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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哄骗蕴玉耳尖瞬间烧红,……

蕴玉耳尖瞬间烧红,惯性往后缩了缩,触及身后宽阔的胸膛,才恍然惊觉自己尚在男子的怀中。

“圣上“她刚启唇,又被塞进一小块话梅小排。

裹着酱汁的话梅小排尚且滚烫,激得她眼角沁泪,裴玄祁却突然俯身舔去那滴泪珠:“哭什么?“

鎏金冠垂下的流苏扫过她锁骨,帝王清润的声音道:“咱们容才人,还真真娇气。”

蕴玉被他气的想要说话,一岔气当即呛的咳嗽:“妾咳”

裴玄祁连忙端起一旁的玫瑰牛乳茶递至她唇边,大掌一边顺着她脊梁轻抚,一边嗔怪道:“慢些吃,又没人同你抢。”

话音未落,又将远处的一碟子山茶红枣糕挪到近前,一手捏了一块等着喂她。

二人就这般一个喂一个吃,直将蕴玉吃撑个满怀才停下来。

“饱了?”裴玄祁微微勾唇,垂眸盯着怀中人看个不停,只觉眼中这娇人好看的紧,面如桃花面如桃花。

裴玄祁眯了眯眼眸,随后身子一松,懒懒靠在龙椅之上,一手抵着下颌,摩挲片刻才道:“朕瞧着容良人倒是容色娇艳,仿佛今日心情颇好?”

蕴玉一怔,不明白这人本是好好的,为何突然不悦起来。

没错,就是不悦,同方才带着笑意的声音比起来,裴玄祁现在的声音中带着些他自己都未发现的危险。

蕴玉原先是被裴玄祁搂在怀中的姿态,眼下他松了手,又倚在龙椅之中,倒叫跨坐在他腿上的蕴玉颇为局促起来。

裴玄祁微微垂眸,瞧着蕴玉眼尾泛红,目光澄澈的模样,心中鲜少地升起一股烦闷。

自己昨儿才宠幸了薛美人,她就这般不在意么?竟是一副面若桃花,气色颇好的样子。

蕴玉被他眼底翻涌的暗色惊得心尖一颤,忽而忆起眼前这男人乃大盛的君主。

他不悦时,周身的气势便有些控制不住地溢出。

“圣上“她突然软了腰肢往他怀里贴,一头将脸埋进他怀里,颤着声儿道:“妾心情才不好上回您才见了妾没多久,就传出选秀的消息。“

她娇媚的尾音发颤,双手环住裴玄祁腰间,格外委屈道:“妾不高兴,却也不敢不高兴。”

“昨儿晚上,妾坐在床边,瞧着外间的月亮极好看,不知怎得,就想起您来。”

“您于妾而言,就像那轮月亮,皎洁,美好,却又高悬于苍穹,那般遥不可及,连您周身的光芒洒在妾身上,都是一种奢求。”

“后来”蕴玉嗓音愈发低落,末了甚至有些哽咽:“新妃入宫,您传了薛美人侍寝,听闻薛美人姿容甚好,就如遗世独立的神女一般,很是得您喜欢。”

“甚至今儿个早晨,您还派了徐嬷嬷去仪妃娘娘那儿,叫她好生照看薛美人。”

她深深低下头,一双手紧紧捏着裴玄祁身前的衣袍,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砸下来:“您您都从未这般喜欢过妾”

“妾听闻时,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子冰水,整个人都动不了,妾多希望,您这般喜欢的,能是妾。”

“可是妾又高兴。”她微微仰头,露出巴掌大的一张娇颜,微微勾起唇角,笑的格外真挚:“高兴您能有一个这样喜欢的人,就像妾喜欢圣上一般。”

裴玄祁低眸瞧了她许久,似是想要找出蕴玉骗他的证据,可是无论怎么看,他都只能从那双潋滟的眸子中瞧出真挚,还有痴迷。

莫名的,裴玄祁悄悄红了耳根,只觉这个小妃子瞧着又舒心起来了。

裴玄祁抚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他忽然咬住她耳垂嗤笑:“容才人这般娇气,倒显得朕苛待了你。“

蕴玉装作吃痛轻哼,水眸里霎时盈满雾气:“圣上不公!薛“

话未说完便被封住唇,裴玄祁带着薄茧的拇指重重碾过她湿润的唇角,低叹道:“今晚留在乾盛殿?”

蕴玉心中一松,好险,刚刚那关总算是过了,可听及裴玄祁又提起此话,蕴玉呼吸一窒。

如今新妃入宫,裴玄祁尚未见过所有妃子,明日还是薛美人去坤仪殿敬茶之时。

若她今夜留在乾盛殿,岂非要做整个后宫的靶子?

蕴玉指尖掐进掌心,借着痛意逼出两汪清泪,刻意别过身去,闷闷道:“妾才不要。”

裴玄祁揽着她的腰身一僵,伸手捏住娇人的后颈皮将人转过来,语气不好道:“怎么?难不成你方才是骗朕的。”

他眯了眯眸子,略带些审视意味瞧着蕴玉。

蕴玉被他看的头皮发麻,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下去,当即咬了咬唇:“薛美人乃是太后亲选。”

她说的艰难,似是格外不愿提起此事:“您昨夜才召了她侍寝,便是对太后娘娘的孝心,明儿个便是薛美人去坤仪殿敬茶的日子,若是妾今晚留宿乾盛殿,虽是满足了妾的心愿,可明日宫中定是流言四起,皆会朝着奚落薛美人而去。”

“届时,妾担心您对太后娘娘的一番孝心被白费。”

“更何况您还那般喜欢薛美人,妾又如何能叫她落入那种境地”

裴玄祁抚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顿,好整以暇地偏头看她,玩味道:“这么说,朕还得谢谢你替朕考虑了?”

蕴玉面上一红,复又将脑袋埋入裴玄祁怀中。

裴玄祁一手轻抚上她发顶,一手将人揽在怀中,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

直到酉时三刻,用了晚膳后,裴玄祁才将人放回了昭月宫。

殿内,裴玄祁面上笑意收缓,淡声吩咐道:“去查查,她今儿午膳作何未用。”

蕴玉中午那样子,分明便是一点午膳未用。

思及宫中惯有的拜高踩低,裴玄祁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眸,一手在桌案上轻点。

江尘乃裴玄祁身边的大太监,办事向来利落得很,加之这

事儿本就没什么弯弯绕绕,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江尘便回来复命道:“回圣上,据御膳房那边说,今儿个午时,梅妃处要了一盏蟹酿橙,韩修容替大皇子要了糖蒸酥酪和水晶龙凤糕,这几样菜颇费功夫,于是容才人那边,也就怠慢了些。”

照着规矩,梅妃乃是妃位,韩修容处更是倚仗着大皇子,御膳房自然没有先给容才人的道理。

裴玄祁自然也知晓个中就里,闻言拧了拧眉,淡声道:“去御膳房传个话,往后容才人那处的吃食,不得有半点怠慢。”

江尘心中一惊,连忙应了声,转身便马不停蹄去御膳房传信。

只是他心中却是暗道,看来这容才人,在圣上面前的分量颇重。

翌日一早,因着今日要去坤仪殿见礼,蕴玉比平日里起的更早了些。

照旧绾了个单螺髻,头上星星点点簪了些简单的珍珠短簪并两根翡翠簪子。

衣裳也是一身中规中矩的水蓝色齐胸襦裙,端的是轻盈简便。

可蕴玉生的极好,即使这样简单的装扮也能看出清水出芙蓉的独特来。

穿戴好后,蕴玉照例去正殿给仪妃请安。

与此同时,坤仪殿中早早便热闹起来。

宫中无后,这还是新妃进宫后头一回将众人聚集在一块。

盈婕妤惯来是个爱说话的,她一边朝外间望了望,一边同身旁的伊昭容道:“这起子新妃倒是比咱们架子还大,你我都在此处坐着了,她们可还不曾瞧见人影呢。”

伊昭容还未说话,另一旁的李淑仪便掩唇笑道:“新妃们刚进宫,有些不熟悉是有的,盈婕妤也要大度些才好。”

“李淑仪便是在说本主不大度了?”盈婕妤脸色一沉。

这李淑仪也真会给人添堵,她明明是在同伊昭容说话,这李淑仪偏要凑上来说些烂的臭的。

见盈婕妤不高兴,李淑仪掩唇笑道:“本宫可从来不曾说过,这可都是盈婕妤自个儿说的啊!”

说罢,她朝四周环视一圈,却见几乎无人搭理她,李淑仪略有些兴味索然。

好在此时仪妃同梅妃等人也先后到了,才叫李淑仪不那么尴尬。

众人齐齐落座后,皆朝薛美人的方向看去,对于这个侍寝当日就得了圣上几分特殊照顾的美人,说不好奇定是假的。

就见盈婕妤先是瞥了一眼末尾的蕴玉,才悠然冲薛美人道:“薛美人这一身的冰肌玉骨,倒真像尊玉观音,也难怪圣上如此喜欢了,就连我瞧了,也要生出几分欢喜来。”

薛美人对后宫妃嫔们也有几分了解,微微打眼一瞧,又知这是漱芳殿的盈婕妤,心下便明了几分。

只怕这盈婕妤夸她是假,想挑起她同旁人的争斗是真。

果然,接着便听盈婕妤继续道:“听闻昨儿个圣上传容才人前去侍候笔墨了,怎得都到了酉时了,还让容才人独自回了昭月宫啊。”

“看来容才人这姿容,在新妹妹们的面前,也入不得圣上的眼了。”

说罢,她美眸朝着薛美人一瞥,笑吟吟道:“薛美人,你说是不是啊。”

薛美人默默垂眸,一手端了茶盏凑至唇边,全然当做不曾听见。

盈婕妤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摸样,心头一哽,脸色一沉便要说话,却听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娇媚的女声:“妾早就听闻容才人容色倾城,乃是宫中头一号的大美人,也因此圣上特意赐下容字作为封号。”

“只是今日一见,妾却觉得,百闻不如一见呐。”

她这话的语调说的冗长缠绵,转了好几个尾音,听在人耳中只觉百转千回。

蕴玉心中下意识便升起一股不喜,她侧眸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便见一身穿藕粉色宫装的娇媚女子笑吟吟地瞧着自己。

几乎就是这一眼,蕴玉便可以确定此人的身份——郑良人。

她微微眯了眯眸子,不急不缓笑道:“这位是?”

第27章 心思郑良人没想到蕴玉竟……

郑良人没想到蕴玉竟会直接问她是谁,这宫中谁不是早早便得了消息。

再来,就算真的不认识,身旁的宫女也会适时提醒,蕴玉此番做法,便是故意不将郑良人放在眼中,要给她难堪。

只是郑良人何许人也,若连这点子难堪都挨不过去,景都郁也不会择她进宫。

众目睽睽之下,郑良人抿唇一笑,朝着蕴玉眼波横横地望了一眼,站起身朝蕴玉走了两步,声若黄莺:“妾良人郑氏,小名唤作秾玉,见过容才人。”

蕴玉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边缘,瞧着郑秾玉发间颤巍巍的鎏金点翠芍药钗,依她的位分,是不该有这样奢华的物件儿。

想来这簪子乃是梅妃所赐。

蕴玉指尖一顿,抿唇扯了个极为柔和的笑,站起身扶住郑良人道:“何彼秾矣,华如桃李,郑良人倒是名副其实。”

听闻蕴玉夸赞,郑良人唇边笑意愈深,更加得意地扬了扬下颌,冲蕴玉道:“论容色,妾自然不如才人,只是胜在年轻几岁罢了。”

她腰肢一扭,瞥了蕴玉一眼,又得意道:“只是容才人也不必伤心,这年岁大,自然也有年岁大的韵味在里头。”

一番话说完,郑良人原以为蕴玉会怒不可遏,却见她只是笑盈盈地坐在原处瞧着自己,面上一派和善。

正待她生出轻视之心,才骤然间察觉出不对。

满殿寂静,自打她方才的话一出口,原本的窃窃私语声竟全然消失不见。

郑良人有些惶恐地朝上位的两位娘娘看去,就见那二人无一不是面色黑的能滴出水来。

上首,仪妃忽然扯了扯唇角,哼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端起桌案上的茶盏,目光瞧着茶水,话却是对着郑良人说的。

“郑良人倒是生的伶牙俐齿,当真是年纪小,心气高。”

她微微扭头,朝梅妃一笑:“还是梅妃会调教人,比不得我这笨嘴拙舌的。”

梅妃脸色眼下也阴沉的很,这宫中妃嫔们,最在意的,不过是自己容颜。

方才郑良人奚落蕴玉时,何尝不是将她们都奚落了一通。

眼见郑良人还未反应过来,梅妃眼皮一拉,暗骂道:蠢货!

郑良人便是再迟钝,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即瞧着梅妃有些嗫嚅道:“娘娘可是妾”

梅妃冷冷觑她一眼,刚要开口,就听见斜后方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

许久不曾开口的纪淑媛扫了郑良人一眼,温声道:“若是容才人都年老色衰,那妾这等生育一女的,岂非都难以入眼?”

纪淑媛环视一周,最终停在上首二人身上,继续笑道:“可妾怎么瞧着,二位娘娘同妾当初刚入宫时,一般无二呢?”

她这话出口,仪妃同梅妃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些,只是却也没了多话的心思,草草受了薛美人的茶便算下令散了。

刚出坤仪殿,沉默了半日的周婕妤忽然扶着妗心的手步至薛美人跟前,笑道:“我与妹妹也算同路,不若一道回去可好?”

广陵宫的方向,确是同薛美人所住的章华馆在一条道上。

薛美人暗自蹙眉,照选秀时候来看,这位周婕妤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果然,她不过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便听周婕妤又道:“怎么?可是妹妹不给我这个面子?”

“到底圣上头一个宠幸的是妹妹,这身段儿都比旁人傲两分。”

话已至此,若是再推拒便有些难看了。

薛美人微微垂眸,低声应了下来。

行至半途,周婕妤忽然扭头,盯着薛美人面上瞧了几瞬,直看得她皱眉。

良久,周婕妤才开口道:“听闻薛美人的祖父乃是太医院的院正?”

“那想必这宫中的规矩,薛美人一定都烂熟于心了吧。”

薛美人脚下一顿,抬眸望着周婕妤,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周婕妤继续道:“这宫中,最重要的便是尊卑分明,若是有人仗着自己得了几分宠爱便得意忘形起来,只怕是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妹妹你说是不是?”

原来她刻意将自己邀过来,就是敲打自己别越过她去。

薛美人不屑地轻笑一声:“周姐姐说的是,妾定当恪守宫规,不敢有犯。”

“记得便好。”周婕妤冷冷勾了勾唇,转身扶着妗心的手先一步顺着青石板道离去。

原处,侍乐上前两步,轻轻扶住薛美人道:“这周婕妤真是莫名其妙,”

薛美人望着周婕妤远去的石榴红背影,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香囊穗子,缓声道:“何止是莫名其妙。“

只不过,她也不耐同周婕妤纠缠就是了。

待金乌西沉,无论是新进的宫妃们,还是原来的老人们,无一不是翘首以盼等着御前的消息,只可惜直至晚膳过了,御前都未有消息。

广陵宫东侧殿中,周婕妤又碎了一个茶盏。

妗心一边蹲下身将碎片捡了,一边上前安慰周婕妤道:“主子别急,奴婢打听过了,圣上勤政爱民,若是遇上政事繁忙的时候,就是半月不进后宫也是有的。”

“别急别急,你叫本主如何不急?”周婕妤恨恨道:“上回你说圣上头一个召幸的一定是本主,结果呢?却是薛芷那个贱人!”

她不喜薛芷,从瞧见她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这种面上清高无尘的女人,惯会装模作样,她要真那般高洁,作何还要进宫?

周婕妤微微眯了眯眼眸,轻哼一声,扭头冲妗心不悦道:“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出去盯着!”

“若是错过了圣上的銮驾,你可担当得起!”

妗心闻言当即小跑出了殿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圣上今儿个要么就别入后宫,要么可千万要召自个儿主子啊,否则自己这日子只怕是不好过。

可惜老天并未听见妗心的这一番祷告,临近掌灯时分,御前才传来消息,召郑良人侍寝。

消息传至章华馆时,薛美人正捧了本医书在看。

侍乐一边端了茶盏放至她手边,一边有些幸灾乐祸道:“圣上今儿个又没召周婕妤,只怕她今晚要气的合不上眼吧。”

闻言,薛美人指尖翻过一页书,口中低声问道:“你很不喜欢她?”

侍乐皱眉:“她惯来喜欢为难主子您,今儿个午时还那般给您难看,也就您好性儿,不同她计较。”

听着侍乐抱怨的话,薛美人目光一滞,微微有些失神。

好性儿么?她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侍乐一瞧薛美人的神色,心中暗道不好,颇有些犹疑地瞧了外间一眼,确认无人后才小心走至薛美人跟前儿,蹲下道:“主子,难不成您还想着”

闻言,薛美人微微垂眸,声音中带出几分落寞:“我有什么资格想他?”

“祖父以全家的身家性命迫我入宫,我反抗不得,已是负了他,眼下又还有何资格想他。”

提及那个人,侍乐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道:“主子,您如今已是圣上的妃嫔,切莫再提起”

话说了一半,就见薛美人定定瞧着侍乐,轻讽道:“如今我身在深宫,还能同他有什么交集。”

侍乐听得一阵心惊,主子这话可不像是放下了。

只是念及主子心中的苦楚,侍乐鼻头一酸,忍不住劝道:“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您若是还放不下,只怕会给您二人都招来杀身之祸。”

毕竟,那可是圣上啊。

薛美人喉中一凝,瞧着面前的书只觉苦涩极了:“我知道。”

她只是忍不住想,他是宫中的太医,说不得自己哪日就能瞧见他。

可是她又想,这般的自己,二人还是不见为好。

再说了,只怕祖父也不会让他有机会见着自己。

乾盛殿。

裴玄祁正伏案批着折子,殿下,郑良人一身轻薄的寝衣,跪在地上良久。

好在眼下早已开春,便是夜里也算不得太冷。

一旁的青铜仙鹤烛台上,灯烛“啪啦”一声,炸出一朵金花。

裴玄祁朱笔忽地顿在“景都郁“三字上,这是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折子,为的是请朝廷再向西洲派拨粮草。

可是裴玄祁分明记得,景都郁前两个月刚要了四万石粮草,这些粮草,足够十万大军吃上整整半年,如今不过才两月而已。

他目光扫过另一封折子,那儿放着一封景都郁副将,随鹤的折子,其内容与这一本相比,可谓大相径庭。

裴玄祁唇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地轻笑,随即淡淡抬眸,瞧着下面跪着的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帝王清润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听得郑良人一阵激动。

她连忙抬起头,小心望了眼裴玄祁,顿时有些呆住。

“妾妾名唤郑秾玉。”她以为,当今圣上登基已有十年,怎么也该是个糟老头子,却不成想,竟是如此的丰神俊朗。

见郑良人看自己看痴了,裴玄祁眸中闪过一丝不悦,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脑中忽然捕捉到一个字眼:“哪个玉?”

“回圣上,温香暖玉的玉。”郑良人面上忽然染上几分红霞,含情脉脉地望着裴玄祁。

“你倒是会取名字。”裴玄祁一手曲起,有意无意地叩着扶手,脑中想起另一个玉做的女子来。

那才是一块触手生温的好玉。

待再看向郑良人时,裴玄祁眸中的暗色再度浮现:“你是郑霖的妹妹?”

提及郑霖,郑良人先是一怔,随即很快恢复如常,笑道:“回圣上,是。”

这些微的变化自然不曾瞒过裴玄祁,便见他勾了勾唇角,冲郑良人意味不明道:“过来伺候吧。”

第28章 恃宠翌日辰时,待郑良人……

翌日辰时,待郑良人坐着圣上特赐的辇车回到抚春楼时,身后跟了一串流水般的赏赐。

紧接着,往后多日,被承恩的鸾车载去乾盛殿的皆是这位郑良人,有时就连下午,御前也会召郑良人前去跳上一舞。

一时间,郑良人在宫中的风头可算是一时无两,就连先前的薛美人,与她也不可相提并论。

昭月宫西侧殿。

蕴玉安静绣着手中的香囊,另一边的藏珠早已忍不住道:“主子,您就不着急么?”

“着急什么?”蕴玉指尖捏着银针穿过活灵活现的海棠花。

“自然是那郑良人啊!”藏珠道:“您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她的尾巴可是快翘到天上去了。”

“听说这郑良人极是擅长歌舞,奴婢听在抚春楼附近的宫女说,夜夜都能听见郑良人在屋中吊嗓子,吵的人不得安宁。”

“还有那跳舞,听说她近来是学了支新的舞,日日在御花园中跳,真是好不风光。”

蕴玉一手将额前垂下的碎发绾至耳后,一边笑吟吟抬了眸道:“旁人都不急,我急什么。”

要知道,圣上可是还未将这些新宫妃们见完呢,按理说是轮不上老人的。

至少也要将新妃们见个七七八八,才算得上合规矩。

只是蕴玉垂了垂眼,依着先前的形势,圣上分明是要捧薛美人的,怎得转头捧起了郑良人。

脑中思索一番,蕴玉忽然问藏珠道:“梅妃那处可有动静?可有听说边关是否安稳?”

藏珠疑惑,不明白蕴玉怎得思维如此跳跃,皱眉道:“主子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梅妃娘娘那儿不曾听说什么异常,西洲自上回打了仗,眼下也安定的很。”

安定么?蕴玉一手无意识地敲着桌案,难道是她想错了?

目光落在手中的香囊上,蕴玉加快速度将花样绣完,又朝其中塞了不少凝神静气的香料,才吩咐藏珠道:“你替我将这个

送去御前。”

见蕴玉总算愿意朝御前凑,藏珠喜笑颜开,忙不迭应了声,拿起香囊便出了昭月宫。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藏珠便再度回到殿中,面上带着些雀跃的喜意。

她这般高兴,就连蕴玉也忍不住道:“遇着什么喜事儿了?”

藏珠神神秘秘地凑至蕴玉跟前坐下,抿唇道:“主子您猜,我瞧见什么了?”

蕴玉眸中光华流转:“可是郑良人?”

藏珠目光一亮:“主子当真聪慧,那您猜猜,她是和谁起了争执?”

“盈婕妤?”蕴玉含笑,并未思考多久便给出了答案。

“您真神了!”藏珠咧嘴一笑,连忙将方才瞧见的给蕴玉说了。

“奴婢经过御花园时,恰巧看见了她二人争执,就听了一耳朵。”

“郑良人这些日子正得盛宠,特意挑了御花园最显眼的地方练舞,恨不能叫全后宫的人知晓圣上爱看她跳舞。”

“恰好盈婕妤从那处经过,二人碰了个正着,郑良人却全然当做没看见,盈婕妤气上心头,便拿了郑良人站规矩。”说及此处,藏珠颇有些畅快道:“那郑良人又岂是好相与的,眼下正是心气儿高的时候,当场就给盈婕妤甩了脸子要走人。”

蕴玉眨了眨眼:“盈婕妤能放过她?”

“自然是不能!”藏珠愈发激动道:“盈婕妤立马便吩咐身旁的人将郑良人擒住,依着不敬上位,不尊宫规的由头,吩咐身旁的人打了郑良人足足二十下手心。”

手心?蕴玉低眸含笑:“盈婕妤也算是聪明了些。”

知晓郑良人要面见圣上,伤不得脸,刻意罚的手心。

她记得,盈婕妤的父亲乃是平西将军,同景都郁一同镇守西洲。

“郑良人可是闹到圣前了?”蕴玉拿过一旁桌上的绣绷,唇边笑意如春水漾开:“再过会儿,御前的旨意就该下来了。“

另一边,钟粹宫。

清禾从内室中出来,恰巧看见纪淑媛正裁了布料,瞧着是要给昭宁公主做衣裳的。

见清禾过来,纪淑媛温声道:“蓁蓁睡了?”

昭宁公主裴蓁,乃是裴玄祁的第一个女儿,也是宫中如今唯一的一个公主。

清禾含笑应了,又从一旁宫女的手中接过甜汤,放至纪淑媛手边:“公主今儿个放风筝累了,眼下睡得正是香甜。”

提及昭宁,纪淑媛面上泛起一丝慈母的笑意,摇摇头道:“她就是个皮猴子,整日想着出去玩,本宫像她这般大时,早就能识文断字了。”

“公主乃是圣上的女儿,便是骄纵些也无妨。”清禾一笑,又将甜汤往纪淑媛手边推了推:“娘娘晚膳就未怎么用,还是用些汤吧。”

纪淑媛手中的银剪忽然一顿,她手上锦缎的海棠花纹,与郑良人今晨舞衣上的花样倒是如出一辙。

她皱皱眉道:“往后将公主带的离那处远些。”

昭宁这些日子爱放风筝,几乎日日都要去御花园走一圈,今儿就正好撞见了郑良人和盈婕妤起争执。

郑良人蠢笨,又爱炫耀,若是叫她误伤了昭宁,可就悔之晚矣。

清禾也是知晓轻重的,当即便应了下来。

又听纪淑媛叮嘱道:“昭宁闻不得桃花,虽说御花园不许种桃树,可也谨慎些为好,但凡她去的地方,你们都盯紧点。”

此时的乾盛殿。

郑良人伏在玉石砖面上,哭得眼尾通红,泪珠子一串接一串地落下,十根水葱般的手指被白布缠成了粽子,整个人颤抖得像是风中残荷。

盈婕妤跪在她身侧,笔挺的脊背绷成一张弓,隐在袖下的指尖微微发白。

她如何也想不到,圣上竟会因为郑良人的一面之词,将她传来乾盛殿。

御案之上,裴玄祁阖眸靠在龙椅上,指尖轻点御案,面色瞧不出喜怒。

下方,梅妃同仪妃分列两边,梅妃面上尽是忐忑不安,仪妃倒是颇为沉静。

整个殿内,只能听见郑良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圣上”郑良人带着委屈的尾音微颤,心中对盈婕妤恨到极致。

这贱人就是见不得她得宠,仗着位分比她高,处处刁难,看她今日怎么教训这贱人!

裴玄祁的指尖忽地一顿,他缓缓睁开眸子,漫不经心道:“盈婕妤,你如何说?”

盈婕妤手心沁出薄汗,却仍旧昂首,语气不卑不亢:“圣上,郑良人见妾不行礼,已是犯了宫规。”

“妾不过训诫几句,她却愈发放肆,当众转身离去,丝毫不将妾放在眼中。此等无礼之举,若不加以惩戒,宫中还如何立规矩?”

盈婕妤缓缓抬眸,面色还算镇静,可若是仔细听,便能听出她声中发颤:“妾所做之事,皆是依宫规行事,还请圣上明鉴。”

“圣上明鉴?”郑良人猛地抬头,泪眼婆娑,满脸委屈,声音却带着怨愤:“婕妤分明就是嫉妒圣上宠爱妾,才故意寻妾的错处!”

“妾一心一意想着圣上,哪有心思计较这些虚礼?婕妤一见妾,便言辞苛刻,妾一时不忿,才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