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出现如墨滴坠玉盘,在众人瞳孔里砸开一圈惊悸的涟漪。
玄色劲装熨帖得不见半分褶皱,布料下肌肉贲张的线条隐现,似藏着千钧之力;
纯黑面具打磨得光滑如镜,却偏生吸尽了周遭光线,唯有眼窝处两道寒光破壁而出——那不是凡俗的冷,是淬了万年冰魄的锋芒,
扫过之处,连空气都似被割出细碎的裂痕。
莫潇指尖的秋鸿剑尚未出鞘,已感受到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邪异——黑衣人周身骤然炸开的墨色气浪,绝非寻常真气。
那是种纯粹到极致的黑暗,仿佛将九幽深渊的墨汁尽数倾洒,浓稠得能拧出黑水来;
其间更有暗红流光如毒蛇窜动,细看竟是无数细碎的血珠在黑暗中翻滚,
触碰到空气便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是有生命般在贪婪地呼吸。
“嗤——”
十道黑影自他本体分化而出的刹那,空气仿佛被生生撕裂。
黑衣人身形未动,手中黑刀却已脱鞘,刀身暗沉如深渊,不反光,反似能吞噬一切光亮,连月光落在上面都悄无声息地湮灭。
刀光乍起时,竟扯出猩红色的刀罡,如十条刚饮饱血的长蛇在半空蜿蜒,
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紫色。
那些正欲自爆的倭寇行尸刚鼓起肿胀的躯体,血雾还未及蒸腾,猩红刀罡已如附骨之蛆缠上。
刀芒过处,行尸身上的腐肉像被无形的手揉碎的烂纸,瞬间化作齑粉;
那些从尸身滋生的暗红藤蔓,刚要伸展倒刺,便被刀罡灼烧成青烟,连带着藤蔓根部渗出的绿液都蒸发得一干二净。
不过弹指间,数十具行尸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余下地面上几缕若有若无的焦臭,仿佛刚才那狰狞可怖的景象,不过是场被刀光斩断的噩梦。
平田冢野见状目眦欲裂,膨胀的身躯上血纹如蛛网般暴起,丹田处的脓包已鼓得如皮球大小,正欲催发那同归于尽的血狱自爆。
黑衣人却动了,身影快得只剩一道墨色残影,连风都追不上他的轨迹。
黑刀挥出时竟未带半分声响,只一道浓如化不开的墨的刀气凭空浮现,
像活物般张开无形的巨口,瞬间将平田冢野外溢的血色真气囫囵吞下。
那邪异的红光在墨气中疯狂挣扎,却如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连带着他周身那层布满人脸的血狱光罩,
都发出“咔嚓”的脆响,寸寸龟裂成碎片。
平田冢野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膨胀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暗紫色皮肤迅速褪成死灰,紧紧贴在嶙峋的骨架上,活像件挂在竹竿上的破衣。
他保持着双臂前伸的挣扎姿态轰然倒地,双眼空洞得能塞进两颗石子,体内的生机仿佛被那道墨刀抽了个一干二净,
连自爆的最后一丝余波都没激起,就成了一具轻飘飘的干尸,风一吹,竟像片枯叶般微微晃动。
“守御境……”
小米儿猛地攥紧了鳞爪,指节泛白,头上的经脉突突直跳。
刚才那一瞬间外泄的气势,如泰山压顶般碾来,让他胸腔里的气血都差点逆行——这人根本没出全力,
解决平田冢野,竟比碾死只蚂蚁还轻松。宫愁寒潭剑斜指地面,靛蓝真气在剑身流转如活水,
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凝重,目光扫过地上那具毫无生气的干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幸存的散修们刚要脱口而出的欢呼卡在喉咙里,
却见莫潇秋鸿剑“噌”地出鞘半寸,
剑尖雷光如碎星闪烁,目光如两道利剑直刺黑衣人:
“阁下究竟是谁?”
黑衣人缓缓转过身,面具下传出的声音像两块烧红的黑石在摩擦,粗砺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一群连倭寇杂鱼都摆不平的废物,也来蹚这趟浑水?”
“小崽们,回家带孩子吧!”
这句嘲讽让那些江湖侠客当即群情激愤,本来想要说什么,
“是魔气!”
可莫潇的声音陡然转厉,秋鸿剑嗡鸣如龙吟,剑身上的雷光骤然暴涨,
“你身上萦绕的,是魔门的气息!”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人群中,散修们瞬间炸开了锅。
有个断了条腿的老剑客脸色煞白如纸,拄着断剑连连后退,枯槁的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魔门?是那些传说中以生魂炼法、以精血化气的魔崽子?”
旁边一个穿绯红劲装的女子握紧了双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鼻尖沁出细密的冷汗——谁都知道,如今江湖上那些为祸一方的邪派,
不过是魔门弃徒的跟屁虫,真正的魔门高手已销声匿迹近二三十年,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地现身!
黑衣人似乎懒得多言,黑刀归鞘的刹那,身影化作一团跳动的黑焰,不紧不慢地朝着远处山峦飘去。
那黑焰看似移动缓慢,却一步踏出数丈之遥,
身后拖曳的魔气在地面烙下蜿蜒的焦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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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坚硬的岩石都被蚀出细密的孔洞,散发出淡淡的硫磺味。
“休想走!”
莫潇足尖一点地面,青石板应声碎裂,长空皓月真气如银辉暴涨,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追了上去。
秋鸿剑划破夜空,带起的雷光如银河倾泻,将前路照得如同白昼。
小米儿紧随其后,鳞爪在月色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周身血红真气流转,如一团移动的火焰;
柳昤双玉鸢剑轻鸣,白纱飘动间已掠出三丈,指尖凝起的寒气让周遭草木都覆上了一层薄冰。
唯有宫愁留下,寒潭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半圆的气墙,靛蓝真气如流水般流转:
“你们先追,我护着他们随后就到!”
三四十名散修对视一眼,虽对魔气心有余悸,却更敬莫潇的侠义,纷纷提气追去——有个挥舞巨剑的壮汉,真气如烈火熊熊,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
有个手持折扇的白面书生,扇骨点出时带起青绿色的风,身形灵动如燕;
更有几个女子结成剑阵,剑光如蛛网般交织,虽速度稍慢,却也咬紧牙关紧随其后。
黑焰在前,银辉与各色真气在后,一追一赶间,已深入连绵群山。
山路愈发陡峭,林木密得能遮断天光,月光被枝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在布满荆棘的地面上。
直到前方豁然开朗,众人这才倒吸一口凉气——山腰处竟凭空出现一片营地,帐篷连绵起伏,如蛰伏的巨兽群,
帆布上绣着的暗金色魔纹在微弱的火光下流转,似有无数条小蛇在上面爬行,
粗略一数,竟有百余顶之多,规模竟比虎丘营地还要庞大。
黑衣人停在营地中央,猛地发出一声长啸。
“啸——”
那啸声不似人声,倒像万千冤魂在九幽地狱中嘶吼,尖锐得能刺破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