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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妾为后 女王不在家 21598 字 1个月前

阿妩好笑:“砍谁的头, 也不至于砍你的!”

逗她呢!

不过福泰好劝歹劝,阿妩暂且留下, 到了晚间时, 景熙帝设宴犒赏海防卫所将士,这其中便有宁家三位郎君并叶寒。

对此叶寒并没有特意推拒,面对景熙帝时, 他也神态自若。

显然经此一事后,彼此也都心知肚明,叶寒和阿妩的婚约再不会被提起,他后退一步,退到了和宁家三兄弟一样的位置。

当叶寒和众人一起叩谢天子隆恩时,景熙帝的视线也只是淡淡扫过。

他清楚地明白,这个人在阿妩心里有一个痕迹,这个痕迹他不去碰触,以后时间长了,慢慢也就淡了。

但是他若要强行抹去,反而会引来阿妩的不满,那个痕迹反而会越擦越重。

所以如今的他,待叶寒和宁家三兄弟一般无二。

一场犒赏宴下来,凡是参战者,各人皆有封赏,皆大欢喜,不过宁家三兄弟并叶寒,暂未封赏,旁观者多少明白,这几位身形非同一般,只怕是要委以重任,才按下暂且不提。

晚间时宴席结束,阿妩见几位兄长并叶寒都喝酒了,便担心起景熙帝,宁三郎听了,挠挠头道:“喝了吧?”

宁大郎也点头:“好像是喝了。”

阿妩一听,便气哼哼的。

他之前才病了,如今好不容易好了,竟还要喝酒,这是嫌命长吗?

其实他死了倒不要紧,谁会在乎他,可她还得想想自己一对孩儿,这么小就没爹,以后等着被人欺负吗?

她恼恨地想,等会见到他要这样,要那样,反正就是生他气,对他使性子,让他不好受,气死他!

谁知这时,便有内侍前来,说是皇帝有请。

有请?

阿妩疑惑:“做什么?”

内侍低头恭敬地说不知。

若是福泰在,阿妩一定会拉着问一问,不过福泰不在,她不想在其他内侍面前太过张扬,只能作罢。

当下跟随那内侍前去,此时帝王盛宴已散,各人归去,海防卫所中只余静谧。

阿妩随内侍走在石板路上,不免疑惑,待走到城墙下,却见明月当空,秋风徐徐,高高悬挂的灯笼清冷地洒在斑驳的城墙砖上,一眼望去,海防工事的城墙蜿蜒起伏,一直延伸到遥远的所在。

继续往前,走到近前,便陡然间看到景熙帝。

巍峨城垣之下,校尉林立,景熙帝着一身淡雅青袍,悠然负手,风范天成。

远远地他看到她,便扬眉轻笑。

阿妩怔了下,心漏跳一拍。

月光稀薄,城墙斑驳,远处的波涛声就在耳边,那个男人墨发高挽,白巾青袍,清朗俊美,正对着自己笑。

再高明的画师都难以描摹出这个男人此时的风华。

她暗暗攥紧了拳,努力压下几乎满溢而出的喜欢,一脸不高兴地走过去。

景熙帝从一旁内侍手中取出大氅,径自为阿妩披上。

大氅颇为宽大,是男人穿戴的,以至于几乎到阿妩脚跟。

景熙帝轻笑:“阿妩要不要再长高一些?”

阿妩哼了声,根本不拿正眼看他。

景熙帝看她嘟嘟着唇,鼓着腮帮子,娇憨又赌气的样子。

他哑然失笑,又觉心都酥了。

今日身体恢复,便安排了一整日的马不停蹄,晚间又犒赏海防官兵,倒是不觉得累,可看多了铁甲和舰船,听了冷冰冰的数字,难免冷肃刚硬起来。

这会儿看到她倔强闹气的样子,便觉整个人都柔软起来,活过来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低声哄着道:“这是谁惹了阿妩不高兴?”

阿妩软软睨他一眼:“你!当然是你!”

景熙帝领着她走进去城楼:“我又怎么惹你了?”

阿妩没好气:“你怎么会惹我呢!”

景熙帝听这话,顿住脚步,侧首温柔地看着她:“生我气?说说到底怎么了?”

他的视线比月光更让人心动,她脸上微红,不过还是道:“敢问今日皇上犒赏有功之将,倒是畅快?”

景熙帝试探着道:“所以?”

阿妩看着他,认真地道:“其实我就是在想一件事。”

景熙帝:“什么?”

阿妩:“若有人在大病之后饮酒伤身,早早没了,我得想想,我放什么炮仗贺喜。”

景熙帝:“……”

他先看看四周围,之后剑眉轻压,很没办法地道:“阿妩恼了我,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不过下次小声点。”

阿妩一想也是,顿时心虚起来。

她看看外面的校尉和龙禁卫:“他们能听到吗?”

景熙帝拧眉:“应该……听不到吧?”

阿妩便有些担心,但更多是埋怨:“都怪你!”

景熙帝握住她的手腕,含笑接她的嗔怪:“对,怪我。”

他这样的好脾性,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照单全收,阿妩便也不恼了。

她正经地道:“不是我非要说什么,而是你总该为墨与墨兮想想吧?”

谁知她说完这话后,他一直没吭声。

阿妩疑惑看向他,夜色下,他茶眸浓酽,正无声地注视着她。

她正疑惑,他却突然笑了下,挽着她的手:“来,我们到城楼上去。”

阿妩莫名,不过还是跟随他拾阶而上。

这城楼临海而建,雄伟挺拔,沧桑厚重,上了城楼后,便可观海上夜景。

此时夜深人静,明月悬空,大海浩瀚无垠,如梦如幻,微咸的海风吹起,汹涌的海浪拍打着下方的城墙,激起一阵阵的银白水花。

极目远望,是海防卫所的战舰,雄伟巨大,磅礴如山,在沉沉夜色中神秘地耸立在海面上。

阿妩有些被震撼到了。

景熙帝徐徐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朝廷宝船厂造出的战舰,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形制宏大,四层甲板,加装发熕炮。除了这种战舰,朕还命人造远洋宝船,会造许多宝船,这些宝船会满载货物,自你的故乡驶出,前往南洋,前往波斯,前往条支,绕过好望角,抵达尼婆罗,抵达弗朗机,抵达这个世间每一片陆地。”

他侧首,望向阿妩:“所以阿妩的故乡,也许将成为大晖天下的门户,成为最富庶的地方。”

夜色撩人,他的声音很轻,像梦一样:“你信吗?”

阿妩在沁凉的海风中怔怔地看着远方,缓慢地消化着他的言语。

波涛一层层地席卷而来,阿妩在那澎湃的海潮声中,仿佛看到了王朝更迭盛衰荣辱,看到了岁月流转沧海桑田。

也许再过一百年两百年他们终将化为灰烬,彻底淹没在浩瀚史书中,可此时此刻,这个男人昳丽到仿佛掠过海面的红鸟,在她心中划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景熙帝垂下眼,声音低沉柔缓:“那一日,我带你看烟花,看万国舆图,你欢喜期待地和我说起你的故乡,说起你家里人,我却只能听着。”

阿妩心中涌起万千情思:“因为你知道,我的家已经被淹没了。”

他早知道了,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

景熙帝:“是,你提起你的家,你的父兄,眼睛亮得像星星,我怎么忍心告诉你真相。”

好在后来她的父兄终于回来了,于是他也终于可以送给她一个圆满。

阿妩心口酸涩,又觉甜蜜,如潮水一般的感动在她胸口流淌。

他对她也是花了心思的,无论如何,这个世上除了父兄外,会这么对自己用心的也只有他了。

这时,景熙帝突然低首,在她耳边道:“刚才阿妩埋怨我,担心我,我心里很高兴。”

阿妩心跳如鼓,不过她还是嘴硬:“我不是担心你……”

景熙帝:“嗯?”

阿妩:“我是担心你出事了,到时候我的墨兮墨与没人管了,必是被人家欺凌……”

或许是潮水过于澎湃,人会莫名生出沧桑悲怆来,以至于说到这里,阿妩眼圈都红了。

景熙帝略侧脸,于是窄瘦挺拔的鼻尖便轻擦过阿妩的脸庞,温热清冽的气息轻轻喷洒下来。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说这话是戳我的心,故意让我难受。”

阿妩:“我怎么故意让你难受了?”

景熙帝指尖轻抬起她的下巴:“那你尝尝,看我喝酒没?”

阿妩:“你——”

景熙帝低首,缓慢而不容拒绝地以唇封住了她的。

千帆林立,海浪翻飞,男人的吻炽烈霸道,狂猛的气息往她口腔中灌,她连连后退,可身后便是硬朗的城墙,她退无可退,被男人牢牢禁锢在身体和城墙之间。

阿妩心怦怦直跳,又羞又怕,她连忙推他:“别,不要!”

她怕别人看到!

景熙帝却径自将她抱起,要她纤细的腿环住自己的腰。

阿妩使劲扒住他的肩。

景熙帝捧着她的脸,边吻边抱着她往前走,口中含糊地道:“这里没人。”

阿妩听着,突然意识到,刚才景熙帝带着自己上城楼时,那些校尉,那些龙禁卫,似乎撤离了。

而此时,高大的城墙垛子以及幽邃的城门,便是最好的屏障,他们隐在黑暗中,没有人能看到他们。

可是他们却可以看明月,看大海,看远方。

这时,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处城墙,这片海,只有我们两个。”

第106章 城墙下

自从那次别离过后, 两个人已经许久不曾有过。

阿妩本就天生异禀,更何况如今被安安分分养在家里,养得娇娇软软, 幽山路狭久无人行, 如今骤然被景熙帝如此这般, 还是在这幽邃的城墙内,在沁凉的冷风中, 便别有一番滋味。

这个姿势她根本受不住, 只能难耐地环住他的颈子, 艰难地仰着脸,发出要哭不哭的声音。

她想求饶,说还是不要了,旷了这么久, 突然这样, 哪个能消受?

可景熙帝当然不会停。

他已经遣退了近侍, 确保并不会有人听到看到, 他要抱着她的阿妩, 看着她的东海, 在这里, 要她。

况且甫一涉入, 便觉绝妙, 缓行徐进,跋涉其中, 更是胜过世间所有。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在此时停下。

夜风吹得更猛了, 花疯狂地扑打着发青发黑的老城墙,而就在雄伟古老的城楼内,在沧桑斑驳的楼垛内, 挺拔冷峻的男人抱着纤弱娇美的身影。

男人太过生猛,可怜阿妩并不敢发出声响,只闷闷地咬着唇,难耐而愉悦地忍受着。

海水汹涌,浪花翻腾,朦胧夜色中有巨橹一下下拍打着水面,发湿润的闷响。

之后陡然间,仿佛一切凝住,风停,浪住。

这种静止只持续了片刻,便有泉水汩汩,一股一股地浇下来。

景熙帝并没得到欢愉,不过他艰难地克制住了。

他保持着原本相姿势,垂着眼,感受着那细致而隐秘的舒爽,也端详着怀中女子的丢了魂一般的媚态。

她小脸潮红,两只眸子雾濛濛的,倒映着月光。

风吹起,女儿家娇软的发轻拂过经年的老城墙上,兵马的酷冷和女儿家的柔软,在这一刻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于是便有深沉而复杂的爱意在景熙帝胸口澎湃。

远处的大海,这是他的天下,怀中的柔软,这是他的挚爱。

他也想起陆允鉴,想起太子,她在那两个男人怀中,也曾有过这般动人模样吗?

他低首,亲了亲她柔软的发,哑声道:“阿妩,猜我今晚去见了谁?”

阿妩此时还迷糊着,听到这话,只下意识回道:“谁?”

景熙帝看着她的眼睛:“去见了陆允鉴。”

阿妩一听,顿时一个激灵,她睁大迷惘的眸子,看着上方的他。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这个男人明明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可依然做出温柔的模样,哄着她,抱着她。

他在问话。

他趁人之危,因为此时的自己意识涣散,神思迷乱,是最松懈的时候。

这时,景熙帝状若无意地道:“他和我讲了许多你们之前的事。”

阿妩万没想到,景熙帝竟在这个时候提起,她又想知道,又担心,又害怕,也许更多是逃避。

她抱住他的肩膀,颤巍巍地用双腿勾住男人窄瘦结实的腰,之后轻轻缠绕。

景熙帝一眼看破:“想勾搭我,诱惑我?不想让我说了?”

他略带着凉意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逃避?”

阿妩扁着唇,想哭,她觉得他太过分了,又觉得自己不争气,枕头风不是女人吹的吗,怎么偏偏自己是那个被拿捏的?

景熙帝用毫无波澜的声音道:“他说以前你贪恋他的美色,说你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还说你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说着间,景熙帝突然往前一撞。

原本已经酥软成泥的阿妩顿时溃不成军,哆哆嗦嗦的,根本禁不住。

景熙帝托住这颤巍巍的小东西,继续道:“他说你曾经对他一见钟情,和他深情缱绻,来,阿妩告诉我,有这回事?”

他在她耳边低低地笑,笑得很冷:“被朕抱在怀中的女人,承了朕雨露的女人,竟曾贪恋过别的男人身子?”

阿妩眼神乱瞟,喃喃地道:“没,当然没!”

她才不认,就是不想认!

景熙帝微垂下眼皮,徐徐地前行,后撤。

他当然清楚地感觉到,这小东西害怕了,怕到几乎在下意识推挤缩夹。

他轻叹,在她上方道:“阿妩这是怎么了,吸得这么紧。”

这么孟浪的言语几乎不像他了,不过此时的阿妩在饱受了陆允鉴消息的摧残后,已经顾不上别的,她满脑子都是这个事。

她完全不想提,也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犹豫了下,她委屈地道:“确实和他有过一段……”

景熙帝看着她:“嗯?好像?”

阿妩:“不过都过去了!”

她顿时想到了,坚决地道:“陆允鉴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们早过去了!我早忘记他了!”

景熙帝轻叹,溶溶的月光下,他的目光温柔到如同三月初溶的雪。

他低首,缓慢而疼爱地吻上她的鼻尖。

“好,知道了,陆允鉴在骗人,”他的大掌轻拢住阿妩的后脑,“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

阿妩听到这话,终于放心了,也松懈下来。

她想,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从此后,再也不会提起。

谁知这时,景熙帝却弯腰,略俯在阿妩耳边。

因为两个人本就是面对面搂着的,是紧密相贴的,本来男人哪怕稍微动动,于阿妩来说都是一番波澜,更不要说如今他竟俯首弯腰。

阿妩难耐地摇头,睁着含泪的眸子,哆哆嗦嗦地道:“不要了好不好?”

她已经得了爽利,她不想要了,可男人却还是蓄势待发,他没够。

她施展着手段,扭着腰肢,指望着能让这个男人就范。

景熙帝自然感觉到了她的涌动,她在绞在箍,在吮吸,她在扭着身子索要。

景熙帝低喘着笑了一声:“阿妩怎么这么馋?”

若是以往,阿妩听得这话自然脸红耳赤,不过此时此刻她顾不上,她心一横,不知廉耻地软着声调哀求道:“皇上快给阿妩,阿妩要吃,给阿妩……”

明明是娇软天真的小娘子,可说出的话却如此放浪,景熙帝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隐忍下来,磨着牙道:“可是想到我的宝宝在我之前还有过别的男人,被别的男人要过身子,我心里便不痛快……宝宝说,该怎么办?”

一些隐晦的什么就此挑到了明面上,突然就要对峙了,阿妩大脑一片空白,她毫无心理准备!

她眼泪花花,喃喃地道:“该怎么办……”

景熙帝眸色幽暗,注视着她那茫然无措的模样,无法克制地浅浅一下。

于是娇软的女儿家便一个低叫,挂在睫上的泪珠被撞落,顺着白净剔透的脸颊往下。

景熙帝:“阿妩往日不是最会甜言蜜语吗?”

甜言蜜语?

阿妩在这迷惘难耐中,终于抓住了关键。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软趴趴地勾住男人大的颈子,睁着秋水一般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上方的男人,哭唧唧地道:“阿妩虽有过别的男人,可他们都比不得皇上,没皇上大,也没皇上做得阿妩舒服,皇上,皇上……”

她拼命地想着甜言蜜语,最后狠狠心,彻底抛弃了脸面:“太大了,阿妩受不了……皇”

皎洁的月隐在了云后,城墙之下海浪汹涌,而在昏暗隐蔽的城楼中,娇软的小娘子声调媚得能拧出水。

这样的她,便是要天要地,这会儿都得给,更何况她只是求饶而已。

景熙帝指骨分明的大掌稳稳托住,强健有力的身型微微前倾,之后,便浪潮滔天。

*******

待到这一场结束,阿妩已经如同酥软的面条,湿漉漉软哒哒地挂在男人身上。

她试探着脚着地,结果两腿发酸,两脚发虚,根本站都站不住。

景熙帝干脆打横把她抱起,之后用大氅一裹,将她牢牢裹住。

阿妩趴在他胸膛上,低低地抗议:“不要吧,被人看到不好。”

景熙帝用大氅护住她的脑袋,哑声道:“没事,看不到。”

阿妩揽着男人窄瘦结实的腰,磨蹭着小声抗议,看不到是看不到,可上来时还是两个人,下去一个人,谁能猜不到呢!

不过她心一横,也就罢了,反正脸皮厚一些没什么的,当下眼睛一闭,直接埋在他怀中。

男人身上的气息很好闻,虽出门在外并没有宫中那么讲究,但他素来喜洁,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柑香,似乎是佛手柑的气息?

反正很清爽,阿妩忍不住在他怀中拱了拱。

男人素来喜晨练,腰腹那里很结实,甚至略有些硬朗了,和阿妩的柔软截然不同。

这让她越发沉迷其中,喜欢得脚趾头都要蜷缩起来了。

他体力这么好,可以抱着她一口气这么久呢,真让人恨不得钻到他的身体中,和他融在一起。

这时景熙帝已经抱着她下了城楼的台阶,下面却已经有马车候着。

景熙帝略屈身,上了马车,这才把她放在自己膝上,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阿妩纤细的臂膀揽着男人的颈子,将脸埋在他肩窝中,装傻。

其实这边的城墙距离住处并不算太远,待到终于回房,阿妩突然想起什么:“我回我自己房中吧。”

她觉得自己很没志气,就此屈从于他的男色,可她不想让叶寒和阿兄们知道她和景熙帝的事,不知为什么,就感觉很羞耻,好像在偷。

然而景熙帝自然不可能放她,其实刚才在城楼中,更多是她得了自在,他根本没够。

当时只是不忍心她煎熬,才释给她,如今回到房中,自然要从容不迫,慢慢厮磨享受。

阿妩哼唧,抗议,她想回去。

她觉得这就是自己和景熙帝的不同,自己一次就觉饱足,想懒懒地回味,躺着,睡去,可他却一次一次的,可以重复着一直来。

她推他的胳膊:“不要了吧。”

景熙帝却强硬掐住她的细腰:“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乖宝宝听话。”

阿妩呜呜咽咽的,她不想听话,可她不由自主。

耳边传来景熙帝带着喘的声响:“嗯,就这样,真乖。”

***********

他一边夸她乖,说她香,说想她,明明言语眼神温柔得醉人,可动作却是激狂。

阿妩根本受不了,到了最后沉沉睡去了,迷迷糊糊的,感觉景熙帝还没放过她,一边疼着她,一边在她耳边说着,似乎说了陆允鉴,让她不要怕,说他什么都会处理好,她什么都不要操心,还说了她的父兄,说会安排好什么的。

阿妩哪里听那么仔细,待要告诉他,不许让父兄知道两个人的事,她会不好意思,可又实在没力气。

第二日,阿妩是被外面的练兵声吵醒的,睁开眼一看,天早大亮了,外面阳光很好,至于身边的男人自然不见了。

这时便有年轻的侍女进来,要侍奉她梳洗用膳。

早膳是新鲜采摘的莲藕粥,搭配了鱼饼,味道极好。

才刚用过早膳,就见景熙帝进来了,他着一身戎装,气势俨然。

阿妩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景熙帝笑:“今早去校阅兵马了,才刚回来,吃过了?”

阿妩:“嗯。”

这时侍女端来了各样梳洗之物,景熙帝才刚练过兵,额上有细汗。

他洗过后,用白巾擦拭着,随口道:“过几日,我便登门造访?”

阿妩:“什么?”

景熙帝看她一脸装傻的样子,道:“提亲,谈聘礼。”

阿妩震惊:“啊?”

景熙帝道:“之前叔父不在,总觉得缺了什么,如今叔父既已归来,那自然应该正式登门提亲谈聘礼。”

他补充说:“还要重新拜天地。”

阿妩:“!!!”

她暗暗瞄他一眼:“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不至于吧?叶寒不可能和他说这些吧?

景熙帝:“怎么了?为什么要别人说?我只是希望,我们能重新来过,按照你家乡的风俗来。”

他顿了顿,才道:“希望这一次能弥补过去所有的遗憾。”

阿妩自然没想到他竟这么说,说实话心里是感动的,甚至脸上都笼着热热的一层。

不过……她想起阿爹说的话,到底是有些不甘心,或者说,总想着和他较较劲。

于是她嗫嚅道:“不必吧……”

景熙帝:“不必?”

他停下手中擦拭的动作,抬起眼看着她:“为什么不必?”

阿妩视线虚虚地掠过,逃避了他的注视:“我也没说要嫁给你吧……”

景熙帝无声地注视着她。

阿妩很是装模作样地道:“还是先不要谈了吧。’

景熙帝:“那昨晚算什么?”

阿妩茫然,装傻:“啊?昨晚?什么昨晚?”

景熙帝给她气笑了,径自走过去,垂眼看着她:“不记得了?昨晚是谁夹着不放,是谁哭得跟什么一样要我给?”

其实她嘴上说不要,给了,便喜欢得很,但凡男人体力不够好,只怕都不能让她靥足!

结果就这么一个贪得无厌的小东西,一觉醒来开始这么说了?

阿妩耷拉着脑袋,一脸为难的样子。

景熙帝:“嗯?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阿妩吞吞吐吐:“我记得……”

景熙帝凉凉地道:“那你总该负责吧?”

阿妩深吸口气,之后慢吞吞地将手伸到袖子里,掏出一个物件,一股脑塞到景熙帝手中。

是一锭银子,十两的。

景熙帝疑惑挑眉。

阿妩深吸口气,之后快速地道:“这一锭银子是十两,应该够了吧,不用找了!”

说完,转头逃命一般往外跑。

景熙帝捏着那银子,愣了一好会儿,才缓缓地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阿妩闷头往外跑,不管不顾的,谁知正跑着,迎头恰好看到叶寒和宁三郎。

宁三郎:“阿妩怎么了?”

叶寒的视线却瞬间落在阿妩脸上,因跑得匆忙,雪白肌肤薄透嫣红。

他顿时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阿妩羞愧得要命,昨晚一夜荒唐,她腰酸腿软的,今天一早又和景熙帝说了那样的话,现在她——

她咬唇,低声说:“没事。”

之后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跑走了。

宁三郎莫名:“谁得罪她了!”

叶寒却缓慢地低下头,默了片刻:“应该没什么事。”

第107章 陆允鉴

这一日, 海防卫所阴暗的地牢中,景熙帝见到了陆允鉴。

叶寒并宁家兄弟对陆允鉴恨之入骨,捉住陆允鉴自然不曾留情, 几个人的拳头生硬, 打起人来够狠, 但就是给他留一口气。

之后景熙帝派了亲卫秘审陆允鉴,也曾经过严刑拷打, 是以如今的陆允鉴已经遍体鳞伤。

临海的地牢过于潮湿, 散发着腥咸的霉味, 陆允鉴乌发散乱,衣衫染血,不过他眉宇间依然是固执的倔强。

景熙帝沉默地端详着陆允鉴,他有着狭长的眼尾以及浓密的睫羽, 鼻梁窄瘦, 五官优越, 其实生得极为昳丽。

他在很早的时候便发现了, 陆允鉴的眸色比一般人的浅淡一些。

和自己的有些像。

太子是景熙帝的亲生儿子, 可眼睛却不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 若单论眉眼, 似乎陆允鉴更像自己。

就在这时, 陆允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陡然睁开眸子, 于是便看到华丽挺括的衣袍袍底, 衣袍上的刺绣精致细腻,矜贵讲究。

这一刻,陆允鉴的眸底突然出现一些嘲讽的笑意。

他恨景熙帝。

小时候突然被送入宫中, 跟随在当时还是太子的景熙帝身边读书,他处处小心谨慎,从来不敢有半分大意。

景熙帝对他其实也还好,可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景熙帝的父皇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于是,他怎么甘心?

他嫉妒景熙帝提起父皇时的孺慕之情,嫉妒先帝望向景熙帝时那赞赏和寄予厚望的目光。

那是他得不到的!

他嫉妒了景熙帝许多年,他藏在暗处,用阴冷的目光注视着景熙帝,恨得心几乎在颤。

可他克制住了,真的克制住了。

因为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曾用愧疚的目光看着自己,因为他临终前到底对自己做了安排!

此时此刻,他苦涩地扯唇一笑,望着依然矜贵优雅的帝王,颤抖着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景熙帝用优雅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的一锭银子,十两的银子并不大,小小的船形,边角圆润。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声音很淡:“是,三十二年前,先帝驾临东海,临幸于一女子,女子侥幸得孕,产子,之后此子以嫡子名义被养于镇安侯府。”

听到这话,陆允鉴瞬间被什么击中一般,身体簌簌发抖。

那是他不愿意回想的过去。

他垂着眼,咬牙:“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景熙帝:“那一日,我写了一篇文章 ,很有些沾沾自喜,便拿了去见先帝,结果我看到,他在摩挲着你的发,和你说话。”

他淡淡地道:“我便不再进去,只看着。”

其实他想过,想问问先帝,为什么要把他在外的私生子安排在自己身边伴读,只可惜之后发生了许多事,他一直没有寻到机会。

再后来先帝病重,就此逝去,他更是再也没办法问出口了。

当然了一直不问,也许还是想逃避,不愿意去多想。

可先帝关于陆允鉴的安排,到底给他留下了隐患。

陆允鉴凉笑出声:“原来你早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你却这么沉得住气,故作不知,对我倚重信任,还故意亲近我,好深的心机!”

景熙帝眉梢微挑:“不然呢,朕就该任由你欺瞒朕?”

他笑看着陆允鉴:“朕若是这么沉不住气,又凭什么坐稳这万里江山?”

陆允鉴一怔,之后颓然地垂下眼:“是,我不如你,他说我不如你,我不服气,现在看,也许我确实不如你……”

他颓然地弓起腰,喃喃道:“我今日既落在你手中,你杀了我便是。”

景熙帝望着他:“你知道我要什么?”

陆允鉴听此,别有深意地看了景熙帝一眼:“你要找玉锁片。”

龙禁卫于镇安侯府搜罗到了先帝留下的圣旨,可却怎么也寻不到先帝赐下的玉锁片。

景熙帝为了万无一失,他是一定要寻到玉锁片,永绝后患。

景熙帝:“是。”

陆允鉴神情嘲讽:“玉锁片,你找不到了……你永远找不到,你杀了我,你永远不得安宁!因为大晖江山永远有一个隐患,你将寝食难安!”

景熙帝:“你是不怕严刑拷打的,不过你的孩子呢?陆允鉴,就在昨日,龙禁卫寻到了一处隐蔽的渔村——”

陆允鉴陡然僵住了。

他为了保护陆光澜,派了身边最倚重的侍卫带着陆光澜隐藏在一处渔村。

景熙帝寻到了。

他艰难地抬起眼,过于俊美冷艳的面庞苍白如纸。

他咬紧牙,压抑下几乎崩溃的激烈情绪,之后终于哑声道:“你到底要如何!”

景熙帝神情冷硬:“先帝临终前,宣召镇安侯曾经密谈,便是为你求得一处安身之所,所以先帝保镇安侯府,赠玉片,而朕——”

他捏着那锭银子,一字字地道:“困于孝道。”

陆允鉴听此,神情阴鹜:“你困于孝道?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假意娶了陆文伶,不过是利用罢了!你一直对镇安侯府心存提防——”

他死死盯着景熙帝:“你也一直对我心存提防!”

景熙帝凉笑:“那又如何?”

他负手而立,浑不在意地道:“先帝要朕娶她,好,朕娶了,可一个心存杂念的女人,朕真是没兴趣,她愿意做皇后,那就放在那里吧。”

陆允鉴听此,也是震惊,他显然没想到。

大晖后宫是不进权贵女的,但是当时先帝和镇安侯府谈及此事,知道镇安侯府嫡女因早年伤病而不能孕育,便允了镇安侯府嫡女备位东宫。

可万没想到,景熙帝竟从未碰过她!

景熙帝一脸鄙薄:“你以为,朕随便什么人都碰吗?”

陆允鉴攥紧拳头,因为过于压抑,他太阳穴都在抽搐着。

他沉痛地道“我原以为,你会以她为要挟,可我万没想到,你竟要了她性命!”

他欠了镇安侯府的,他答应过老侯爷,定要护陆文伶一生,他也已经想过景熙帝会开出什么条件来。

可他万没想到,景熙帝竟干脆地结果了她性命!

她死了。

景熙帝:“你以为是朕杀的?”

陆允鉴:“那是谁?”

景熙帝:“是阿妩杀的。”

陆允鉴神情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景熙帝。

景熙帝轻笑,不过眼底却都是冰冷的残忍:“她本来已经吓到了,她那么胆小,她已经犹如惊弓之鸟了,她去见了陆文伶,陆文伶却逼她,要挟她——”

陆允鉴便明白了。

他眼底泛起痛苦:“所以阿妩杀了她?”

景熙帝叹息:“是,可怜的孩子,她这辈子第一次杀了人。”

陆允鉴既痛,又心情复杂,不敢置信。

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特别是像阿妩那样的女子,她若杀人,那必是被逼到了绝路。

陆允鉴无法想象阿妩杀人那一刻的痛苦,以及事后的恐惧。

他和陆文伶说了,不要逼迫阿妩了,不要逼迫她,可她到底还是做了,逼着阿妩,把阿妩逼到绝路。

景熙帝垂着眼,欣赏着他此时的痛苦,道:“你不觉得世间自有因果吗?是陆文伶将她逼到了太子身边,逼到了朕的身边,最后她亲手刺死了陆文伶,你不觉得,陆文伶咎由自取吗?”

陆允鉴愣了下,之后发出嘲讽而痛苦的笑:“对,咎由自取,活该……”

陆文伶便是他头顶的山,是他必须偿还的债,为了偿这债,他几乎舍弃了一切,也舍弃了阿妩。

可现在阿妩自己将陆文伶刺死了。

陆允鉴突然想起最初,最初他遇到阿妩时,阿妩正在树上掏鸟窝,她用裙子兜着一把的鸟蛋,欢喜得要命。

阳光落下来,那一刻的阿妩美得让他震撼。

后来,阿妩对他笑,阿妩靠在他怀中,阿妩还揽着他的颈子说七爷对我最好。

娇俏的小娘子,对他百依百顺,哄着他抱着他,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他也曾信过她,想着护她在怀,想着给她所有的一切,甚至当陆文伶要他放弃时,他不肯,他平生第一次和陆文伶对峙。

他甘愿背信弃义,也要留下她。

可后来,当他发现了叶寒踪迹,用叶寒试探她时,她竟义无反顾地丢弃了自己要跟随叶寒而去!

这太伤人了!

景熙帝垂着眼,淡淡地看着陆允鉴。

他不喜陆允鉴,而当知道陆允鉴竟和阿妩有过瓜葛,那就更不喜了。

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从阿妩口中掏出她和陆允鉴的过去,只能从陆允鉴这里得到的只言片语,去揣测他们曾经有过的甜蜜,并去评估其中情爱的多寡。

事到如今,他当然知道,在阿妩这里自己是最重要的,远胜于太子和陆允鉴,可他就是想斤斤计较,会把她和其他男人的每一个点滴都放在秤盘中称一称斤两,要全方位地倾轧,各方面。

于是他欣赏着陆允鉴的痛苦,把玩着手中圆润的一锭银子,淡淡地道:“你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和不堪,你说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呢?什么两情相悦,只是你的自以为是,她离开你时,可是毫不犹豫,头都不回。”

这些话如同一把刀,狠狠地戳在陆允鉴心上。

他痛得颤抖,强健的身躯几乎蜷缩起来。

景熙帝:“你们之间的事,朕了如指掌,她都和朕说过——”

他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陆允鉴青筋暴起,面孔扭曲:“我不信,你让我见见她,让我见她,我要问问她——”

景熙帝敛袖,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允鉴:“她不想见你。”

陆允鉴眼底血丝弥漫:“她这么说?你问过她吗?”

景熙帝凉凉地盯着陆允鉴:“你这么想知道,我可以帮你再问一次,让你死心。”

陆允鉴不甘心地盯着景熙帝。

景熙帝轻叹:“你只是她过去的一场噩梦,她现在找到阿爹阿兄了,她过得极好,完全不会想起你,以后她会嫁给朕,做朕的皇后,朕会让她母仪天下,会让她享受这世间最好的,至于你,是死是活,她会记得吗?她会在意吗?”

陆允鉴死死咬着牙。

景熙帝:“你怕是不知道吧,那日捉住你的那三位少年军士,便是她的兄长,他们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陆允鉴陡然看向景熙帝:“她的阿兄们?”

景熙帝:“对,那个因为你中毒的,是她的三哥,疼她爱她的三哥,结果却因为你中毒了……”

陆允鉴脸色苍白。

景熙帝盯着陆允鉴,冰冷地道:“但是她的兄长杀了你后,不会和她提一个字,她会忘记你,连你怎么死的都不想知道。她心里也许会对太子有些愧疚,但是对你,她从来就不曾在意过。”

陆允鉴痛苦到几乎颤抖。

良久后,他终于道:“我的孩子呢……”

景熙帝挑眉:“自然是和你一样,千刀万剐,你以为朕会留下这样的祸患吗?”

陆允鉴死死地盯着景熙帝:“你好狠的心,他还这么小,也是你的侄子。”

景熙帝凉笑一声。

他耷拉着眼皮,嘲讽地道:“侄子?他也配?你便是先帝的骨血,又能如何?不曾记入宗谱,说你是一条狗,你就是一条狗。”

陆允鉴一怔,之后俊美面庞痛苦地扭曲起来。

这是他最恨的言语,景熙帝很知道怎么刺痛他。

景熙帝:“你还是好好想想,你儿子的命,你该怎么保吧。”

第108章 玉锁片

自从塞了一锭银子后, 阿妩自然心虚,根本不敢见景熙帝,她想着反正陆允鉴那里一切落定, 她还是收拾收拾包袱赶紧跑吧。

偏生她这里刚要跑, 龙禁卫统领前来, 说是皇帝宣召阿妩。

阿妩一听,心里一紧, 什么意思?这么郑重宣召自己?要做什么?

宁三郎见自己妹妹仿佛一脸忐忑的样子, 不免疑惑:“阿妩, 怎么了?你和皇帝有什么别扭了?”

阿妩吞吞吐吐:“倒也没有……”

宁三郎看她这样,越发担心,拉着她的手道:“阿妩,是皇上欺负你了还是怎么了?”

阿妩:“哼, 欺负了又如何!”

宁三郎:“虽然他是皇帝, 可那又怎么样, 他若敢欺负你, 我定不会饶他, 便是豁出去一切都要为你出了这口气!”

阿妩听了心里自然是喜欢的, 她家三哥比起阿爹有些莽撞了, 但三哥好像永远是不讲道理地站在自己这边。

她便故意道:“好, 那你现在去给我出气吧。”

宁三郎当即道:“走, 三哥这就陪你过去,咱找他理论去!”

谁知旁边一直沉默的叶寒却拉住了宁三郎的胳膊:“三郎不要胡闹。”

宁三郎:“怎么胡闹了?”

叶寒深深地看了阿妩一眼。

阿妩只觉, 那双墨黑的眼睛仿佛看透一切, 阿妩无所遁形。

她想起自己和皇帝在城墙上种种放浪,瞬间脸红。

叶寒缓慢收回目光,却是道:“我正好有要紧事要和你商量, 走,跟我来。”

宁三郎不甘心,瞪眼睛:“你要做什么?”

叶寒对阿妩道:“阿妩,你跟着孙大人过去吧,有什么好好说。”

说完不由分说,硬拽着宁三郎走,宁三郎嚷嚷着抗议,最终嘟哝着,时不时回头看阿妩:“阿妩,你等等,你别走!”

阿妩笑:“算了,不用你出头了。”

她想着,似乎也没法逃,他都派龙禁卫首领了,看着挺郑重的,自己少不得去一趟。

一路上自然拼命想着该怎么办,他会不会恼,若是恼了,自己是哄还是对峙?

谁知抵达花厅前时,便见廊檐下候着几位官员,看衣着似乎都是当地的海防卫所总兵,也有千户。

那些官员见了她,径自低头,并不敢直视。

阿妩有些疑惑,想着他正忙着处理公务,这个时候喊自己来做什么?

这时,便有内侍送了一位官员出来,见到阿妩,连忙恭敬地说皇上有请。

阿妩这才进去,一进去便觉房中气氛严肃,待着处理政务的冷清感。

景熙帝着墨色织锦长袍,神情疏淡肃穆,还有着处理政务后的余威。

阿妩原本就忐忑,如今更是犹豫。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逐渐骄纵任性起来,可是偶尔看他展现出身为帝王的那一面,她还是有些忐忑。

这时候再想自己那锭银子,简直是罪大恶极。

是以她心虚得厉害,进去房中时都是磨蹭着挪进去的。

景熙帝正看着一摞文书账目,突然看到她,他提着笔的手便停下,注视着她。

阿妩在他略显严肃的目光中,越发不自在,她低着头,小声道:“皇上,你找我?有事吗?”

景熙帝淡淡地道:“哦?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阿妩:“你这不是忙着嘛……”

景熙帝:“也没什么,只是有个事要问你。”

阿妩:“什么?”

景熙帝道:“如今陆允鉴就押在地牢中,他想见你,你怎么想的?”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视线自始至终锁在阿妩脸上。

阿妩却是毫不犹豫:“当然不见,我为什么要见他?”

景熙帝:“不见便不见,这样也极好。”

其实他也不想阿妩去见陆允鉴,不过还是遵守了这个承诺问一声,如此,陆允鉴可以彻底死心了。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颇为松快愉悦,笑着招手:“阿妩过来。”

阿妩看他这样,心里生了提防,口中却是快速地道:”皇上不是还有公务要处理吗,阿妩就不打扰了。”

说完转身就要跑。

景熙帝却道:“还有个要紧事,想和你说。”

阿妩顿住脚步,提防地问:“什么?”

景熙帝:“你也知道,朕为东海筹谋良久,如今要造船,还要边防,这些都需要银两,朕正苦思解决之道。”

阿妩一听,回转过身,望向景熙帝,疑惑:“那该如何?”

当然她更纳闷,景熙帝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个,难道要自己给他变银子吗?

景熙帝的长指轻按在御案上:“所以朕今日苦思解决之道,终于想到了。”

阿妩:“什么?”

景熙帝笑着撩过来一眼:“今晚再来十两的?”

阿妩一愣,之后明白过来,瞬间血都涌到了脸上。

她使劲瞪了他一眼:“不理你了!我要回家了!”

说完撒腿就跑。

景熙帝望着阿妩的背影,回味着她刚才脸上的嫣红,唇角翘起,低笑:“小没良心的。”

阿妩跑远后,耳边依然回响着景熙帝低沉勾人的声音:今晚再来十两的。

她好笑又好气,想着他还说什么修建堤坝需要银子……那晚他可是孟浪得很,就这,才十两,要想攒够修堤坝的银子……

她忍不住笑出声,若要攒够那银子,她不是倾家荡产,便是纵欲而亡!

她这么边想边笑,边往回走,谁知道回去别苑,却恰好看到宁大郎。

他一身戎装,看着比之前稳重许多,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正咕咚咕咚地喝茶。

阿妩便和宁大郎提起自己打算离开的事,这么说话间,因提起陆允鉴。

阿妩有些犹豫,不过到底是打听起来:“他怎么了?刚才皇上召我过去,突然提起陆允鉴……”

她望着宁大郎:“陆允鉴的事,你知道吗?”

宁大郎听着,便沉默了。

他知道陆允鉴和自己妹妹有过一段,这件事本来大家都不提了,景熙帝也当没这回事,没想到妹妹主动问起来。

他想了想,到底是道:“我知道一些,听说皇上是要寻一样东西,所以一直关押着陆允鉴,在严审。”

阿妩的心漏跳一拍:“一样东西?什么东西”

宁大郎看看外面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那一日,你三哥说要再揍陆允鉴一顿,便想偷偷潜入地牢中,谁知道龙禁卫管得严,他根本摸不着,不过那些龙禁卫知道皇上器重他,倒是也没为难他,他反而还偷听到一个事,说是——”

他顿了顿,才道:“说是皇上在找一个玉器,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听起来很重要。”

阿妩一听便明白了。

其实当她发现那玉锁片和皇帝扳指材质一样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那玉锁片非同一般,所以她带在身上,但来到海防卫所后,种种事情冲淡了她的想法,或者说她也有意逃避,不想太多接触,能躲就躲,所以也没再想起这玉锁片。

如今看来,景熙帝竟然在找这玉锁片。

她回到房中后,看着自己的包袱,从中掏出那玉锁片,端详了好一番。

其实她早发现了,玉锁片背面刻着字,很细微的字,几乎看不清。

此时阿妩对着日头仔细地看,约莫能辨认出是“卿恕”和“子孙“字样。

之前她不懂,不过现在隐约猜到了,这个“恕”是饶恕的意思是,是说陆允鉴如果犯了错,可以饶恕他不死,至于提到“子孙”看来这个玉锁片是可以荫庇子孙的。

她摩挲着这玉锁片,来回踱步。

其实她真希望不要掺和这些事了,景熙帝和陆允鉴之间显然有些恩怨,当初陆允鉴把自己送给太子,想必也是有所图谋的。

现在自己手握着景熙帝的扳指,以及陆允鉴的玉锁片,这算什么事?

景熙帝又怎么想?她不想节外生枝了。

不过……

在良久的犹豫后,她到底带着那玉锁片和扳指去见景熙帝了。

阿妩突然主动来见景熙帝,景熙帝显然也是意外。

阿妩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景熙帝微微挑眉:“怎么敢来见我了了?见了我不跑了?”

阿妩小心翼翼挨过去,低声道:“皇上不要生气嘛……”

景熙帝垂眼看着她,笑道:“没有生气,这不是想着以后广开财路吗?”

他这么说的时候,茶眸浓酽,略带着笑意。

阿妩被笑得脸上发烫,她轻跺了下脚:“能别说了吗?”

景熙帝看她仿佛要羞恼成怒,便略收敛了笑意:“好,不说了,你不是要回家吗?”

阿妩吞吞吐吐地道:“有个东西想给你看看。”

景熙帝:“什么?”

阿妩便从袖中掏出一绣囊,将那绣囊一股脑塞给景熙帝:“你自己看吧。”

景熙帝狐疑地看了阿妩一眼,打开绣囊。

在看到玉锁片的时候,他的神情凝住。

阿妩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上方的呼吸都有片刻的停顿,显然他很意外。

阿妩屏着呼吸,不吭声。

过了一会,景熙帝才将那玉锁片摊在手心中,仔细一番端详,最后才道:“对,这就是他的玉锁片,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玉锁片却在阿妩手中。”

阿妩抬起手,摘下挂在自己颈子间的扳指:“这两个……出自同一块玉石吧?”

景熙帝:“是。”

他自阿妩手中接过扳指,垂眼细细端详着。

阿妩望着景熙帝的眼睛,他眼底神情深远复杂,阿妩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景熙帝道:“当初你找我要扳指,我没有给,你知道为什么吗?”

阿妩:“为什么?”

景熙帝道:“这是先帝所赐,其中涉及一桩皇室隐秘,这些事我自己都不太想回想,以至于当时的我,也并不愿意向你解释这些。”

于是他便说起昔日那一桩往事。

阿妩很少听景熙帝说起昔日,好像从她认识他的那一刻,他便是矜贵持重的帝王,可以温柔包容,也可以严肃冷酷,但总归是他,是那个城府深沉的帝王。

可现在他说起过往,说起他小时候在御书房读书的往事,也说起先帝,他的父皇。

当阿妩听着这些时,她好像看到了七八岁的他,看到了年少时意气风发的他。

不知什么时候,景熙帝已经讲完了,房间中安静下来。

景熙帝看着睁了大眼睛打量自己的阿妩:“嗯?”

阿妩:“宫中有你以前的画像吧?”

景熙帝显然意外她问起这个,不过还是道:“有。”

阿妩:“那你怎么不拿给我看看?”

景熙帝微挑眉。

阿妩软软地哼唧了声:“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画像,还有你十几岁的时候。”

景熙帝略沉默了片刻,之后垂眸笑了。

他必须承认,提起往日,哪怕他早已不在意,可其实心里依然有几分低落。

但是现在阿妩的言语抚慰了他,让他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为什么之前并不愿意向她提起过往,可能他希望自己在她面前是强大的,不愿意示弱。

现在呢,他发现这样也极好,被人安抚的感觉很陌生,却很贴心,很喜欢。

他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好,给你看,每年宫中画师都会专门为我画像,回头带你去看。”

他这么说着,又道:“我觉得墨与长得像我小时候。”

阿妩:“是吗?那让墨与快点长!”

景熙帝哑然失笑。

阿妩兴致勃勃地提起两个孩子,景熙帝也就和她讨论起来,倒是说得津津有味。

这一刻便会深切地感觉,他们之间纵然有万千差异,可有些地方是共同的,是心意相通的。

这么说着,阿妩再次想起陆允鉴:“所以,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个话题转得猝不及防,景熙帝便觉自己的心是陀螺,阿妩正拿着小鞭子抽,他就被她那么随意把玩拿捏。

有些丢人,但又甘之如饴。

他承认道:“是,太后也知道。”

阿妩:“所以你非要找到玉锁片,是忌惮他,怕他窥伺帝位?”

景熙帝:“也不只是因为帝位,其实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在的时候,说的话自然算,但人走了,只凭一个玉锁片又能左右什么?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玉锁片有人信,就是先帝遗旨,没人信,那也只是一个寻常物件,我已为帝十八年,又何必惧怕小小一玉锁片。”

阿妩倒是明白这个,其实大晖祖皇帝也曾经为后代子孙订下许多规矩,不过现在的人渐渐都不听了。

老人的话,年轻人谁愿意听呢?

景熙帝道:“只是我心里终究不甘吧。”

阿妩听这话,低头想了想,才道:“如果先帝直接告诉皇上,说出他的身份,要你照拂,你会把他视同手足的,是不是?”

景熙帝笑了下,抬起手来,轻抚了抚阿妩的发:“阿妩懂我。”

他低叹:“后宫之中又不是没有其他庶出的兄弟,只要不是心怀不轨的,我也不至于和他们过不去,一个陆允鉴我怎么就容不下了?可先帝一直在欺瞒着我,他为什么不能对我多一点信任呢。”

阿妩:“他甚至在临终前,给你埋下一个隐患。”

把镇安侯府的女儿塞给他为皇后,又给陆允鉴赐了诏书和玉锁片,为了这个在外面的私生儿子,他用心良苦,可却没有顾虑过景熙帝的感受。

景熙帝:“是……”

阿妩:“好在这些都过去了,陆允鉴也已经伏法。”

景熙帝:“对,一切终于有个了结。”

他看着手中的扳指和玉锁片,想着先帝估计万万没有想到,他临终前最担心的两个儿子竟然因为一女子有了这样的瓜葛,甚至两个儿子都将自己的物件送给这女子,于是扳指和玉锁片由此重新归于一处。

若他九泉下知道了,怕不是要活生生气死。

他笑了笑,将扳指和玉锁片重新交给阿妩:“还是留在你这里保管吧。”

阿妩:“啊?还是不要了吧,这个太重要了。”

景熙帝:“阿妩,就当一个信物吧。”

阿妩疑惑地看着景熙帝。

景熙帝:“就如同刚才我说过的,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帝王的承诺,说了你未必信,帝王的圣旨可以撤回,信物也可以矢口否认,所以这并不算什么。”

他温柔地望着阿妩,牢牢地包裹住她的手,也包裹住那扳指和玉锁片:“可是阿妩要相信我的心意。”

***********

陆允鉴在大牢中竟以自己的指蘸着血,画出了昔年镇安侯府秘藏的宝船建造图纸。

他将一切奉给了景熙帝,并请求能再次得见天颜。

景熙帝召见了他。

陆允鉴跪在景熙帝面前:“陛下,我愿意受死,也愿意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包括镇安侯府舰船航海的秘籍,以及和海寇历年勾结的证据,全都如数交待。”

景熙帝凉凉一笑:“你认为,我会因此饶你一命吗?”

陆允鉴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说:“不会。”

景熙帝:“那你知道先帝为什么要留下玉锁片吗?”

陆允鉴垂着眼不说话了。

景熙帝:“因为先帝怕你走投无路,所以要朕心软,要朕念及手足之情,饶你一命。”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允鉴:“朕可以饶你一命,但也只能一命。”

陆允鉴听此,便懂了。

他苦笑一声,以头触地:“谢皇上隆恩,罪臣愿受死。”

只能留一人,他或者自己的儿子。

他选择自己去死,保下儿子的性命。

他跪下来,低声道:“皇上既留下他性命,恳请善待他,给他寻一个好人家,平安度过此生。”

景熙帝起身,踱步至陆允鉴身边:“你的儿子,将改姓宁。”

陆允鉴身形微震,仰脸望向景熙帝。

颀长挺拔的男人此时在那居高临下之外,还有一些怜悯。

他喉结颤抖。

姓宁,这是阿妩的姓氏。

阿妩并不认这个孩子,但这个孩子却可以依附她而活了。

景熙帝:“你所奉上的这些,朕会如数交给他,从此后他永远不必知道自己的出身,他会留在宁家,跟随宁家一起外出航海,为他的生母打理家产,也为朕开创万世基业。”

帝王的一句话,已经定下乾坤,就此决定宁光澜的一生。

陆允鉴自是明白其中含义。

他给了宁光澜生路,但为宁光澜画下了牢笼。

但这于宁光澜来说,已经极好了。

他的父亲本就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不被宗庙所认,他自己又是不被生母所喜的人。

镇安侯府败落后,他注定一生困苦坎坷,甚至性命不保。

现在,景熙帝给了他生路,也给了他一生的基业。

陆允鉴跪在那里,长叩到底:“谢皇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