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杀了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残光……
夕阳西沉, 最后一缕残光斜照在宫殿的金顶上,夕阳暗红的余晖渐渐消退,又像凝固的血。
九重宫阙依旧巍峨, 青石板依旧光洁, 只是缝隙之中隐隐约约透着血迹, 又仿佛从未被鲜血浸染过。
宫女们低着头来来往往,又在夜风的裹挟下传出几声窃窃私语。
“陛下又寻了位绝色的姑娘……妇人,囚在长春宫里呢,我上次瞧了一眼,比太医院的萧姑娘还绝色, 这是第几个了?好像是第六个……那些姑娘们一个比一个好看。”
小宫女看了看周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你知道那绝色妇人是谁吗?我二姑此前伺候宫里的贵人们,见过她,她是那位……那位前朝世子的夫人。”
另一位小宫女瞪大眸子,急忙道,“那, 那不是宁国公大人的,的——”
前朝的宁国公从龙有功,爵位依旧,只是这爵位原来是自己的夫人换过去的……当真是惊天秘闻!
“嘘——你小声些!”她急忙捂住同僚的嘴, 恨铁不成钢般,“我是瞧你老实才告诉你,莫要传出去。”
大惊小怪的小宫女急忙点了点头, 掩下了面色的惊异。
谁都知道当今圣上残暴不仁,她见识过那人的恐怖。
前几日因为人手不足,她御前伺候的时候, 差点打翻了茶杯,太监总管面色惨白,哆哆嗦嗦问,“陛下,这小宫女……”
“……杀了。”
那帝王面色晦暗,低头批阅着文书,头都没抬。
“陛下!陛下饶——”她的嗓音从失声的空白到惊恐,又突然见面前的帝王顿了顿,似是僵冷扯了一下唇角。
宛若哄着孩子一般,喃喃自语。
“算了,不杀了,卿卿会生气的……别生气,卿卿,别生气……”
她看见,这样低哑温柔的话语从刚刚那个一句话差点决定她生死的男人口里说出来。
“听见没,还不快滚!”总管急忙解围,使眼色让她走。
她劫后余生,连滚带爬跑出了宫殿。
一个月前,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百官朝贺。
狼子野心的前朝容王独孤凛,谋杀帝王,残害太子,更是心狠手辣杀了宁国公的独子,自此天下才知了独孤凛皮囊下的野心。
如此行径,天下豪杰皆愤恨不已。
武安侯陆煜行,一呼百应,率众位有志之士,清君侧、灭罪臣,从襄州集结各军,一路攻破襄州、颖州、直逼京城,与容王军打得有来有回。
容王军皆为精英,人数众多,苦战多月,就在局势僵持之际,被传早已身死的云烈将军应好,率少数残余的御林军,里应外合,破了京城门。
太子已被容王残害,圣上已死,如今夺回了江山,自是要寻独孤家同宗之中的杰出儿郎坐上皇位。
被容王禁锢在京城多月的老臣们战战兢兢,看着步步从殿外走进来的浑身是血的高大玄甲男人。
男人墨发被血氤氲了,整张俊脸被粘稠的血糊着,看不清表情,只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晦暗得吓人。
他提着带血的枪,另一只手上提着一颗血肉模糊的头,直直扔在纯金雕刻的庄严龙椅上。
“噗通”一声。
嘶哑着嗓音道,“独孤凛的脑袋。”
京中的异党的臣子近乎被屠戮了个干净,有独孤凛一党,也有贪生怕死不得不屈服拥护独孤凛之辈,更有隐忍不发只待夺回江山的忠志之士。
如今陆煜行几个月的死战夺回了京城,有人便忍着满室的血腥味,看着陆煜行的身影,走上前提议擢选独孤氏优秀儿郎。
谁不怕陆煜行同样是那野心之辈?如今战事刚休,各地守军未散,早早挑到明面上,给陆煜行一个名正言顺的摄政王位置,立下太子,终是勉强能保下独孤氏的江山。
武安侯作为异姓王,辅助太子治理江山,哪怕他再权势滔天,这天下也挂着独孤氏的名字,往后的时间便随着他们去斗。
“或华安公主如今诞下一子,带有皇家血统,此子立为——”
话音还未落,“刺啦”一声,头颅便直晃晃掉下来。
血花四溅,喷了周围的人一脸,那落下的头颅还随着地面“轱辘轱辘”滚动,落到旁的大臣脚边。
众人瞪大双眸。
谁都没敢想,陆煜行能在圣宸殿直接杀人,表明了谋逆之心。
他的军队尽数是地方守军,天下之士集结,更有无数世家的力量,打着清君侧、护江山的名义,再怎么样都要惧上三分,不该这般明目张胆。
他们至少以为,陆煜行会要一个摄政王的位置。
没想到……
陆煜行面无表情看着脖子断口处喷出血的老臣尸体落下去,黑得吓人的眸子扫视了众人一眼,随后令下属按着独孤凛的名单杀。
他顿了顿,嗓音低哑道,“……留几个吧。”
至少接下来缺人。
很缺人。
因为陆煜行下令封锁了皇宫,刚刚大败了独孤凛守军,正在庆祝的各地贵族们还没回过神,就被团团包围的御林军一个个绞杀。
应好不可置信,他揪住陆煜行的衣襟,嘶哑道,“陆煜行!你与他们并肩作战了近乎一年,如今卸磨杀驴,做得还是人事吗?!”
尖叫声与嘶吼声淹没了整个皇宫。
陆煜行的表情很冷,又带着平淡的漠然,下面的屠杀还在继续,他反手扼住应好,一脚踩在他的背上。
“唔!”
应好面色惨白,他的脚近乎碾碎他的蝴蝶骨,却也还是低声咬牙切齿低骂着。
“陆煜行!你总是这般执迷不悟,草菅人命,那三年也是如此……让他们停下来!这些全是功臣,你我是兄弟,我不会骗你,若你杀尽了他们,史书上也会尽数是骂名,你好不容易为陆家洗清了冤屈,难道——”
“功臣?”陆煜行略微歪了一下头,似是想嗤笑一声,可扯了扯唇角,还是什么表情都扯不出来。
“不出一月便会与我争权夺利,划地分割的功臣?”
他脚尖的力度加大,应好能听到骨骼“咯嘣咯嘣”的声音,疼得他浑身颤抖,又听陆煜行一声叹息,似是喃喃自语。
“我要快点做皇帝的……我要等卿卿皇帝,他们以后妨碍我,想想就烦,不如现在杀干净……”
陆煜行这样喃喃自语着。
随后拿出手帕,低头嗅了嗅,温柔细致擦拭去指尖的血迹。
风掠过宫墙,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这里埋葬了太多人。
在独孤凛封城之际,陆煜行京中的部下就是被这样瓮中捉鳖般,一刀一刀捅死的,哀嚎不绝。
本光滑的青石板如今又被血和哀嚎染了,倒是衬着一幕幕的往事,连同当日陆煜行抱着白御卿,感受着他逐渐发凉的体温般。
应好听到他的话,突然眼眶红了,哽咽嘶哑道,“你疯了不成?!什么做皇帝十七卿能回来都是你的疯话!你本就是狼子野心,你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坐上去,别让我看不起你——”
“白御卿已经死了,十七卿死,唔——!”
应好被他碾压得胸膛溢出一口血,他吐出血,浑身颤抖。
又见陆煜行低头,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提起他的发丝,应好吃痛,他则漠然看着一脸倔强的应好,低声陈述一般说。
“……应好,我一直讨厌你。”
应好怔然。
“讨厌你与我称兄道弟,陆家落难的那三年,你还蠢到给我送宝剑送酸诗……啊,因为你这种人高高在上,完全不知道罪奴过得是什么猪狗不如的生活……好蠢好恶心,我好讨厌——”
他指尖的力度略微加大,似是宣泄的情绪控制不住,又压抑着近乎颤栗的疯狂。
应好闷哼一声,似是不可置信这番话会是他面无表情说出来的。
“卿卿也是,我好讨厌。”
“他那么高高在上,他骂我贱狗,他说让我滚,他扇我巴掌,他又给我上药,他身上很暖,他给我很多……他……”陆煜行的嗓音顿了顿,轻笑道,“他爱我。”
“然后,我就想,他和你不一样。”
“我要把他拉下来,当我一个人的卿卿。”
“然后他就是我的了——”
“我一开始讨厌他,可我好爱他,我恨不得吃了他,又想他永远不痛,他该是我的,对,他该是我的……”
“卿卿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应好浑身颤抖,不知他在自言自语一般呢喃着什么,可他只知道,陆煜行现在的气场与表情,很恐怖。
他的眼白与瞳仁交织成近乎浓墨重彩的黑,又毫无波澜,泛着扭曲的晦暗。
嗓音冰冷,缓慢。
“他该与我生生世世纠缠,他答应过我,我当上皇帝,就回来了。”
“应好,他没死。”
陆煜行近乎斩钉截铁。
哪怕他抱着白御卿冰冷刺骨的身体抱了三天三夜,哭着求萧涟涟匆匆赶回来的治好他,最终也只得到一具尸体,以及一座冰棺。
白御卿死了,就是死了。
呼吸停止,血液流尽,再无生息。
究竟是多么深的执念,才能在人身死一年之后,说着无人会相信的疯话,说着,那人会回来。
……陆煜行疯了。
应好的双眸氤氲满了泪水,他伸手擦了擦血,骨骼还是疼得窒息,泪水却滴滴答答落下去。
似是崩溃,哽咽大喊道。
“死了就是……死了,十七卿死了……十七卿死了!让我说几遍!”
“闭嘴!”
陆煜行猛然扼住他的下颚,双眸瞪大,近乎目呲欲裂,随后又扯起唇角笑,安抚道。
“没死,卿卿没死……他很乖的,说了回来就是回来,没死的……没死……”
粘稠的血打湿了整个皇宫的地面,无数的残肢断臂在夜风的吹拂下血腥味扑鼻浓重,宛若地狱一般。
陆煜行一般安抚一样说着疯话,一边面无表情掉眼泪。
而应好,如今弱冠的大人了,却像个孩子一般,哭得撕心裂肺,一声声骂着陆煜行是个疯子,他疯了,他疯了。
直到最后确实很低的,哽咽的,“十七卿……呜……十七卿……”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百官朝贺。
礼乐声中,无人记得那些被碾碎的名字,亦无人敢提及。
包括白御卿这三个字。
第92章 你也是其中之一 帝王的铁血统……
帝王的铁血统治与清洗之下, 京城很快大变样,曾经的贵族被杀了个干净,财产没入国库, 人才缺少。
甚至隐隐约约, 心照不宣——
这是个暴君。
对啊, 上位名不正言不顺,还卸磨杀驴杀尽了跟随自己的各地贵族。
衣摆晃动之下都能透出浓重的血腥味,那场大战之后,哪怕洗澡洗了多次,身上的血腥味还是三天未散。
就像是死去的人用血做了标记, 用血腥与戾气警告着一个个企图靠近的人,亦是警告自己——下辈子不要惹这个人。
无人敢直视他。
也没人知道他那双手上杀过多少人, 沾了多少人的血。
不仅残暴冷酷,杀人如麻,更是荒淫不堪,才登上帝位百废待兴,便搜罗了六位绝色的美女藏于后宫之中, 夜夜笙歌。
听闻那太医院的院首萧涟涟萧神医,也被暴君强取豪夺。
更是夺了臣妻,宁国公夫人,众人还揣测为何宁国公会在这场波涛之下毫发无损, 没想到竟是献上了自己的夫人,简直是令人不齿。
风云翻涌之下的揣测与细细碎碎的碎语没有意义,都随着风裹挟, 带去血腥味,再无生息。
后宫之中。
一袭白衣的漂亮女子垂着眸,提着药箱走入巍峨的宫殿, 发丝随着风吹动,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本不想当什么女医什么太医的,她拼了命地想离那个恶鬼远点,单是看见他,便会浑身发抖,呼吸压抑。
萧涟涟的指尖陷入掌心。
可陆煜行不肯让她离开,无论有没有白合雁做威胁,她都逃不出去,这座深宫不仅锁了六位女子,还锁了她。
像是被地狱的恶鬼拖住了脚踝,一辈子都无法逃出去。
……荒淫。
……恶心。
明明说着那么爱白御卿,说着为他发疯,还不是始乱终弃,那人才逝去一年,便浩浩荡荡强取豪夺了六位女子……还包括白合雁。
萧涟涟的指尖略微颤抖,她想起一年前,白御卿胸口炸起的血花。
——是她射的。
她躲在容王军侧面的山林之中,颤抖着拉起弓箭,瞄准了白御卿的胸口。
“咻——”地射出之时,萧涟涟浑身颤抖。
白御卿那日将弓亲手交到她手上,那双惨白如玉的手白得不似凡间,偏偏垂眸的模样像是堕落的仙,他对她笑,说。
“……拜托你了。”
困境需有人解。
萧涟涟并非懂什么权势谋略的弯弯绕绕,她一辈子也只治病救人,被师尊教导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可是代价太大了。
为何解决困局的办法是那人的命?
为何他用自己的命,换得了陆煜行此行不会死,换得了独孤鹤不会死,又独独想不到他自己?
那人连自己将死都能笑出来,还带着她去东宫的私库偷东西,笑得就连阳光月光都融了几分,一起交织辉映在他的发丝与眉眼间。
他死后,想到周围的人尽数会平平安安。
却想不到陆煜行变成了个恶鬼、变成了个疯子、变成了个荒淫的暴君。
陆煜行才该是去死的人。
他才应该去死。
萧想来白御卿亦然想不到就连应好那种从来都热烈明亮的人,都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痛不欲生——萧涟涟看见了,应好有了白发。
在鬓角那里,白得刺骨。
白发之下阳光下会泛着银辉,一双热烈桀骜的眸子也冷得刺骨。
曾经红衣烈烈的云烈将军、倨傲骄矜的云烈将军,如今漠然冷硬得紧,似是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与热烈。
所有人都变了。
白御卿死的那日,李肆书是知道萧涟涟与他的计划的,他也是其中一环,他要在白御卿死后,带动守军的战意。
李肆书嘶吼着鼓动战意让众人冲锋陷阵时,不也是在极致的痛之下,分不清脸上是血是泪,亦然分不清胸口是刀伤或是单纯的痛。
他早就后悔答应白御卿做这种事了。
白御卿那时候弯着双眸对他笑,说什么,“我本就是将死之人,用一条命为你们铺路,也是好的。”
为你们铺路?
……还是单单为陆煜行?
明明这种提议荒谬到极致,李肆书抿着唇说他不会答应,他应该告诉陆煜行,或是直接打晕了白御卿带着他回京,总归没人对宁国公世子动手。
他明明答应了墨玉,要一直保护他的。
可是白御卿哭了,他垂着眸,一滴泪恍然落下苍白的脸庞,偏偏唇角勾起来,紧紧拉着他的手,凉得刺骨。
“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与其等容王稳固了地位之后发战,天下大乱,不如趁机坐实了容王反贼的名号,也该……”
李肆书打断他,问,“你是为国为民,还是单单为他一人?”
为他不可被容王绞杀困于城里,为他不要穷途末路,为他……
白御卿说,“为他,亦为我。”
为我所爱的所有人。
李肆书沉默了许久,秋色萧条之下,浑身冷得刺骨,可白御卿的双眸却如绵阳般漂亮又坚定。
“……好。”
——反正现在李肆书后悔了。
不该为那心口一瞬的悸动,不该为他的双眸,不该为他所谓的为了那人……
分明他该活着,多活一天,多活一刻,多活一秒,只要活着就好。
李肆书从没执念过“活”一字有多么刻骨铭心,分明这世间没什么好活的,他从边境便见过无数人死去,夺走过无数人的命,亦然也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活的。
可是凭什么白御卿要死?
凭什么那样光风霁月最该活的人死了,陆煜行那样的恶鬼还活着,而李肆书这样的孽种还活着?
分明白御卿才是最不该死的人。
李肆书这么想。
萧涟涟也这么想。
萧涟涟闭了闭双眸,推开门进入了那金屋藏娇的宫殿。
独孤千雪不断拍着里屋的门扉,“开门!开门啊!陆煜行你不得好死,你夺了我家的江山,杀了我皇兄!还将我囚禁至此!我死都不会从了你!”
“你个天杀的贱人!混账!上天怎么还没收了你!”
一旁的阿朵雅让她少费力气,吵得头疼。
柳朝朝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低声抽泣。
白御卿的母亲杨容蝉则是揉着额角,面色惨白无措,似是想不到,君夺臣妻的事情发生到了她一个将近四十的妇人身上。
林暮因为身怀武功被捆着,她倔强地想要挣脱开却白费力气。
而白合雁面色晦暗,指尖陷入肉里,泛出血丝。
陆煜行正坐在外屋,指尖摩挲着一本书,听到萧涟涟走进来了,甚至懒得抬眸看一眼。
萧涟涟看了一眼殿里关着的六位女子,终是愤慨不已,她想到了白御卿求死之时的眼神,想到了他发凉的双手,想到了他胸口的血。
她想,凭什么陆煜行能在当年求蛊之时说着自己爱白御卿爱到疯了。
转眼又禁锢了六位绝色女子,甚至恬不知耻到囚禁了白御卿他娘!
恶心,恶心至极……该死,去死……凭什么?
她颤声开口,“陆煜行,你恶不恶心?”
陆煜行这才漠然抬眸看她。
他什么表情都没有,似乎白御卿死后,他便是失了灵魂,无论对待什么都毫无波澜,只剩下戾气与杀意血腥包裹着的一具躯壳了。
萧涟涟忍不住尖叫,她甚至想揪着陆煜行的衣襟,恨他为何不知白御卿为他铺路,他铺得路却成了陆煜行的荒淫。
可她不敢。
她只能溢出泪来,待在原地,极致地宣泄情绪。
“你对得起他吗?!你求蛊之时说着多么爱他!现在是在做什么?!恶心,下流,无耻!假的!都是假的!师尊说的对,男人都恶心下流无耻,你明明说爱他!你明明说爱他的!”
“……对,我爱他。”
陆煜行似是很久没说话了,他的嗓音干涩嘶哑,低沉到极致。
却铿锵有力。
萧涟涟顿住,随后又开始泪流满面尖声道,“那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他为你铺了什么路!他是为了你死的,他是为了你死的!”
“——是我亲手杀了他!他要用他的死为你铺路,他要让你好好活,他怕容王将你逼入绝境,他怕没人听你的,他怕所有人都乖乖投降,怕你死……他亲手将弓交到我手上,让我射他,我明明救过那么多人,我第一次杀人,可是……可……呜……”
萧涟涟哽咽出声。
听了她的话,陆煜行猛然大步向前。
他伸手揪住她的衣襟,表情近乎狰狞,黑到近乎恐怖的瞳仁死死盯着她,“你说什么?是你亲手——”
他寻了无数人。
他将那日容王军里的人都找来了一个个问是谁,没人承认。
陆煜行将李将军千刀万剐了,哀嚎与血肉交织这,可依旧没人承认。
他要疯了,他怎么找不到害死卿卿的凶手呢?
卿卿要怪他的。
卿卿、卿卿、卿卿……我找了好久还是找不到,不要生气,我会找到的。
我会吊着那个人的命,让他受尽世间最残酷的刑法,让他生不如死,让他给你陪葬,让他……
然后萧涟涟猛然推开他,打断了他的思绪,红着眼眶,道,“他让我瞒着你,瞒着他是为你铺路,瞒着他是为你而死,他怕你追究我,还为我留了一封信……”
刚一拿出来那封信,猛然便被抢走。
陆煜行浑身颤抖着拆开,指尖抖到甚至扯不开那小小的信。
汹涌的情绪冲进他的脑海与胸口,绵密到近乎溢出潮水来。
他摩挲过所有卿卿的东西,他看过所有,嗅过所有卿卿的衣服,他夜不能寐,他疯了一样想卿卿。
现在告诉他……原来卿卿还有一封信啊。
一封信……
一封卿卿的信……
“呜……”
陆煜行突然哽咽着哭出声,指尖颤抖到不成样子。
恨他到极致的萧涟涟怔然看着。
她看见那位残暴冷血的帝王,突然在她面前,泪流满面。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荒淫暴君,那个白御卿死后就没有任何情绪波澜,那个……疯了一样的恶鬼,那个素来倨傲冷漠的男人。
脸上的表情是无法言喻的情绪——
希冀混杂着绝望的痛楚与恨意,又像是见到主人的狗,急不可耐凑上去,劫后余生、或是能再嗅到一丝爱人的痕迹的那种近乎极致的情绪。
……萧涟涟说不出来。
可陆煜行一边看,一边呜咽着,近乎扭曲的反差让萧涟涟想逃。
疯了。
他完全疯了。
像是条野狗,像是恶鬼,总归不是人能做出来的表情。
陆煜行喉头酸涩哽咽翻涌,扫过那一行行字。
是卿卿。
是卿卿。
是他的字迹。
喉头发出的声音像是狗的哼唧声又像是呜咽的交织,他怕泪水滴到信纸上,颤抖着略微抬起手——
‘萧涟涟杀我,是我托她的,不要迁怒她。’
‘我知道你听话,尽数是我的想法,不要迁怒别人。’
‘乖,我知道你听话。’
他的字迹到了后面飘逸,信纸边角还带着溅上的血迹,似是撑不了多久,一边咳血一边写的。
偏偏那个“乖”字似乎写尽了世间一切的缱绻。
笔锋凌厉却末尾处柔和,似是舍不得就这样写出来。
可他也知道陆煜行的性子,强调了两遍——不要迁怒,我知你听话。
陆煜行贪婪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嗅着根本早就随着时间消散的沉水香,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随后小心翼翼,用侧脸摩挲了一下信纸背。
似乎这样还有一丝余温。
萧涟涟看他似是疯了一样对着信纸又哭又笑,垂眸失去了力气。
独孤千雪还在叫喊着开门,萧涟涟轻声无力说,“陆煜行,放了她们吧,你既然还对世子有情,便不要……”
“……放了她们?”
陆煜行突然抬头,他的唇角还带着未收下去,嗓音还带着嘶哑的哭腔,小心翼翼将信纸收到胸口,突然笑了。
他笑得犬齿都露出来,泛着阴森的寒气,偏执又温和。
“萧涟涟,我放不了……”
“你——”执迷不悟!
还未开口。
陆煜行便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本书,萧涟涟一瞬间瞪大了双眸。
这是她师尊的手记,记载着密密麻麻宛若虫子一样的扭曲字符,除了世子没人看得懂,她分明交给了世子,战乱后还以为丢失了。
陆煜行翻开那本文书,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尖,指着其中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突然嘴里说出怪异的话,“w_u,ji,di……”
缓慢,低沉,沙哑。
“《无极帝》。”
萧涟涟怔然。
他的嗓音低哑,似是缠绕在舌尖,带着几分狂热的缱绻。
“我见卿卿说过一次,他看着这本书,一边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一边看……”他学了两下,突然轻笑,“卿卿死后,我就一直一直想,想他所有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因为我好想他,我睡不着,我每天都睡不着,我多想睡着好在梦里见见他,可我还是睡不着——我只能一遍遍想他。”
陆煜行蹙着眉,急促地喃喃自语,他早就习惯了这样自言自语的情感宣泄。
“我想到了这本书,我一点都看不懂,这不是别的民族的字符,亦然不是西域的字……我又想到了卿卿当年的唇不知勾勒的什么。”
“每一个唇部的弧度,我都记得,每一个声调,每一个读法……”
“因为我舍不得忘了他。”
陆煜行浑身颤抖,伸手盖住了自己泛红的双眸,嗓音低哑,“你猜我看出来了什么?”
“你师尊的手记上说,我是什么《无极帝》的男主,话本吗?”喃喃自语着,“我还有七个女人是女主……”
“说我必然登上帝位,说我必然和七个女人纠缠。”
“七个女人啊……怎么没有卿卿?七个——”
他突然停顿住,尾音略微拉长,然后只是一瞬,他抽出腰间的佩剑。
刀锋出鞘,刹那间,掷出去。
“咻——”
锋利的剑宛若划破虚空,直直冲着她的头颅。
萧涟涟不可置信瞪大双眸,躲闪不及,怔然等待着剑锋削下她的脖颈。
结果剑锋却牢牢钉进侧脸一旁的门扉之中,发出“嗡嗡”的铮铮剑鸣。
几缕碎发顺着落下,耳边的剑锋还在嗡嗡作响。
杀意依旧凛凛。
萧涟涟的血液凝固一般,一时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陆煜行的杀意近乎铺天盖地,压抑地她喘不过气,浑身发冷,近乎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
快逃。
“……果然。”
陆煜行扯出唇角嗤笑一声,“你也是其中之一。”
他晦暗的视线扫过萧涟涟惨白的脸和脖颈,似是呢喃自语一般。
“不然,刚刚那一剑,应是能削下你的头颅,你的头现在便是滚到了我的脚下——”
“为何偏了呢?”
“嗯?”
陆煜行歪了一下头,尾音拉长,是压抑不住的翻涌情绪与偏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我杀不了你,亦然杀不了她们。”
第93章 要对我娘做什么 皇宫深处有一……
皇宫深处有一间帝王绝对不允许靠近的宫殿, 除了上朝与议事,帝王尽数歇息在那里。
这座宫殿奢华又幽深,将外界的喧嚣与烦扰隔绝在外。
殿内寒气缭绕, 地面铺着从北疆快马运来的千年寒玉, 最中间的水晶棺, 水通体透明,由南海进贡的整块千年寒冰雕琢而成,四角镶嵌着夜明珠,在幽暗的殿内散发着柔和的蓝光。
棺内铺着最上等的云锦,淡蓝色的寒冰之中, 隐约见人似乎睡在里面。
那人一袭素白里衣,墨色的长发如瀑散开, 皮肤冷白透明,一张俊美苍白的仿若被细细雕琢的脸上没有血色,却宁静安详。
他闭着双眸,纤长的睫毛没有颤动,仿佛只是陷入了甜美的梦境。
又似下一秒便会醒来一般。
他胸口的伤口被处理好了, 却还是带着狰狞的疤痕,偏偏再也流不出血迹,早已在那日流干了罢。
流到了陆煜行的手上,流了他一身, 流得他再也落不下泪。
那日的血不仅淹没了两军交战的苍凉战场与尸体,亦然落下了白御卿的鼻尖和睫毛上,覆盖上一层银霜, 宛若睡着了一般。
陆煜行一直抱着他,直到萧涟涟赶回来,也直到她摇着头, 僵硬说,“……死了。”
怎么会死呢?
瞧着只是睡着了罢了。
至此已然睡了一年而已,他的卿卿会醒来的,他的卿卿会回来的。
陆煜行一直这么想。
棺中人胸口的疤痕泛着近乎肉眼看不见的淡色光芒。
朦胧的幽静之中,系统的光点浮现在身旁,那光点细细密密覆盖在伤口上,温养着他的身体。
陆煜行除了议事与早朝都会在这间屋子中,系统只能趁着他不在的时间趴在白御卿胸口上为他治愈着伤口。
泛着光芒的小团子覆盖在他的胸口上,系统似乎蹭了蹭,哪怕棺中人的温度冷到窒息,它也觉得很暖和。
这团光芒的实体什么都感受不到,它只是觉得,趴在卿卿胸口,很暖和。
不过奇怪的是,现在早已是下了早朝的时间,陆煜行应该早回来了,趴在棺材上,盯着白御卿的脸便是盯一天。
总也像是那样,龙袍来不及褪下,像是晦暗到极致的颓然,侧脸趴在冰棺上,晦暗黑白分明的双眸一动不动盯着棺中人的模样。
渗人、阴森,又恐怖。
从早到晚,都是这样。
他已经当上皇帝了啊,卿卿怎么还没回来?
陆煜行总是不敢眨眼,他怕卿卿的呼吸他看不到。
近乎贪婪又深沉盯着他的脸。
每次都是什么都没有。
系统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候陆煜行早就趴在冰棺上像个疯子一样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了,但它没怎么管,反而是拼命温养着白御卿胸口的伤口。
白御卿死了,又活了,先死一次骗过天道——至于这活嘛……
也许要猴年马月了。
现在的伤口依旧狰狞,那些温养近乎微乎其微。
系统甚至想着,再慢一点,再慢一点,直到陆煜行变成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看看卿卿还喜不喜欢。
……但它不想看到卿卿落泪,还是努力温养着吧。
闲来无事,它又打开了评论区。
和以往一样——
【每天嚎一声,白子哥能复活吗?我真的哭死了,回来吧白子哥,我最骄傲的信仰……[哭]】
【当这是什么玄幻小说呢?这是古代权谋小说好不好,哪能像X家X少一样,复活吧我的爱人?楼上有没有脑子?所以陆子哥收拾收拾也去死吧,双死也算he。】
【愿吃new哥和白子哥在天堂重逢[祈祷]】
【愿吃new哥和白子哥在天堂重逢[祈祷]】
【愿吃new哥和白子哥在天堂重逢[祈祷]×n】
【其实我感觉陆子哥会下地狱……】
【+1】
【那还能重逢吗……补药啊,陆子哥你上天堂吧……】
【不是哥们?牛子哥、不是,陆子哥是男主啊,让他死算啥回事?我们跟着陆子哥一步步走来咒他死算什么?】
【你看现在陆子哥和死了有区别没?跟个鬼一样,每天就是杀人杀反贼,白子哥刚死的时候就三天不吃不喝差点死了,之后就是上战场杀人杀反贼,那时候好歹每天有个事干,虽然战斗也挺热血沸腾的,但是我每天看陆子哥的心理描写要玉玉了……‘什么好想卿卿,什么骗我,其实你根本不会回来,死了就是死了,你是不是要骗我一辈子让我活着不随你死?骗子,但我信你,喜欢你,恨你,恨你恨你,爱你,想你……’看着就好难过,我都想哭了,那几章我嗷嗷哭,反正现在陆子哥当上皇帝了,死了就死了吧,陆子哥也早就想去死了。】
【我也看玉玉了,现在想到白子哥死的那章就难过,过去这么久了,陆子哥都单挑一路boss当上皇帝了,我还是忘不了白子哥,白子哥白子哥白子哥,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只能像我一样还是天天追更,求作者再写一章白子哥……】
【真的就这样过去了吗?】
【……逆天作者中间让男主谈了一段男同,又结尾的时候收上后宫了?作者那七个女人是怎么回事?速速让白子哥复活,别逼老子寄刀片哈。】
【七个女人?你回去翻文案看看呢,那是你们一开始期待的七个绝色女主啊……你们当时还挑哪个是正宫呢,现在老实了吧。】
【老实了,我要白子哥。】
【我也老实了,跪求白子哥复活。】
【跪求陆子哥不要下地狱啊,上天堂啊陆子哥[哭][哭]】
【不要小看陆子哥和白子哥之间的羁绊啊喂,陆子哥一定会上天堂的[泪][祈祷]】
【你们都疯了吧……】
一开始龙傲天男主爬卿卿床暴露感情的时候威胁要寄刀片,一段一段地骂作者,害我删了半天评论区,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删评论,都没时间和卿卿聊天了。
现在老实了吧?
承认吧,你们其实也很为卿卿着迷吧。
就在它这样想着然后哼哧哼哧努力温养伤口的时候,一阵近乎碾碎他的威压突然袭来,系统急忙散开才勉强躲过那阵威压。
这是什么?!
那道金光带着天地法则的威压,直直笼罩在白御卿身上。
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流失的血液也在慢慢充盈身体。
系统不可置信看着,直到感受到天道法则的一丝崩裂。
……天道,裂开了?
它急忙进入系统空间查看着这整个世界的情况——
天道崩裂,法则不稳。
明明刚刚还一切正常,怎么一下子就……
而且你这死法则要对卿卿做什么?!系统浑身炸毛就要往那道威压里冲,却一瞬间被弹开,只见白御卿的浑身泛起了血色,被那阵威压竭尽全力滋养着。
此时系统才明白。
……天道急了。
它查看着世界的状态,这才发现,龙傲天男主对七个女主的杀意抑制不住,并且伴随强烈的自毁倾向与铺天盖地的杀意。
——陆煜行要杀了她们,也要杀了自己。
他是天道之子,是法则的中心,功成名就接近《无极帝》剧情线完结之时愈发靠近巅峰。
所以他想谁死,谁就死。
包括所谓的七个女主,甚至包括……他自己。
陆煜行要杀女主,陆煜行也要杀自己,所以天道急了。
它知道陆煜行疯狂的执念是白御卿。
因为作为法则的它,脑海中只能听到天道之子近乎重叠着一刻不停的急促祈求与宣泄——
“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白御卿……”
他要财富,它会安排他寻到矿脉。
他要下属,它会安排他遇到人才。
他要爱人,它会安排他遇到绝色佳人。
可他要白御卿。
一刻不停、一刻不止、一刻不歇……尽数宣泄在天道法则的每个缝隙里。
“白御卿”三个字,甚至让以秩序与守恒而生的法则感受到一丝……恐惧。
不再是天道安排操纵天道之子了。
是陆煜行反过来,一刻不停地用执念影响着整个世界。
这个世界都要在这样的执念下扭曲成“白御卿”三个字。
……太恐怖了。
就这样一天天,一次次,愈发虚弱的天道,在他一次次试图杀死女主并且违抗天命之时,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如果不加阻止,这个按理来说,接近《无极帝》完结之时该愈发稳固的世界反而会……崩塌。
并非由外力,并非随着时间的湮灭,亦然并非天道消散无力支撑这个世界。
而是在世界之子执着的意识下,被他满怀恶意地,步步走向毁灭。
——陆煜行不能杀了她们,不能杀了自己,不能毁灭天道。
在那丝上升到极致的恐惧之下,法则只能满足他了。
满足他铺天盖地的疯狂执念,满足他的恨意与爱……给他白御卿。
所以天道在缝隙愈来愈大的时候,用尽了自己的气力全力修补着白御卿的伤口。
也还好,白御卿的灵魂还在这个世界。
只要修好,只要修好……
阻止它的“孩子”,阻止它的天道之子,阻止他想要杀了她们的行为,阻止陆煜行——
白御卿猛然睁开眼。
“唔……”
他似是睡了一觉一般,恍惚睁开朦胧的双眸,喉头闷哼一声。
一双清透如月华的双眸带着朦胧的雾气。
这是哪里……
“嘭——”
头撞到冰棺上了。
白御卿捂着额头压抑住喉头的呜咽,他喘息一声,感受着回笼的躯体。
系统这是成功了吗?
[没有!卿卿没有!不是我!不对,是天道!]系统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卿卿快起来,去阻止陆煜行,这个世界快崩塌了,天道在向我求助,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卿卿快走。]
“……陆煜行,怎么了?”
他艰难推开冰棺,压抑住疼到泛泪的眼眶,嗓音清透,显然没有“死”了一年的嘶哑与疲倦。
[他要做不好的事情,总之卿卿你快去……]
白御卿光着脚,踩在寒玉上,他其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迷迷糊糊,像是每一个晨起的早晨一样,陆煜行的脸仿若在昨日。
他的白衣松松垮垮裹在身上,露出一片冷白的胸膛,胸膛光滑如新,没有伤口。
衣摆翻飞之下是淡色的沉水香,白御卿一开始还在适应身体一般走着,到后面就是跑。
脚尖被石子划伤了也仿若没有感觉。
……想见陆煜行。
就只是这样想。
他跑得愈发快速,像是一直蹁跹的白色蝴蝶,衣摆翻飞之下泛着月华,低低喘息着,路过的宫人们尽数惊异,不可置信看着他的身影。
“哈啊……呼……”
他低低喘息着,终于随着系统的指引,到了深处的宫殿——
陆煜行正面无表情指尖摩挲着雕刻着略微粗糙的小白狐狸的玉佩,漠然冷戾看着逐渐升腾的火苗。
用刀,刀总会莫名其妙脱手。
用箭,箭总是擦肩而过。
一次次、一次次……好似什么都伤不到她们。
陆煜行想,怎么还不死呢?
凭什么卿卿死了,你们还活着,我还活着?
陆煜行漠然看着手腕上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这个世界的可笑也在渐渐浮出水面。
卿卿死后,他情绪将要失控之时,总会面无表情给自己来一刀,匕首扎在血肉里,扭一圈,总会让他清醒片刻。
可是,似乎是对那七个女人的杀意太明显了,在尝试着一次次杀掉她们而近不了身之时,他发现自己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
……所谓的天道不仅怕她们死了,也怕他死了。
所以陆煜行开始一次次地用匕首或剑捅进去,自己的小腹或是手腕。
血肉横飞、鲜血淋漓。
从一开始极速的愈合,到现在缓慢的愈合……那个东西似乎被自己消磨尽了能量,不再有所谓的通天之能了。
至少现在——护不住她们。
“……烧。”
陆煜行的嗓音嘶哑低沉,手腕上血肉模糊、露出白骨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流出血。
黏腻、潮湿、血腥味扑鼻。
他的表情偏偏没有任何波澜,宛若那伤口不是自己的一般。
另一只宽大的手背上是蜿蜒的青筋,指尖正撑着侧脸,似是漫不经心,冷戾晦暗到极致的双眸,看着面前的宫殿。
火苗正在升腾,而那七个女人正在屋子里。
杀了她们,杀了他,至少能——
白御卿一推开宫殿门。
看见的便是陆煜行坐在椅子上,一章冷戾晦暗的俊脸阴郁漠然,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没有丝毫波澜。
修长的双腿交叠翘着,一只手撑着侧脸,几缕碎发垂下来,略微遮住晦暗不清的双眸,整个人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威压与恐怖。
——简称,装逼。
可,瘦了。
陆煜行瘦了很多。
眉骨的锋利与下颌线的弧度在阳光的照耀下打出晦暗的影,显得他冷酷到极致。
白御卿刚刚磕到的额头似乎开始痛了,他双眸发红,喉头也莫名其妙酸涩起来。
对他来说,恍如昨天一般。
昨天死在陆煜行面前,昨天看到他泣不成声。
白御卿想问他,你知不知冰棺磕到了我的头,我的头好疼,你该给我揉揉的。
你也不该打一副透明的冰棺材,惹得我白白撞了头,只是好疼,我想让你看看我,为我揉揉。
……好疼。
他的双眸突然蕴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偏偏白御卿素来是不爱哭的。
他不爱哭,不爱伤感,可现在喉头哑得说不出话来。
扯了扯唇角,却压不住潮水般的汹涌。
大概一瞬,只要一瞬便要落下泪。
酸涩的、软涨的、痛到极致,又软到极致的……胸口不断溢出的密密麻麻的胀。
然后——
[卿卿您先别哭,您娘!您娘!您娘!在里面!]系统恨不得有实体晃醒他。
白御卿怔然一瞬,终于将视线从陆煜行的侧脸上移开,看着不断升腾的火花。
“卧槽,陆煜行你要对我娘做什么?!”
第94章 永生永世 他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他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尾音的强调还是一如既往的略微上扬,旁人听不出来那细小的尾音,但是陆煜行听得清。
陆煜行怔然, 随后僵硬扭过头, 瞪大双眸。
心脏宛若从胸口跳出来, 一阵阵一股股,近乎淹没了他的咽喉和呼吸。
潮水一般的思绪将他的理智碾压殆尽。
在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瞬,心跳比他,更先认出卿卿。
“唔——”
白御卿的话被堵在口腔里,他还未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便被男人扯进怀里, 二人紧紧相拥,陆煜行低着头死死埋进他的肩膀上。
他看不清他的神情, 听不到他的嗓音。
只能感受到,陆煜行在发抖,他在浑身发抖。
极致宣泄的情感如同潮水研磨了陆煜行,他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是低着头, 表情晦暗不清,死死抱着他,近乎要融入骨血里。
……卿卿。
卿卿?
他的卿卿。
“呜……”
陆煜行哽咽着颤抖,似乎是喉头挤出来的一声声非人的喘息与呜咽, 嘶哑至极。
陆煜行身上并不好闻,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带着潮湿的龙涎香。
白御卿将鼻尖埋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炽热的体温, 眼眶发红。
可就是安心极了,热潮一般蔓延着,带着一种暖意的安心感。
陆煜行面无表情流着泪, 忽然侧过头,伸手盖住白御卿的侧脸。
随后张嘴咬住白御卿的脸颊,他的唇吮吸着,舌尖舔舐描摹,犬齿也细细研磨。
潮湿、柔软……
“唔……”
他似是在用这种方法确认面前的白御卿是不是真的,他的鼻尖也在颤抖,萦绕在鼻腔的沉水香,证明了面前的人是真的。
但是陆煜行还是在轻轻地吮吸和咬着,
吻着他的侧脸上,咬在他的皮肉上,就这样颤抖扭曲地确认着——
他低声说,“……好想,吃了你。”
白御卿却扼住了他染血的手腕,看向了一旁的火苗,“快灭火,我娘是不是在里面?!”
陆煜行这才在毫无知觉之中回过一丝神来,令众人灭火,他晦暗的双眸还带着恍惚的漠然与僵硬,似是经过一年生离死别而坏掉的脑袋又一次被填满。
慢慢开始沸腾,慢慢开始灼烧,慢慢活过来。
然后一瞬间,被白御卿扼住衣襟,他的侧脸凑近,二人呼吸交缠,陆煜行贪婪地嗅了几下。
便看见卿卿的桃花眸眯了眯,“……你要对我娘做什么?”
陆煜行顿了顿,恍惚垂下鸦羽一般的睫毛,打下一层晦暗氤氲的阴影:……
一言不发。
白御卿很熟悉他这种表情。
……他心虚了。
他略微眯了眯双眸,警告一般捏了捏他的耳尖,随后走进屋中,一抬眸便看见了七位被绑着的绝色女子,还尽数是老熟人。
白合雁不可置信看着他,而杨容蝉颤抖着捂住唇,一瞬间热泪盈眶,“吾儿!”
萧涟涟则是一脸呆滞,似乎完全想不到,被自己一箭射死还亲手诊断了死亡的人,如今站在自己面前。
待她们被解开束缚的时候,杨容蝉猛然将白御卿抱在怀里,哭得哽咽声嘶力竭,“吾儿……吾儿……娘的十七卿,娘还以为……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旁人都说你死了,但是娘一直觉得你没死……呜……”
白合雁颤抖走上来,“公子……”
她突然落下泪,伸出手,不断擦拭着眼泪,“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涟涟说你说你死了,我与夫人一直见不到你的尸体,这一年里便与圣上闹,可惹怒了他,如今沦为阶下囚……黄泉路上,再见公子一面也好。”
原来他“死去”一年了啊。
白御卿突然恍惚,垂下双眸,这一年,陆煜行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他瘦了那么多,他还在哭,他的气质阴郁了不少,他……
然后白御卿捉住了关键词——黄泉路。
也大概弄明白了陆煜行想要干什么。
他抱着杨容蝉安抚了一会儿,令人将他娘遣回去,也遣散了这囚在此处的几位女子。
阿朵雅似乎不明白兜兜转转一年里被陆煜行捉了无数次,又逃了无数次,这么简单就可以走了。
她的表情略微恍惚,她其实早已在这兜兜转转之中,产生了微妙的淡淡死感。
死了就死了吧。
逃累了。
……结果被放了。
她当然识得面前这位苍白着俊脸的公子,曾经在她与弟弟要被掏心掏肺之时,被陆煜行抱着拥吻之人——
想来陆煜行这个疯子的步步癫狂,都是为了这人。
阿朵雅似要说些什么,但还是试探性的将脚伸出了门,见没人捉她,这才放下心来。
一屋子人走的走,散的散。
白御卿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陆煜行。
他面无表情站在白御卿旁边,手刚刚便死死捉着他,惹得女主们吓得抖三抖,都快速逃了,杨容蝉还想说些什么,又被白御卿的笑容安抚,这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白御卿应是说什么?说他竟然疯到要将女主们连同他娘一起烧死,但是若非如此,白御卿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说他执拗疯狂,说他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说他……
白御卿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是陆煜行却低下头,垂着双眸,将他的手轻轻放到自己的侧脸旁,缓慢温驯蹭了蹭。
他的嗓音嘶哑低沉,说得平缓,“……卿卿,罚我吧。”
白御卿没说话。
他垂着眸,墨发也垂着,遮住锋利的下颌线,眉峰因为动作打下的影显得他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阴郁的冷与戾气交融。
不言不语,谦卑平淡。
白御卿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并非一巴掌,并非恼怒于他的行为,只是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鼻尖厮磨着,颤声说。
“……我真的回来了。”
话音刚落,陆煜行突然喉结上下滚动,许久才干涩吐出一句,“……我以为你是骗我的。”
“骗我你会回来。”
“我以为你只想让我好好活,不想让我随你一起去,我好恨你,好恨你留我一个人,分明不用用你的命铺路……我也可以杀出去,我好恨你,卿卿。”
“我好恨你让我好好活着,我好恨你为我铺路,我好恨你……留我一个。”
他像是碎碎念一般低声呢喃着,语气愈发急促。
“我爱你的,我信你的,可是我好恨你,我每天都睡不着,我每天都在想你,活着毫无意义,我该去死的,随你一起,可是我怕你回来……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我,我要等你的,我要等你,我怕我怀着这样的希望等你五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我怕我这辈子见不到你,我怕这只是你的骗局,我怕你骗我——”
他突然泪流满面,颤抖着手捂住自己的双眸,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哽咽嘶哑道,“卿卿,我好像疯了,我好像疯了……我知道我疯了,我怕是我的梦。”
“我做过无数梦了,都是你回来。”
“……你是真的吗?”
他问。
白御卿突然吻住他的唇,唇齿交融之下近乎拼命掠夺着他的呼吸,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扣住陆煜行的后脑勺,舌尖交融。
“唔——”
舌尖猛然被狐狸牙咬破,腥甜的血液交融在唇齿指尖,一下下刺激着头脑。
白御卿低低喘息着,“……痛吗?我是真的。”
他回答得坚定,又伸手拭去陆煜行唇角被他咬出来的血迹,垂眸的动作缱绻。
“我是真的白御——”
“卿卿。”
陆煜行似乎在这一瞬间才活过来,他的指尖死死陷入掌心,只有刺痛能让他回神一瞬。
他紧紧抱着白御卿,不断贪婪嗅着他身上的沉水香又颤抖着不断亲吻他的脖颈,发出餍足又痴迷的喟叹。
“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
陆煜行一刻不停地呢喃着,他的呼吸颤抖急促,就连脸上也染上了潮红般,浑身颤栗,“卿卿,卿卿……”
湿漉漉的吻不断落在脖颈和侧脸上,白御卿像是被久别重逢地小狗亲吻一般,他却任由他的侵略,还放纵仰起头让他吻住喉结。
白御卿的指尖穿入他的发丝,另一只手抚摸着陆煜行的脊背——
这人瘦了很多,曾经的双开门大冰箱变成双开门小冰箱,但是体温依旧炽热。
就在他这样苦中寻乐嗤笑之时,陆煜行的吻已然到了耳尖。
他喘息着,牙尖咬住白御卿的耳尖,舌尖也舔舐,黏腻潮湿。
嗓音嘶哑道,“卿卿,最后一次。”
白御卿顿了顿又听他低声呢喃道,“最后一次看你死,你一定舍不得死了,对不对?一辈子爱我,对不对?”
“……生生世世爱我,永远不变,对不对?”
“舍不得我,爱我,陪着我,生生世世,一辈子,永远,爱我舍不得我不许死,一直看着我。”
他的呼吸扑在白御卿的耳尖上,手却饱含侵略与占有欲地扣住白御卿的侧脸,让他动弹不得。
双眸晦暗蛊惑,不断催促着,“嗯?对不对?对不对?”
“现在发誓,永远爱我,不离开我。”
他轻声说。
“乖,卿卿发誓,发誓爱我,不离开我。”
“……发誓。”
他的呼吸依旧饱含危险与侵略性扑在白御卿的耳尖,尾音上扬着,嗓音嘶哑低沉,隐隐约约带着刚刚的哭腔。
脊背上愈发冷的气息似乎在告诫着白御卿。
——要赶快发誓。
不然这人真的要疯了。
他会干什么?他的衣袍上都是自己的血,刚刚还企图杀了七个女主,现在一声声求着他发誓,双眸晦暗又僵冷,像是疯了。
“……白御卿发誓,永远爱陆煜行,不离开。”
陆煜行这才突然扯起唇角笑起来。
他笑得难得明朗毫无阴霾,弯着双眸,犬齿泛着寒光。
他的漆黑的双眸全是白御卿的倒影,此时又似是眉眼燃烧,散发着炽热到近乎灼烧一切的情感。
执拗、深沉、执念。
“……我也发誓,永远爱卿卿,生生世世不分离。”
他会吃了他的。
下次卿卿死掉的话,他真的会忍不住吃了卿卿的。
就这样温柔嚼碎了,吞在腹部,然后交融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离,就连骨头他也会一口一口嚼碎。
烈焰燃烧在他眉眼,阳光照在他脸上,冷戾残酷的帝王此时难得明朗。
白御卿恍惚听到他发誓,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何会为他吸引。
肆意燃烧的执拗与炽烈的火,极致的生命力与恨宣泄在他的生命里,陆煜行抓住的东西就是这样,永生永世也不分开。
……而白御卿也正要这样的爱,这样炽烈又执拗的爱。
第95章 一辈子爱我一辈子 清凉的水覆……
清凉的水覆盖在脚上, 陆煜行半跪下,低头扼住他的脚踝,指尖轻柔给他洗着脚。
跑得急, 从冰棺里一出来就跑着来了, 此时脚底沾了不少灰, 还有小石子划出了血痕。
陆煜行略微蹙着眉尖,虽然他现在恨不得死死抱住白御卿再蹭一会儿,但是他还是令人端来了热水,半跪下低头给他轻轻洗着。
“咳……”
白御卿不知为何,耳尖有些红, 他略微有些羞耻提起脚,“不必, 我自己——”
话音未落,陆煜行猛然发力,修长宽大的手扼住他的脚踝,抬头的时候略微眯起了眼,“我来。”
这场景也奇妙, 陆煜行身上的玄色龙袍还染着血,双眸还略微发红,湿漉漉的,晦暗又深沉, 偏偏心情极好地跪着给他洗脚。
端来水的宫女近乎颤颤巍巍退出去,面色惶恐恍惚。
谁都无法想象,那个掌控着无数人生死的男人, 轻飘飘一句话便是一条人命的男人,正在跪在另一个男人膝下,谦卑又温驯给人洗脚。
宛若珍宝一般, 指尖轻柔摩挲着白御卿的脚尖,指腹抹了膏药,轻轻覆盖在他脚底的伤口上。
陆煜行低头的动作认真,高挺的鼻尖和眉骨打下晦暗的阴影,薄唇的唇角略微勾起,墨色的发丝滑下来的时候,遮住了锋利的下颌线。
无法安眠、无法安宁,甚至只能日日疯狂睁着双眸想着那人的日子过去。
帝王危险又压抑血腥的气势现在柔和不少。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他湿漉漉的脚尖,薄唇厮磨着,带着几分恋恋不舍的滋味,嗓音低哑这才松开手,“……好了,卿卿。”
白御卿蜷缩了一下,在他抬头的那一瞬猛然扯住他的衣襟,低头吻住他的唇。
“唔——!”
一瞬间,陆煜行瞪大双眸。
他感受着白御卿略微冰凉的唇,贪婪地吮吸一下,舌尖舔舐着,片刻松开唇之后才补了一句,略微瞥开眸。
“……脏。”
白御卿“啧”了一声,他发现陆煜行这人矛盾又爱发癫,分明是他吻了自己的脚尖,不嫌脏恨不得放在嘴里舔一遍,自己再吻他的唇便是怕他嫌脏了。
况且他刚刚吻得痴迷餍足,又舔又吮的,哪里看得出来现在怕他嫌脏的模样。
想到了他身上的血迹,白御卿顿了顿,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扯开他的衣服。
陆煜行没动,只是略微眯了眯双眸,“现在吗?”
“……我是看你身上有没有伤,你衣服上都是血——”白御卿的嗓音一顿,看着绣着龙袍的奢华衣服,嗤笑一声,恶劣拉长尾音,“陛下?”
“汪汪。”
作为回应,陆煜行果断低沉着嗓音汪了两声。
似是告诉他,龙袍没什么用,不是龙,是狗。
……你的狗。
扯来看,和曾经一样,只是多了大大小小的伤疤,略微凸起,显得狰狞极了。
白御卿抿着唇,指尖轻柔摩挲过他的伤疤,“……疼吗?”
“不疼。”
陆煜行躺在床榻上,伸手扼住白御卿的手腕,慢慢将他摩挲着自己伤疤的冷白指尖移到胸口,心脏鼓鼓震动。
他说,“……这里疼。”
白御卿轻笑一声,眼眶却有些发红,“我也是。”
心口疼。
他低头,墨发遮住冷白的俊脸,薄唇轻轻在他胸口落下一吻。
温柔又缱绻。
不过他身上虽然多了不少伤,但都是结痂的旧伤,没有新伤。
那身上的血迹是如何来的?
说到这里,陆煜行蹙起了眉,黑沉沉的双眸盯了白御卿一会儿,看他说,“那本手记上的东西,我尽数知道了,你此前读了几遍,我便学会了。”
“我是《无极帝》的男主,有七个女人……”
他“啧”了一声,表情有些晦暗。
不过,白御卿当时只是不熟悉,才拼了些许音节。
而陆煜行便是看了一遍他的唇形便学会了拼音,并且把拼音和字母对上了。
白御卿刚要感叹所谓龙傲天的学习能力,便听他的嗓音骤然压低。
“然后我把她们都搜罗起来,放到那间屋子里。”
“有东西不让我杀她们,刀会钝,箭会偏,为什么杀不了她们?因为她们是女主吗?七个……”他嗤笑了一声,“真是花心。”
陆煜行呢喃道,“杀不了她们,我便杀自己——”
他将白御卿的指尖轻轻摩挲在自己分明的小腹腹肌上,嗓音低哑,硬生生听出几分扭曲,“捅自己,杀自己,反正——她们死不了,我亦然死不了。”
“陆——”白御卿的瞳孔骤然紧缩,却猛然被他伸手抚摸着脸庞,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一开始伤口会很快愈合,它怕我真死了,所以我一刀一刀捅,捅了很久,慢慢的,手腕上和小腹的伤便合不拢了,很慢。”
他似是有些委屈,起身凑近白御卿的唇角想要讨一个吻,嗓音低哑尾音哑然,“我想你的时候,总会划自己一刀,这样能清醒片刻,让我知道我在等你。”
“可它把我曾经想你的证明也愈合了。”
他的呼吸与白御卿的呼吸交缠,尾音泛着委屈和遗憾的意味。
“我划了那么多刀,捅了那么多下,都是想卿卿的证明,全都给我顺便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