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涟涟,师尊告诉你啊,路边的男人不能捡也不能爱,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师尊除外。
第86章 反正他也愿意为了他杀穿世界 ……
白御卿薄唇轻轻嗫嚅着, 偶尔发出气音拼着熟悉又陌生的字符。
陆煜行一开始怔然,后来便垂眸,鸦羽般的睫毛遮住瞳孔, 神色晦暗不清地看着他苍白的薄唇。
待白御卿翻完书之后, 他伸出指尖揉了揉额角, 大致弄明白了几件事。
所谓的世界代代皆有主角,天道的作用是庇护主角并且按照世界线剧情发展。
上一代是《神医嫡女》的女主角,女主为第一主角,其夫君为第二主角,这一代则是《无极帝》的男主角陆煜行, 其余的七个女主为第二主角。
所以第一主角陆煜行的杀意会对第二主角产生影响,但与此同时天道会尽力保护第二主角。
世界剧情线不可违背, 天道具有绝对的威严,但是感情方面可以引导并且改变。
比如原著里的萧涟涟是清冷又单纯的小白花,而如今的萧涟涟则是面色正经却带着些许腹黑的神医,并且始终对男子抱有戒心,对陆煜行抱有警惕。
剧情线没有崩, 只是感情线发生了些许的变化,这大概也是世界剧情如今还能走下去的原因。
翻译完这本书他的体力已然有些不支,白御卿嗓音有些沙哑,将文书递给陆煜行, 随后摇了摇头拒了晚饭。
他不太想吃,没有胃口。
已经虚弱到感受不到胃部的存在了。
……陆煜行依旧想杀阿朵雅。
依旧抱有强烈的杀意。
所以他的身体才会依旧衰败下去,他想说不必如此, 想捧着他的脸说,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可是看着因为他推拒了晚膳想睡觉之时,陆煜行乍然红透的眼眶, 男人面无表情,呼吸粗重压抑,低声道,“……就吃一口。”
陆煜行伸出指尖摸了摸他的侧脸,低声,似乎是在诱哄一般。
“我将柳朝朝也带来了,李肆书上次说你喜欢她做的糕点,今日她做了糕点,你尝一口。”
“……就一口。”
白御卿低低喘息一声。
柳朝朝啊。
系统曾说过,如今的剧情线,龙傲天身边应该有萧涟涟、白合雁、柳朝朝、阿朵雅、侠女林暮这几位红颜知己,而独孤千雪在京中等候他来娶她,白御卿的娘亲则是在他下线之后才会和陆煜行发生强制爱感情线。
柳朝朝到了,阿朵雅也在这里,萧涟涟同样……
白御卿顿了顿,开口道,“你可见到过一位,名为林暮的女子?”
陆煜行捏了一小口糕点放在他唇边,神色漠然,“……不认识。”
他又闭了闭眼想着描述词,“大概一位红衣的潇洒侠女……”
陆煜行顿了顿,指尖略微收紧,见他吃了一口又喂了他一口粥,沉默一会儿开口。
“……有我不够吗?”
想哪去了?
白御卿突然有些想笑,扯了扯唇角,眉眼弯了一瞬,“我是说你有没有遇见。”
“……女人,前天剿匪归来时遇到一个。”
他伸出指尖抹去白御卿唇角的粥渍,面不改色低头含住了自己的指尖,随后风轻云淡开口,“绣球选亲,绣球抛到我脑袋上了,然后我走了。”
归来的途中,喧闹之处一位被束缚在高台之上,身旁似是她爹,叫嚷着女子不该闯荡江湖,早早选亲嫁人,女子冷眼怒视他,不得已之下被逼着抛出了绣球。
正正巧巧砸在了陆煜行头上。
似是见陆煜行生得冷峻高大,人中龙凤之姿,女子松了一口气,三两下运了轻功从高台之下飞下来。
她直视着陆煜行,面目洒脱豪气,带着几分不甘的倔强。
“这位公子,小女子林暮,虽绣球抛中了你,但是被我爹逼迫所致,若公子与我打个来回,将我打败,我便……”
她有信心能打败面前男子,她自小学武,梦想便是行走江湖,及笄之年更是能打败大她一轮的男子。
虽面前坐在马上的男子一身玄甲染血,双眸晦暗,压迫感极强,定会缠斗几分,但……总之她不会乖乖嫁人的。
陆煜行面无表情,随后将手中的绣球扔到了人群之中,拉住缰绳便要走。
林暮看着被众人哄抢的绣球,似是不理解他的行为,怔然,“这位公子……”
“……滚。”
他漠然一句,嗓音低哑冰冷至极,纵马离开。
林暮看着他衣袂和墨发翻飞的高大背影,挠了挠头,表情错愕。
这人有病吧?
她看了看被哄抢的绣球,又看了看气急败坏的她爹,沉思一瞬——好机会!
果断趁乱跑路了。
白御卿提到什么侠女,他才勉强从自己脑海想起这个小插曲。
陆煜行顿了顿,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尖抵住自己的额角,低声道,“……砸住了,疼。”
是前天的事,被绣球砸了一下,总不至于疼两天。
偏偏他垂着眸,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认真正经撒着娇。
嘶……
白御卿伸手轻轻给他揉了揉头,随后笑评了一句,“……不解风情。”
“当真?”陆煜行忽地挑了一下眉,指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唇角,“当真觉得我不解风情?”
他思考着自己爬床亲嘴吃new,怎么也不是……不解风情罢?
陆煜行的双眸晦暗一瞬,凑近他的耳尖,气息扑面而来,侵略又危险,伸手从他的腿往上摩挲,“真觉得我不解风情?”
……他只是说他抛绣球一事不解风情。
白御卿扼住他的手腕,面上没什么波澜,果然一瞬陆煜行垂眸,败下阵来。
他突然抿唇,喉结滚动,缓慢蹭了蹭白御卿的颈窝。
他并非饥渴或是要折腾什么,只是,只是他想看白御卿鲜活的表情。
瞥眸瞪他的时候,嗤笑他的时候,睁着眼,而非睡着的时候。
陆煜行又不说话了,埋在他肩膀颤抖。
如今柳朝朝、萧涟涟、林暮、阿朵雅皆在襄州,而白合雁……也会来吗?
一切都在冥冥之中,顺应着剧情线,女主聚齐。
陆煜行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口,“卿卿,吃完晚膳,先别睡,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干什么?”
白御卿艰难吞下半口糖糕。
“……吃些东西。”
陆煜行这般道,指尖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低头缱绻又温柔亲了亲他的唇角,“很快就结束了。”
哪怕你恨我,哪怕你讨厌我……哪怕……
他突然笑了一下,勾起唇角,将他揽入怀里,“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心脏传来一阵刺骨的阵痛,迅速蔓延至全身,疼得窒息,白御卿一瞬间瞪大双眸。
这是……
[这是天道的警告!龙傲天主角对女主的杀意压不住了,浓到让天道都开始害怕了,天道在让你阻住他!]
陆煜行身上令人颤栗的杀意浓郁到近乎凝结成实质,指尖却温柔抚摸着他的发丝,将他宛若珍宝般抱在怀里。
“陆煜行……别做傻事,我不需……”
话音未落,白御卿便感受到一股席卷的困意,缓慢闭上双眸。
陆煜行看着他控制不住睡着的模样,指尖缱绻珍重万分摩挲了一下他的唇角,随后公主抱着他,一步步走到偏院。
月色凝重,夜风裹着寒气吹过来,尽数被他低头的身影挡住了,白御卿在昏迷之中只感受到颤栗的暖意。
偏院把守的人十分多,见他来了,小心翼翼打开门,明亮的屋子里传出激烈挣扎的锁链声,萧涟涟正在门口擦拭手术刀。
萧涟涟见他抱着白御卿来了,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垂下眸。
打开门,门内的阿朵雅警惕看向他,而阿斯诺见此情形也知道他想干什么,扯了扯唇角,少年嗓音清朗又带着嬉皮笑脸的笑意。
“大哥,你不会想那个……什么吧?这什么年代了,还相信什么偏方?我和阿姐都是良民啊,治不了什么病,我看你怀里的滚凯脸白得跟雪一样,早点抱着他就医去吧……哈哈,我也不会治病——”
“啧。”
陆煜行极具压迫感地垂眸看了他一眼,表情阴冷凶戾,似是怕他喋喋不休吵到怀中之人。
一瞬间,阿斯诺浑身汗毛直立,颤抖着闭上了唇。
浓郁到极致的杀意。
似乎还在思考着割掉他的舌头会不会让他失血过多而死,影响了计划。
[宿主,宿主醒醒……卿卿,卿卿……后宫女主之一萧涟涟已经磨刀霍霍向另一个女主阿朵雅了,虽然原著里有后宫争宠,但不是这样的要命争斗啊!!]
[这样会完全崩下去的……醒醒,醒醒……卿卿……]
系统断断续续的焦急嗓音白御卿脑海里响彻。
[龙傲天怎么这么阴啊,知道你醒着不会配合……给你迷晕了……卿卿,醒醒……我舍不得电你,你自己醒来好不好?]
[他完全疯了,他现在对每个人都有杀意,求求你了,醒过来……]
昏迷中的白御卿听到它的喋喋不休,僵硬恍惚的脑海中回荡着系统焦急的话语。
突然有些想笑。
竟也如同陆煜行一般,产生了几分令人唾弃的恨意。
他想。
陆煜行能为了他杀穿这个狗屁天道的世界,让他杀穿了就好了。
反正,白御卿也是个自私的人,他不如别人看到的光风霁月,不总是那么无所谓。
反正,他也只想和他在一起。
反正……他也舍不得,陆煜行。
反正他,也舍不得陆煜行为他发疯,为他哭了。
第87章 其罪当诛 阿斯诺神情凝重,不……
阿斯诺神情凝重, 不断思索着如何破局,武功被废,下属被杀, 姐姐被俘, 还有面前拿着银光锋利的刀锋步步走向他们的女人。
疯子一个。
他能看见一旁陆煜行抱着怀中一身白衣面色冷白的人, 低头缱绻吻着,从额头细细密密吻到唇角,像是蜜糖一般黏在他的脸上。
像是要把怀中昏迷的整个人都吃进肚子里。
“卿卿……”陆煜行的嗓音沙哑又甜腻,舌尖舔过白御卿的唇缝,撬开他的牙齿, 缠着他的舌头吮吸。
他的吻又深又湿,带着浓烈的占有欲, 仿佛要把白御卿所有的气息全都吞下去。
昏迷的白御卿被他亲得呼吸急促。
阿斯诺看着陆煜行低头与那人热吻,双眸餍足又眯起,他顿了顿,恨不得冲上前给陆煜行一刀。
用他和姐姐的命为二人铺路是吗?
还在将死之人面前热吻……当真不是个东西。
“唔…唔唔!”
就在阿斯诺被绑上手术台之时,陆煜行突然闷哼一声。
他的舌尖被白御卿狠狠咬住, 一瞬间,鲜血的腥甜蔓延在二人的口腔,激得人浑身发颤。
——白御卿醒了。
他被他死死抱在怀里吻着,一双眸子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奈和疲倦, 像是一潭蕴着月亮的泉水。
陆煜行被咬得轻哼一声,却更加用力地吻回去,舌尖缠着他的, 吮得啧啧作响。
他的大手捧着白御卿的后脑,指缝里夹着白御卿的黑发,像是怕他逃走一样。
恍然不觉得疼。
哪怕血腥味弥漫在二人口中, 哪怕白御卿醒来,哪怕他会在他眼里看到劝阻或是无奈,他依旧死死扼住他,似要把他吞下肚子去。
“陆煜行,没有我,你活不下去吗?”
二人松开唇,白御卿冷白的脸色染了薄红,低声道。
“嗯……活不下去……”他喘息着承认,唇瓣贴着白御卿的唇角厮磨,"……我只要你。"
陆煜行紧紧扼住他,却宛若珍宝一般捧在怀里,哑声说,“别阻止我。”
从白御卿依旧迅速衰败的身体就可以看出来,陆煜行从没有放弃过杀阿朵雅。
他一直知道。
“嘭——”
所以,紧紧闭着的门扉一瞬间被人踢开,整耳欲聋的响声之中,李肆书的身影出现。
他提着剑近乎是一瞬就砍下了阿斯诺和阿朵雅身上的锁链。
又在萧涟涟怔然之际提着二人就跟提猫崽一般往门外丢。
“快跑吧,守卫都被打晕了,我可拖不住这条疯狗太久。”
李肆书对着二人的背影道,随后果然,一柄冰冷锋刃直冲他的后脖颈,杀意凛凛,又被他侧头躲开。
转头对上陆煜行压抑到近乎汹涌着极致戾气的双眸。
他看着马上就要得手的换命双生蛊被简单放走,浑身的煞气与戾气交织,出手尽数是杀招,直取李肆书的命门。
“嘭——!”
剑气横荡,锋刃相交之下,铮铮作响,哪怕周围也能感受到一股凌厉的剑气直冲内里,萧涟涟捂着胸口退后一步,一口血卡在喉头。
而二人这般招招为命的剑气之下,也都喉头蕴了一口血,陆煜行唇角溢出一丝血丝。
他与李肆书举着剑僵持,突然转头看向一旁的白御卿,扯起唇角,露出猩红的犬牙。
嗓音嘶哑至极。
“卿卿,你……不想让我救你。”
他的双眸里翻涌出绝望、压抑、恨意、又几分畅快的情绪。
“好,此次你让李肆书放走他们——”他低吼一声,嗓音嘶哑,“还有下次!”
“下次,下下次!
“总有一日我会剖开他们的心,塞到你嘴里!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你这辈子逃不掉!”
“唔——”
他一脚踹在李肆书的小腹上,撑着剑,呕出一口血来,却不怎得在意。
陆煜行踉跄走到白御卿面前,伸出修长宽大染着血的手抚摸白御卿的侧脸,他垂眸,鸦羽一般的睫毛遮住晦暗的双眸。
“卿卿,这次就算了……我不生气。”
他呢喃重复道,“我不生气,我只是难过,心太疼了,再抓到他们之前,卿卿也会日夜疼,我不想你疼……你总是睡很久,你总是身体很冷……”
陆煜行絮絮叨叨,鲜血顺着唇不断留下来,嗓音低哑呢喃,又像是黏腻在耳边。
“我忘了告诉你,白合雁也被我捉来了,我本来想着用她威胁萧涟涟,但是现在想来也能威胁卿卿……不乖乖吃药我就杀了她好不好?嗯?吃两口人心而已,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你不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你想让白合雁活着吗?”
陆煜行的嗓音很轻,指尖缱绻温柔,双眸却晦暗不清。
“白合雁够威胁你吗?或者再加上李肆书?远在颍州的墨玉?或者宁国公?你母亲?没关系……我一个个杀,总能杀到你愿意吃药的时候。”
“明明你也很想和我在一起,明明你也不舍我,那为何不只要两个人的性命就能永远在一起?我发誓好不好?杀了这两个人,我今后一个人也不杀了,我发誓,我发誓卿卿,我真的发誓,我不骗你……”
他急切地竖起三根手指,下巴被血氤氲地宛若厉鬼,偏偏宛若孩童一般发誓着。
看着他近乎偏执到癫狂的模样,一双晦暗的双眸偏偏软得一塌糊涂,嗓音不住吐出骇人的话。
以杀止杀,以命换命,以命胁命,以——
白御卿突然扬起手掌,似要为他大逆不道的话语做出惩罚。
对,他该打的,他自以为是,他疯了,他想着白御卿活所以用白合雁、宁国公、宁国公夫人、卿卿所有的家人威胁他。
对,他该打的。
陆煜行近乎反射性地闭上双眸,将脸凑近了几分,等着他审判的一巴掌、等着将要落在侧脸的疼痛,也许会很痛、也许是火辣辣的刺痛、也许是——
结果,很轻。
轻飘飘落在侧脸上,轻得窒息。
他茫然睁开眸子。
白御卿修长如玉的指尖近乎轻柔摩挲着他的侧脸,拇指一寸寸抹去他唇角的血迹。
缱绻、温柔……疼惜。
他惨白若病玉的脸上泪流满面,泪水顺着下巴尖滴滴答答落下去。
他在心疼,陆煜行。
白御卿颤抖着抹去他脸上的所有血渍,陆煜行茫然看着他,喉头滚动一瞬,小声说,“卿卿,别哭,卿卿……别哭……”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哑然着嗓音一声声说着别哭,修长带着茧子的指尖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偏偏连绵不绝。
为他哭,为他哭。
他惹卿卿哭了。
陆煜行颤抖着将他拥入怀里,口腔的血腥之气如今才感受到苦涩和黏腻的腥来。
他将泪水抹在白御卿肩膀上,恍如路边被踹了一脚的狗一般,茫然之后又是不住得颤抖,颤声哽咽着呢喃。
“我错了,我不想你哭,你已经够疼的了,别为我哭了,你恨我吧……我一定会留下你的,我一定会留下你的,恨我吧恨我吧卿卿,别为我哭,恨我……”
陆煜行近乎恳求着。
白御卿感受着他炽热的怀抱,突然哑声说,“我不恨你。”
“……我不会恨你。”
他小心翼翼抹去陆煜行眼角的泪水,温柔又细致,一点一点摩挲去水痕,他承诺,“不用这种方法,我会一直陪着你……真的会一直陪着你——”
白御卿轻声承诺着。
他将陆煜行紧紧抱住,放任自己埋在他的胸膛上,颤声开口,“你要你,一直这么爱我……我今后,会一直陪着你,我也发誓。”
陆煜行仿佛被这样的“谎言”安抚到了,呼吸粗重压抑,咽下哽咽,宛若狗一般蹭着他,“好,好,我信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二人的气氛着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惨淡,萧涟涟和李肆书面面相觑,随后蹙着眉一言不发。
萧涟涟更是想走又不敢走,怕陆煜行把气发泄到她这个打工人身上,只能抬眸看着李肆书,做好事一般又或是发泄一样,伸手扎了他一针为他止住了血。
“嘶——”
李肆书被吓到了,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一哆嗦。
感受到被止住的内伤,也知道萧涟涟是在为他止血。
他伸手抹去了自己唇角的血,呕出了一口哽在喉头的血,双眸瞧了紧紧相拥的二人一会儿,突然扯起唇角对着萧涟涟笑了一下。
“……好疼。”
“是吗?”萧涟涟收回针,漠然开口,“我刚刚也为你止住了痛穴,我医术很好,别乱碰瓷——你一点都不疼。”
是吗?可他确实很疼。
李肆书张了张唇,似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抿着唇。
猛然,门口冲进来一位侍卫,他神色慌张行礼,已然管不了三七二十一,对着陆煜行大声喊道。
“不好了侯爷!密报传来,容王带兵已反,逼迫陛下传诏于他,更是昭告天下太子殿下一月前已然死于土匪刺杀,侯爷与当地勾结,伪造出太子还活着的假象,更有谋害太子之嫌,其罪当诛,已然、已然有人带兵前来,说要斩杀侯爷,以慰太子与陛下在天之灵……”
第88章 不想让他哭了 只是来襄州一月……
只是来襄州一月, 便被容王直接定成了死人,阿斯诺主导的刺杀竟也被他寻到了由头利用。
如此有理有据,独孤鹤怎么证明自己就是独孤鹤?
京中竟无一人前来通知此次巨变, 一片风平浪静, 想来是反水……或是更甚, 被囚禁屠杀。
京中风云翻涌,铜墙铁壁般,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
世人只知太子已死、圣上薨逝、容王顺应遗诏登上皇位,并派兵诛杀反贼陆煜行。
独孤凛竟然胆子大到了这样的地步,独孤鹤一直认为, 上京的势力在独孤凛多年的蚕食下与他几近持平,没想到独孤鹤藏拙多年。
一步错步步错, 独孤鹤为情所乱而出了京城,给了独孤凛可乘之机。
难得,独孤鹤与陆煜行心平气和面对面坐着,二人哪怕再争锋相对,如今也必须暂时结盟以保自身。
独孤鹤只带了几队人马, 他手上的御林军和玄麟卫尽数在京中,不知京中是否血流成河,被斩杀殆尽。
独孤凛想让独孤鹤死,也想要陆煜行死。
面前的独孤鹤是假的, 面前的陆煜行是反贼,二人双眸沉沉互相盯了许久,哪怕不结盟也必须得结盟了。
容王手中掌握重兵, 陆煜行手上却只有三地守军,背上了反贼之名,谁又会听他的?
若是消息传递再快些, 怕是三地守军已经要暗地里捉拿陆煜行立功了。
陆煜行的眸光一暗,思索一瞬,抬眸看向独孤鹤,二人气氛压抑,陆煜行唇角略微勾起一个冷然的弧度。
哪怕他不言语,独孤鹤也能看出来他想干什么——
将这个“假扮”独孤鹤的贼人交出去。
并申明自己只是被贼人欺骗,总归反贼的名声不会那么快落到他头上。
独孤鹤的眉头一蹙,忽地冷嗤一声,“将孤交出去侯爷就能高枕无忧了?怕是下一秒便会再安个罪名将你就地格杀。”
这个方法谄媚又委曲求全,陆煜行应是不屑于这么做。
他应逃亡,随后途中游说各方,组建新的军队,一步步扩大势力,他应暂避锋芒、蛰伏隐忍……
可陆煜行没那么多时间。
他要抓阿斯诺和阿朵雅,他要请遍天下名医,他做不到带着白御卿逃亡,也做不到坐视他的身体一天天衰败下去。
陆煜行沉默了,眼神愈发冷戾晦暗。
大抵是知道他的意思,独孤鹤猛然起身,俯身,目光沉沉盯着他,“陆煜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时消息还没传过来,孤依然能调动三地守军,将你就地格杀。”
“啧。”
陆煜行突然啧了一声,修长的手毫不客气地放到了腰间的佩剑之上,略微挑起的眉间带着不耐的漠然。
似是在威胁讥诮,如今近乎沦为阶下囚的是独孤鹤。
可他想到曾经发誓的不杀独孤鹤的誓言,突然顿了顿,手背绷起隐忍不爽的青筋。
就在二人最为剑拔弩张之时。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吱呀”声,白御卿推开门进来,打断了二人的眼神交流。
他苍白着脸,端着一盘糕点,嘴里还咬着一块,似是全然没注意到二人的剑拔弩张,将糖糕放在二人之间,含糊不清说,“柳朝朝做得确实好吃,殿下、煜行,尝尝?”
可现在不该是吃糕点的时间。
独孤鹤揉了揉额角,深吸一口气,而陆煜行没说什么,只是将身上的玄色大氅裹在了白御卿身上,一瞬间,温暖席卷。
白御卿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下一层氤氲的阴影。
独孤鹤要解如今困境只能趁消息还未传到三地守军之时,避开主力军,先行逃亡,游走各地太守借兵反抗。
可独孤鹤一辈子高高在上,何时这般狼狈过?
像条落水狗一般落荒而逃,狼狈不堪,苟延残喘,等待别人的施舍。
陆煜行伸手揽住白御卿的手,低头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指尖,突然轻笑一声,意有所指道。
“臣当年也是如此。”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嗤笑的恶意,似乎期待着独孤鹤宛若流浪狗般可笑的模样。
“当年陆家满门抄斩,臣带着妹妹东躲西藏,后来更是一人到了锦州城,远离京城,三年。”
三年在边境吹沙,杀人,鲜血迷蒙了他的眼,愈发磨砺得冷戾凶狠,像是地狱里步步爬出来一样。
造成这一切的,不就是所谓的帝王吗?
功高盖主、太具威望……理由不过是这些,明明知道陆家是无辜的,明明知道陆家满门忠烈,还是轻飘飘一张圣旨将一切都毁了。
——所以独孤鹤也该如一条流浪狗一样东躲西藏,狼狈不堪,尝到远离挚爱、命悬一线,日日被仇恨啃食思维理智,痛不欲生的滋味。
他该尝尝的。
他该尝尝的。
恍惚一瞬,脸猛然被白御卿捧住,他低头,凉薄如水的双眸对上陆煜行晦暗阴沉的神色。
他的桃花眸很漂亮,哪怕因为憔悴垂着也漂亮到像是泛着月光般清透。
陆煜行只能看到温和的柔和,宛若潺潺水流,暂时扫去了他心口压抑又宣泄恶意一般的阴霾。
“我……”
他浑身的杀意褪去,怔然片刻,遮掩住了宣泄到走火入魔的思绪。
双眸宛若见了主人的狗一般,一下子乖顺温驯下来,他缓慢蹭了蹭白御卿的手,闭了闭双眸,嗓音干哑。
“……卿卿。”
白御卿察觉到了陆煜行近乎疯魔的戾气。
他从来都是恨的。
恨一纸诏书轻飘飘取走了陆家满门的性命。
恨多年凌辱,傲骨被踏碎在雪地。
恨三年背井离乡,在边境以杀止痛,以恨养恨,远离妹妹,远离……白御卿。
更恨上天不容,分明心意相通,所爱之人却没有多少时日。
每一分每一刻,心中的恨意都在滋长,走火入魔般在脑海生根发芽。
他怎么不恨?
恨独孤鹤高高在上,未曾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恨帝王可笑,还以为他能继续为他卖命,恨上天不容白御卿,恨李肆书阻碍了他的计划,亦恨世间所有人,恨上天、恨世间……
先前他恨白御卿不爱他,可现在恨白御卿不恨他。
可白御卿刚刚捧着他的脸颊,修长冷白的指尖轻柔摩挲了一下,他便卸下了所有的戾气。
而他仅仅只是用一个触摸,一个眼神,便将陆煜行安抚下来。
狐狸的手太凉了,双眸却清澈若流水般细腻。
驯服一条凶戾的狗需要什么呢?
一柄散发着血腥的鞭子、多个碾碎傲骨的巴掌、将人踏在脚间的凌辱碾压……还是仅仅只需要一个真正奔向他的人?
一个触碰,一个眼神,一个近乎怜惜的吻?
一个白御卿。
仅仅只需要一个白御卿。
陆煜行想,他只需要一个白御卿。
【驭狗有方。】
【陆子哥现在像是神经病,都有心魔了。】
【感觉下一秒陆子哥就会发的发疯拿剑砍人,老公要死,事业要无,仇人还杀不了,谁能有陆子哥憋屈,本来就疯,现在情绪憋着更疯了。】
【楼上,还有太子,竹马打不过天降,皇位要无,暗恋的也无,面前的仇人也杀不了。】
【驭狗有方×2】
【驭狗有方×n】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想看剧情不是要看虐事业的剧情啊……】
【先别急,吃个白子哥嘴子让吃new哥冷静一下。】
【如果白子哥真死了,感觉吃new哥会让人排队,然后一个一个杀。】
【别人的真善美龙傲天:不要小看我和伙伴之间的羁绊啊喂!
陆子哥的疯批神经病龙傲天:不要小看这条从地狱爬回来的疯狗啊喂!】
……
白御卿突然开口,“三地守军目前不知道容王即位这件事,本就是容王要抓陆煜行一个措手不及,想要将你当场诛杀,待大军步入襄州之前,三地守军还有调动的可能。”
对啊,可若军队袭来呢?
三地守军和太守此前本就没见过太子什么模样,若是几日后独孤凛的圣旨下来,道明了面前这个“独孤鹤”是反贼,是假扮太子的贼人,又该如何抉择?
是刚刚即位的所谓正统帝王,还是假扮太子的贼人……若是为保命,也只得求稳将独孤鹤交出去,毕竟现在独孤鹤身后只有三地守军了。
陆煜行是反贼,独孤鹤是贼人。
可白御卿的父亲,宁国公的威名天下人皆知。
战无不胜、与当年的武安侯并称双杰,世人敬仰。
而宁国公世子白御卿,大理寺少卿,宅心仁厚、明德惟馨,虽私生活不怎么样,但当年边境缺粮一事,他的《盛秋赋》广为流传,筹到了粮款,也深得民心。
他并非反贼,并非贼人,只是被圣上调到襄州查案的官员而已。
可他一人出面,能担保独孤鹤的身份吗?
……不能。
本就是有备而来,哪怕你是不是独孤鹤,只要说你不是,皆要杀你。
世人与各地太守也不知容王已反,天高皇帝远,各地又怎么能管到京城之事?
无论上面换了谁,只要有个正当理由登上皇位,各地便能继续自欺欺人……而白御卿又怎么趟进这趟浑水?
要让世人知道容王的真面目,要让各地知道独孤凛已反,要让世人知道独孤凛的皇位来路不顺,要让世人也知,真正的太子正在被容王追杀围剿。
如此行径,狼子野心。
独孤鹤与陆煜行商讨一夜,白御卿靠着陆煜行的肩膀慢慢睡着了。
他又想到了昏迷之时,与系统的谈话。
在陆煜行要剖开阿斯诺与阿朵雅的胸口挖出心脏之时,系统在白御卿的耳边惊声尖叫着让他赶快睁开眼阻止。
可白御卿不想醒。
他也恨,他也想放任自己的自私。
与陆煜行永远相伴,那该多好,生生世世缠绵,白首不分离。
至少不必心痛不必流泪,不必舍下自己的亲人,不必煎熬着胸口的恨意装出阔达风轻云淡的模样。
——白御卿不想醒。
可他想陪着陆煜行的。
于是在漆黑的脑海中,系统还在一声声催促着他赶快醒来,而白御卿突然开口。
“我要留在这里。”
[可阿朵雅这个女主死了,宿主您也会被天道绞杀的!]
系统焦急道:[我不想你死!卿卿,这种消灭原女主的方法天道会直接插手,用自己本源的能力将你的灵魂碾碎,再无转世轮回,永远灰飞烟灭,消散世间!]
“我的任务奖励,你此前说过有创造捏造世界的能力,能创造出任何我想要的世界……我没有猜错的话,就像这个世界一样,完完整整被捏造创造,有完整的男女主,完整的天道——”
他顿了顿,“所以这样通天之能的奖励,为何不能留下来。”
系统突然卡壳了,它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卿卿你猜的没错,任务奖励确实很厉害,毕竟是,毕竟是主神的世界……这个世界也一样,都是主神随手创造出来的。]
[可,可现在这个世界的天道占主导,它不让您存在就是不让您存在……]
“你一说谎就会断断续续,又笨又蠢——你在说谎。”
白御卿突然笑了一下,指出了系统话里的结结巴巴,随后话锋一转,近乎漠然笃定,“你有让我留在这个世界的方法,告诉我——”
他的话像是逼迫,带着决然,还没说完,系统猛然尖叫一声:
[可是我想跟您在一起的!]
白御卿怔然一瞬,随后又听见它崩溃般的叫喊。
急促又带着极致的情绪,冰冷的机械音里硬生生听出崩溃、扭曲、以及……委屈。
[我选好了我的样子,是一只白色的圆滚滚的小狐狸!您一定会很喜欢的,会抱着我,我们一起看话本,我窝在您的肩头,您会摸摸我,您不是喜欢小动物吗?您爱那么多人,对那么多人好,白合雁、墨玉、还有后院的少年、寡妇,我们可以在新世界幸福在一起啊……]
[我们创造一个完全一样的世界好不好?还有您的父母,还有墨玉白合雁,还有无数一模一样的人……只是没有天道之子陆煜行……毕竟到时候您就是天道之子了,我们会很幸福的呀,我们一起睡到午后,一直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我也会陪着您……]
它的话渐渐毫无逻辑,像是终于有了某种情感一般,断断续续,又像是哽咽一般,诉说着所有幼稚、可笑、笨拙、毫无逻辑的话。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包括爱您的人……都一样的,哪怕是复制了,都一样的……]
[人类的感情都是一样的,记忆、情绪、感情,全都可以复制……就像现在这个世界一样,卿卿,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白御卿听着它委屈哽咽一般的话语,顿了顿,许久才开口。
“可是我若是要复制一个你呢?你与我的记忆,你的情绪,你的感情……包括你现在像是哭一样的情绪。”
“让复制的你陪着我,我们一起看话本,睡到午后,一起吃糖糕……你愿意吗?”
[我不要!]
它像个无理取闹被恐吓到的孩童一样,突然惊叫耍赖,颤颤巍巍,[我不要,卿卿,那不是我,你只该有一只宠物,一只小狐狸。]
“……所以你为什么又觉得,新的世界,是真实的呢?”
“新世界的墨玉并非我所救,新世界白合雁也并非我的亲人,新世界的母亲、父亲,亦不是我的……”他的嗓音近乎柔和又笃定,“这里才是真实的,这里才是白御卿的。”
“新世界,也没有陆煜行。”
那条疯狗,那条哪怕是地狱也将人拖出来的恶鬼,那个可怜的、温驯的、谦卑的,流浪狗。
“所以我要留下来。”
系统沉默了许久,久到白御卿还以为它闹小孩子脾气跑走了,它突然说。
[……有方法。]
[新世界的任务奖励本源,加上您灵魂的一半,在这个世界的天道被干扰之时,就能永远留在这里。]
[世人皆有灵魂,灵魂的一半代表着,此后不入轮回,再无转生,亦再无未来,只有一世。]
它又停顿了许久,久到像是逃跑了,可它的机械音不知道为什么,很颤抖,像是在哭一样。
声音很小很颤。
[可是,他不值得……他原著里面,有七个后宫,他那么花心,那么会移情别恋……]
为什么颤抖?
它哭了。
原来一个机械也会哭,原来初次见面时,冷酷又带着程序设定的懵懂的蠢系统也会生出灵魂,原来它能哭得这么伤心。
白御卿想。
[卿卿,别留下来……]
它哭着恳求。
系统也在想,陆煜行不值得,他是天道之子,注定有很多女人,爱情真的能保质吗?
他真的能一直爱着一个男人吗?
他挣扎着在天道的束缚下挣脱,爱上了一个注定背道而驰的男人。
他又在被天道慢慢束缚进去,天道不肯让自己的“孩子”挣脱,它在疯了一样束缚着陆煜行。
不入轮回,再无转生,灵魂一半消散,再无退路。
这样的后果太严重了。
白御卿该有生生世世,该入轮回,该有来生,该……
于是它哭着说:[不值得的,卿卿。]
系统急切地弥补,嗓音还带着哽咽,又像是期待他回心转意一般。
[我为您再造一个他,好不好?一样的外貌一样的性格,一生一世待你好,永无二心……不要留下来,我们去新世界好不好?]
它又要说些什么,也许是规劝的疯话,也许是孩子气的耍赖。
可白御卿突然在意识海中,揽住了那发光的小圆球。
散发着茫茫的白光,在颤抖着缩成一团,似乎在哭泣的一团小球。
感受到被触碰,系统怔然了一下,圆球一样的身体乍出光亮,颤抖着被他揽入怀里。
[卿……!]
……手感很奇妙。
可白御卿却低着头,侧脸蹭了蹭它的光芒,小声说。
“他值得。”
“陆煜行值得的。”
“我更不会后悔——”他的指尖陷入那团白光里,额头抵住系统,轻声开口,“这是我的抉择,后果亦然由我来承担,哪怕他此后不爱我,此后舍我,我此后再无退路,也不悔。”
“……我只知道现在他爱我爱到疯魔,我亦然爱他爱到疯魔。”
白御卿闭上眼,系统圆滚滚的白团身子上猛然感受到了一丝湿润的泪。
这是白御卿的意识海,他化成的泪,他化成的形,原来白御卿也在哭。
系统缩成一团,任由他的泪淌过。
在他所谓的怀抱中不断颤抖,它想变成小狐狸,是想被他抱在怀里。
此时突然被抱住,感受到一直想要的怀抱。
原来没有温度,很奇怪,但是很软。
系统也想随着白御卿哭了。
它明明不知道什么是眼泪,不知道什么是情绪,它只想和卿卿永远在一起的——
可它也不想卿卿哭啊。
就像陆煜行见到白御卿落泪时,在《无极帝》原文里的——“陆煜行心口泛起一阵近乎疼痛的柔软,恨不得将他吞入腹中,又恨不得跪下来求他别哭。”
——“这种情绪太疼了,他只是想让卿卿永远平安喜乐,永远再不落下一滴泪。”
系统终于想明白了这是一种什么感情。
那种在小小的,团成一团的机械里蔓延的,近乎疼痛的感情。
是想让白御卿再也不哭的感情。
第89章 这样留下吗? 秋风萧瑟,城外……
秋风萧瑟, 城外大军集结,前来之人一身黑甲,秋风裹着血腥气吹得战场满目疮痍。
李将军直直扯出圣旨, 突得向三地守军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武安侯兼襄州都督陆煜行, 世受国恩, 本应忠贞不二。然其包藏祸心,阴结党羽,竟于一月前与匪贼勾结弑害太子。
太子尸骨未寒,而陆贼犹敢广集贼人,假扮太子, 欲乱京师。
罪臣陆煜行罪不容诛,着即褫夺一切官爵, 天下通缉,凡擒获者,赏万金,封侯爵。其同谋者,夷三族。
然念其旧日微功, 若肯自缚请罪,尚可全尸,若执迷不悟,天下共击之。
钦此。”
话音震耳欲聋, 身后的三军守卫皆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曾经还受命天子来剿灭匪患的陆煜行, 转头就被说成了与匪患勾结。
分明他们见过陆煜行杀匪患的模样,一刀一个,血肉横飞, 毫不留情。
匪患刚刚被解决,圣旨就下来,只是一夜,便背上了与陆煜行这个反贼勾结的罪名,众人明显开始躁动不安。
此时,白御卿骑着马走上前,他发丝束起,肩宽腰窄之下带着肃冷的矜贵,他略微眯起双眸,“羽林中郎将李将军?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毕竟——”
他话还没说话,男人突然笑起来,“哟,世子大人,可莫要与反贼站在一道,况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本将已然不是个区区中郎将,本将如今是陛下亲封的骠骑大将军!”
骠骑大将军?这等货色……
白御卿目光一沉,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模样,也知容王抓着机会反了,怕是京中还有不少人不愿臣服,只提拔了这么个东西上来当了骠骑大将军。
他嗓音语气不重,却格外清脆有力,“李大将军,这圣旨是陛下亲自拟的?陆都督恪尽职守,臣与太子也是看在眼里的……”
又是话音未落则被打断,“世子莫要被贼人蛊惑!反贼陆煜行与贼人假扮太子,妄图祸乱朝纲,太子一月多前死于那场匪患刺杀之中,三地守军皆知此事,更是有太子心腹逃回来揭露了反贼恶行,不然大家都要被蒙在鼓里啊。”
“况且——先帝听闻此事驾崩,如今天下新丧,襄州地处偏远,还未通知到此处,容、圣上一呼百应登上高位,誓要与陆贼不死不休,为太子殿下讨回公道啊。”
他说得言之凿凿,黑的说成白的,却让白御卿身后的三地守军愈发躁动不安。
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他们岂不是与反贼为伍?这可是要夷三族的大罪啊!
还未等他们躁乱出什么,独孤鹤骑着马走到了最前方,他冷嗤道,“孤死了?孤是假扮的?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李将军表情一慌,独孤鹤身上不怒自威的矜贵让他有些胆寒,但想起今非昔比,挺直了腰板,“你这贼人还敢出来!本将军非亲自手刃了你这假冒太子的贼人不可!”
独孤鹤似是气极反笑,他略微颔首,“若孤不是太子,难不成你是?”
他手上是太子调兵的符节,以及皇太子玉玺,“长大你的狗眼,这是什么东西?!”
“太子早就被你们暗杀,玉玺和符节代表不了什么,只能说明太子殿下惨遭毒手!”
李将军狡辩,他不愿再废话,弯弓欲射,又被白御卿出声制止,“大将军,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不看证据,就连玉玺符节都定不了真假了,就认定面前的殿下是假的,如今圣上即位一事不知真假,圣旨更是不知伪造与否,大将军如此急切,难不成想反不成?”
“世子!”他大喝一声,“本将军绝无谋反之意,反贼是您身旁二人啊!您可要擦亮眼睛,莫要被贼人诓骗!”
只要一辩便是引到白御卿被贼人诓骗一事上,看来京中有人要保他,不如说是,独孤凛动不了白御卿。
毕竟他爹代表着一代人的威望,白御卿作为他的独子自认备受爱戴,不可轻易安下谋反的罪名,只能引着他被贼人诓骗、识人不清上去。
白御卿反而转头看向三地守军,“诸位!太子来到襄州将近两个月,他此番是真是假难不成诸位分不清吗?!太子符节、玉玺……皆能证明身份,况且陆都督这几个月奋勇杀敌,冲在最前方,是最不可与反贼勾结之人,而如今天下新丧,襄州却还未收到消息,转眼便落下圣旨。”
他自然知道李将军刚刚的一番话是为了动摇军心,让众人以为背上了谋反的罪名惧怕而投降,但——
“面前之人说自己是骠骑大将军,可有任命的圣旨?!口口声声说着太子是被人假扮的,陆都督是反贼,既无证据又无身份,依本世子看此人才是反贼,仗着襄州离京城遥远,便伪造圣上驾崩的消息,其罪当诛!”
陆煜行是最不该说话之人,而身为宁国公世子,大理寺少卿的白御卿,才是此时最为“中立”,代表着正道的人。
毕竟……站在陆煜行身后是反贼,或是投降,面前这位骠骑大将军,如世子所说,真是反贼如何?
无论是太守亦是守军,他们只能站在白御卿这边,勘察着局势。
见军心已稳,李将军面色一沉,又一次警告了一次,“与反贼勾结是大罪,念你们被贼人蒙蔽,投降便可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祸及家人,格杀勿论!”
他抬起手,眯着双眸,便要率领大军进攻。
三地守军加上这些日子用太子符节调来的兵力,勉强可堪一战。
白御卿眯着双眸看向一脸阴沉的李将军,轻笑一声,“将军莫急,不如赏本世子一个面子,好好谈开这误解才是——如此着急,莫不是本世子说中了,李将军真是狐假虎威与容王勾结的反贼?”
“你!”
李将军怒呵一声,“不得污蔑圣上!哪怕您贵为世子,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本将也容忍不由得,来人!世子妨碍公务,对圣上出言不逊,将世子捉拿,押送回京!”
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便有一队人马冲出来,李肆书与一旁的护卫捏着剑刚要防守——
一道宛若划破虚空的箭矢便伴随着鸣叫飞驰而来,那道剑很快,穿过陆煜行的面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噗呲——”一声,血花四溅。
众人惊愕,只见白御卿一身白衣染了血,胸口的利箭穿透了整个胸膛,那张俊美出尘的脸苍白又不可思议,唇角溢出血丝。
一箭穿胸,是杀招。
“卿……卿?”
陆煜行近乎目呲欲裂,不可置信看着一旁,白御卿的血溅在他脸上,让他浑身颤抖,烫得吓人,他却头皮发麻,从头冷到脚。
白御卿伸手捂住胸口的伤口,血“汩汩”从口中溢出来,他被浑身颤抖的陆煜行接住往后仰的身躯,血溢出来灌满了整个口腔,嗓音呜咽含糊不清,却尤其大声。
他颤抖着指尖指向李将军。
“杀,杀反贼……李将军,已反!”
众人皆被面前的场面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肆书猛然大呵一声,吼声近乎整个军营都能听见,目呲欲裂,“反贼与反军集结,诬陷陆侯爷叛变,伪造太子已死的圣旨,更是光天化日射杀宁国公世子!兄弟们,随我杀——”
一瞬间,马蹄声伴随着战鼓的声音响彻云霄。
此番闹剧,众人也认定,面前大军为乱臣贼子,更是嚣张到射杀无辜世子,巧舌如簧、编得那么像样,简直是罪恶滔天!
李将军浑身颤抖,看向身后,双眸沁了血,大叫道,“谁射的箭?!这是宁国公世子,不能杀啊!”
战场乱作一团,厮杀声与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而白御卿胸口的箭穿透了他整个身体,白衣被染红了一片,陆煜行纵马疾驰,穿过战场,死死抱着他,双眸猩红,不住得颤抖呢喃。
“卿卿,无事,无事……萧涟涟,对,萧涟涟……萧涟涟能救你,卿卿睁开眼,不许睡……”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血花,炸开在他眼前,那柄箭不射他这个乱臣贼子,偏偏射向了白御卿。
泪水滴滴答答打在白御卿身上,马被不断抽着鞭子,陆煜行浑身发抖得像是看见了世上最为恐怖的事情,他泪流满面,不住得呢喃。
“卿卿,看我,不能睡,小伤……小伤,萧涟涟,一定有办法。”
白御卿眯着双眸,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喉头却被血灌满了。
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起系统那天的话。
[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是陆煜行与独孤鹤被集结的大军围困,陆煜行趁机杀了独孤鹤,割下他的头以示投降,趁其不备偷袭,随后携带着自己的几个后宫开始逃亡。]
[他先是跟着阿朵雅去了圣域借兵,随后躲避着追杀在各地游说,劝说各地有志之士,道明了容王已反,但容王的高压统治已经落实一段时间,让各地太守敢怒不敢言,不肯借兵,但是凭借着男主的主角光环与个人魅力,他只花费了一年就集结了兵力,与独孤凛抗衡。]
[随后消灭了独孤凛,登上了九五至尊的位置。]
[……如果您要留在这里,就要趁着剧情崩坏的那一瞬,比如,在容王刚反的时间节点,助力龙傲天男主当面硬刚,而非杀了太子,奔走逃离。]
[如今天下新丧,局势不稳……]
白御卿补充说,“若我死了,则昭明了天下,独孤凛反了,太子还活着,天下各地都会助东宫、杀反贼 ”
[对,剧情一下子提前了一年,并且男配也没有死,天道崩坏的那一瞬,我才能用您的奖励,将您永远留在这里。]
第90章 没呼吸了 白御卿只觉得喉头的……
白御卿只觉得喉头的血不断滚出, 溢到口腔,腥甜又黏腻,他抬眸看着陆煜行的脸。
此时阳光照在他背后上, 纵马疾驰, 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能看见他锋利的下颌线, 尖利的下巴,又因为背后的阳光氤氲了他的眉眼,唯独看不清表情。
滴滴答答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全都打在了白御卿的脸上。
他突然有些委屈。
他想,陆煜行舍不得用眼泪打在他的脸上的。
如今一滴一滴, 似是永不停歇一般,打得他脸颊都有点痛了。
陆煜行分明舍不得自己痛一分一毫。
他每次都会庄重又认真地伸出舌尖舔舐去他被染上的泪水, 还时不时会揩油,牙尖研磨一下他的脸颊,又舍不得弄出红痕来。
“驾!驾!”
马蹄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以及鞭子抽打的声音近乎狠戾,马匹发出尖叫般的嘶鸣,更加加快速度。
陆煜行的怀抱依旧滚烫, 泪水却冰凉到刺骨,连带着白御卿也感受到有点冷。
白御卿的下巴被血氤氲了,他现在像是吃了一口人肉,脸上却被密密麻麻的泪水打湿, 近乎睁不开眼。
他略微艰难眯起双眸,聚焦湿漉漉又涣散的瞳孔,小声说, “陆,煜行……”
陆煜行浑身一僵,却还嘶哑着声音, 拼命忍下颤抖,柔声道,“卿卿,别闭眼,马上就到了……萧涟涟什么都能治好,卿卿看着我……”
他的话密密麻麻呢喃在耳边,可他的手上都是怀中人流出来的血,甚至还湿润了马匹的鬃毛,随着骏马的飞驰滴到地上,蔓延了一道血痕。
陆煜行不敢看手上的血,他只是颤抖着将白御卿抱得更紧。
恍惚想,一定没事的,萧涟涟什么都能治好,自己当初被枪捅了个对穿,也不是依旧被从鬼门关拉回一条命了吗?
马背太颠簸,白御卿在他恍惚之时,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上他的侧脸,含糊不清说。
“陆…煜行,我死了之后,别怕……好好活着。”
“闭嘴,卿卿。”
陆煜行哑声道,“马上就到了,不要说话,好不好?”
可他看着要疯了。
双目猩红,牙齿近乎被咬碎,额角的青筋暴起,不住得颤抖。
白御卿想亲一下他紧紧抿着的唇角,却没有力气仰起身,只能倚靠在他的怀抱里,感受着鼓鼓跳动的胸膛。
他嗓音很轻,像是呢喃,但陆煜行听得清。
“陆煜行,好好活着……我不会,丢下你的……”
白御卿双眸有些涣散。
系统说过,他不能说太多,他无法说明自己要死,无法告诉他,他的计划,也无法斩钉截铁告诉他,我会回来。
他只是一遍遍呢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别哭……”
“闭嘴。”
陆煜行哽咽道,他低下头,这时白御卿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是近乎狰狞的狼狈与不堪,咬着下唇,泪流满面,却恳求地看向他,“闭嘴卿卿,闭嘴……马上就到了……”
白御卿对上他的视线,想勾起唇角笑一下,告诉他,我不会死。
可他只是伸手抚摸他的侧脸,小声说,“亲亲我,陆煜行……”
泪水滴到白御卿眼睛里了,他的眼角也伴随着陆煜行的泪和他氤氲的泪一起滴下去。
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却能看见陆煜行低着头靠近,小心翼翼落下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
“我会…回来的,陆煜行,说好了,一直陪着你……不会死的……”
那他手上的血是什么?那白御卿逐渐涣散的湿漉漉双眸是什么?那他逐渐微弱的呼吸是什么?!
陆煜行想嘶吼着问他,想狠狠抱着他融入血肉,想与他疯狂接吻交缠。
可近乎野兽呜咽的哽咽与疯狂在白御卿那双怀着温和和希冀的双眸里,化成了狼狈的祈求与狂热的信任。
他低下头,鼻尖厮磨着白御卿的侧脸,喘息颤抖道,“好,好,我知道,卿卿会一直陪着我,会一直陪着我……一直,我信你……”
“但你不会死对不对?萧涟涟会治好你,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
可他鼻尖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双眸近乎睁不开,距离府邸还有一段距离,他不管不顾撞翻了好几个摊位,此时猛然浑身发冷。
他低头像条狗亲昵主人一样蹭着他的侧脸,刺骨的冷意之下,小声呼唤。
像是在呼唤赖床的孩子一般。
“卿卿?卿卿……睁开眼……卿卿?”
白御卿没说话,他像是一块马上要碎去的玉,苍白到不属于这个世间,面色安详,宛若睡着了。
陆煜行瞪大双眸,猩红恐惧,嘶哑道,“卿卿!睁开眼!”
没有回应,只是眼皮轻微动了动,他纤长的睫毛宛若振翅的蝶,动的这一下却让陆煜行劫后余生一般脸上泛起狂热的庆幸。
下一秒,依旧没有睁开眼。
呼啸的狂风吹过他的脸,刺得发疼,陆煜行的表情一瞬间狼狈起来,嗓音发软,恳求道,“卿卿,卿卿?”
似是捉住了最后一丝救命稻草,他颤声问,宛若哄着怀中安眠的小孩般,低哑温柔。
“那,卿卿何时回来?何时与我一直在一起?何时?嗯?乖卿卿……把眼睛睁开,看看我……”
“看看我……求你——”
他终于痛哭流涕出声,不住得恳求。
白御卿在混沌之中,勉强睁开一条缝隙,他意识朦胧,脑子浑浑噩噩,只想好好双眸,沉沉睡一觉
他想,好想睡觉,这次睡到下午有人会说他吗?
他想,这次睡着了,陆煜行还会盯他盯到半夜,再偷偷亲一口吗?
他想,太困了,不想了。
……可是陆煜行在哭。
他得再抬眸看他一眼。
白御卿略微迷茫睁开双眸,薄唇惨白氤氲着血,他似是听到了他的问题,伸出指尖,艰难抹去他眼角的泪水。
……抹不去,一直在流出来。
他近乎虚声说,“要……”
“要你,要你变成……王的时候,就回来……”
其实系统说过,这样做了之后,不知道天道会做出来什么样的事情,用来力挽狂澜。
或许强制修改剧情线,或许用尽天道的力量让陆煜行与七个女主在一起,强制迎合结局,亦是……
白御卿迷迷糊糊想,他早就无数次想过陆煜行称王称帝时,会是怎样。
一开始他心情复杂,恨他又嫉妒他。
凭什么你小子这么命好,七个老婆,还登上皇位,千古一帝?
后来他心存悲悯,怜他的苦难毫无意义。
凭什么受尽不想要的苦难,又失去了所有重要之人?
再后来,他和陆煜行在一起,成了一对,想,再发展慢一点,他还想多陪陪陆煜行。
此时他又想不出什么了,思绪宛若僵硬。
他想,要睡觉了。
白御卿逐渐沉沉睡去。
而陆煜行紧紧抱着他,血打湿了他半边身子,他怔然了一瞬,突然像是夜里与所爱之人耳鬓厮磨,低声细语般哄着。
“卿卿也恨他们对不对?”
“好…我将他们尽数都杀了,登上最尊贵的位置,这样就没人敢碰你杀你,也没人不让我们在一起了……”
“卿卿是不是想当皇后呀?”
他的嗓音带着嘶吼情绪崩溃之后的哑然,低哑温柔,却颤抖。
“我们举行最盛大的婚礼,我给你很多彩礼,什么金银珠宝,全都给你……全部……”
“不对,卿卿不当皇后,当皇帝好不好?”
“想杀谁就杀谁,你指着谁,我就把他的头砍下来献给你,我给你开疆拓土,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谁敢看你一眼我就杀了他,不对,不对,不杀人对,不杀人……”
他突然忍住一瞬近乎绝望的崩溃,撑着痛到麻木的胸口,继续哄着。
“我让独孤凛跪下来给你当狗怎么样……”
陆煜行突然加重语气,急忙否认,“不对,不对,你的狗只能是我……那把他五马分尸,给我们的婚礼助兴怎么样?不行,太不吉利了……卿卿,卿卿想要什么?”
没有回应。
陆煜行不敢低头,他的指尖近乎陷入白御卿的肩膀里,又克制着不肯伤到他一分。
到了都督府,他一刻也不敢垂眸看怀里的白御卿。
太轻了,太多血了,太……
陆煜行抱着白御卿下了马,他的腿软到近乎撑不起来,却狼狈不堪,像条狗一样连滚带爬撑起来,嘶吼道,“叫萧涟涟!萧涟涟!”
泪流满面之下哽咽,绝望崩溃。
“快点,快点,救卿卿……”
他抱着白御卿往府里冲去,飞奔一般冲到萧涟涟的别院,无视了一众惊愕的下人。
陆煜行浑身是血,面上狰狞至极,泪流满面,怀中的世子也浑身是血,胸口插着一根箭。
甚至血液已经凝固,面色惨白,双手垂落着,似是睡着了。
也许是睡着了。
他不敢看,他不敢看,他不敢看,他不敢看。
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萧涟涟手下打杂的小学徒正在晒药,见都督和世子浑身是血,瞪大了双眸。
“萧涟涟!萧涟涟!”
“侯,侯爷……”学徒吓得面色苍白,急忙拿起东西要给他怀里的白御卿止血。
“萧姑娘她今早出去了,和李侍卫一同,不知道去了那里……”
“止血!止血世子……”他哆哆嗦嗦。
他着急忙慌拿着纱布要盖到白御卿的伤口上,陆煜行浑身颤抖,却希冀看着他,却看他表情一僵。
学徒颤抖盖上布子,干涸的血迹凝固,纱布已然吸不下血了。
他终于停下动作,颤抖说出那句话。
“侯,侯爷……没,没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