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她试到腰侧被扯了下,接着是一只细长的手贴上,手指尖勾着她的腰窝。她不禁一个战栗,吓得声音发软:“做,做什么?”
出声的功夫,他抱紧了她,唇瓣贴合上她的,于这边荷花丛间吻着。
“不会让你累的。”詹铎低声道,去啄着女子的耳尖,然后手指故意痒她的腰窝。陡然,女子像卸了力一样,溢出一声轻吟,软软枕在他肩上。
湖水起着轻轻地波纹,拍着岸边发出水声。
不远处的安通亮着点点灯火,夜已深沉,一天即将过去,明日太阳会照常从东方升起。
回去的路上,袁瑶衣被詹铎背着。
黑夜中的那段路,他一下都没有将她放下,直到背着回了县衙。
整座县衙此时已经安静,前院留了个衙差,守在门房中,以防夜里有什么事情。别的人都回了房间,休息下。
后院这边,连婶知道人回来了,便开始往浴间送水,准备主家的就寝事宜。
詹铎去了前堂,想整理一下明日要做的事务,做完就会回来。
后院正屋,袁瑶衣坐在正间的椅子上,已经有一会儿了。身子懒懒的,一动也不想动。
连婶提着空桶从浴间出来,看了眼没什么精神的女子:“夫人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闻言,袁瑶衣抬头:“没有,就是有些困了。”
连婶笑笑,道声:“还有一桶水就好了,你沐浴完早些休息。”
“好,有劳阿婶了。”袁瑶衣笑着应下,给了对方一个感激的眼神。
等连婶走出正屋,袁瑶衣直着的腰板儿一塌,后背软软靠上椅背。想着自己现在强撑的样子,应该不会让连婶看出端倪。
于是,脑海中浮现出小东湖畔,小亭中的荒唐。詹铎说什么不会让她累,他的手指却作乱,时快时慢。自然,只一根的话不会撑涨得难受,可架不住摁在那软儿上,人便像过了电,麻的再没有力气。
后来,他把手给她看,她恼得推了他两把。
她耳后发热,抬手揉了两下:“净瞎说,还不累?”
小声嘟哝着,自言自语的责备。可是身体明明还残留着感觉,那刮擦感还在,她站在栏杆上不敢动,全部倚靠着他,然后那股升腾而起的欢愉蔓延至全身,无法抑制。
她蹭的站起来,咬咬唇瓣,让自己不再去乱想,遂拖着步子去了浴间。
刚好,连婶将最后一桶水提进来,哗啦啦全数倒进浴桶中。
“夫人,水好了。”连婶看去墙边背对而站的女子,笑着道了声。
视线中,女子已经解开外衫,露出内里的衬裙,身姿完全勾勒出,当真是玲珑有致。这才是刚成亲,还带有些未完全褪去的青涩,要是再过些时日,完完全全的出落,还不知是怎么样的妩媚国色。
连婶心中啧啧两声,如此的女子,是个男人就不会罢手。也就说得通,那位高冷的邺国公府世子,如何千方百计的将人娶到手。
“好。”袁瑶衣回过头,应了声。
连婶回神,遂提着桶出了浴间。
这厢,袁瑶衣脱下衣裳,坐进了浴桶中。温热包裹,她舒服的喟叹一声。
后背靠着桶壁,仰头看着上方,如今更是一动也不想动。
她闭上眼睛,想着小憩一会儿,然后再回房休息。可一闭上眼,那股困意就席卷而来。
在水里,她的两只小脚蹬着桶壁,脑袋歪歪的枕着桶沿上的手巾。
然后,她居然真的睡着了,身形一歪往水里倒去。睡觉时她一向警醒,当即神经一紧醒了过来。
就在快滑进水里的时候,一只手忽的从背后出现,托在了她的脸侧,这才没倒进水里。
“你怎么泡个水都能睡着?”身后一声笑,而后那只手扶着她坐正。
袁瑶衣深吸一气,回头瞪了眼:“我没想到要睡”
这不是没忍住困意嘛。
她眨眨眼睛后知后觉,詹铎他居然进了浴间,莫不是她已经睡了好一会儿?她试着动了动脚趾,果然脚麻了。
不好总坐在浴桶中,她的手臂从水里伸出,去够旁边架子上的浴巾。可是,够不到。
细细的手臂洁白如玉,皮肤上的水从细腕上滴下,够了几够还是不行。
詹铎走过去,从架子上拿下浴巾:“出来吧,水都凉了。”
他的话说的自然而冷静,双手一展,便将浴巾撑开。
袁瑶衣看他这幅正经模样,一时间觉得与在小亭中的不是一个人。她从他手里一把扯过浴巾,然后在空中一展,自己正好站起来整个披上,随之一裹将自己包紧。
她的每个举动都在证明着她羞赧,小小的脸蔓延开绯红,如那盛放的粉色月季。
“好了,回房休息吧。”詹铎笑了声,看看站在浴桶中的妻子。随之上前一步,将人自桶中打横抱起。
袁瑶衣身形一轻,随之被詹铎抱在身前。脸一仰,便看见他好看的下颌线。
她有时候在想,为什么他的这张脸从哪处看都好看,哪怕像如今这个角度,他的脸也是轮廓分明。
“看什么呢?”詹铎低头,抓住她的目光,“眼睛呆呆的,真犯困了?”
袁瑶衣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胸前:“我的脚麻了。”
闻言,詹铎笑出声:“有趣的事儿总能发生在我们瑶衣身上。”
说着,他抱着她往外走,离开了充斥着热气的浴间。
袁瑶衣身形勾着,腿弯搭在他的小臂上。她的手上还沾着水,手指勾了勾,然后点上他的前襟。
立时,那柔软的绸料上便染了水渍,并迅速扩开成一团印子。
她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偷偷抬眼去看他。
同样,她方才做了什么,詹铎全都看在眼里,薄薄的唇角一弯:“调皮。”
进了卧房,袁瑶衣被放去了床上,身体落上松软的被子。
詹铎去熄了灯,屋里陷入黑暗。
窗扇开着,丝丝凉风吹进来,摇晃着拉到一半的纱帘。
袁瑶衣解开浴巾,拉了薄被巾盖上。沐浴过后,整个人清爽舒服,头一沾上软枕,那熄掉的困意重新卷土而来。
床边窸窸窣窣的轻响,那是詹铎在脱着衣衫,昏暗中是他隐约的身形轮廓。
没一会儿,他收拾完上了床来。
袁瑶衣不由拿着枕头往里,挪了几挪。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詹铎坐在那儿,手伸过去揉了揉她的发顶:“好好睡吧。”
然后自己身形一落,躺在他的位置上,拉了被巾搭上。他都有数的,纵然再怎么喜欢,怎么想要,心中仍是顾及她的。
袁瑶衣眨巴两下眼睛,身子侧躺,相隔半个身位,她的新婚夫君安静躺在那儿,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
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她暗自笑了自己一通,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太多了。
轻轻舒出一气,她整个人放松下来。
“阿铎。”她小小的唤了声。
“嗯。”詹铎回应着。
袁瑶衣唇角弯起,小手指探过去,勾上他的手指:“我也欢喜成为你的妻子。”
是真的,她也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所做的那些,而对他的感激、感动。是真真切切的喜欢,想要和他一直到永远,享受着他的宠爱呵护,又有对她的鼓励和支持。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
如今,她明白了,那是一种很完美的契合。不关身份地位,不关财富贫穷,只因为是她和他。
詹铎的手握紧了她的,包裹着那只软软的手儿:“当你寻到安通来找我,那个初夏日,满湖的荷花都不及你半分美丽。”
他当然不会忘记那日的她,素淡的衣裙,额头上的细汗,走太急而散下的发丝。
他被降职为八品县丞,她没有犹豫的来寻他。那一刻,他更加明确的知道,他会疼爱这个女子一辈子,只有她一个人就好。
袁瑶衣被揽着依偎在他身旁,抢了他一大半的枕头,他只是笑,好似是故意的纵容。
子夜已过,夜空星辰满布。
简单的一个夜晚,却有着不一样的甜蜜。
翌日。
空气中又多了一份干爽,从正屋出来,便嗅到清甜的花香。
那是桂花开了,香气隔着院墙飘了进来。
袁瑶衣休息了一宿,精神养足,比起昨日来,脚步轻快不少。
她走到院中,往院墙外看,能看见那株桂树的顶端,一片繁茂的绿叶间,点缀着金黄色的小花。
昨日的时候还没开这么好,只一天香味儿便就如此浓厚,也正是采摘桂花的最好时候。
正想着,连婶从西厢出来,手里提着个小篮子。
“阿婶是要去摘花吗?”袁瑶衣问,记得昨日连婶提起过这件事儿。
“夫人,”连婶唤了声,抬手指着桂树的方向,“我去摘一些回来,做成桂花蜜。一年中,也就这个时候有,幸而这衙门里还长了这么一株。”
袁瑶衣走到人身旁,道声:“我也一起去。”
这时候没什么事儿,她过去帮一把也好,桂花生得小,采摘起来可不易。
连婶点头,两人便一起出了院子。
桂树就在院墙外不远,长在县衙最偏僻的地方。
到了树下,两人开始摘花。
袁瑶衣手里抓着一截树枝,另只手摘着上头的花:“以前在家里,这个时候也会摘桂花。”
她想起了在家时,小时候跟着祖母采花做蜜。祖母是个心灵手巧又聪明的女人,什么都能做好,知道她爱吃甜,总会在八月给她做两罐桂花蜜。
“闳州的人都爱桂花蜜,几乎家家都会做。”连婶应道,手里活计不停。
“这么快就八月了,”袁瑶衣小声道,眼中闪过一缕情绪,“闳州府的秋闱应该开始了吧?”
八月,三年一次的秋闱,阿兄是否已经准备进考场?
她嫁给詹铎的事儿,姨母一家是知道的,但是闳州的那个家并不知道。
一来父母当初放弃她这个女儿,应该也不在乎她最后嫁给谁;二来是因为兄长,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分他的心,等后面有机会再告知他。
她略略失神,这才知道其实还是会想家,只是之前心中下意识不去想而已。
这时,手里的树枝重量变轻,拉着没那么费力。
她抬头,看见是詹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帮她拽上那截树枝。
“大人忙完了?”她看着他,莞尔一笑。
詹铎将她的手从树枝上拿开,自己去摘着桂花:“一会儿要去江堤看看,有人偷挖江堤的石料,晌午便不回来了,过来给你说声儿。”
袁瑶衣点头,手里的花儿放去篮子里。
“那个,”她搓着手心,小声问,“秋闱是哪一天?”
詹铎看她,一猜便知她是想问什么:“就这几日,你要回闳州看看吗?”
第103章 番外四
八月的闳州府, 被一片桂花香气笼罩。
街上一支仗队刚刚走过去,敲锣打鼓的好生热闹。便是今日乡试出了结果,夺得第一名的解元在巡街。
围观的人是真不少, 连街旁店铺的二层都站满了, 想要一睹才子的风采。
一座茶楼的二层平座上, 一个妙龄女子正看着走远的仗队, 嘴角勾着喜悦的浅笑,双目璀璨。
“真别说, 夫人的兄长着实一表人才。”连婶站在一旁,笑着说道。
往远处探望的女子收回目光,转过身来,娇靥如花,款款身子柔软,正是早上刚回到闳州的袁瑶衣。
而刚才骑着高头大马过街的正是她的阿兄,袁安与。
听到连婶的夸赞, 她面带喜悦:“阿兄他从小就爱读书, 能有今日他定然开心。”
说起来还是昨日时,詹铎从闳州这边得了信儿, 说是乡试出榜。知道她挂念阿兄,便安排了船,让她回了闳州。
可是到了后,还没见着阿兄,倒先听说了他高中解元。于是, 赶紧找了间茶楼要了包厢,等着解元游街。
“夫人放心, 我已经安排人去通知袁解元了,”连婶道, “他知道了一定会过来找你的,夫人等着就行。”
袁瑶衣的心里不太平静,为阿兄感到开心,闻言点点头。
她不会再回那个家,所以与阿兄相见也只能在外面。
连婶指着包厢:“外头晒,夫人去里面坐。”
袁瑶衣道声好,转身往包厢中走:“这一趟来的仓促,还需去周家走走的。”
是昨日才做的打算来闳州,连夜乘船,所以此时应该平复下心情,做做接下来的打算。
连婶称是,然后说着准备要带的礼物之类。
“去岁离开的时候是冬日,时隔十个月回来,好像街上热闹了许多。”袁瑶衣坐下,手里捧上一盏茶。
连婶笑:“自然,因为巨峰山的匪患除了,百姓日子安定,一切都好起来了。说起来,匪患的事,可亏了夫人的地形图。”
想想,去年的闳州府,街上可不像现在这般热闹。因为贼匪在水路和旱路为非作歹,百姓日子过得好生艰难。
袁瑶衣喝着茶,想着接下来见到阿兄的场景,上回还是在墨河书院,有过一段相处的日子。同时,也想起了家中的小妹,或许在离开闳州前,能见人一面吧。
至于父母,她已经不愿再去多想。
又过了一会儿,包厢里来了人,是周老夫人身边的裘嬷嬷。
知道袁瑶衣到了闳州,周老夫人安排人过来接待她。
“夫人想见袁谢元,去周家等着就是,在这茶楼里到底乱糟糟的。”裘嬷嬷笑着道,已经改口叫夫人。
当初,便是她将袁瑶衣从袁家接回周家的,后面安排去詹铎的身边。想着女子要是机灵,讨了詹铎的欢心,将来在房中做个妾侍也算造化,谁能想到,隔了十个月相见,这个女子竟成了詹铎的正妻。
袁瑶衣客气一笑:“不打紧,阿兄定然还有别的事,我见他说两句话就好。”
在她与詹铎成亲的事上,周家并没有阻止,甚至帮了些忙。所以,这厢与周家交道,也是自然而然。
裘嬷嬷听了说好,当然夸赞袁安与的话是免不了的。她没有离开,在这边陪着袁瑶衣一起等。
近晌午时,这间茶楼热闹起来,因为解元来了这儿。
整个一层到门外头,挤了满当当的人。有人道贺,有人好奇张望,更有那大着胆子的人,想要拉他做女婿
袁安与被热得一身汗,好容易被几个衙差护着,急匆匆上了楼梯。这厢楼梯一堵,便什么人都没办法上去了。
有人奇怪,问袁解元是上楼去见谁?
“人家自己的妹妹,”有人回答道,而后一脸神秘反问,“知道他那妹妹是何许人也?”
前者自是摇头,抱拳请教问是谁?
“便是那位十七岁中了榜眼郎,京城邺国公府的世子,詹铎的妻子。”
因为詹铎与袁瑶衣才将成亲没多久,加之人在安通做县丞,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晓此事。如今这样一说,众人纷纷言语,说是没想到。
惊讶的同时,又不禁赞叹郎才女貌、一段佳话。
楼上,包厢。
袁瑶衣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阿兄,看着人一身红色袍子,很是替他开心。
“瑶衣你也是的,什么都不与我说。”袁安与无奈,这厢见着面,才知道妹妹嫁给了詹铎。
袁瑶衣笑着解释,是怕打搅他念书,毕竟秋闱太重要。
袁安与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觉得心疼,自己没怎么为这个妹妹做过什么,反而是她一直在体谅着她。
兄妹俩坐在桌前,喝茶说着话。
“阿兄是不是很快会进京去?”袁瑶衣问。
明年三月春闱,很多应试学子会提前进京,因为路上需要功夫,再者早些去可以适应些时日,消息也快,剩下的时间安心读书便好。
袁安与点头,手往桌面上一搭:“这边的事处理一下,我就准备动身去京城。”
袁瑶衣听着,随后往阿兄凑近了些:“我在厚山镇有一处院子,离着京城不用半日功夫,很是清净,不若阿兄去那里住下,也省的去到京城临时找住处。再者,离着姨母家也不算远,有个照应。”
听着她这样说了一长串话,袁安与温柔一笑:“你呀,什么时候都先为着别人想。”
“这不是院子空着,你过去正好帮我打理嘛。”袁瑶衣冲着对方笑,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袁安与微怔,看着妹妹的笑脸,感受到她的轻松和喜悦,与上回在墨河时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她总像是装着心事,他心里知道是因为詹铎,如今她已经完全不一样。
“好。”他笑着颔首。
见阿兄应下,袁瑶衣笑得越发开心,又说了厚山镇药堂的事儿,有事儿可以找彭元悟商议。
每每,袁安与都是笑着点头。
过了一会儿,包厢的门被敲响,那是衙差来通知,让袁安与去接下来的地方。
袁瑶衣也知道,这两日阿兄会很忙,虽然不舍,但还是笑着对人叮嘱注意身体。
袁安与站起来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把手。他站在那儿,手里顿了顿。
而袁瑶衣站在他的身后,隔着两三步远:“阿兄,怎么了?”
“瑶衣,他对你好不好?”袁安与回过身来,憋着的话终于问出。
他知道,妹妹既然嫁了人,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好去过多问人家夫妻间的事,可又实在挂心,想要一个答案。
袁瑶衣唇角一抿,冲着人点点头:“阿兄放心,阿铎对我很好。”
说着,心里也跟着寻思,詹铎是真的对她好。就连这次来闳州,也是他亲自送来的,只是他不好踏上闳州地界儿,没有下船,直接又回了安通。
想起这事儿,不免又回想起昨晚在船房里,她趴在那张四方桌上,他站在后面双手握着她的腰,与她极尽亲密与缠绵。船在江上起伏微晃,船板咯吱吱的响,她也在起伏,冲击之下双臂几欲撑不住。
詹铎说,会有几日不见面,他如此是想提前一解相思苦。
她自是不相信这话的,只是又没办法反驳,后面更是让她坐去桌面上,正面而对的大开双膝,俯首用上唇舌。当真是如他所言,一解相思苦,一宿到天明。除了那事儿重了些,他对她的确是极好的。
“那就好,”听她这样说,袁安与放下心来,又道,“阿兄以后会努力上进,给你和紫玉做后盾。等明日,我带紫玉来找你。”
妹妹过得好他自然开心,但是他也会努力撑起来。他这个兄长有了好前途,两个妹妹便也会更有底气。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袁瑶衣站在原处,一楼的喧闹声传来,她知道是袁安与下了楼去。
她想着他刚才的那句话,心里暖暖的。阿兄始终在意她这个妹妹,明日还能见到小妹。
她转身走去平座上,手扶着栏杆往下看。袁安与已经走出茶楼,上了一顶轿子,然后在几个衙差的护卫下离开了这里……
安通。
袁瑶衣结束了闳州一行,乘船回来。
她在那边呆了五天,被安排在周家住着。所有人的态度发生转变,对她恭敬有礼,周巧月对她改了口,叫表嫂。
期间,她将小妹接来身边住了两日。至于父母,借着小妹的口,让她回家住两日,说很挂念她这个女儿。
袁瑶衣略略心酸,并没有选择回袁家。
当然,多在闳州呆两日,也是想让连婶同家人团聚。后来,周老夫人发话,让连婶的丈夫一起跟着来了安通,帮着詹铎打理一些琐碎事。
从船上下来,袁瑶衣并没有回县衙,想去一趟药材铺子。
她让连婶夫妻俩将行礼物品送回了县衙,自己沿着主街去了铺子。
在官员家人行商这件事情上,本朝的律法比前朝松缓不少。可以做些买卖,但是得通过一定衙门的批准,并且每年会精细查账,若出了纰漏,官员连带负责任。
还有两日便是仲秋节,街边开始扎灯架,看着一片忙碌繁华。
袁瑶衣到了铺子时,正看见掌柜同石头村来的人在谈买卖。见此,她也没打搅,朝人笑了笑便上了二层。
二层的房间内,是她平日处理账目的地方。
书案摆在靠窗的地方,光线明亮,透过窗口还能看见远处的小东湖。
她走到书案后坐下,抽出一张纸铺开,然后开始写字。
这是给姨母的信,写着自己的近况,以及后面阿兄会去后山镇的事。写完了一封,还有给彭元悟的信
铺子里的小伙计泡了茶送上来,轻手轻脚的摆在书案一角。
袁瑶衣抬头看着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是盘龙村来的孩子,在铺子里跑腿儿做学徒。
“县衙那边,这几日有什么事吗?”她问,将毛笔搁去笔架上。
少年想了想,回答道:“前日大人审了一桩案子,是两个街上斗殴的泼皮。倒还有另一件事,大人见了一位从京城来的官员。”
袁瑶衣握上茶盏,闻言一愣:“京城来的官员?”
少年点头,又道:“只是那位官员只留了很少的时候,便就离开了安通。”
“这样啊,”袁瑶衣一笑,“想是大人的故友吧。”
有可能是京城出来上任的官员,与詹铎相识,经过此地顺道来看他的。
少年拿着托盘准备出去,又问了声:“夫人是不是还未用午食,要不要我去准备?”
“不用,你出去吧。”袁瑶衣朝那懂事的孩子摇摇头。
她适才在船上稍微吃了点东西,倒是没有觉得饿。她将干了的信纸折好,然后塞进信封中。
信写完了,接下来是看这几日的账目。
随手翻了翻,上头已经新记了几页,是她不在的时候,掌柜写的。
单单看上面记录的数字,便晓得这几日的生意还是很好。哪里的药商,订了哪些药材,数量多少,哪日来取
她一边翻看着,手里一边敲着算盘,房间内,清脆的播算珠声噼里啪啦。
等算完账之后,袁瑶衣下了楼。
石头村的人还在,看来和掌柜已经谈好了,在最后确定送来药材的日子。
她简单和村民话了几句,后者便离开了药铺。
此时日已西垂,昏黄的光从门外铺进来,一直到了袁瑶衣的脚边。
掌柜汇报着刚才和村民谈好的话,又提了句现在的仓库有些小,是否要换间大的?
袁瑶衣同对方商量着,并听取着对方的意见。她到底才上手药材买卖,掌柜有经验,多听取一些总吃不了亏。
天擦黑时,有人走进药铺。
是詹铎,他结束了一天的公务,来接他这个连家都不回的娘子。进门来,他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看。
袁瑶衣被看得心虚,毕竟她回来安通,还没来得及进家门。
“我上楼收拾一下,马上下来。”她指指楼上,然后转身就踩上楼梯。
快到二层的时候,她听见身后的动静,便回头看,那是詹铎他跟了上来,与她隔着几级台阶。
他身高腿长,并着两级台阶迈上,然后就这么到了袁瑶衣面前。
“娘子跑得倒是快,”他薄薄的唇角勾了勾,垂眸看她,“不回家就罢了,怎么见着夫君还转身就跑?”
说着,他又往前了一步,两人衣袂碰触到一起。
袁瑶衣不禁就往后退了步,着实是他这样靠上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高高大大的他,细细柔柔的她,好似他一只手就能捏住她。
当然,他真的能做到。而且对上他深沉的眸,总有种说不出的侵略感,迷人又危险。
“你生气了?”她扯着唇角,好歹挤出一个笑。
“没有。”詹铎动动唇角,声音清清淡淡。
袁瑶衣心里一叹,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便解释道:“是我多住了两日才回来,回了安通还没回家。”
她的手伸过去,主动勾上他的手,声音软软柔柔的。
“夫君别气,瑶衣以后不会了。”她拿着他的手来贴上自己脸颊,知道自己现在的这种行为叫做撒娇。
虽然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但是屡试不爽,他就是吃这套。后面嘛,就是小事化了。
詹铎眼神一暗,手掌心是女子娇嫩的脸颊,她那柔柔的声音如何能招架得住,顺势便用手勾住了她的后颈。
袁瑶衣一惊,本能的就往后退,然后腰碰上楼梯栏杆,再不能退。而面前的男人就这么直接欺身过来,将她压在栏杆上。一手托着她的后颈,一手掐着她的腰窝,重重的吻上她的唇。
“娘子如此盛情,我便却之不恭了。”他边吻边呢喃着,齿间磨着她的唇珠,用力的翻卷,好似要将人吃进去才肯罢休。
袁瑶衣不敢闹出动静,怕下面的掌柜察觉,只能承受的配合他,希望他尽快罢休。
直到她软着挂在他身前,他才笑了声松开她的唇,拿手指摁了摁她发烫的唇瓣。
袁瑶衣大口的呼吸,水润潋滟的眼睛嗔他一眼。
“娘子如此看我,”詹铎顿了顿,凑去她耳边小声道,“是还不满意为夫?”
袁瑶衣哪敢说话,耳边呼呼的烧着,想着别去惹他,万一他真来了劲儿,把她给拖进那房间内,他又不是做不出?
这时,下面有了脚步声,是掌柜的准备打烊。
袁瑶衣着急的推着面前的人,然后刻意清亮的嗓音问:“你说要去哪里?”
詹铎笑着看她,然后才懒洋洋回了句:“后日仲秋节,陈村长让娘子今晚回去吃顿饭。”
到了这儿,他才收了手将人放开。
袁瑶衣趁机逃开,将自己稍稍整理了下:“这时候?”
詹铎颔首,眼中那抹侵略感更浓,只是出口的话很是正常:“走吧,别让长辈等久。”
两人告别掌柜,出了药材铺,便上了马车一路到了盘龙村。
仲秋是大节,袁瑶衣准备了礼物给陈村长夫妻俩,作为义女,也是对两位长辈的孝敬。
老夫妻俩自是高兴,准备了一桌子饭菜。四人围着桌子坐在庭院中,一边赏月一边用饭,其乐融融。
袁瑶衣开心,喝了些陈夫人酿的酒,脸颊热乎乎的。
天晚了,小夫妻俩打算明日回去,饭后,两个牵着手到了村口的水泽。
水边停着一叶小篷船,詹铎轻松一跃跳了上去,稳稳当当站在船头,而后回来朝着岸边伸手。
“娘子。”他对着岸边的妻子唤了声。
袁瑶衣看着他,小船微晃,他身形跟着微晃,身后是八月十三的月亮,明亮柔和。
她把手递给他,然后随着他的力道上了船去。
待她坐下,他捡起船上的桨,坐去船尾划着。
水泽并不深,最多会没过人的大腿,水面上飘着零零落落的睡莲。
袁瑶衣看着前方,那片静水面上,倒映着另一个月亮,此时安静的只剩下划水的声音。好像这样继续划下去,就能够到月亮。
酒意这时上来,她身形懒懒的。
等在水里走了一段,船停下。
袁瑶衣转身去看,见着詹铎放下桨钻进船篷中,待他走到船头这边时,手里赫然多了一盏孔明灯。
“灯?”
“嗯,”詹铎一手拿着灯,一手去拉她起来,“仲秋节晚上我可能会很忙,便在今晚和你一起放灯吧。”
袁瑶衣站起来,从他的手里接过那盏孔明灯。
而詹铎则拿出火折子,点了灯里头的那截蜡烛。
船头这一处明亮起来,孔明灯的火光映照着女子的脸庞,柔和娇媚,软软的唇勾着笑,好生甜美。
詹铎一瞬的愣神,接着伸手揽上她的腰,与她一起看着灯。
渐渐地,灯罩鼓起来,袁瑶衣试着松开手,那盏灯便慢悠悠的往空中飘起。
两人依偎着,一起看着灯越飞越高,最后好似化作了一颗星辰。
秋夜微凉,水泽静静的生出淡淡雾气,那叶小篷船随意的飘在水面上,无人掌控。
而那船篷中似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期间有一声男子舒坦的喟叹。
没有灯火,仅有外头的月光进来一点儿。詹铎靠着船篷,他那个娇娇的娘子正双手搭在他的双肩,吻他的喉结,他手抚着她的颈侧,身体感受到欢畅,可又觉得远远不够。
他喉间滚动两下,另只手扣上她的后脊,带着与自己更加贴近。
袁瑶衣微微吸气,感觉到他呼吸更重了些。倒也是第一次与他如此,或许是因为信事来了,或许是因为自己回来晚了两日,亦或是刚才喝的那盏酒的作用不管怎样,她还就这么大胆的做了。
同时心中暗暗吃惊,他似乎在纵容她继续大胆下去。
她羞赧一笑,缓缓俯下身去,软软的枕在他腿上。
天上的月亮只缺一点儿便圆满,星辰无一能与之争辉。照耀的水泽上,一叶小船还在晃着,一圈圈的涟漪漾开。
山村静谧,已经是半夜,很多人已经入睡。
小篷船上点了羊角灯,挂在篷前,光影中,一对儿依偎的人坐在船头。
男子双腿耷拉着船板坐,心爱的妻子枕着他的腿,软软微蜷着身子躺在船板上。
“瑶衣,”詹铎低头看她,手指故意去抹着她的唇瓣,“明年春暖花开时,我们回京。”
“回京?”袁瑶衣小声道,眼睛舒缓的阖着。
然后记起在药材铺时,小学徒说过京里来了官员找詹铎,莫非
詹铎不自觉的勾了唇,声音如此刻的月光般柔和:“对,回去。”
当然要回去,他怎么可能一直留在安通?他要给她更好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妻子。
而他,当真如此幸运,娶到了时间最好的女子。
第104章 番外五(团子)
春日越来越暖, 眼看着荆桃花就要盛放,花骨朵一团团的簇拥着在枝头。
袁瑶衣看着院墙边的那株荆桃树,记忆追溯到了五年前的厚山镇。一条悠长的巷子里, 两旁斑驳的墙壁, 一座无人居住的旧院, 墙头探出来盛放的荆桃花。
一个年轻郎君, 攀爬去墙上,只为给她折一枝花。
犹记得, 他从墙上下来,冲着她挥着手中花枝,俊脸上笑容好生耀眼。漫天飞舞的花瓣中,她心中那般的欢喜
“年年都是这般景色,却还年年等着花开。”一声苍老的声音说道。
袁瑶衣回神,视线从墙边看向自己身侧。一张摇椅上,詹老夫人坐在那儿, 不知是说给别人听, 还是说给自己听。
“老夫人要不要回屋去歇歇?你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了。”她一笑,问道。
詹老夫人摆摆手:“这里挺好, 屋里总让人觉得冷清。”
闻言,袁瑶衣道声好,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老人家的脸色。她懂得些医理,知道上了年纪的人畏冷,所以日头好的时候, 便会过来陪着对方晒晒太阳。
当然也能看出,老夫人的身体日渐衰老。所以, 早在四年前她跟着詹铎回京,对方便把府内的事务教给了她打理。
这时, 袁瑶衣的衣襟被拽了下,怀里响起咿咿呀呀的奶气的声音。
她垂下脸,嘴角不由翘起,盯着团座在自己身前的小娃儿,粉粉嫩嫩的,正拿自己的小胖手拽她衣裳。
是她八个月大的小女儿,詹怡月。
一听到小重孙女出动静,詹老夫人双臂撑着坐直,然后往前凑近,拿起一个拨浪鼓逗着。
“月姐儿一看便是个机灵的,”老夫人笑着道,苍老的眼中全是宠爱,“随了你这个母亲。”
袁瑶衣顺势将孩子往前送了送,笑着道:“是老夫人疼爱瑶衣。”
说起来,老夫人是第一个承认她是詹铎正妻的詹家人,就是有了这份承认,别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么些年来,老人家对她很好,教她许多东西,有那些族里有心思的人想让詹铎纳妾,也是老夫人给骂回去的。
老夫人把自己的手指勾着娃儿胖嘟嘟的手,笑了笑:“我疼你,是因为你真心实意待阿铎。这几年你打理府里各种,也辛苦了。”
“我与世子是夫妻,都是该做的。”袁瑶衣嘴角微勾。
老夫人满意的颔首,视线是怎么也离不开小重孙女儿:“往日这个时候他早该回来了,怎么今日还没听着动静?”
袁瑶衣干脆把女儿放去老人家腿上,便见到对方小心的抱上,嘴里刻意的放低声音哄着。
“老夫人忘了?世子被同僚拉去吃酒了。”
老夫人点点头:“对,他如今是二品中书侍郎了,升迁自该与同僚聚一聚。”
袁瑶衣笑着说是。
她看着一老一小的温馨画面,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宁静。
等从念安堂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午食是陪着老夫人用的,又等着女儿睡了一小觉,后面喂饱了奶水。
袁瑶衣沿着湖边的路回德琉院,怀里抱着软乎乎的粉团子。
小家伙不会走不会说话,一双眼睛滴溜儿圆,任谁见了,都想去捏一下她软嘟嘟的腮颊。
“夫人,要送去按州的礼物已经备好,奴婢写了一张单子,给你放在房中桌上了。”连婶跟在一旁,说着头晌做的事儿。
袁瑶衣脚步一顿,心内略有思忖:“也不知阿兄在按州过得如何?”
连婶笑道:“袁大人是州牧,将按州治理的很好,夫人放心就好。”
“也对,咱们在按州也有药材铺子,有什么消息肯定知道。”袁瑶衣笑,看去按州的方向。
如今,她在意的每一个人都过得很好,阿兄和小妹,姨母一家,彭家,安通的义父义母
还有她的夫君詹铎,年仅二十五便做了二品中书侍郎,以及一双可爱的儿女?
“小公子呢?”袁瑶衣记起自己的儿子,好似大半天了,也没见着人。
今日府中安静得不正常,要是往日里,那小子能造的整个院子人仰马翻。
“在国公爷书房,说是小公子到了启蒙的时候,正给挑先生呢。”连婶回道。
袁瑶衣点头,道声原来如此。
这两年,詹韶康没再为官,过着清闲的日子,大部分时候住在道观,也跟着道士出去云游一段日子,偶尔才会回府一趟。虽说和詹铎的父子关系仍旧那样,但是却很喜欢小孙子。哪怕那小子作上天,詹韶康也不准旁人说一句不是。
至于詹家族里的事务,也尽数到了詹铎手里,虽然还是世子的身份,但是一有什么大事,族里的长辈都会来同他商议。看似,应该是詹韶康的故意为之。毕竟再怎么样,将来担负起一个家族的责任的,必须是詹铎。
袁瑶衣想着顺路接儿子回去,便往詹韶康的书房走去。
待到了书房外,她差了个小厮进去送话儿。
一路走来抱着小女儿,手臂有些发酸,于是就找了一张石凳坐下。
和暖的风吹来,带着让人舒爽的花香。
袁瑶衣把女儿放在腿上坐好,小家伙儿活泼的踢着两只小胖腿儿。不会走路,只给她套了双袜子,勾勒着胖乎乎的脚丫,每踢一下,脚腕上的小银脚镯便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没一会儿,书房里有人走出来,正是詹韶康牵着三岁多的詹远正。
小孩子见到自己的母亲,撒丫子就跑过来,完全忘了刚才宠爱自己的祖父。
“娘亲,我有先生了。”詹远正扑到袁瑶衣身前,仰着一张小脸儿道。
袁瑶衣手过去,疼爱的摸着儿子的发顶:“正儿以后要听先生的话,不要顽皮。”
说着,她站起来朝着几步外的詹韶康作了一福,叫声父亲。
詹韶康应了声,眼睛却盯着自己那粉粉嫩嫩的小孙女儿:“孩子这样小,抱出来给她多穿些。”
“知道了。”袁瑶衣笑着应下。
她看着詹韶康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将女儿往前一送:“父亲瞧瞧,月儿是不是又长了些?”
果然,这一举动奏效,詹韶康忙不迭的将孩子接过去抱住,一张严肃的脸瞬间笑开。
“是沉了。”他点着头,双手轻轻颠着小娃娃,哄着她,“我们月姐儿真乖,以后祖父教你下棋。”
袁瑶衣站在一旁,自己的这双儿女,詹韶康是真的在意。因为当年的事儿,老夫人总对他有意见,所以他想见两个孩子,老夫人多少会阴阳怪气一番。
当然,也有当初褚姨娘的背叛有关,那个詹韶康的老来子,其实是别人的,褚姨娘为了上位才做的那些。自此之后,詹韶康干脆自己一个人清净修道,也就更加疼爱袁瑶衣的这一双儿女。
这厢,詹韶康抱着孙女儿去了玉兰树下看花,小心的哄着怀里的小团子。眼看是还要过一会儿,才会将孩子还回来。
袁瑶衣一转头,发现詹远正没了人影儿。
刚才只顾和詹韶康说话,不想这三岁的小娃儿倒是腿脚快,愣是都没看着就不知跑去了哪儿。
连婶指了指一条小道儿:“小公子往那边去了。”
袁瑶衣颔首,让连婶在这边等着抱詹怡月,自己朝那条小道走去。
春日里郁郁葱葱,小道蜿蜒着,鸟语花香。
这时,她听见前面有动静,便加快了脚步寻过去。
等走到了,就看见面前一座假山,山下面修了一个小水洼,养了几条锦鲤。
而她一直要找的儿子,此刻正往假山上爬,小手在前面把着,小脚在后面踩着。
袁瑶衣心口一揪,又不敢出声喊他,怕再吓到他,只好快步到了假山下,想着如何把他抱下来。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最顽皮、且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
詹远正发现了自己娘亲,咧着嘴笑:“娘亲,这山顶上有药草,我给你采下来。”
“正儿,你先下来,上头没有药草。”袁瑶衣着急道,一边撸起自己的袖子,想着爬上去。
她才把手抓上假山的一处凸起,忽的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握上她的手腕。
转头去看,见是自己的丈夫詹铎。
“我来,”他冲她一笑,把她的手拉回来,“别担心,他小心着呢。”
袁瑶衣此刻只有担心,并听不进他的话:“他这么小,跌下来怎么办?”
詹铎仰头,看着自己儿子攀爬的小身影:“他的手抓得牢,脚也是踩准实了才抬下一步,选的坡度比较缓。瑶衣,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爬石头的?”
“我?”袁瑶衣疑惑一声,心里琢磨着他的这句话。
像詹远正这么大的时候,她听祖母说过,也是会趁人不注意去爬墙钻洞。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长大后她动作特别灵活。
詹铎拍拍她的肩,而后脚下一跃踩上假山,连跳两三下,便轻松去了詹远正身旁。
他并没有阻止儿子,而是陪着他继续往上爬,直到小家伙满头大汗,到了假山顶上。
日头西斜,袁瑶衣站在假山下,抬手当着阳光刺来的方向,看着那对父子蹲在山顶上。詹远正在挖着什么,詹铎则耐心的在旁边,偶尔伸手指导着。
父子俩不知说了什么,詹远快乐的咯咯笑。
“娘亲,挖到了!”詹远正站在假山顶上,挥舞着自己的小手。
袁瑶衣笑,目光柔和:“快下来吧。”
父子俩这才从假山上下来。
詹远正献宝一样跑到袁瑶衣身前,举高自己小手:“娘亲你看,是还魂草。”
袁瑶衣蹲下,拿着帕子给儿子擦着脸上的汗:“以后要去哪儿,得告诉娘亲。”
“好。”詹远正笑着点头,咧开嘴露出两排小白牙。
袁瑶衣笑笑,去看儿子所说的还魂草:“给娘亲看看。”
然后,詹远正的小手摊开,手心上躺着一团干巴巴的草,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母亲,满是期待。
“嗯,是还魂草,正儿挖得没错。”袁瑶衣笑着颔首,奖励的去摸摸儿子的发顶。
“是吗?”得了夸奖,詹远正高兴的扭着小身子。
“当然是真的,”袁瑶衣拿起那团干草,慢慢解释道,“还魂草多生长在潮湿的石头上,干旱的时候就像这样成了一团干草,但是雨水充沛时,它便会复活成长。所以,夏天的石头上,很容易会找到它。”
詹远正认真听着,眨巴着眼睛:“我拿回去把它栽好,浇上水就能活吗?”
“能。”袁瑶衣点头。
“好,我这就回去种上这些还魂草,这样就不怕蚊子咬妹妹了。”詹远正跳着拍手,然后指着身后的詹铎。
袁瑶衣这才看去詹铎,见他双手撑着袍摆,里头全是詹远正挖的干还魂草。
眼看小家伙儿又跑了出去,夫妻俩一起跟了上去。
还是那条小道,詹远正在前面走着,手里拿着还魂草。
詹铎一手揪着袍摆,兜着里面的草药,一手揽上妻子的细腰:“瑶衣,当初你第一次进府,便是走的这条路。”
“对,那时候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袁瑶衣道,侧着脸去看他。
詹铎低头,去吻了下她的额头:“几年了,我们家瑶衣的腰还是那么细。”
时光芿苒,妻子还是他当初第一次见的样子,清澈的眼睛,温婉的性子。她陪着他,给了他一双可爱的儿女,让原本他觉得冰冷的家,变得温馨美好。
他揽着她,看去前面的儿子,缓缓勾起唇。
“瑶衣,若是有来世,我们还做夫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