思绪不受控制的将这些天所发生的事,串联在一起,随着猜想,朝思暮只觉得浑身血液也同这寒冬一般,冷了下去。

朝思暮在窗口站了一夜,思绪很是混乱。

天明之时,身后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不知是否是在这寒风中站了太久,朝思暮一时僵住了身子,没能回神。

“阿朝我做了个噩梦,父皇他要掐死我”

晨醒的声音中含着几分沙哑但依稀能从中听出哭腔。

晁怜红着眼眶,身形消瘦,说话的时候也忍不住轻颤,连带着后腰的伤处,撕心裂肺般的疼。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不仅有人在打她,还有很多人用讥讽的目光看着她,好似要将她的皮肉戳穿。

这梦很长也很痛苦,哪怕是清醒过后,晁怜也未从那种窒息中脱身,真实的像是在她身上确切发生过一般。

可她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一道声音在让她去死。

晁怜睁开眼,双眸还浮着层水雾,抬手摸了摸脖颈,轻微使力,针扎一般的疼,梦中的父皇掐着她的脖子,还有阿朝也是,所有人都在希望她去死。

“阿朝”

望着那道身影,晁怜一瞬觉得陌生,心脏也是一阵阵抽疼。

轻声呼唤却没人回应,晁怜想要下床,后腰却疼的厉害,好似被撕裂,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朝思暮压着心底的陈杂,回身去看晁怜,赶在人起身的那刻将人扶了回去,轻声询问道:“身上还疼吗?”

清醒不过片刻,身体有了知觉,无论是后腰传来的痛楚,还是胸腔中那颗在剧烈跳动的心脏,晁怜都无法忽视,沉默的嗯了一声。

朝思暮抬手想要掀开锦被,查看伤处是否被撕裂,触碰到晁怜的一瞬却被躲开。

纤长的手僵在半空,朝思暮望着晁怜却从那双澄澈的眼中,窥探到藏在深处的恐惧。

几乎是在一瞬,朝思暮感到了窒息,好似有什么变了。

晁怜也不知她为何会怕阿朝,只是下意识的躲闪,触及到朝思暮有些失神的目光,缓了很久,还是微声开口。

“我身上好痛是生病了吗?”

朝思暮收回手,没敢再去触碰晁怜,藏在衣袖下的手却握着拳头,指尖用力到要陷入皮肉,面上却是淡漠,微微弯了眉梢,压着颤抖的嗓音,轻柔道:“嗯,你昨日在外面病了,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腰,需要修养几日。”

闻言,晁怜只是点了点头,眼中却是茫然,她为何不记得这些,真的是这样吗。

关于晁怜的梦,朝思暮只是笑着安慰了几句便没在说话。

晁怜望着朝思暮,神情却有些恍惚,她没说的是在梦中,她看到一个与阿朝极为相似却作恶多端的人。

第27章 晁怜本就体弱,疫病刚愈,还未修养一段时间就摔……

晁怜本就体弱,疫病刚愈,还未修养一段时间就摔进枯井,不止是受寒,还摔伤了腕骨。

朝思暮刚处理好腰伤,目光落到那红肿的手腕上,呼吸一滞,指尖还未碰到那处,晁怜便缩了回去,眸底满是不安。

失神散虽能影响人的心智,但刻在深处的习惯是不会变的,一些举动多是无意识。

年少时的晁怜很依赖她,从不曾用那种眼神看着她,更不会躲着她。

朝思暮只觉得闷,索性没再亲自处理,转身叫了太医进来。

年迈的太医,早在宫外就见识过这位的残暴,宫里沸沸扬扬传的厉害,大家都说二殿下被陛下赏赐给了一介草民,先前还没想明白究竟是为何,眼下看到这位,心底突然明了,自古君王多薄情倒也是真。

二殿下才刚回宫几日便出了事,前几日染了疫病,眼下又将他给叫了过来,恐怕是殿下受罪了。

太医一把花白的胡须,头发也白的厉害,他也是这宫中的老人,可以说是看着二殿下长大的,这种事,不免感到唏嘘。

出殿之前,朝思暮还是戴了面具,掩人耳目,毕竟她曾在这宫中待了多年,若是被人认出,以往她倒是不在意,可眼下却让她难受。

推开殿门,朝思暮看了老太医,轻声道:“她昨日摔到了腕骨,你帮她接上即可,莫要用药。”

老太医对着朝思暮弯下腰,点了点头,心底却是暗自咂舌,殿下这几日都被软禁在这寝宫,哪里又能摔伤,恐怕另有隐情,待到朝思暮走后,老太医这才进殿,深深叹了口气,让殿下受苦了。

白日里也昏暗的寝殿,老太医刚进去就闻到一股血腥味,顿时蹙眉,往前走了几步,瞧见床榻边的一盆血水,倒吸一口冷气。

晁怜并未熟睡,一直等到朝思暮离开才睁眼,望着窗外的白雪,眸底逐渐浮上一层雾,直至听见脚步声,随即又将锦被盖过头,似不愿与人交流。

老太医脚步蹒跚,走路时的声响很是拖沓,发觉来的人不是朝思暮,晁怜才探出头,望着一头白发的太医,很是茫然,声音微哑。

“你是谁?我为何从没见过你。”

眼底的警惕与茫然,老太医愣了一瞬,心底一寒,殿下的神情并不像在开玩笑,好似真的不认识他一般。

老太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愿让殿下再多几分痛苦,颤颤巍巍道:“我是新来的太医,奉命给殿下诊病,殿下可有哪不适。”

晁怜依旧对太医很是警惕,僵着身子,好半响才从锦被中伸出那截红肿的手腕。

手腕上除了擦伤与水肿,还有一圈没能散去的红痕,十分轻易便能看出是什么造成的,只是看殿下的神情,似乎是不知道这些。

老太医垂眸从身后的木箱里拿了纱巾,深深看了眼晁怜,沉声道:“可能会有些疼,还请殿下忍着些。”

隔着一层布,老太医按着那凸起,速度极快,不等晁怜出声,猛地按了下去。

咔嚓一下,骨头复位,晁怜也跟着闷哼一声。

老太医处理完,注意到脚边的血水,殿下应有别的伤,只是那人不愿让他掺手,更不让他给殿下用药,起先还不知其意,见到殿下这般模样,心里有了数,极为可悲。

那人应当给殿下服用了些能影响神智的药,若是再服用其它药,不清楚其属性,可能会与其相冲。

手腕被接上,老太医轻叹口气,正欲离开,晁怜却将人叫住,目光沉沉,指着还在刺痛的脖颈,微声问道:“这是什么?”

见到殿下的一瞬,老太医便瞧见那深色的指痕,可见用力至深,良久都不曾消去又浮现这等颜色,恐怕是下了狠手。

老太医踌躇片刻,终是不忍,轻声开口。

送走太医,晁怜靠着床榻,止不住咳嗽,手抵着在刺痛的脖颈,神情有一瞬黯然。

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昨日晁怜走丢的事,自是传到了晁易那里,虽感到心痛,但也不敢去探望,他终是对不住晁怜,一瞬竟不敢去见他在这世上,剩的唯一至亲。

晁易下朝,正巧路过晁怜的寝殿,望着刚走不远的太医,顿住脚步,看了眼紧闭着的殿门,终是没敢将门给推开。

他本想在疫病过后就杀了那草民,疫病虽平息,饥荒却无未解决,眼下又是寒冬,地里变不出粮食来,本是焦头烂额,邻国却派人来送粮,至于缘由竟是感谢那草民的救命之恩。

连年战乱,无论是谁都缺粮食,这个档口却为了一介草民送来粮食,不免让人往深处想,这人的身份或许真不是他能杀的。

瞿朝羸弱,受不住一击,若是将那人给杀了,惹的灾祸也并非是他能受得住的,眼下只得委屈晁怜了。

晁易在这雪中站了许久,未曾敢进入,朝思暮却突然出现在人身后。

朝思暮很高,身上也环着一股肃杀之意,走路却没声音,陡然出现也把晁易给吓了一跳。

两人对视,晁易不自然的移开目光,他说不上来,这人似乎和先前不同,他竟会感到心慌,转身就欲离开,朝思暮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我送陛下的礼物,陛下可还喜欢?”

晁易攥紧了拳,不愿搭话,径直往前走去,脸上的表情却很是难看。

屋外严寒,朝思暮本就没温度,出去一趟再回来,身上冷的像块寒冰。

殿内有炭火烧着,倒也有几分暖意,朝思暮进殿,脱去身上沾着雪的狐裘,目光落在装睡的晁怜身上,不禁捏紧了手上的锦袋。

锦袋中装着的怨灵,发出凄惨的叫声,朝思暮却没理会,坐在床边,目光一寸一寸描摹着晁怜的五官,眼底满是眷恋,伸出手想触碰,硬生生又止住了,神情冷了下来。

寒冬不止降在这一方天地,还在这寝殿之中。

煞气凝聚成实体,不客气的给自己沏了杯茶,靠在床边看着朝思暮,眼中满是嘲讽。

“不要忘了,你是怎么死的。”

朝思暮沉默不语,她受怨灵束缚,煞气便会出现且次数愈加频繁。

煞气并未消散,盘踞在一侧,冷眼瞧着朝思暮,余光瞥到晁怜时依旧很是怨恨。

朝思暮在这坐了多久,晁怜便装睡了多久,身子埋在锦被之中,呼吸平稳。

实则很是拙劣,一眼便能瞧出是在装睡,毕竟真的睡着的晁怜,从未像现在这般安慰,无论是年少时被噩梦惊醒,还是到现在,熟睡时总是不安。

看了眼天色,灰蒙蒙一片,掐算着时间,眼下也到了晌午,这几日皆是不安,晁怜一天中多数时间在昏睡,用膳极为不规律,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抱在怀里竟一点分量都感受不到。

朝思暮垂眸,抬手轻拍了下锦被。

“殿下起来用膳可好?我给你带了桃花酥。”

轻柔的声音不但没能让晁怜放松下来,反而更是痛苦。

晁怜在锦被中待了一会,掀开锦被,睡眼朦胧,赫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声音也含着沙哑。

“好。”

平日里最爱吃的桃花酥,到了最后,晁怜却没吃,许是没胃口,一桌的菜肴,晁怜只喝了半碗莲子羹。

朝思暮见晁怜唇角有粒米,许是习惯,下意识就想帮其擦掉,刚伸出手就被握住。

晁怜的手腕有伤,每动一下都疼的厉害,不能用力,虚虚握着,目光却径直落在朝思暮身上,眉间很是警惕。

突如其来的变故,朝思暮也是一楞,似乎没想到会被握住,顾及到晁怜手腕有伤,没有挣开,任由被环着,对上那警惕的神情,一时只觉得呼吸困难。

晁怜看着朝思暮,脑中思绪很是混沌,联想到太医的话,握着那只过于冰凉的手,放在了她的脖颈上,稍微用力便感到一阵刺疼,随着而来的是一张阿朝很是狠厉的脸,似乎真的要杀了她。

平日里清冷自若的朝思暮却在一瞬慌了神,感受着指尖下流过的温热血液仿佛被烫到,抽回了手,紧接着听见一声略显痛苦的低吟。

晁怜扯到手腕的伤,自是痛楚,但还是重新握住了朝思暮的手,不顾疼痛,用了几分力,强硬的将那只手给拉了回来,抵在脖颈之上,眼底的光亮一点点暗了下去,语气中含着几分凉意。

“阿朝你的手为何还是那么凉”

醉翁之意不在酒,朝思暮的手僵在原地,不敢挣脱,怕伤着晁怜,闻言,一时哑然,不知该作何解释。

这殿中的炭火很足,不至于让人感到寒冷,她在这待了足有半个时辰,至于为何没有温度,她着实找不出借口来。

晁怜的眼神愈加幽深,过了半响不见回应,弯了眼角,不过那笑意却远不达眼底。

“阿朝的手好凉,若是病了便去看太医,不必在这陪着我。”

话未说完,晁怜忽地一顿,话锋一转,紧接着含笑问道:“阿朝是不是很喜欢掐着我的脖子。”

第28章 掌心下的温软,朝思暮却觉得灼热,指尖微颤,半响

掌心下的温软,朝思暮却觉得灼热,指尖微颤,半响才开口:“没。”

晁怜收回了手,黑鸦般浓密的眼睫轻颤,遮住眸底忽明忽暗的光亮,微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神色黯然。

直到最后,朝思暮也没能回答,目送晁怜去了书房,随即命人将这里收拾了,紧接着便往书房赶。

书房中的物品很是杂乱,前些天被弄脏的书画还未来得及收起。

等朝思暮赶过来的时候就只瞧见,微光下的晁怜靠在木椅上,一只白皙纤瘦的手臂撑着头,目光很是茫然的看着那画。

心头顿时一紧,朝思暮想将那画给收起来,还未能碰到画的一角,晁怜便先一步将画给藏到身后,眸底往深一片凄景。

“这画上的是谁?”

晁怜手中的画,赫然是那个模糊的背影,还被晕染了一角,应当看不清画上的人,朝思暮将手背回身后,暗自松了口气。

清冷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哑意,朝思暮随口编了个理由,准备搪塞过去。

“随手画的一个小人,画技拙劣让殿下见笑了。”

闻言,晁怜并未回应,视线在其它画上,伸手要去拿却被朝思暮给拦住。

朝思暮的手比晁怜要大上不少,顺势就盖住了晁怜的手,稍微使了点力道,她并不想让晁怜继续看下去,声音也显得有些不自然。

“殿下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不似平日里的平淡自若,晁怜抬眸看了眼朝思暮,随即目光往一处矮塌上扫去,轻声问道:“阿朝这几日都睡在这书房中吗?”

墙角的矮榻和被褥都未清走,眼下被提起,朝思暮也跟着一愣,垂眸对上晁怜略显探究的目光,低声嗯了一声。

除去矮榻与被褥,晁怜注意到在地板上的暗色血渍,思绪跟着往深,脑中的画面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可太过零散,难以拼凑到一齐,细想便感到头疼,仿若思绪被人用刀割裂。

晁怜自醒来后就很是沉闷,不似先前那般活泼,神情也很是古怪,好似一直在想什么,对上那双眼,朝思暮能感受到其中的变化,呼吸很是沉闷却说不出话来。

“殿下要出去转一转吗?外面下了雪,应当要比这书房有趣的多。”

晁怜沉默了一瞬,极为缓慢的从朝思暮的掌中抽回手,反覆在上面,感受着肌肤的冰寒,另一只手拉住了朝思暮的衣领,几乎没用力却将人给拉到面前,苍白的脸色很是病弱,从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易碎感,手上的动作却不容拒绝。

晁怜望着一时无措的朝思暮,微微弯起的眉梢,含笑道:“阿朝亲我一下可好?”

衣领上的力道很轻,朝思暮甚至不需要用力便能挣脱,但还是被那双很是澄澈的眼眸给吸引,不觉俯下身,任由被拉扯。

晁怜一点点收紧了力道,直至将朝思暮拉到了面前,眼底含笑,轻轻在那冰凉的脸颊上落下一吻,转瞬即逝如蜻蜓点水般让人感到不真切。

“阿朝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

随之而来的话语,朝思暮僵住了身子,不禁觉得冷,好似从头到脚被浇了盆冷水,血液跟着凝固。

晁怜等不到回答,倒也不着急,空出手来,双手环着朝思暮的脖颈将人抱住。

“我想去月饼的房间看一眼,阿朝抱我去吧。”

几乎是在一瞬,朝思暮的神色冷了下去,抱住了晁怜,声音依旧温柔,眼底却满是偏执。

“外面太冷了,殿下还在生病,还是不要出去了,我送殿下回去休息吧。”

朝思暮说着便将晁怜抱的更紧了些,狐裘也遮住了晁怜的面容,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阿朝你为何要画那些画”

煞气也在朝思暮抱着晁怜回去的时候出现,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两人,她也注意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不止是煞气的怨恨,朝思暮对晁怜的情感在知道有误会以后又怎样,除了愧疚,见不得人的心思只怕比她更多。

煞气跟在两人身后,险些被锁在门外,格外新奇的盯着朝思暮,注视着她将这殿门锁死,关掉那扇窗户,不禁觉得好笑。

“你这是想囚禁她?金屋藏娇?”

关窗的手一顿,朝思暮还是将窗户纸给撕去,留下能透风的缝隙,自顾自做着手上的事,不去理会那煞气化成的自己。

晁怜从锦被中探出头,目光很是深邃,偷偷打量着朝思暮。

“阿朝你在看什么?”

朝思暮将煞气的话,听了进去,望着窗外的一片白皑,思绪沉了下去,若是金屋藏娇倒也不是不可。

随着药效的减弱,晁怜总会想起先前的种种,她曾期盼了多年的回应,为何要放弃,既然过往可以两清,为何不重新开始。

树梢上压着的积雪,轰然落下,朝思暮做了决定,回首看向晁怜时的神情很是温柔,眼底也是绵延的眷恋,只是在深处藏着的癫狂从未消退。

煞气与朝思暮本就是一体,听见那心声,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满是嘲讽。

“当真虚伪。”

自大婚过后,晁怜就没出过这寝宫,甚至是这一方狭隘的庭院。

每次想出门都会被拦住,太医说她身子虚,不宜外出,日日将她圈禁在这里。

殿内的物件也被搬了出去,晁怜躺在一方床榻上,屋内也没什么光亮,她这几日总觉得困乏,尤其是在喝过药之后,睡的时间越来越久,时常分不清昼夜。

这样的时日长了,晁怜便觉得憋闷,哪怕是她想在这殿中走动也很是困难,不仅是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稍不注意会扯到伤口,更是没什么力气,躺在这便像是被抽空了气力。

晁怜靠在床榻之上,手中拿着本小人书,上面的内容是书生跟富家女的故事。

两人从相识,相知,相爱,最终走到背叛,书生为了权势在金榜题名之后娶了公主,遇到追来的富家女直接一剑将人刺死,怕之前与富家女的事被公主知道,更是灭了人全家。

晁怜看完这个故事,提不起兴趣,心口却疼的厉害,这种小人书,她应当是喜欢的才对,这几日却觉得乏味,更是可悲,具体是哪里变了,她却说不清。

估摸了下时辰,阿朝应当从宫外回来了,她病的这几日,除去阿朝会来看她,便没见过旁人,无论是父皇,还是少傅,想到这便不觉抬手抚上脖颈,修养了几日,随着痕迹的消散,便不会再疼了,不免让人恍惚。

晁怜的眸底浮着一层雾气,这些是真实存在过的,为何会不记得,阿朝在瞒着她什么。

殿门被推开,晁怜闻声看去,入眼先是一席玄色衣袍,忽地听到声猫叫,视线落在被抱在怀中的白猫上,一时愣神,随即微声唤道:“月饼”

朝思暮怀中的白猫,微声叫了一声,似是在回应晁怜,只是那神态与月饼并无相似之处。

离的近了些,晁怜这才看清那白猫,浑身洁白,毫无杂色,确实跟月饼的外貌很是相似,只是那双眼却是鸳鸯,一只明黄,一只浅蓝。

朝思暮抱着猫,坐在了晁怜身侧,抚摸着白猫的皮毛,正欲开口那猫却跳到了晁怜怀中,不停用脑袋蹭晁怜的手,似乎是想要晁怜摸一摸它。

指尖软绵的触感,晁怜一时失神,随即抬手拂过白猫的背脊,抬眸望着朝思暮,似是不解。

朝思暮看着那白猫,眉间染上笑意,轻声道:“方才在宫外瞧见这白猫,我想你应当会喜欢便带了回来,看来它很喜欢你。”

白猫像是能听懂人话一般,不禁往晁怜的怀里钻。

抚摸着白猫,晁怜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忽然问道:“它叫什么?”

朝思暮正帮晁怜将滑落的狐裘披好,闻言摇了摇头。

“它是从宫外捡回来的,还没取名字,若殿下喜欢便给它取个名。”

几声乖巧的猫叫,软绵绵的很是讨喜,晁怜手上的动作不停,思绪却沉了下去,半响才出声。

“那以后叫它伍壬可好?”

朝思暮一顿,狐裘险些滑落,清冷的嗓音中含着几分轻颤,缓缓问道:“伍壬?殿下为何要给它取这样一个名字是有什么含义吗?”

不待晁怜回答,白猫却叫了几声,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

“没什么含义,只是突然想到了,看来它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晁怜分明在看猫,眼底却含着一层雾气。

屋内的炭火燃烧,分明是暖的,朝思暮却感到一丝严寒,席卷全身。

“我记得在往年再过几日,父皇会举行冬猎,阿朝倒时带我去可好?”

温软的声音很是清脆,朝思暮却有些听不清,过了好半响,轻声回绝道:“殿下还在病中,不宜外出。”

晁怜似乎早就料到是这般答复,并未有何不满,而是不紧不慢问道:“那父皇呢?为何这几日父皇都不曾来看我?”

第29章 修养几日,伤口也结了痂,晁怜才能从床榻上起身,隔着

修养几日,伤口也结了痂,晁怜才能从床榻上起身,隔着窗户的缝隙,望着院外融化的积雪,神色黯然。

她尝试出去,推门才发现殿门被从外锁上了,先前守在殿外的侍女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调走了,任凭她怎么敲门都没人回应。

白猫趴在火盆前睡觉,许是被晁怜的动作吵醒,抖了抖尾巴,蹭着晁怜的衣角,不停打呼噜。

晁怜弯腰将白猫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白猫的背脊,眼底闪过细碎的光亮。

“小猫也饿了吗?等会我带你出去可好?”

白猫十分通人性,似是听懂了晁怜的话,兴奋的蹭了蹭晁怜的手,轻声叫了一下。

毛茸茸的触感,指尖深陷其中,晁怜的眉间却是忧伤,月饼先前也像这般亲它,只是父皇不喜月饼。

这猫是从宫外捡回来的,习惯了外面的自由,为了陪她在这一方庭院内,应当也很难受。

这几日都不曾见过父皇,一瞬竟没人管着她。

马上就是年关,听说宫外的集市上会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往年都在宫内被关着,今年或是会不同。

晁怜望着殿内的空荡,心底的思绪很是繁杂。

她似乎忘了很多事,冥冥之中这些事都跟阿朝有关。

直到这殿里也挂上了红灯笼,宫中里里外外一片喜气洋洋,应当是年关了。

晁怜用木椅将窗户给砸了一个口子,抱着白猫送到窗口,琥珀色的眼眸中藏着哀伤。

“我想起来了,你不是伍壬,若你也觉得这殿中沉闷便走吧。”

白猫扒拉着窗棂,抬头蹭了蹭晁怜的脸颊,十分微弱的喵了一声,鸳鸯色的眼睛,深深看了晁怜许久,紧接着很是轻巧的从窗户的缝隙跳到了外面。

小巧的爪印,踩在雪地之上留下*一串梅花脚印,晁怜望着白猫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坐在了木椅上,望着那窗棂,静默了许久,不觉抚上脖颈。

吱呀一声,晁怜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殿门被推开,朝思暮拎着一包糕点跟一壶酒。

酒香顺着寒风,刮到这殿内的每一处,晁怜也揉了揉鼻子,说话间有些含糊。

“阿朝今日怎么带了酒回来?”

朝思暮将酒坛放在一角,视线落在被砸破的窗户上,眸底的光亮在一瞬便暗了下去,沉声问道:“殿下为何要砸这窗户?”

底哑的声音,晁怜不觉握拳,犹豫了一瞬,起身走到朝思暮身前将人抱住,脸颊埋在胸前,含糊道:“小猫它在这待的太闷了,我便把它放走了,阿朝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软糯的嗓音跟怀中的温软,朝思暮本升起的怒气,一瞬被浇灭,不觉抱住了晁怜,态度跟着软了下来,轻声道:“殿下若不喜欢,放走便是,我又怎会怪殿下。”

晁怜微声应了一声,继续抱着朝思暮,十分轻巧的侧过头,目光落在没上锁的殿门上,直至将外面的变化收入眼底,这才松手,瞥见放在地上的那坛酒,忽然出声。

“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阿朝怎么想起喝酒来了?”

朝思暮转身将殿门关上,顺手上了锁,没注意到晁怜眼底的一瞬异样。

“殿下不是最喜这桃花酿,路过便一道买了回来。”

关上门这殿里又暖了起来,朝思暮也将身上的狐裘脱下,一同与晁怜坐在窗边,不大的四方桌上摆着酒杯跟糕点。

晁怜端起酒杯,尝试推了推窗户,轻声道:“这里太闷了,可以帮我把窗户打开吗?”

斟酒的手一顿,朝思暮的神情中闪过一抹不自然,抬头对上晁怜期待的眼神时,犹豫片刻,还是将锁着窗户的插销拔出。

窗外的严寒在酒气的熏陶下也被放缓,晁怜酒量很差,不过半杯下肚,脸颊上便浮起一丝绯红,眼睛也是很朦胧。

朝思暮给晁怜买了枣糕,桃花酥之类的糕点,林林总总也有不少,这些都是往日里晁怜最爱吃的,今日却没动。

雪地里的梅花脚印被融化,再看时寻不到一点踪迹,晁怜继续端起酒杯,还未入口便被拦住,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凉的厉害,除去不适,更多的是熟悉。

晁怜对上朝思暮关切的神情,眼角弯了弯,轻笑道:“阿朝的手好凉。”

闻言,朝思暮的指尖颤了一下却没能松开。

“殿下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晁怜顺着将酒杯放下,垂眸扫了眼桌上的糕点,柔声应道:“那我吃糕点好了。”

枣糕放的久了,稍微有些凉,晁怜却吃的很开心,小口咬着,眼中也满是细碎的闪光。

朝思暮望着晁怜,眉间也跟着染上几分暖意,若一直这样,似乎也不错。

吃完枣糕,晁怜便饱的差不多了,趁着朝思暮没注意,动作极快的端起酒杯,顺势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空掉的酒杯被放回桌上,朝思暮有一瞬错愕,抬眸却只瞧见晁怜在望着她,眼底含着层水雾,正在朝她勾手指。

朝思暮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俯身贴了过去,不待反应,脸颊上滑过一抹柔软,含着浓郁的酒香。

许是喝多了,晁怜格外粘着朝思暮,直至隔日清晨,朝思暮才从床榻上起身,手臂还被人抱着。

朝思暮将动作放的很轻,抽出被晁怜抱在怀里的那只胳膊,垂眸望着身旁还在熟睡的人,盯着手发了会呆,耳边的声音还未散去。

不知怎么地,她答应了带晁怜出宫去玩。

过几日便是年关,饥荒也解决的差不多了,到时街上应当也是热闹的,出宫也不是不可,若她喜欢的话。

朝思暮临走时帮晁怜盖好了锦被,不舍的在额间落下一吻这才离去。

关门的那刹,晁怜却睁开了眼,望着被锁上的殿门,垂下眼眸。

疫病跟饥荒都被解决,朝思暮这几日也没出宫,而是在潜龙殿待着。

晁易见朝思暮坐在他的正厅,毫无礼数,手里还端着茶盏,气不打一处来,但只能忍着,脸色憋的很难看,但他的确是有事相求。

他当初与朝思暮的交易,不止将晁怜给送了出去,一同的还有祭祀的位置,眼下到了年关,按照往年的习俗,应当是要祈福的。

可这几日他连晁怜的面都见不到,更别说去提起这件事,他前日去了晁怜的寝宫,发觉门是锁死的,原先在这的宫人也被驱散,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人是将晁怜幽禁了。

年关的祈福,历来是规矩,他也没法开这个先例,废除祈福,先不说民众,哪怕是朝堂上的大臣也不会同意。

万般无奈,晁易只好找上这人。

朝思暮依旧在打量这殿内的布景,先前她便感到奇怪,每次来这,她身上的怨灵都很是躁动,不停往外闯,瞥见在房梁上挂着的一枚铜钱,忽然明了。

这铜钱很是暗淡,泛着一层锈,乍一看确实不起眼,若细看便能瞧出其中的不同。

帝王不止多变,房梁上还拴着给死人的压口钱,倒是稀奇。

晁易放下身份,一同坐在木椅上,犹豫半响,开口道:“既然你已是祭祀,年关的祈福便交由你来操办,万不可出差错,至于你若有想要的,可以提出来。”

瞿朝向来看重这些,交由一个外人,还是这样一个琢磨不透的人,晁易心里没底,但眼下却只有这一个法子,心底对朝思暮的忌惮更是多了几分,他迟早要将这人铲除,留下只会是祸患。

晁易面上虽诚恳,心底的想法却是狠厉,万不可养虎为患。

朝思暮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指向房梁上挂着的铜钱。

“那你把这枚铜钱取下给我便是。”

晁易先是一愣,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那房梁上的铜钱,不禁疑惑,他在这住了几日,倒没发现这房梁上还拴着东西,应当是父皇之前挂上去的。

想到父皇,晁易犹豫了一瞬,但毕竟是眼下的事要紧,还是命宫人将那铜钱取下,递了过去。

朝思暮拿着铜钱,源源不断的黑气朝外散发,索性将它也放进了装怨灵的锦袋里,任由里面的几只东西撕扯。

趁着这会无事,晁易便交代了很多祈福的事宜,只是不知那人究竟有没有在听,始终往别处看。

交代完这些,朝思暮也是嗯了一声,没有其它表示。

晁易的脸色很僵,还是耐着性子道:“若你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再说一遍,不然让晁怜跟你讲一些,你看这样可好?”

好生生一个皇帝,还要受这等欺辱,晁易眼中含笑的看着朝思暮,深处则是恨不得把人给千刀万剐。

朝思暮听到晁怜的名字,终于有了反应,冷声道:“若没其它事,我便回去了,至于你说的事,我会考虑。”

眼看着人就要走,晁易急忙将人拉住,踌躇问道:“她这几日可还好?”

朝思暮的脸色,一瞬冷了下去。

“怎么?你想做什么?”

晁易察觉出气氛不对,急忙摆了摆手,慌忙解释道:“她自幼便体弱,不知眼下可好,需不需要我派人去照顾。”

第30章 晁易扯着朝思暮的衣角,十分心急。

晁易扯着朝思暮的衣角,十分心急。

“我只是担心她”

朝思暮甩开晁易,眼底是止不住的厌恶,原来这些人的虚伪是成群结队的。

年关,宫外的集市很是热闹,没了往日的死气沉沉,关掉的商铺也陆陆续续开张。

今日没宵禁,哪怕是晚上,放眼望去依旧是万家灯火通明,点点火光如同坠落在人间的星河。

晁怜拎着兔子花灯,脸上戴着半张面具,防止被人认出,空出的手被人牵着,握的很紧,生怕她不见了一般。

“阿朝疼”

人群涌动,朝思暮怕被冲散,始终将人护在身后,闻声一愣,放缓了手中的力道,回首去看晁怜,轻声道:“那殿下跟紧我,这里人太多了,不安全。”

熟悉的街道,晁怜记得她先前也来过这里,只是那时没这般热闹,而是一片死气沉沉,随处可见的人间凄景色,全然无法将这些联系在一起。

不远处的集市,熙熙攘攘围着一圈人,晁怜有些好奇便扯了扯朝思暮的衣袖。

“我们去那边吧?”

远处的吆喝声很大,凑近看了眼,一处猜灯谜送花灯的小摊位。

摊主拿着花灯,台下有很多人在猜谜底,晁怜只看了一会便没了兴趣,拎着手里的兔子花灯,抬眸望向朝思暮,微声道:“阿朝不是说这附近有放灯的地方吗?”

集市虽然开了,但不是很大,逛了不过一会,两人就走到了尽头,矮桥上围着很多人,顺着往前看去,河面上飘着许多花灯,上面都写着祈福的话。

晁怜买了两盏花灯,借来了纸笔。

“阿朝有愿望吗?一起写下来吧。”

朝思暮接过花灯跟笔,犹豫片刻,背过身在纸上写了句话,弯腰将它一同放入水中。

晁怜也在灯上写下了愿望,只是那愿望却不是许给自己的,不待朝思暮回神,先一步将那花灯放入水中,目送它朝着月亮的方向飘去,希望它能走的远些。

蜿蜒向前的河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点缀着星光,一路飘向远方,寄托着人们的祈愿,流入该去的地方。

今夜来放灯的人格外的多,应当是在祭奠故人。

朝思暮放完灯便收了手,眼底含着眷恋。

她若有愿望,那便是此刻。

“殿下许了什么愿?”

晁怜的目光在闪烁的河面上,珀色的眼眸中也倒映着细碎的光亮,声音却很是沉闷。

“愿我跟阿朝长长久久。”

闻言,朝思暮眼底的寒冰,似乎融化。

“殿下许久未出宫,可有想去的地方?”

晁怜垂下眼眸,不曾去看朝思暮,望着水中的倒影,抬手似与水中的影子重合。

“阿朝你还记得是在哪遇见的我吗”

思绪跟着拉远,朝思暮透过人群,目光落在一处巷口,她是记得的。

遇见晁怜那日,她才刚有意识,但不似常人般有情感,没有目的,整日随着煞气的指引,杀掉那些背着怨的人。

直到在遇见晁怜时她感受到片刻静宁,无论是跟随着她的煞气,还是那些惨死的怨灵,总是会缠着她,日复一日在她耳边哭诉,哪怕是活着的人,她也能听见很多杂音,埋藏在深处的恶劣。

世间杂音,她唯独听不见晁怜的心声。

后来她被人寻进宫,其实她随时可以走,宫墙拦不住她,那些巡逻的侍卫也是如此。

她贪恋片刻宁静,便留在了晁怜身边。

这个选择,她从未后悔,哪怕是在被狼群分食之后,她也未曾后悔,更多的是怨恨。

若这些能两清,应当是好的,就像现在这般。

两人穿过人群,晁怜站在巷口,凝视着深处的幽暗,轻声道:“阿朝会后悔跟我走吗?”

“这宫中总不似在外这般自由。”

朝思暮察觉出晁怜的情绪不对,眉梢微沉,摇了摇头,抬手帮晁怜身上披着的狐裘,往上盖了一下。

“能与殿下相识,已是莫大的荣幸,我又怎会后悔。”

晁怜握住了朝思暮的手,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黯然,停顿半响,声音跟着软了下来。

“那便好。”

“嗯。”

两人站在一棵枯树下,朝思暮从身后抱着晁怜,替她挡住这冬夜的凌厉寒风,舍不得让怀中人受冻,她记得殿下最怕冷了。

晁怜面对着昏黑的巷口,心却一寸寸沉了下去,可她后悔了。

寒风在身后人的庇护下,确实不似往日般严寒,晁怜在这站了许久,未曾出声,安静的盯着那巷口,眼中的光亮也跟着浮上一层雾气。

难得出宫,晁怜便没回去,索性在这处寻了家客栈住下。

客栈虽不大,但环境还算不错,至少算的上干净整洁。

简单洗漱过后,晁怜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楼下依旧嬉闹的人群,思绪很是陈杂,直到见朝思暮回来,这才弯起眉梢,柔声道:“阿朝我想吃楼下的枣糕,你帮我去买可好?”

朝思暮将发丝上的水珠擦干,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对上晁怜的笑颜,便应了下来。

这客栈楼下就有卖糕点的铺子,离得不远,这客栈也没什么人,走的时候将门关好便是。

晁怜目送朝思暮离开,接着将窗户彻底打开,随着一只信鸽落在了窗边。

信鸽的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晁怜将小竹筒取下,不敢耽误,立即将信鸽放飞。

拆开竹筒,除去一张纸条,还有一层白色的粉末,晁怜没去碰那粉末,先将小纸给打开,苍劲有力的字体,她并不陌生,这是皇兄写给她的。

方才在街上,她便瞧见这只信鸽,起先只觉得是巧合,直到跟了她许久,她才确定是皇兄养的那只。

纸条上的内容,晁怜仅是看了一眼,随即握成一团,扔出窗外。

皇兄让她杀了朝思暮

晁怜捏着小竹筒的手有些抖,盛着的粉末也跟着往外洒了些,这里装着的赫然是毒药,皇兄却这样给了她。

恍惚的同时,晁怜听见从门外传来的人声,心头一紧,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东西,赶在门被推开的前一刻将小竹筒藏在了腰间。

“殿下?您不舒服吗?”

不过出去片刻,晁怜的脸色似乎比方才要差上许多,这里的条件自比不上宫里,客栈里也没地暖,甚至连炭火也不够暖。

朝思暮不免担忧,走近想将晁怜从窗边拉回来,伸手却被躲开,僵在半空中的手,一时局促。

“殿下?”

面对再次询问,晁怜稳住心神,牵起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脸色很是苍白,声音也跟着微弱了几分。

“无碍,许是风吹的多了,一时头疼。”

闻言,朝思暮握着晁怜的那只手不觉颤了一下,立即走上前将窗户关上。

“若殿下不适,那便先回宫让太医给殿下诊治,不急这一时。”

晁怜僵着身子,摇了摇头。

“我睡会便好,许是太累了。”

“明日还有庙会要逛,阿朝先去忙吧。”

朝思暮被赶出房间,隔着一道木门,眼底的暗光涌动,指尖摸索着木门的纹路,胸口很是沉默。

煞气忽地从朝思暮身后涌出,一晃神便凝聚成实体,一同对着这房门发呆,半响突然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竟还会吃这闭门羹,感觉如何?”

朝思暮不愿搭理煞气,独自在这待了一会,直至里面没了动静,似乎真的睡下了,这才去隔壁房间。

还未坐下,煞气先堵住了朝思暮的去路,甚至是贴的极近,脸上的特殊纹路也足以被看清。

朝思暮推了一把煞气,结果却是纹丝不动,手腕还被一截生着细腻鳞片的尾巴给缠住。

煞气是朝思暮的本体,力量也在其之上,拦着人,仔细打量了许久,陡然勾起唇角,血红的眼眸中含着瘆人的笑意,唇边的两颗尖锐牙齿也跟着露了出来,泛着层幽暗的冷光,仿佛侵着毒液一般。

“你难道就不怕她再骗你一次,像当初那般?”

煞气代表着她的另一面,无论遮掩的再好,终究是无法示人的,她何尝不怕。

煞气很了解这人,倒也无需回复,继续蛊惑道:“她方才在心虚,你就不好奇,她在房中做什么吗?”

“许是想杀了你又或者是她想起来了”

朝思暮终是忍无可忍,抽出腰间的佩剑便要向虚幻的自己砍去却被躲开。

煞气见起了效果,眼底的笑意更甚,没再拦着,任由这人在房中走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不如让我去杀了她?”

这话似是刺痛了朝思暮,一瞬掐住了煞气,眼中满是狠厉,嗓音也跟着沙哑了起来。

“这些都与你无关。”

煞气并未将朝思暮的怒意放在眼里,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随即化成血雾,重新融入这具身体。

仅此是隔着一面薄墙,两人的心境却差的厉害,晁怜借着惨白的月光,情绪很是陈杂的看着手中的毒药。

皇兄的意思很是明了,希望她能在回宫之前杀了朝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