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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绝无私意。”伊昭容立时跪下,声音温顺却毫不迟疑:“妾知大皇子心中苦闷,旁人未必近得了身,纪淑媛心思细密,又有年岁相近的昭宁公主在,或能教他放宽心怀。”她声音极轻,似风过苔痕,“便是将来若叫皇子记得几分好,也总是圣上的恩德。”

裴玄祁微微抬眸,瞧了纪淑媛一眼便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伊昭容心知此事万不可急,当即应声离去。

至沧澜殿外,伊昭容一手搭在贴身宫女梓月手上,一边沿着小道缓缓往回走着。

待四下无人,梓月才压低声音道:“娘娘,您既然想将大皇子要至膝下抚养,为何又要在圣上面前推举纪淑媛?”

“你懂什么?”伊昭容缓缓勾唇道:“纪淑媛爱昭宁公主如命,想来定不会主动朝圣上要大皇子。”

“而圣上,自然也不愿一个妃嫔膝下的子嗣过多,在此情况下,只要叫圣上觉得本宫为人和善,定会照顾好大皇子,本宫便有一争之力。”

“若是急急迎上前去,叫嚷着要亲自抚养大皇子,难免不叫圣上怀疑先前的事儿都是本宫在暗中谋划。”

闻言,梓月眸色一动,连忙回道:“娘娘大才,奴婢晓得了。”

伊昭容含笑瞧了她一眼,二人随即沿着山道在行宫中慢悠悠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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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整个秋猎的队伍便又浩浩荡荡踏上归程。

天色刚过拂晓,山林中甚至还能嗅到一丝青草的气息,回京的车驾便已驶上官道。

车马有序前行,御前亲军分列左右,旌旗猎猎,银甲微光流转,折射出锐利的锋芒。

裴玄祁依旧乘着原先那辆青雕纹饰的御驾,自出发起,有意上前的宫妃们无一不是铩羽而归。

车内,他懒散靠于车壁,整个人懒散地不成样子,面前的案上却是铺着一幅《鹿鸣山图》。

他指腹在画中人的眉眼上摩挲了好一阵,才轻笑一声,随意唤道:“江尘。”

“奴才在。”

“朕令你办的事儿如何了?”

“回圣上。”江尘恭敬道:“已是给容主子换了昭仪份例的车驾,想来这一路会好受些。”

裴玄祁轻轻‘嗯’了一声,便又将目光落于案上之画。

见状,江尘心中暗道:“圣上对容婕妤,果真不一般。”

半晌,就在江尘正要退下时,忽然又听裴玄祁淡声道:“命麒麟卫快马先行,回宫彻查慈宁宫与昭月宫近三年的账册,再调太医院旧案册,着重查看先后当年病重时的用药。务必静默行事,不得惊动宫中。”

江尘心头微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应下后即刻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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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队伍中间,一辆颇为宽敞的雕花车驾之中。

“毒气虽未再扩散,但每至夜间仍有反噬之兆。”钟乐之沉声道,“上回惊马致你毒性发作,我猜测,这毒许是同你心情有关。”

“所以,这些日子,在我研制出最终解药之前,切忌情绪大起大落。”

蕴玉轻轻颔首,唇色仍带着病态的淡白,却扯了扯唇角道:“此事暂且能不告诉圣上么?”

“怎么?怕他担心?”钟乐之抬眸,似笑非笑地瞧了眼蕴玉,随即道:“放心吧,我自然不会多嘴。”

诊完脉,恰逢薛承徽过来求见,钟乐之当即便拎着药箱告了辞。

薛承徽甫一上车,便见一病弱美人随意倚在软榻之上,一身胭脂色的便衣,衬得她肤如凝脂,格外动人。

幸得裴玄祁特允的这辆车驾够大,便是装了主仆四人也不显拥挤。

待薛承徽落了座,蕴玉才将茶盏朝她面前推了推,笑道:“承徽怎得有空过来,可是有何事?”

“无事就不能过来瞧瞧你了?”薛承徽一笑,向来清冷的眉眼难得染上些肆意。

她抬眸瞥了蕴玉一眼,忽然笑道:“婕妤当真天姿国色,便是妾见了也要自惭形秽。”

难得见薛承徽心情这般好,蕴玉轻笑一声,端了茶盏轻饮,轻声道:“承徽这般抬举,我可是当不起。”

说着,便听薛承徽打趣道:“婕妤若是不信,只管去圣上跟前哭上一场,圣上便是心都要碎了。”

闻言,蕴玉轻轻将茶盏搁下,噗嗤笑出了声。

话落,就见薛承徽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地四四方方的油纸包,蕴玉挑眉,却见薛承徽不急不缓地将那纸包打开,露出其中巴掌大小的一撮褐色粉末。

蕴玉垂眸扫了一眼那粉末,抬眸轻声道:“这是?”

“婕妤先前不是同妾说,希望那位”她伸手朝着车驾前方指了指,又道:“妾回去日思夜想,始终不知如何是好。”

“既要瞒过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又要叫仪妃无暇他顾。”

“这个中缘由,需得拿捏地分毫不差。”

“妾思来想去,便在昨日才悟出这个方子,此香唤作美人泪,乃是我药方中的一味引子,单独用来,绝不伤身。”

薛承徽凝视蕴玉,语调平静:“待回宫后,依着仪妃的性子,想必定会为难婕妤。”

“届时只需婕妤提前将此香熏于衣裳之上,穿着去见仪妃即可。”

蕴玉微微一怔,随即笑了:“此法,对承徽,可算得危险?”

若这香是药引,那必有一味药要叫仪妃吃进去。

“你放心,此事我有把握。”薛承徽坦然道。

见她成竹在胸,蕴玉也缓缓放下心,薛承徽不将此事告知她,也是对她的保护,一旦东窗事发,薛承徽也可将此事一力扛下。

思及此,蕴玉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忽然问了声:“值得吗?”

“自然。”薛承徽知晓蕴玉问的是什么,当即眯了眯眸子,唇角微微翘起。

若说入宫前,她最在意的是陆汀和家族。

那么在如今,她在意的,唯有一个陆汀。

容婕妤既然都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替

她救陆汀,那她又有何不能替容婕妤做的。

更何况,便是没有容婕妤,陆汀的仇,她也是要报的。

蕴玉垂眸,抬手将那药引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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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仪妃的车驾中。

仪妃懒懒靠在偌大的宽榻上,闲闲掀眸问道:“那边儿如何了?”

崔嬷嬷低首:“尚未听见发病的消息。”

“那个姓钟的太医,打听清楚了吗?”仪妃皱眉。

听闻蕴玉几次毒发,皆是那太医将人救回。

崔嬷嬷摇摇头:“老奴已传信回了京中,想来还要些日子才能收到回信,娘娘稍安勿躁。”

说罢,她又道:“想来一个江湖郎中,定是翻不出什么风浪。”

“最好是!”仪妃蹙眉,总觉心中忐忑不安。

良久,她才开口道:“传信回宫中了吗?本宫要容婕妤悄无声息的病逝。”

崔嬷嬷躬身道:“容婕妤身子孱弱,又受了兽苑和惊马两次惊吓,便是缠绵病榻也是有的。”

话落,才见仪妃垂眸,淡淡颔首。

先前是她想岔了,何苦非要扶持个贱人同她争宠。

这整个后宫,但凡有低位宫妃诞下皇子,直接抱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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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回京,王公勋爵的车驾是紧紧坠在宫中车队之后。

在较为靠前的一架黄花梨马车中,崔妙因正气鼓鼓地坐在窗旁,任荣恩公如何劝说也不听。

荣恩公没了法子,只得坐至崔妙因跟前,拉着她手苦口婆心道:“因因,那萧家小子同你青梅竹马,这些年来对你可算是无微不至,你怎得就非要同他退婚。”

也不怪他这般愁闷,萧钰文武双全,乃是多少京中贵女的春归梦里人,所幸同崔妙因指腹为婚,这才有了这门好亲事。

方才崔妙因一上车便说要退婚,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萧钰做了什么对不起崔妙因的事儿,可细问之下,这丫头只说自己心有所属,断不能再嫁给萧钰。

崔妙因被荣恩公缠的烦了,破罐子破摔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退婚,若是阿父不帮我,那届时萧家的花轿到了府门口,便请父亲自个儿上去吧。”

话落,就见荣恩公额角突了突,再三抿唇,才道:“你总要告诉我,到底是哪家儿郎勾的你这般魂不守舍。”

他倒是不信,这建京城中,还有比萧钰更适合妙因的。

崔妙因闻言,以为荣恩公终于松口,当即眼眸一亮,转身拉着荣恩公衣袖道:“阿父,此人自是比萧钰好上千倍万倍,您就同意了女儿吧。”

荣恩公不言,忽而道:“你总要说与我知晓,此人到底是谁。”

“是是当今圣上。”崔妙因唇角含笑,眸中似羞带怯。

“什么!”荣恩公当即惊呼出声:“不行!这绝对不行!”

第87章 风华“怎么就不行!”崔……

“怎么就不行!”崔妙因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家父亲,瞪大了双眼。

依着她的想法,父亲便是心疼她要与旁人共侍一夫,虽是不愿却也不该这般反对才是。

要知道那可是万万人之上的圣上,她想不出,圣上有何不好,竟会叫父亲这般反对。

荣恩公听闻崔妙因吐出‘圣上’二字后,原本软化的态度也变得格外强硬,他当即皱眉道:“这大盛哪个好男儿都可,偏就圣上不行。”

“凭什么?”崔妙因一双柳眉紧紧扭起:“父亲就算不同意,也该给我个理由才是。”

“这理由现下还不能同你说,只是你记住,圣上定是万万不行!”许是担心崔妙因反应过大,荣恩公抿了抿唇,又道:“便是你回家问你母亲,你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见崔妙因怔在原地,一双杏眸中满含泪水。

荣恩公终是软了心,好声好气哄道:“你先前不也很喜欢萧钰么?同萧钰在一起,你就是文平侯的世子妃,将来的文平侯夫人,难道不好么?何苦还要进宫同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

荣恩公也是男人,都说男人最懂男人,以崔妙因的性子,就算进了宫,圣上又能喜欢她几时。

好说歹说一番,崔妙因皆是不买账,只狠狠将头扭在一边暗自落泪。

荣恩公见她这般作态,也破天荒地硬起心肠,匆匆下了马车,只留下一句:“总归我同你母亲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你且自个儿好生想想吧。”

崔妙因没想到父亲竟会这般绝情,再度抬眸时,只能瞧见依旧在摇晃的车帘,她当即忍不住扑在桌案上狠狠哭了起来。

荣恩公这边的动静自然没有人注意,这一路脚程极快,不过九月十五,便已经到了建京城门口。

依着规矩,各大勋爵的车驾皆由自家府中的家丁接了往府中去。

以皇帝为首的队伍则是被将士们护卫着一路送至宫门口。

蕴玉伸出手掀起帘子,便见朱红的宫门早已大大打开,一名老妇当先而立,只见她一手扶着鎏金嵌玉的凤首拐杖,一手由宫人搀着,正探出头瞧着她们的方向。

便是蕴玉并未见过太后,心中也猜出她的身份来。

果然,待车马在宫门稳稳停下后,众人甫一下车,还不等站稳身子,便见太后急急走向裴玄祁,颇为焦急道:“皇帝,快叫母亲看看,身子可有哪处不适?”

裴玄祁身侧,仪妃上前两步,含笑道:“母后别急,那些贼人虽是狡猾,却也未伤到圣上分毫。”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一手轻轻抚了抚胸口,才横眉望向一侧的鹿青和萧钰,斥道:“你们都是如何保护皇帝的,竟叫他夜里独自去兽苑。”

“还有你,江尘。”太后面色冷然,真像极了一个替儿子后怕的好母亲:“你就是这般伺候皇帝的?”

待萧钰等人皆跪下向太后请罪后,太后面色才略有舒缓。

裴玄祁似笑非笑地看完这一幕,才缓缓抬手,捏住太后胳膊道:“朕无事,有劳母后挂心,此事一切顺遂。”

话落,他目光扫过太后身侧跟着的众多妃嫔,漫不经心道:“都散了吧。”

太后闻言,眼神一闪,转而却道:“听闻皇帝身边的容承徽胆识尚佳,怎得不叫出来让哀家见见?”

裴玄祁微微勾唇:“今日车马劳顿,容婕妤又有伤在身,还是叫马车将她们直接送回住处吧,母后若是想见,待明日梳洗后再见也无妨。”

太后见裴玄祁神色冷淡,心头闪过一抹不悦,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得了裴玄祁的吩咐,宫人们自然不敢耽搁,皆各自牵了马车四散开去。

蕴玉几乎坐了整整大半日的马车,身子疲乏的紧,因此一路上都未掀开车帘,待察觉出些不对劲时,一掀开帘子,才发现替她带路的竟是江尘。

见状,蕴玉眸子一闪,温声道:“江大监,咱们这是去哪儿,我瞧着,这不像是回昭月宫的路。”

“容主子聪慧。”江尘放缓了脚步,躬身走至蕴玉车窗前,才小心回话道:“先前在路上,圣上说了,容主子如今乃是婕妤的位分,再住在昭月宫的西侧殿也不像个样子,因此命宫人们将风华阁收拾出来,给主子您住呢。”

风华阁。

蕴玉心中转过几个弯儿,风华阁地方不大,位置却极好,无论去哪个宫中时间都不超过半个时辰,想来这地儿是裴玄祁特意吩咐过。

思及此,蕴玉唇角微微一笑,冲江尘颔首道:“有劳公公了。”

江尘讪笑一声:“容主子这是哪儿的话,替圣上和您办事儿,都是奴才的荣幸。”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马车缓缓停下,蕴玉扶着藏珠的手踏下马车,抬首正好瞧见琉璃宫灯照在风华阁的牌匾上,将其照地熠熠生辉。

许是得了今日蕴玉入住的消息,早早便有两排宫娥候在一旁,正是婕妤该有的规制,为首的嬷嬷含笑上前行礼,温声道:“奴婢青梧,乃是风华阁的管事嬷嬷,奉圣上旨意,往后伺候婕妤起居。”

“嬷嬷免礼。”蕴玉随意抬了抬手,便听一旁江尘告辞道:“既已将婕妤送到,圣上那儿,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呢。”

话落,就见藏珠飞快地向他袖中塞了个荷包,这才回了蕴玉身边。

踏入风华阁,一阵暖香扑面而来,入门处的紫檀木架上放着一只青玉香炉,此刻正有香烟袅袅而上,再往里,便是由珍珠垂帘隔开的内室。

蕴玉随意扫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茶花开的正好,一瞧便是精心打理过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至少在面上,这些宫人算是格外用心了。

青梧自打蕴玉下车便一直跟在她身后,此时瞧见她目光,当即欠

身道:“婕妤可要四处瞧瞧?”

“不必了。”蕴玉淡淡一笑,随即落座于主位之上,将人都召集起来随意训话几句,末了便道:“你们都是在宫中做了许久的人,自然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要你们做好分内事,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可若是有那起子吃里扒外的小人,本主也自会叫你们晓得厉害。”

说罢,她环视一周,见众人皆面色恭敬,这才满意一笑:“你们伺候辛苦,青梧赏三个月的月钱,其余人皆赏两个月的月钱。”

众人面上自然挂起几分喜气洋洋的笑意,蕴玉缓缓敲了敲桌案道:“藏珠乃是本主身边的大宫女,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便是。”

闻言,藏珠也有些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待将宫人挥散后,藏珠才扶着蕴玉进了内室中,刚一踏进去,藏珠便有些兴奋地转了一圈,美滋滋道:“主子快瞧啊,这风华阁的摆设,果然不一般,奴婢真是不敢想,竟然能住上这般好的屋子。”

蕴玉在妆台前坐下,目光瞥了眼紫檀木的桌面,勾唇轻笑,也不怪藏珠这般激动,这屋中的摆设,真真称得上无一不精,想来定是裴玄祁特意吩咐过的。

思及此,蕴玉抬眸嗔了藏珠一眼,柔声道:“行了,早些休息吧,想来明日有的咱们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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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明日,便是今儿个晚上,就有人睡不着觉。

昭月宫,仪妃回宫不久,便觉着有些不对,忙将崔嬷嬷召来问道:“本宫怎地没听见西侧殿那头有什么动静,蕴玉没回来么?”

难不成这回宫当晚,圣上便召了她去乾盛殿侍寝?

仪妃微微眯了眯眸子,不着痕迹地攥紧了掌心。

见崔嬷嬷有些犹豫,仪妃不耐道:“吞吞吐吐地做什么?可是圣上将她唤走了?”

“并非是圣上。”崔嬷嬷抿了抿唇,顶着仪妃的视线继续道:“留宫的宫人方才前来禀报,说是半个月前,圣上的旨意便传回宫中,将风华阁赐给了容婕妤。”

“什么?”仪妃猛地一拍桌:“风华阁?圣上将人搬出昭月宫,竟一个字也不曾同本宫说过,他将本宫置于何地?”

更何况,区区一个婕妤,有必要住风华阁那般好的地方么?

况且,她算了算,半个月前,岂不是那贱人刚封了婕妤,圣上就迫不及待地替她另寻住处了?

思及此,仪妃面色愈发阴沉。

崔嬷嬷觑了她一眼,无奈劝道:“娘娘,容婕妤救驾有功,便是为着这面子功夫,圣上也不好再叫容婕妤住在西侧殿。”

再说了,圣上想让什么人住什么地方,又怎会通知娘娘呢?

仪妃却是转不过这个弯来,眯了眯眼便道:“那贱人真是好手段,看来真是本宫小瞧了她。”

“崔嬷嬷,你明日就去内务府,告诉内务府的管事,什么人该往风华阁送,什么人不该送,他心里要有数。”

话音未落,就见崔嬷嬷一脸为难,仪妃心中怒火更甚,当即便不悦道:“怎么了,如今这点小事你也要瞻前顾后吗?”

崔嬷嬷暗暗叫屈:“非是老奴瞻前顾后,只是这划去风华阁的宫人,早早便备好了,想必今日已经见过容婕妤了。”

见仪妃杏目圆睁,崔嬷嬷叹道:“老奴听说,乃是乾盛殿的徐嬷嬷亲自去挑的,想来也是得了圣上的吩咐。”

闻言,仪妃面上牵起一抹冷笑:“咱们这位容婕妤,还真是得圣上的心。”

“只是”她淡淡抬眸,盯着崔嬷嬷道:“这人在宫中,难免有些病痛,若有人伤了病了,自然不必再伺候主子了,嬷嬷说,是也不是?”

第88章 解法见崔嬷嬷心领神会,……

见崔嬷嬷心领神会,仪妃眸光忽然一动,一手抚了抚蔻丹:“既然容婕妤走的如此匆忙,那西侧殿,可是还未有人进去收拾?”

崔嬷嬷缓缓抬眸,正巧同仪妃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当即便道:“娘娘的意思是奴婢明日便着人去清扫,若是有容婕妤落下的东西,老奴自会吩咐宫人送去,娘娘您看如何?”

“明日?”仪妃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本宫瞧着,此事宜早不宜迟,就今晚吧。”

“嬷嬷你带几个信得过的宫人过去瞧瞧,记住,便是一砖一瓦,都给本官瞧仔细了。”

她还就不信了,蕴玉寝宫中,还真能没有秘密不成?

崔嬷嬷闻言,当即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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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风华阁中。

蕴玉在榻上翻来覆去几次,总觉心烦意乱,难以入睡。

藏珠本在守夜,察觉到动静后连忙掀起帘子问道:“主子,可是被褥不妥?”

蕴玉摇摇头,她只是觉着心中有些忧虑。

既然睡不着,索性便坐起身,蹙眉道:“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

她抬眸望着藏珠道:“先前西侧殿的东西,青梧可说如何处置了?”

想来应是早早便搬了过来?

提起昭月宫西侧殿,藏珠面上这才闪过一丝紧张,有些无措道:“青梧姑姑说,圣上特意吩咐过,整个风华阁里里外外都是全新的东西,想来西侧殿那头”

闻言,蕴玉当即抿唇道:“那药罐子呢?”

藏珠心中担心的也恰是这回事,拧眉道:“主子是说避子汤”

“可是奴婢回回用了药罐都里里外外洗了数次,便是被发现,也当看不出什么才是。”

蕴玉却抿唇道:“万事小心为上,明日你回西侧殿一趟,就说把以前惯用的东西都取回来。”

“是。”藏珠微微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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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钟粹宫。

火烛摇晃,将内室照地一片晦暗。

清禾将昭宁公主哄睡后,才轻手轻脚地前来回禀纪淑媛。

依着钟粹宫的规矩,清禾将公主哄睡前,纪淑媛都是不会歇息的。

见清禾过来,纪淑媛缓缓放下手中书册,温柔笑道:“可睡下了?”

清禾点点头,有些犹豫地望了纪淑媛一眼。

纪淑媛见状,笑道:“有话便说,作何这副样子。”

闻言,清禾才大着胆子道:“奴婢听闻,风华阁那头,容婕妤已经住进去了。”

纪淑媛偏了偏头:“那头不是早就收拾出来了么,想着也是这两日便会进人,有何大惊小怪的。”

清禾眸中闪过一丝抱怨,口中不平道:“娘娘你留守宫中数月,这般辛苦,圣上回来,竟是连句暖心的话都没有,倒是将容婕妤放在心上疼着。”

“那容婕妤也是,娘娘您帮了她那么大的忙,她竟也不曾感谢过您。”

纪淑媛一听这话便皱紧眉头,不悦道:“你是本宫身边的大宫女,何时竟也这般蠢笨了。”

清禾一怔,颇为不解。

纪淑媛眸光一冷,缓声道:“若非本宫在宫中一向低调,仪妃梅妃也不会放心将宫务交予本宫手中,也不会叫本宫有机会培养些自己的人手。”

“如今咱们从中得了好处,藏这些还来不及,偏你处处想着张扬。”

说及此,她抬眸冷然道:“圣上便是夸了本宫又如何?不过几句轻飘飘的话而已,当得什么用?”

“再说了,容婕妤那处,难不成你希望这后宫众人都知晓,本宫同她关系要好?”

有时候,暗中的关系,才更加有用。

话落,纪淑媛目光落在清禾面上,不由得敲打了一句,道:“你是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将来公主出宫开府,你就

是府上的管事嬷嬷,本宫不希望,公主身边的人,是个拎不清的。”

这话算是说的极重,吓得清禾当即便跪倒在地,连声道不敢。

见她面上真有悔过之意,纪淑媛这才轻轻抬了抬手,缓声道:“起来吧,本宫知晓你是一心为着本宫,只是有些事情,不可只看表面。”

清禾连忙应了,却又提起一事道:“既然如此,娘娘何不趁着内务府挑选人手时,送些自己人去风华阁?”

“送人去风华阁?”纪淑媛掀了掀眼皮:“你当容婕妤是个傻的么?”

“容婕妤是个聪明人,若是被她发现本宫在她殿中安插了眼线,你觉得,她还会同本宫心无芥蒂么?”

似是说的有些累,纪淑媛伸手揉了揉额角,慢悠悠道:“本宫如今同容婕妤也算交情尚可,何苦做那些坏了情分的事儿。”

见清禾似有所悟,纪淑媛垂了眸子,将人挥退。

至榻上躺着时,她忽然在想,是不是要在昭宁身边多放一个人了。

清禾实在是有些,不太聪慧。

**

翌日一早,还未到早膳时分,仪妃正坐在妆台前任由宫人替她挽发。

便见崔嬷嬷领着几名宫婢捧着东西走了过来。

仪妃打眼一瞧,便见她们手中从衣裳首饰,到扫帚茶盏,什么都有。

待崔嬷嬷走至仪妃近前,才伏身道:“娘娘,西侧殿所有的物事儿,都在这儿了。”

“哦?”仪妃抬眸,宫婢们便鱼贯般站至仪妃跟前,将手中东西一一捧了叫她看的仔细。

待要将东西瞧完时,仪妃忽然目光一顿,伸手朝一名宫婢招了招。

那宫婢当即恭敬上前,将东西捧地更高些。

“这只药罐,是炖什么的?”仪妃微微垂眸,伸手将药罐盖子拿到鼻尖嗅了嗅。

一股浓烈的药味,只是闻不出到底是什么。

崔嬷嬷一怔,也照实回道:“想来是容婕妤先前补身子的药,娘娘若是怀疑,老奴待会儿便将东西送去太医院。”

仪妃轻轻嗯了一声,脑中忽然转了个弯儿,问道:“既是炖药的,那西侧殿中可有药渣?”

“这”几名宫婢们相望一眼,皆是摇摇头。

见状,仪妃唇边勾起抹极冷的笑意,伸手便将那盖子放了回去,淡声道:“送去太医院,叫黄胜好好瞧瞧,千万别漏了什么。”

“是。”崔嬷嬷躬身应了,正要转身离去,便有宫婢从外间匆匆而来。

走至仪妃面前恭敬禀道:“娘娘,容婕妤身边的藏珠来了,说是有些东西落在了西侧殿,想要进去瞧瞧。”

闻言,仪妃指尖一动,唇边笑意更深。

她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那药罐,心中的预感更加强烈。

“崔嬷嬷,你亲自去同藏珠说,就说西侧殿已经被洒扫清洗过,若是容婕妤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带去本宫私库中拿就是。”

话落,崔嬷嬷当即领命离去。

见状,仪妃抬眸,轻唤道:“栖梧。”

“你领着人去西侧殿,便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本宫弄清楚,到底有没有药渣。”

吩咐好一切,仪妃慢悠悠地取起一支玉钗,递给身侧宫人挽上发髻,唇角噙着笑,心中满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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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阁内,蕴玉倚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绣着花,好容易瞧见藏珠回来,再一见她手中捧着的首饰布料,心中便是一沉。

果然,便听藏珠带着哭腔道:“主子,奴才去时,崔嬷嬷便说已是将西侧殿清扫好了。”

“等奴婢踏进去瞧时,原先的屋子中,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崔嬷嬷只给了奴婢这些首饰和衣裳,便将奴婢打发回来了。”

闻言,蕴玉只觉浑身的血液都有些发凉,这般快的速度,仪妃定是发现了什么。

她一手扶着桌子,一边慢慢在凳子上坐下。

没关系,仪妃尚且没有证据,便是她得到了那药罐,也不能证明她曾用过什么药,便是知晓那药罐炖煮的是什么药,也不能证明是她的东西。

心中稍稍定了定,蕴玉抬首道:“既然如此,你待会儿便去一趟太医院。”

“就说本主的药罐子,搬宫的时候被清理了,再去领一个回来。”

“记住了,找同黄芪相熟的太医领,最好是越多人瞧见听见越好。”

见蕴玉成竹在胸,藏珠这下稍稍放下些心,连忙将此事应下。

**

而此时,太医院中。

黄胜接过那只药罐后细细闻了半晌,又将药罐内壁刮取些微残痕,用银针试过,沉吟良久才回禀崔嬷嬷道:

“这药罐中曾炖过数味温养气血之物,像是茯苓、当归、白术之类,算不得禁忌。若是娘娘饮用,反而更显体弱需调养。”

崔嬷嬷眉头动了动:“除此之外呢?可有旁的效用?”

黄胜拈须一思:“若要说特别之处罐中曾有极轻微的紫苏与红花残迹,但量极少,或许只是调气之用。若非细查,根本察觉不出。”

红花?

在宫中,红花一向惹人忌讳,轻易不得用。

思索再三,崔嬷嬷凝眸道:“黄太医可否瞧瞧,这罐中是否炖过避子汤一类的东西。”

她就说那容婕妤瞧着就不是个安分的,怎会那般老实听话。

原来,都在这儿等着呢!

片刻,便见黄胜再三确认后,才道:“是有避子汤的可能性。”

话落,就见崔嬷嬷面色一沉,将罐子拿起快步回了昭月宫复命。

**

风华阁中,钟乐之按例替蕴玉诊脉。

这人便是入了太医院中,也是一身青色常服,半点不守宫中的规矩。

在他身后,白术吊儿郎当地跟在后面,神色颇为张扬。

却见钟乐之微微拧眉,抬眸瞥了眼蕴玉。

蕴玉看在眼中,敛了神色轻声问道:“可出了什么变故?”

钟乐之缓缓收回手指,沉吟道:“毒素看起来没有丝毫增长。”

“这可是好事?”蕴玉眸光微动,心中却忽地松了口气。

“算也不算。”钟乐之正色道:“这几日我翻了些旧籍,寻到一法,或可彻底解了此毒,今日正是应证了我的猜想。”

闻言,蕴玉心中难得升起几丝雀跃:“钟太医请说。”

“古书曾记载一法,谓之‘古法除煞’。讲的是旧时南越一带民医应对百毒入体之法。”

他微微侧首,轻叩案几,沉声道:“此法不为人知,也极为艰险。需先以银针封穴,再以药引牵引,经半月的时间,将游走于四肢百骸的毒素强行逼至一处,聚而不散。”

“之后服下激情之药,借极致的情绪刺激,使毒素暴起上涌,届时再服下另一盏汤药,待毒性最大之时,佐以内力深厚者,将药逼出。”

“激情之药?”蕴玉一怔,“是那种可扰人情志之物?”

钟乐之闻言却是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我以为容婕妤会先关心此法是否危险?”

第89章 太后原以为蕴玉闻言会羞……

原以为蕴玉闻言会羞赧不已,没想到她却是淡淡一笑,冲钟乐之道:“危险不危险的,总归都要做的。”

钟乐之挑眉:“婕妤倒是想的开。”

蕴玉勾了勾唇,忽然抬眸望着钟乐之道:“所以那药,是我想的那般么?”

钟乐之一笑,眼角余光轻轻落在蕴玉面上,笑道:“非情非色,只扰情绪,悲愤、哀怨、惧恐,甚至是高兴皆可为引。”

说话间,他微微侧首,冲着一旁站着的白术唤道:“拿来。”

白术蹙眉,便见钟乐之咬了咬牙:“方才我吩咐你从太医院带的药,你不会没带吧。”

白术不屑地瞧了眼钟乐之,唇角一抖便从袖中掏出一只白瓷瓶,轻哼一声放于桌案上:“你以为我是你么,年纪大了不记事。”

话落,钟乐之还未开口,就听蕴玉打趣道:“钟太医和白太医倒是师徒感情格外要好。”

“谁跟他感情好了。”白术冷笑一声,转身站地远远的。

钟乐之也不气,抬手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托于掌心,递至

蕴玉面前道:“容婕妤,请。”

蕴玉也不犹豫,伸手将那颗药拿过后便仰头用了下去。

见状,钟乐之目光微沉,叮嘱道:“这药能抑制婕妤的情绪,待七日之后,我再来行封穴之法,半月之后,作药引之用。”

**

昭月宫中,帘幔低垂,殿中香烟袅袅。

崔嬷嬷沉着脸快步踏入殿中,刚将珠帘掀开,便同仪妃望过来的眸子对上。

“可有结果了?”

崔嬷嬷点头,目光却落在一旁伺候的宫人们身上,沉声道:“都下去吧。”

主位之上,仪妃含笑晃了晃团扇。

宫人们见状当即退了下去,仪妃这才悠悠抬眸道:“到底是什么药,竟叫嬷嬷这般慎重。”

话落,就见崔嬷嬷神色微滞,抿唇道:“如今走了一趟太医院,老奴才知那丫头为何得了恩宠这般久,却一点动静都无了。”

闻言,仪妃手上动作一顿,蹙眉道:“本宫记得,当初寻了太医瞧过她的身子,说是于子嗣无碍。”

若非如此,她也绝不会挑上蕴玉。

却听崔嬷嬷冷笑一声,恨道:“这丫头倒是机灵,自个儿不知从何处得了避子药,竟在西侧殿自个儿煎服。”

什么?

仪妃杏眸一眯,原本含笑的神情迅速冷沉下来。

蕴玉,这是拿她当傻子唬呢!

竟敢背着她偷偷服用避子汤!

思及此,仪妃抬手将栖梧唤来,掀了掀眼皮道:“如何,西侧殿可有药渣?”

栖梧欠了欠身道:“并无,娘娘,奴婢领着人就差把房顶掀了,一点药渣的痕迹都不曾瞧见。”

“她倒是藏得好。”仪妃冷笑一声。

见状,崔嬷嬷躬身道:“娘娘,此事可要禀报圣上?”

若叫圣上知晓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容婕妤,竟是半点也不想诞下他的子嗣,圣上可还能疼宠的下去?

不料仪妃却缓缓抬了眸子,望着殿中那扇绣着山水花鸟的十二扇屏风,忽然笑了:“不急,咱们没有证据,到时候岂不是又叫她狡猾躲过。”

再说了,蕴玉那头不是没拿到那药么?

她倒要看看,等她发病,会是个什么摇尾乞怜的模样。

思及此,仪妃吩咐栖梧道:“最近找几个人盯着风华阁那头,有什么风吹草动的,立即回来禀报本宫。”

说完,仪妃便垂了眸子,盯着自己新染的蔻丹细细思索,那些药渣不在西侧殿,还能飞了不成。

这宫中虽大,可想要一些东西无声无息地没了,却也是难上加难。

良久,她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抬眸冲崔嬷嬷道:“本宫记得,那丫头是浣衣局出身,同浣衣局的管事嬷嬷颇为要好?”

崔嬷嬷心中一惊,她怎么把这事忘了,连忙回话道:“娘娘好记性,倒是老奴不中用,竟是将此事忘了。”

“既然如此,想必那老嬷嬷定是知道些什么。”仪妃红唇轻勾。

崔嬷嬷试探道:“娘娘的意思,可是要将人传来。”

“不。”仪妃眼皮一动,缓缓笑开:“传来能顶个什么事儿,寻个借口,将她扔去慎刑司,先进去磋磨几天,你再去问。”

到了那时,她还就不信这嬷嬷的嘴能有多硬。

见崔嬷嬷了然,仪妃伸手端起茶盏,送至唇边轻抿。

这一局,她赢定了。

**

另一头,却说钟乐之离开风华阁后,并未回太医院,反倒是一路去了沧澜殿。

他去时,裴玄祁正凝眸瞧着御案上的折子,面色颇为难看。

见状,钟乐之挑了挑眉:“这又是什么事儿惹得咱们圣上不高兴了。”

裴玄祁掀了掀眼皮,冷声道:“政事罢了。”

话落,他目光落在钟乐之面上,嗓音淡淡:“她如何了?”

“情绪郁结,脉象浮紧而沉涩。”钟乐之顿了顿,目光沉稳,“此乃内郁久生之象,算不得什么大事。”

“至于那毒,我已经将药给她服下,七日后便可施针,半月后便可进行第一次逼毒。”

裴玄祁闻言,手中朱笔轻轻搁下,语声低冷:“此法可有风险?”

“风险?”钟乐之一笑:“圣上还不明白么?”

裴玄祁眉头微皱,良久后才道:“若是以内力相辅施针,效果可会更好?”

“这是自然,不过圣上要亲自出手么?”钟乐之神色古怪。

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他们这位圣上,竟也会为了个婕妤出手?

“你教朕。”裴玄祁抬眸,清声道“由朕亲手来。”

“倒不是不行。”钟乐之摸了摸鼻尖,刻意存了戏耍裴玄祁的心思,叹道“臣可教,只是这套针法分内外两路,手法需极其精准,稍有偏差,便有岔气之虞。”

不料裴玄祁却是一声冷笑:“无妨,若是出了岔子,朕就亲自去秋麓山,将你那院子炸了。”

钟乐之瞪了瞪眸子,此人竟能如此无赖!

**

晚膳前,敬事房总管太监李东照例捧着绿头牌呈于御前,躬身候着圣意。

今夜乃是圣上秋猎回宫之后踏入后宫的第一夜,阖宫上下都瞅着敬事房呢。

有些机灵的,甚至早早便派了人去敬事房好生打点过。

裴玄祁垂眸瞧着红漆盘上的绿头牌,最中间的便是仪妃、梅妃二人,再侧些便是盈婕妤、周婕妤。

至于容婕妤,虽说不靠前,却也不至于太后。

瞧了半晌,裴玄祁轻笑一声:“你这敬事房的差事倒是愈发当得好了。”

闻言,李东心里一紧,连忙跪了下来。

恰逢裴玄祁心情不好,淡声道:“自个儿下去领十板子,罚俸半年,朕不希望再有下次。”

话落,李东连忙叩首谢恩,就在他以为今儿个圣上不入后宫之时,忽觉手中的红漆盘传来一股力。

再抬眸时,容婕妤的牌子不知何时早已被翻了过去。

见状,李东尚在怔愣当中,便见身后江尘快速上前两步,低声斥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去风华阁通禀。”

风华阁侍寝的消息传至宫中时,众人皆觉得意外。

却也有人觉得尚在意料之中。

容婕妤惯来得宠,只是这回竟一跃成了后宫头一人,未免有些扎眼。

旁人如何想,蕴玉却是管不着的。

被宫人们伺候着沐浴完后,蕴玉浑身上下仅披了件丝缎的寝衣,雪白纤细的身子在浅色绸缎中若隐若现,叫人瞧着眼红极了。

这头蕴玉将将踏出浴室,正好同进来的裴玄祁撞了个正着。

自打回宫以来,这还是二人头一回见面,不知怎得,蕴玉心中竟生出几分陌生感来。

她与裴玄祁撞上视线,依着规矩上前行礼道:“妾给圣上请安。”

还不等她弯下腰去,一双有力的大掌便已揽上她腰肢,男子清润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多时未见,容婕妤的规矩倒是好了不少。”

听出他话中的促狭,蕴玉面上一红,抬眸似羞含怒地瞪了他一眼。

美人含怒,叫裴玄祁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

所幸伺候的宫人早早便被打发出去,否则蕴玉真是羞死算了。

裴玄祁将人搂着往内室中带,口中轻声道:“今儿个下午,钟乐之来过了?”

蕴玉闻言也不意外,钟乐之同裴玄祁关系匪浅,裴玄祁知晓也是寻常。

因此,她坦然点了点头道:“钟太医同妾说了那毒的解法。”

话落,蕴玉便觉手心被大掌捏了捏,男子问道:“心里可害怕?”

蕴玉抿唇,一手忽然攀上裴玄祁袖子,垂眸道:“圣上在,妾便不怕。”

裴玄祁听见自己想听的答案,唇边笑意愈深。

正好走至榻边,裴玄祁一把将人抱起,轻轻放在榻上,指腹却忽然落在她起伏的锁骨上,笑道:“怎么抖得这般厉害?”

"圣上要听实话么?"蕴玉突然盈盈抬眸,眼含春水道:"钟太医说那法子有风险,妾害怕再也没机会见着圣上了。"

她拽着裴玄祁的手贴上自己胸口:"圣上瞧瞧,妾的心,跳得可慌?"

蕴玉存了心引诱,裴玄祁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便将人压入锦被中,咬牙切齿道:“坏东西!”

“你放心,朕会亲自替你行针。”

话末,蕴玉已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任由自己被带入由他掀起的浪潮中。

**

与此同时,慈宁宫中。

太后阖眸倚在榻上,忽而放下手中书册问道:“听说今儿个,皇帝去了容婕妤那儿?”

茱萸闻言,手上的活计一顿,回道:“回娘娘,据敬事房的消息,圣上是去了风华阁。”

话落,便见太后紧紧皱眉道:“一个婕妤,竟也敢

日日缠着圣上,这宫中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第90章 赏菊茱萸连忙赔笑,安抚……

茱萸连忙赔笑,安抚道:“娘娘息怒,这容婕妤便是再得宠,也不过区区一个婕妤,连昭仪的位分都还没到,您若是因为她生气,反倒是抬举她了。”

话落,却听太后冷哼一声道:“位分?这宫中,最要紧的便是皇帝的宠爱,照着眼下这架势,她承宠不到一年,便从良人爬到了婕妤之位,再往后,昭仪之位还会难么?”

她眼皮都未抬,语气却带上几分森冷:“哀家瞧着她本事倒是不小,竟叫皇帝这般牵肠挂肚。”

“听说秋猎时,皇帝因着她受伤,还将所有宫妃的身边人都圈起来审讯了?”

茱萸小心道:“倒是有此事,只是娘娘,如今这毕竟是圣上的后宫,您又何苦插手。”

“何苦?”太后倏地睁眼,眼中厉色闪过:“你以为哀家想这般操劳?若是仪妃是个争气的,早些诞下我楚家血脉的皇子,哀家如今又岂会管皇帝宠信谁?”

“偏她是个没脑子的,还生了副善妒的心肠,连自家姐妹都容不下。”

说及此,太后便觉自己脑仁疼的厉害,忍不住阖眸摁着太阳穴道:“哀家记得,这容婕妤还是仪妃举荐给圣上的?”

茱萸轻声应了是。

太后冷哼一声:“若是将我楚家的希望放在仪妃身上,那才是真的完了。”

这样的话,太后能说,茱萸却是半点也不敢接话,只低首不言。

好在太后也并非想要问话,自顾自道:“你传个信儿回楚家,告诉易氏,哀家觉着小五不错,让她将小五的婚事压一压。”

易氏,正是仪妃的亲生母亲,如今的楚国公夫人。

茱萸到底在太后身边待了这么些年,当即心领神会,抬眼试探道:“娘娘想要送五娘子进宫?”

这五娘子若是进宫了,那仪妃

太后淡淡瞥了茱萸一眼,语气中颇有些怒其不争道:“原本娉婷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偏生仪妃”

说了一半,太后蹙眉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仪妃年轻,又生的娇贵,不曾吃过苦,还以为旁人的孩子是养的熟的。”

“要哀家看,这流着楚家血脉的皇子,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语气慢悠悠的,却听得茱萸心下一震。

说完楚家的事儿,太后这才勾起一抹笑:“瞧我,竟是忘了先前还在说容婕妤的事儿。”

“哀家瞧着,如今秋菊开的正好,不如就设个赏菊宴吧。”

“可是邀妃嫔们一同赴宴?”茱萸斟酌着问道。

“自然是要齐齐整整,没得叫旁人以为哀家厚此薄彼。”说及此,太后刻意侧眸望着茱萸道:“记住了,帖子定要发到每一人手中,切莫有遗漏。”

正在茱萸将要退下之时,太后忽而又开口:“再吩咐御膳房,赏菊之日多备些山楂、橘皮、黄莲汤,宫里人多,免得有人吃坏了肠胃,怪到哀家头上。”

茱萸心中一凛,忙应是。

那山楂、橘皮可是燥烈之物,而黄莲汤更是苦寒回泄之剂,若身子虚弱或服药在身,饮之只怕肠胃如刀绞。

只怕有人要遭罪了。

**

风华阁,午后微风乍起,蕴玉命宫人搬了把躺椅放在院中,自个儿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闭眸享受着阳光从树枝间洒下的和煦。

正昏昏欲睡之时,便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藏珠快步进来禀报道:“主子,慈宁宫的茱萸姑姑来了。”

慈宁宫?

蕴玉睁开眸子,太后这尊大佛在宫中可谓极其低调,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想归想,蕴玉当即坐直身子,又整了整衣裳才道:“去请进来吧。”

不多时,茱萸一袭深紫宫装入内,依着规矩朝蕴玉恭敬行了一礼,才从袖中取出一方明黄色帖笺,双手奉上。

那请帖远看是一片纯粹的明黄色,在阳光下闪烁着些许碎金子的光辉,细瞧却又能察觉上面流转的华丽暗纹。

蕴玉偏头示意藏珠接过,这才朝茱萸客气道:“劳嬷嬷过来一趟,可是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茱萸闻言,当即含笑道:“太后娘娘有旨,三日后于慈宁宫设赏菊宴,邀后宫诸妃同赏秋菊,共叙宫情。这不,特遣奴婢送帖子来给婕妤,太后娘娘说了,此次赏菊宴,不拘位分高低,都要亲自到场。”

她话音柔和,却分寸拿捏得恰好,只“位分高低”一词,听在蕴玉耳中好笑的紧。

蕴玉可不觉得自己一个小小的婕妤,也能得太后重视,甚至遣了自个儿身边最为亲信的管事嬷嬷来送帖子。

为的,不就是告诉她必须得去么?

蕴玉展颜一笑,从藏珠手中接过帖子,温声道:“劳茱萸姑姑跑这一趟,我既承太后厚意,自是恭敬不如从命。届时必早早梳洗整衣,不误太后娘娘的雅兴。”

茱萸见她毫无怯色,反倒落落大方,心下微讶。

她看了蕴玉一眼,见她眉眼清润,肤若雪凝,虽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令人移不开眼的温柔风韵,心中暗道,只怕这容婕妤,不太好对付。

只是茱萸面上仍恭敬点头,道:“那奴婢先行告退。”

说罢,茱萸转身离去。

待她全然走出院子,立于一旁的藏珠才朝蕴玉走了过去,低声道:“主子,咱们真要去那赏菊宴么?”

仪妃视自家主子如眼中刺,肉中钉,难不成她的姑姑还能喜欢自家主子不成。

蕴玉轻轻一笑,将帖子随意放至藏珠手中,勾唇道:“自然要去。”

藏珠一听,颇为紧张道:“那若是太后娘娘当众为难于您”

“那便让她难为罢。”蕴玉眼中水光潋滟,面上却颇为期待:“若太后处事尚有几分分寸,那我自不惹她。可若她要在众人面前给我脸色,那正好。”

藏珠怔住,蕴玉却不急不缓地道:“圣上此人,极为聪明,若我无过而被罚,圣上心中定是明白原因。到底不是亲生的母子,若太后仅仅因为我得宠便为难于我,到时他是心疼我,还是对太后和仪妃不满?亦或者二者皆有。”

她顿了顿,眼中划过一抹若有若无的清光:“听闻楚家嫡子在宫外颇为张扬,太后若插手宫中内闱之事,你说圣上会不会怪罪楚家的手伸得太长?”

藏珠听得怔怔的,半晌,只讷讷道:“主子聪慧。”

蕴玉淡淡收回目光,含笑望着藏珠道:“此事暂且不急,眼下还有另一事叫你去办。”

“主子请吩咐。”

“去章华馆一趟,就说我向薛承徽要个药方。”她语调微微上扬,透出些轻快之意:“要的是调养气血、温补身子的药方,叫人一看便觉得是养身无害的。”

“只是切忌”蕴玉侧眸,定定瞧着藏珠道:“里头一定要加一味红花。”

“红花?”藏珠吃了一惊,“主子要这”

话刚出口,藏珠便住了嘴,瞬间反应过来:“主子是为了那药罐子?”

蕴玉眸色一暗:“如今处境稍稍好些,自然不能功亏一篑,若是避子汤一事仪妃并未发现是最好,若是发现了”

那她也得替自己留一条后路。

她站起身来,走至窗前,望着庭前那一株早已开败的墨菊,神色沉静如水。

这宫中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事,内里都不重要,只要面上过去即可。

便如太后,眼下这时节,菊花早就开败了,她赏的是哪门子菊,可这阖宫上下,有人敢质疑太后么?

避子汤也是一样,旁人信不信并不要紧,只要裴玄祁信了她的理由,那还有旁人敢质疑他么?

蕴玉垂眸,忽然伸出手捏住庭前墨菊的之感,指尖微微用力,便将其折了下来。

藏珠见状,连忙转身去办了差事。

**

太后设宴的事儿并未瞒着裴玄祁,甚至主动派茱萸去了一趟御前,道皇帝若是有空,不妨一道来瞧瞧,裴玄祁自然是寻了借口婉拒。

得了准信儿后,太后更是稳稳放下心,只等会一会这位容婕妤。

三日后,秋光正好,天高云淡。

蕴玉刻意叫藏珠寻了身月白色的宽袖襦裙,腰间用金色腰封束好,就连发间也只斜斜插了两根白玉蔷薇簪,端的是低调不眨眼。

为了不叫太后拿住把柄,她特意寻了个不早不晚时辰出门。

刚到慈宁宫,蕴玉扶着藏珠的手,抬眸扫了眼殿外的摆设,□□疏开,红菊吐艳,却无几分章法与生趣,只是随意摆了几盆在台阶之上,色彩零乱,怎么看都敷衍的紧。

见状,蕴

玉眸色微动,心中嗤笑一声,咱们这位太后娘娘,还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思及此,蕴玉勾了勾唇角,款款踏入前殿。

刚入殿中,便见一旁坐于绣凳上的林承徽眼中一亮,连忙站起身道:“容婕妤一来,真是连这花儿都多了几分气韵,叫妾心中欢喜极了。”

蕴玉嗔了她一眼,索性在她身旁落座,笑吟吟道:“你今儿这小嘴可是抹了蜜?竟这般会说话。”

林承徽抿唇一笑,正要再说,却见茱萸从后殿转出,面上带着恰如其分的笑意,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容婕妤,太后娘娘请你过去说话。”

此话一出,殿中气氛便有些奇异。

周婕妤有些怪异地瞥了蕴玉一眼,奇道:“真是怪事,太后娘娘不寻仪妃,却唤了容婕妤,可真是抬举她。”

另一边,盈婕妤手中茶盏一震,煽风点火道:“哎哟,若是不知晓的,还以为容婕妤才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呢。”

话音未落,李淑仪也含笑道:“谁让容婕妤生的水灵呢,在容婕妤身边一站,咱们这些人,倒都成了陪衬。”

蕴玉并未耽搁,面色如常地随茱萸进了内室。

外间,梅妃瞥了眼坐的稳当的仪妃,似不经意地笑道:“看来太后和圣上果然是母子,喜欢的人都一个样儿。”

慈宁宫内殿中,一角的鎏金缠枝纹香炉缓缓吐着香烟,空气中尽是一股檀香的悠长味道。

太后身着深色宝相花凤袍,端坐于供案前,正闭眸捏着三柱细香,口中念念有词。

半晌,才见她睁开眸子,将手中香缓缓朝香炉中插去。

蕴玉不言不动,只恭敬立于一侧,格外有耐心。

待太后将香插好后,才稳稳抬起手,一旁的茱萸连忙上前将太后扶起。

她转过身子,居高临下地瞧着蕴玉,问道:“你就是容婕妤?”

太后语声不高,甚至称得上柔和,偏生蕴玉听出了其中蕴藏着的一丝不屑。

闻言,蕴玉唇角一弯,迈着极为规矩的步子上前行礼道:“妾蕴玉,见过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