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吕不韦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从舆图上收回,落在秦臻脸上。
那目光中包含了审视、权衡、一丝隐晦的忌惮,最终化为一种带着警示的、沉重的认可:“左庶长筹谋之深远,布局之宏大,思虑之周详,临机之决断,令人叹服。
不韦……再无异议。”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然,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河套亦非坦途。
望一切,真能如左庶长所谋划那般顺利,莫要辜负了大王之信重,莫要辜负了太后之期许,莫要辜负了宗室之倾力,更莫要辜负了前线将士之热血与边民之期盼……才好。”
这番话,既是妥协,也是将巨大的责任压在了秦臻肩头。
见此,秦臻再次躬身,姿态谦逊而坚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臣自当殚精竭虑,不负大王信重,不负太后、相邦、关内侯及诸公期许。
纵有万难,亦当披荆斩棘,为我大秦,夺此王霸之基。”
.........
翌日,章台宫正殿,大朝会。
当嬴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发兵河套,犁庭扫穴,永绝北疆之患”的决策时,殿内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许多不明就里的官员,脸上写满了震惊、疑虑,甚至一丝恐慌。
北击匈奴?夺取河套?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战略转向。
这听起来像是一场疯狂的赌博,而非深思熟虑的国策。
然而,这份寂静并未持续多久。
华阳太后、吕不韦、关内侯三人虽未直接发言,但其门下或亲近的重臣,早已在昨夜或今晨得到了暗示或明确指令。
御史大夫、治粟内史、国尉府属官等关键位置的官员纷纷出列,引经据典,详陈出兵河套的战略意义、可行性与必要性。
他们的逻辑清晰,数据详实,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准备。
反对的声音,并非没有。
几位较为保守或与吕不韦政见略有不和的大夫,硬着头皮出列,提出了关于耗费巨大、气候苦寒、路途遥远、以及是否会影响东进战略的担忧。
“大王,匈奴飘忽不定,草原广袤,恐难寻其主力决战,劳师远征,靡费国力啊!”
“北地苦寒,士卒恐难久持……”
反对声一出,引来不少附和。
但这些声音,很快被支持者引用秦臻昨日在后殿提出的详细方略,一一驳斥。
更重要的是,嬴政高踞王座,意志坚决;华阳太后静默无声;吕不韦立于文臣之首,神色平静无波;关内侯亦闭目点头,并无反对之意。
这无声的默契,就是一种强大的支持信号。
见此,百官瞬间了然:此乃定策,庙算已成,还有什么可争论的?
当吕不韦最终在朝堂上,以总结式的语调肯定了出兵计划的“可行性与深远利益”,并强调了“庙算已定”、“当戮力同心”时,最后的微弱异议也彻底消散。
“臣附议,此乃拓土安民、功在社稷之壮举!”
“伐狄攘夷,护我疆土,臣等万死不辞!”
“大王圣明!河套沃野千里,得之则国富民强,筑城以守,胡骑难越雷池!”
“为北境万千百姓计,此战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