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如此高大的女人,比剑指她的修士还高上许多。
普通人早就吓得跪下了,她的眼神无波无澜,“没有擅闯。”
典苗生下的孩子是天盲的眷族,本应该生下就送走,桑婵动了手脚,所有人都以为典苗生的是普通孩子。
她也以为自己可以这样生活下去。
天赐的能力早就预兆了她的结局。
她是灰烬里的尘沙,不可能撼动这团黑雾什么。
“她是我……”
平日这个时辰桑婵在村子里做事,是典珠来找她的。
说典苗出事了。
等待她的就是恩人抱着孩子跪在地上的身影。
琴声裹挟着灵力,眷族本就脆弱,婴孩哭嚎,典苗口呕鲜血。
孩子的障眼法失效了,所有人都看见了孩子紧闭的双眼。
那是公玉家要培养的眷族卦修。
“小苗。”
公玉家的琴音对桑婵来说不算什么。
肉眼可见的琴音利刃无法近她的身,她抱起典苗,“那我带你走。”
“哪里走!”
本家的眷族算出了下一任眷族头领的存在,他们才来此地找寻线索。
没成想村落中居然藏着一个修为强大的修士。
桑婵的术法先天而成,她不会教人,也不知道要如何治好一个人。
她只知道典苗很冷,孩子因为母亲的异状哇哇大哭。
身形如小山的女修背着孩子,抱着浑身是血的眷族远走,数十名音修围住她。
那是接木村的第一次大乱。
农田毁坏,没什么黄泥房子,蚕房坍圮,典苗捡到桑婵的小溪截断,桑树也化为粉末。
结界彻底碎裂,客卿伤亡无数,眷族的下一任继承人不为所知。
始作俑者仿佛消失了。
桑婵离开接木村找到的医修治不了典苗,说这位姑娘五脏像是被什么绳子搅碎了。
那是公玉家的弦音。
魔第一次感受到人类术法的威力。
作用在她的恩人身上,死也如此痛苦。
早知自己会怎么死的典苗弥留之际握着桑婵的手,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像午后溪水一样明亮的眼睛黯淡无光,指着昏睡的婴儿,“你……她……”
迟钝的魔却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说:“我会养大她。”
典苗:“还……还……”
桑婵:“我会保护她。”
她是带着任务来的,魔要翻海摆脱上古的宿命,还没开张就欠了债。
典苗这才点头。
她开口就溢出血,染红了她亲手给桑婵做的衣衫。
女人似乎还有话想说,却抵不过不垂怜的天命,死也不瞑目。
桑婵抱着她抱了很久。
月夜出逃,大火焚烧村庄,修士死了无数。
山林寂静,魔种第一次感受到寂寞。
怀里的身体变冷,也不再柔软,待第一缕光剥开云层,背上的小孩醒了,嗷嗷大哭。
桑婵知道她要养大这个孩子,麻烦的孩子,如果不是天盲该有多好。
她知道眷族是什么。
也隐约明白若是典禄真的成为公玉家的眷族,卜天地众生,或许会算出她的来历。
但她答应典苗了。
这个女人像一碗煮烂的米饭,是桑婵做人第一次尝到的味道。
没有味道,只有口感。
剩下无数年,桑婵看到米饭就会想到她。
*
“师尊是因为假扮过我娘亲的夫君,才把我带走的么?”
蘸了墨的毛笔在宣纸上洇出墨痕,典禄的名字都模糊了。
坐在她身旁的修士摇头,“是她说她救过我,希望我带走你。”
桑婵:“你娘亲的夫君,是你的父亲。”
典禄:“师尊也杀了我的父亲。”
桑婵沉默了,她扫过孩童从集市买回来的书册,“所以你要杀了我为父报仇吗?”
天盲的眷族摇头,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桌面狼藉,“可是你也做过我的父亲,虽然是假扮的。”
桑婵:“我的确杀了你的父亲,埋在羊圈底下。”
“他该死。”
典禄她眼前一片虚无,习惯闻着桑婵的味道,揪住对方的袖摆,不知道满手的墨迹尽数擦在了桑婵的布料上。
典禄又问:“若是母亲还活着,你还会做她的夫君吗?”
桑婵默默换了张新宣纸,把人从自己怀里扯出来,“我是假扮的。”
眷族的红眼睫紧闭,像是一条断裂的红线,横亘在雪白的面皮上。
“隔壁宅子住着的真人是女的,她的夫君也是女的。”
桑婵:“那是道侣。”
典禄:“所以是可以的。”
桑婵:“我不知道。”
魔种在人间生活,学着修士揭榜做任务,攒钱养孩子,租宅子。
中间被骗的心酸难以言说,五岁而已,盲眼的小孩已经操心起柴米油盐。
桑婵不会饿着她,她在俗世里行走,磕磕碰碰被人嫌弃过很多次。
做任务中途也与大宗门发生过冲突,多次突破围剿,因为过分高大的身形和过分锋利的外貌,更显暴虐。
江湖传闻某地有个带着孩子的修士出没,手段狠辣,擅长伪装,障眼法天衣无缝,可用重金诱捕。
为了给孩子赚钱,她什么都会做的。
典禄会走路说话后,沉默寡言的魔种更是早出晚归。
她学会了在地上的世界谋生,也买下了宅院,请了仆人照顾典禄。
但典禄t不肯喊她娘亲,喊她师尊。
隔壁常住的修士没有道侣,与她同住的女人在城中开了一家布坊。
魔种也试着学着偷师各大宗门的术法。
魔气来源地底,新生于人类的七情,等于她的「灵力」源源不断。
很快桑婵的名字响彻九州,成了神秘的一代宗师。
公玉家的客卿数次排查大火焚烧后的接木村,无论修士还是公玉家嫡系,皆死于那一场烈火。
剩下的眷族瑟瑟发抖,无人能具体描述始作俑者的面容,反复念叨的还是她不是人,她是山。
桑婵术法精进,遮掩了典禄天生异于常人的眉眼。
魔种识文断字的能力一般,会盲文的先生又太少,她有想过去公玉家偷一个先生给典禄。
都去了梧州,发现这个大家族本家守卫森严,并不好进。
待桑婵回到家中,小家伙居然和隔壁修士的凡人妻子成了朋友。
布坊的娘子妹妹有眼疾,见典禄这般,主动提起要教孩子识文断字。
魔种欣然接受,又不知道如何报答人家,每次外出回来,都会送上丹药,偶尔是美容丹,偶尔是给对方道侣的增益丹。
若只有美容丹,恐怕传闻会越发离谱。
凡人小孩长得很快,典禄十岁那年就能听到心声了。
桑婵做人一般,做魔也不太好,做师尊只能算过得去。
她没什么可以教典禄的。
眷族天生拥有卜卦的能力,她便搜集各大宗门的卦修名册,一有空便带着孩子去找卦修算命。
魔没有出生年月,她也没有命盘,全是胡编的,为了让典禄看看别人怎么算的。
典禄听到过路娘子心声赞美她师尊身形巍峨,是很特别的女人,不知是否可以春风一度。
典禄问:“春风一度是什么?”
桑婵也不知道,摸骨算命的卦修酒葫芦都掉了,“这是孩子可以说的话么?”
作为师尊,桑婵被须发皆白的老卦修耳提面命许久,典禄站在一旁,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吵闹。
“孩子还小,不要什么都给她看。”
修士遍地都是,桑婵的相貌不算出众,白发掺黑发也不是什么稀奇,路过十个人九个少白头。
魔也有些油盐不进:“所以春风一度是什么?”
老卦修眼角抽搐,扫过桑婵区别于寻常女修颇有些魁梧的身形,“你老大不小了不知道?”
桑婵:“老大不小就要知道吗?”
人类说话真是绕弯子。
典禄很爱听桑婵和其他人说话,第一次听到这句心音,她有些疑惑,微微偏头看向桑婵。
那老卦修赶她走:“没皮没脸的,不愧是剑修。”
桑婵只是背着一把剑,从未承认自己是剑修,她还想说什么,温软的小手握住她的手,“师尊,我饿了。”
人类真难伺候。
那小孩吃糖葫芦还要吐糖皮,还好阿禄不这般。
炊饭……好怀念的味道。
小苗。
……
典禄停下脚步,她紧闭的双目从未睁开,却隐隐预感到自己或许会有睁开眼的那一天。
我的师尊不是人。
这一年开始,典禄开始验证这个猜测。
桑婵越来越忙,她依然不会忘记丈量典禄的身形。
小孩长得很快,魔种也没有把不合适的旧衣衫丢掉。
隔壁的修士在一次宗门大比中死去,布坊的娘子带着妹妹回了老家。
公玉家推测出典禄的方位总来打探,桑婵烦不胜烦,找到了一处清修之地,打算带着典禄避世隐居。
典禄十二岁那年,有了师妹。
此后的相继五年,她陆陆续续要求师尊收了好几个弟子。
黔迢山变得热闹,在外开凿魔井的桑婵每每回来,都能听到嬉闹声。
盲眼的首徒越长越像她的母亲。
只是典苗不喜欢热闹,典禄喜欢坐在热闹之外,像是喜欢吹风的小猫,又不喜欢风吹乱她的毛发。
弟子就像山下的利滚利,桑婵偶尔也会恍惚,怎么有这么多人类与她同住。
这群小孩畏惧她,也取笑她过分高大的身形,说师尊宽肩窄腰,我挺胸还是没师尊一半大,实在是……
说话的是封然,打断她的只会是窦宁。
实际上挑起话头的是总是躺着的娄观天,一边帮典禄剥蒜的是小五追云。
不知道从哪来的仙鹤站在檐上叫嚣打得好,打得再响亮一些,娄观天扔了桃核过去。
桑婵拎着的猎物滴滴答答淌了一地的血,典禄看她一眼,“师尊哪来的鹿肉?”
桑婵:“余不焕送的。”
人类总是莫名其妙。
互相送东西,就成了朋友。
典禄听见了。
她不知道魔种师尊活了多少岁,很多时候她看桑婵更像小孩子。
如此成熟的躯体却不谙世事,外面企图拜师的人很多,也有人仰慕桑婵,求她指点。
也有人不要别的,就喜欢这种身形高大宛如小山的女人,要露水姻缘。
这一段是典禄听余不焕说的。
散修与她喜欢的人云游天下,偶尔来这边探望,三个长辈月下对饮,喝醉的永远是两个修士。
桑婵不会喝醉,她每次都是收拾残局的人,左右手拎起一个人扔回房间转身继续把剩下的酒喝完。
竹林月下,没睡的典禄靠在窗边,听了无数魔种的疑惑。
余不焕为什么喜欢宣伽蓝。
宣伽蓝说她来自另一个世界?不是地下,还有另一个世界吗?
露水姻缘和春风一度原来是一个意思。
……
一个意思?
师尊在外面已经有可以春风一度的人了?
还是她已经……
随着年岁与卦修能力的增长,典禄逐渐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画面。
比如桑婵的背影,但她依然不知道桑婵长什么模样。
夜凉如水,修为极低的眷族不曾刻意敛息,她知道桑婵明白她就在身后。
师尊就是这样,知道了也不会戳穿。
明明这一桶酒……一桶?
咚的一声,桑婵趴在了桌上。
典禄下意识往前,一只手攥住了她,冰凉的触感划过她的手腕,是娄观天豢养的那条小蛇。
“大师姐。”
月夜下的金瞳比盘蛇更慑人,典禄吓了一跳,险些跌倒。
娄观天扶了她一把,“小心。”
她压低了声音,“我好不容易把师尊放倒的,我有事与你说。”
魔种哪里是这么容易放倒的。
宣伽蓝和余不焕试过很多次,都是自己烂醉,这个大高个无事发生。
这次桑婵切身感受到天旋地转,酒液在胃里沸腾,有种吃多了米饭的暴涨感,恍惚之间,她看见了……
被娄观天牵手带走的典禄。
她们也要春风一度?
阿禄也会像她娘亲那样么?
典禄也听见了这一句。
她忽然笑出了声。
桑婵一脉的弟子清楚大师姐的来历。
典禄在黔迢山不用覆面遮住她的眉眼。
小五总说大师姐的眼睛像红云下雨,她们不怎么通人性的师尊不会听懂,娄观天会笑着说你怎么调戏大师姐。
几个弟子嬉闹一团,坐在中间的典禄看向桑婵,魔种的眼神宛如无波的古井。
典禄想:母亲当年也是这种感觉吗?
无奈又无悔。
无奈她什么都不懂。
无悔相遇的这段缘分。
“什么事?”
典禄很快挣脱了娄观天的手,一身赤金修袍的师妹穿衣也很不正经。
她们绕到了后院,封宁与窦然似乎在后山切磋,一群鸟都找飞饼投诉,叽叽喳喳的。
“我想与大师姐做个交易。”
典禄能听见的心声很多,她也知晓余不焕前辈爱慕宣伽蓝前辈。
二人却未曾结为道侣。
相爱的人也不能在一起。
开了情窍的典禄更觉悲哀。
她紧闭的双目再抬头也不会睁开,月下竟有几分艳丽。
“大师姐能听见我在想什么吗?”
松手的师妹依然不喜欢站着,居然坐在了水井旁的水桶上。
她的来历也是谜,典禄很早就算出了她们的未来千丝万缕,她的卦术还未大成,无法知晓其中的细节。
典禄:“听不见。”
娄观天又问:“那大师姐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典禄没有回答。
后院寂静,远山的缠斗越发吵闹,桑婵似乎也忍受不了了,扔了一个结界,生怕第二天下山有村民找她诉苦。
娄观天笑了笑,“那大师姐最想要什么呢?”
肉体凡胎压不住神格,必然衰败。
若有转生,有人承担她的苦痛,会好过许多。
典禄不在意老二和她的那条蛇,风中传来桑婵的气息。
似乎到了她们休息的时辰。
虽是卦修,典禄不信神。
她相信是养育她的魔物,可若是她想要得到魔物,避免她彻底消失天地,又该t当如何?
典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娄观天:“那你会同意我的交易。”
……
桑婵等了典禄许久。
她从不觉得师徒住在一起有何不可。
余不焕为此试探过多次,不懂世界上怎有如此畸形的师徒关系。
宣伽蓝倒是接受良好,说师徒现在很火,不过师尊一半不能……说到这个她就笑。
什么如果是桑婵的话,肯定不会被下克上,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
榻边的魔长发披散,里衣松散,酒气已经散去了。
“去哪了?”
典禄:“二师妹找我。”
桑婵:“何事?”
典禄:“师尊好奇?”
桑婵嗯了一声。
典禄:“为什么好奇呢?”
桑婵想了想:“就是想知道。”
典禄有记忆开始,桑婵就是这般,但她不知道师尊的模样。
她在她怀里入睡,知道魔种的体温滚烫,像是地底的岩浆,但她想知道更多。
想要这样的滚烫深入她长成的躯体,破掉宿命的因果,强行留下……
养大她的魔。
她的师尊,甚至做过她母亲夫君的女人。
典禄:“那我也想知道。”
桑婵:“什么?”
她朝声源走过去,跪在桑婵怀里,“师尊,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模样。”
“阿禄,你的眼睛不会睁开的,若是你……”
典禄小时候因为自己和其他小孩不一样发过脾气,这些年倒是不曾再提。
“我想摸一摸师尊。”
桑婵:“摸……一摸?”
典禄:“可以吗?”
她的手指已经抚上师尊的面颊,桑婵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紧绷的身体是她的潜意识。
但她忍住了。
“好。”
她偶尔温驯得毫无危险,典禄垂眼,心想:若我不是娘亲的孩子,她待我也会如此么?
第177章 桑婵x公玉禄1-3
典禄的手很小,轻柔地落在桑婵脸上。
从额头开始,眉眼、鼻尖、脸颊、唇齿、耳廓。
这样的抚摸很痒,桑婵偏了偏头,典禄问:“娘亲也这么摸过师尊吗?”
桑婵摇头。
区别于三师妹和四师妹过分庞杂的心声。
桑婵的内心很平静,更像是没什么别的想法。
典禄问出口,也通过心声确认,桑婵说出口的就是她的答案。
她甚至不会好奇典禄为什么这么问。
室内又安静下来,最初来到黔迢山的时候,屋舍是黄泥房,桑婵并没有改成两间。
她养大典禄,无论住什么样的地方,都是同榻而眠。
新弟子也从未在她眼前问过为什么。
但典禄听过三、四师妹总是腹诽,不外乎师尊长得魁梧,好像霸占弱女子的悍匪。
小五似乎想问,被老二制止了。
徒弟当然不敢忤逆,师妹也不可能开玩笑到大师姐那儿去,负责口无遮拦的成了余不焕。
山下的世界情爱丰盈,余不焕与宣伽蓝前来拜访总会挑拣说说,不乏香艳刺激的,桑婵反应慢好几拍,后知后觉余不焕说了什么,提醒她孩子还在。
余不焕就说什么孩子,你家好徒弟都长大了,这都是应该知道的。
桑婵嘴笨人也老实,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典禄,她与其他几个招猫逗狗的徒弟比,若不是这妖异的双目,简直像深闺里的大小姐。
那可能是她第一次那么仔细地观察典禄,像是后知后觉自己救出来的孩子长大了,“阿禄想要道侣吗?”
余不焕起哄:“说说,喜欢什么样的。”
宣伽蓝不插嘴,抿着酒笑。
不止她们看得出,桑婵剩下的徒弟,连站在不远处偷听的那只不仙的仙鹤都知道。
弟子心悦师尊。
奈何师尊是根木头。
余不焕甚至加入娄观天组织的夜聊活动,批判了桑婵过分强悍的外形,说她完全力拔山兮,若是有机会,她希望桑婵去西海找找饵人决斗。
典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桑婵只看到她通红的耳根。
那就是有。
轻柔的抚摸还在继续,桑婵问:“阿禄有喜欢的人了?”
典禄动作一顿,“师尊为何这般问?”
魔种在尘世间行走,也结识了不少修士,好人也有,坏人也不少。
情爱是他们修炼的障碍,有人为此生了心魔。
桑婵知道这对修道之人极为重要。
“阿禄喜欢谁?”
室内灯火俱灭,皎洁的月光透窗传来,典禄问:“师尊想要如何?”
桑婵:“小鱼说,若是有心爱之人,你们可以结为道侣。”
她还记得典苗说她成亲不是因为喜欢。
魔种都成了一代宗师,依然不懂这是什么感情,她只是希望典禄高兴,“我会为你主持的。”
对天盲的眷族而言,世界没有白天黑夜。
她摸着桑婵的脸,对方的身体因为说话颤动,有点像被水煮沸的石头。
要说吗?
要问吗?
师尊定然不会生气,魔物的喜怒哀乐极少出现,最多的是无奈。
典禄挤进桑婵的怀抱,魔物没有心脏,这是桑婵的命门。
她对典禄从不设防。
越是长大,典禄越好奇桑婵的来历。
她为什么来。
为什么会被母亲救下?
又为什么和母亲生活?
这些年,她也会想起母亲的吗?
……
太多疑问了。
“那师尊是喜欢我娘亲才养大我的?”
漫长的沉默,就在典禄担心得险些咬破嘴唇之时,搂着她的女人道:“不是。”
“她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好人。”
在这之前,作为一团黑色雾气的她遭受过无数攻击。
提防未知侵袭是人类本能的趋利避害,桑婵并不记仇。
“她把我带回了家,照顾了好几个月。”
“你母亲很孤单,总和我昏迷的我说话。”
“她不喜欢你父亲,只是……眷族的婚配没有选择。”
桑婵的声音与她的外形一般,带着不怒自威,似乎不会有放声大笑的时候。
典禄是听她的声音长大的,魔物养孩子也笨拙,纳闷为什么人类的幼崽为什么不睡觉。
魔诞生就这么大,实在没什么参考性。
她还是磕磕绊绊把典禄养大了。
“若是阿禄想要成婚,我希望你选喜欢的人。”
“这也是你娘亲的愿望。”
桑婵常年外出,弟子们当师尊为了修炼日理万机,只有听过她心声的典禄知道她在做什么。
开凿魔井,放出她被困在地底下的同族。
不是什么好事,师尊还试图献祭九州。
养大她的师尊不是好东西。
典禄记事起,桑婵身上的气味就没变过,像是更深露重的寒意,本应该彻骨,却因为这样拥抱而特别。
“师尊没有对我的期望么?”典禄问。
搂着她的女人许久不言,典禄并不失望,“师尊从前是做什么的?在何处生活?”
这样的问题典禄从小问到大,桑婵的回答也从未变过,都是……
“忘了。”
这种时候桑婵的心海平和,似乎也不了解同族是什么。
很多时候,典禄不觉得桑婵像个人。
她只是外表越来越趋近于人,游走在人魔交界,或许有些寂寞她自己也不清楚由来。
典禄哦了一声,“那你会离开吗?”
桑婵:“不会。”
典禄埋在桑婵怀里,滚烫的躯体有近乎凉薄的气味
问:“你不会有道侣吗?会一起生活,不需要我……和师妹们了。”
“不会。”
“万一呢?”
桑婵:“没有万一。”
桑婵拒绝过很多试图和她结为道侣的人。
有人想要攀附,有人想要露水情缘,也有人不谈感情,只为开宗立派各取所需。
典禄的脸颊依然贴在桑婵的胸口:“为何如此笃定?”
室内无灯,若是眼睛看得见的人,这种时候会抬眼看看桑婵。
师尊骨架极大,像是一座小山,但贴得那么近,也可以感受她的柔软。
典禄很想与她再亲近一些,神魂相融,通晓过去与未来。
但她的眷族之力还未修炼到如此地步。
桑婵:“要双修,没必要。”
她这些年见过很多修士,道侣相偕游历的也不少,双修的道侣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不过是另一种**,魔并不需要这种修炼。
典禄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许是怀中人半晌不语,桑婵以为典禄似往常那般睡着了,正要离开,一只手拽住她的衣领,师尊两个字都咬得颤抖,莫名令桑婵想起清晨含着露水的花蕊。
“怎还不睡?”
她摸了摸典禄的额头,“身子不舒服?”
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太脆弱,桑婵点灯望了望依然赖在她怀里的姑娘,典禄紧闭的双目颤抖,整个人宛如烫熟的虾子,揪着她的衣领不松手,问:“师尊……可否……”
“摸摸我?”
典禄想摸她桑婵并不奇怪,阿禄小时候便如此,总要千百次确认桑婵的模样。
她画了无数她臆想的桑婵,也不知道到底接近多少。
“阿禄,你……”
“师t尊!”
此刻典禄庆幸自己是个瞎子,不然无法与桑婵对视。
太难为情了。
她也实在太想要再靠近一些。
摩挲桑婵无法止住她内心越发狂热的欲望,她又贴近桑婵几分,握住桑婵有她两个手掌那么大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师尊可以听我的么?”
……
烛火对眷族作用不大,但对桑婵来说,灯下自己手上的水光似乎不对劲。
她养大的孩子早长大了。
娄观天那条蛇能变成人双修是黔迢山不稀奇的传闻,小五和一只鸟都看对了眼,封然和窦宁似乎越吵感情越好。
这些桑婵也不是很关心,魔物心中除了令同族翻海的念头,剩下的全是典禄。
床榻凌乱,上面长大了的孩子衣衫也乱,桑婵第一次知道典禄长得这么大了。
她不知道似乎有些多。
“阿禄,你流了好多……”
“不要说!”
典禄喘着气,手指勾着桑婵的另一只手,魔物不知道自己的大手成了止痒的工具。
也不知道典禄满足了也不满足,她还想要更多。
可是桑婵不懂,就算如此,她也觉得她们这样不算有违师徒人伦,不过是长辈慈爱的手段罢了。
锦被卷了几圈,传出典禄闷闷的声音,“师尊,我今晚想一个人睡。”
桑婵:“这是……”
典禄:“你走。”
三更天,封然和窦宁都打完了,仙鹤都进了小五的房间睡觉。
被赶出屋的桑婵看见了坐在天井边上的弟子,娄观天似乎在晒蛇,平日盘在她手腕的小蛇躺在她的腿上,似乎月光对它有益。
瞧见高大的身影,闭目养神的老二哟了一声,“师尊,您这是被赶出来了?”
桑婵莫名觉得怪异,背着还湿漉漉的手,鬼使神差地没用清洁术。
娄观天也不追问,桑婵就这么离开了。
*
“所以,那时候你就和娄观天计划好了?”
除州兴昆河洞,桑婵问苏醒的公玉禄。
练翅阁新做的璞玉躯体需要用温泉养着,鲟师征求阁主同意后开了高价,连同定制的温泉桶一并送到除州,条件是桑婵要用更多的魔气交换。
在这之前,桑婵就多次提供魔气续费公玉禄苏醒的苏醒计划。
鲟师说这是分期付款。
练翅阁不缺钱,尊贵的客人必须用身上的东西交换想要定制的人或物。
镇守兴昆河洞的桑婵重现人间后深居简出,难得出门就是为了唤醒公玉禄。
练翅阁一并送来的泉桶是白瓷制成的,躺在绿水中的躯体比白瓷更白,与从前如出一辙的红睫颤动。
若不是这一丝变动,桑婵甚至怀疑公玉禄还未醒来。
比起外送机械仙鹤顺道来聊起的失忆八卦,桑婵不担心公玉禄有失忆的可能。
这些年她的残魂寄生在机械灵宠中,也会到处走动。
“为何不言?”
桑婵站在一旁,万年又百年,魔族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
典禄成为公玉禄,又成为季涉竹,早就见过千山万水了,不知道为何,依然畏惧与桑婵对视。
明明她们从未对视过。
兴昆河洞没什么天光,这里鬼气森森,曾经是邪修的巢穴。
如今翻海的魔气在这里修炼,偶尔能诞生化为人形的魔,桑婵会把他们送入宗门,由修士教导。
哪怕她的弟子名满天下,对她而言自己并未传授什么。
她成为真正的人也是那一团七情,因为接木村的生活。
因为……养大典禄的那些年。
有些道理她直到最后一刻才懂。
那个夜晚阿禄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但不懂为何她不早说。
这里太安静了,绿色的泉水滋养着璞玉躯体,桑婵的视线比泉水还热。
“师尊,这不还是明摆着的事?”
桑婵:“你的眼睛不是好了么,为何不睁开?”
从前问问题的是典禄,似乎反过来了。
但她还是不睁开眼,漆黑的长发垂在白玉一般的肩上,“师尊,我宁愿做回天盲。”
桑婵带着灵宠化的公玉禄去过炼天宗,也知晓这段师徒情的来龙去脉。
她再不懂看季町的眼神也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虽然当年的典禄是天盲,可是她们抬眼的角度都如出一辙,神色也宛如摹刻。
桑婵有足够的耐心,陌生的不悦也毫无道理可言。
回了兴昆河洞她闭关好长一段时间,出关得知公玉禄被游扶泠带走,又去炼天宗把人接了回来。
丁衔笛前身是娄观天,桑婵是她的师尊,公玉禄是她的大师姐。
游扶泠如今是炼天宗前宗主的弟子,季涉竹是她的师尊,季町是她的大师姐。
公玉禄做过几年季涉竹。
桑婵第二次登山门拜访之时丁衔笛也在,看桑婵与季町切磋津津有味,还问游扶泠这关系是不是徒孙,那你也得喊我一声……师尊的师妹叫什么来着?
游扶泠说师傻。
丁衔笛:……
忆起公玉禄以灵宠的形式窝在季町怀里,魔物垂眼,捞起绿水中的躯体,“你小时候说最不想做瞎子。”
桑婵:“但阿禄为了我睁开了眼睛。”
她知道若是没有公玉禄,魔族永存地底,她也消散天地。
万年过去,魔物依然笨拙。
公玉禄挣扎不开,赤。裸的躯体打湿了桑婵的外袍,她依然不睁眼,喊了声师尊。
“罢了。”
布局多年,谋算那么多人的前世今生,她的疲倦迟到许久,此刻才化为叹息。
她只希望留住桑婵,并没有想过别的。
这只魔与同族不一样,但她先遇见的是母亲。
公玉禄想过无数次,如果我不过是母亲的遗物。
再没有感情的魔也会为她破例,养我不过是为了……
她换了躯体,听不见桑婵的心声。
耳朵却听到——
“不是因为你母亲。”
“我没有喜欢过她。”
“你不是她的遗物,你是阿禄。”
这三句是公玉禄心声的回答,怀中瓷错愕地睁开眼。
桑婵在兴昆河洞的洞府更像野兽的洞穴,面积大也很干燥,灯具数盏,桌椅板凳一应俱全,甚至全是好物件。
洞穴的布置与黔迢山如出一辙。
“一样吗?”
桑婵看着怀中人,火红的长睫与眉眼,比红霞还绚烂的眼眸。
比起刺眼的阳光,魔物更钟情这样的景色。
公玉禄:“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张脸也是鲟师按照桑婵的描述做的,变成仙鹤的小五和飞饼都看过,说比她们印象里的漂亮许多。
丁衔笛站在一边笑,说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魔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只是懂得很慢。
什么都慢一拍,比如接木村那具本该销毁的尸体,比如典苗弥留的眼神。
但她已经回应过公玉禄了。
在那天月夜燃灯的床榻,在湿漉漉的水井旁。
明明道术高超,修士却笨拙地洗手,典禄思考着计划睡去,放弃了与师尊做道侣的计划,打算主动找上公玉家。
桑婵却想着加速魔井开凿和布阵,她想要带典禄去魔族的新世界。
好在她事与愿违,好在公玉禄心想事成。
典苗希望女儿是普通的眷族,失望了。
她希望女儿卜卦资质平平,不要做卜天地众生的神明仆从,也未能如愿。
她最正确的选择依然是那天带走宛如小山般沉重的女人,续上了这个世界的千千万万年。
“娄……丁衔笛写了新符箓,配合但要可以暂时听见一步之遥之人的心声。”
桑婵如实回答,怀中瓷闭了闭眼,“她真是一如既往地恣意妄为。”
桑婵:“毕竟是讨厌的神。”
公玉禄:“她最开始也是人。”
桑婵:“最后还是想做人。”
她抱着公玉禄坐在床榻,术法烘干了湿痕,魔物粗糙的拇指抚过公玉禄躯壳的面颊,很快磨出了红,她匆忙松开了手,又险些把人丢下去,急忙抱了回来。
简直像抱小孩。
还不能动弹的公玉禄没忍住笑了。
“我也想做阿禄的人。”
魔也受了弟子的教导,学以致用。
但公玉禄想放弃了,微微摇头。
桑婵认真看着她,“阿禄,我从未喜欢过你母亲。”
公玉禄偏头,避开她宛如深渊的眼眸。
她虽从未见过母亲,却清楚母亲为什么冒着风险要捡走桑婵。
不过是,新鲜感和……
太寂寞了。
心动无可抑制,都是女人大小不一的手,都是女人不同的力气。
公玉禄回想过无数次,若当时是她,也会控制不住挽留,幻想许多如果。
只是天意不可违。
眷族的一生早就写好,若要改命,也需要机缘。
她比母亲幸运,遇见了小神降世,还是一个好不容易修炼成神的人,又不想做人的奇葩。
“师尊不必安慰我。”
公玉禄做过师尊,有些明白特定位置滋长的依赖,所以她不愿意抚养季町t长大,却给她送去游扶泠打发时间。
感情难以捉摸,寄生在季涉竹体内的她算不到这个变故。
虽然是无关痛痒的变故,却令她每次面对季町,都问心有愧。
她的愿望都已达成,苏醒与否都不重要,此刻依然不看桑婵,“我也不想要师尊……”
最后一字尚未吐出,抱着她的人垂首,本该万年前落下的亲吻激活了当年卓苔留在体内的七情,欲也悄然而至。
好不容易能喘息,公玉禄红着眼道:“桑婵,你不用可怜我!”
“我……”
“你想离开我,去炼天宗找你的首徒?”
符箓的作用还未消散,桑婵箍着公玉禄的腰,瓷做的人光洁无比,肌肤因为大手抚摸泛红,挣扎后像是被吊起的银鱼,拍打的尾巴只会激发魔物压抑的欲望。
“你也要抓着她的手,让她把你从外摸到里?”
桑婵紧紧搂住失而复得的人类,“阿禄,是你让我期望的。”
公玉禄哑口无言,她拍了拍桑婵的背,却滚入与从前如出一辙的床榻。
魔种师尊万年才学会举一反三,握着她的手放在怀里,本该空空如也的胸膛长出了为她而跳动的心脏。
“对我而言,你只是阿禄。”
公玉禄本想说可是,但她如今望进桑婵的眼睛,黑色的深渊爬上了藤蔓,上面的花似乎也为她而开。
她蓦然忆起小时候桑婵带自己去路边算卦,路过的女修对师尊失礼的想象。
她试探着问:“那我可以与师尊春风几度?”
桑婵想了许久,“无度。”
第178章 结婚以后1-1
毕业以后游扶泠跟着丁获做事,丁衔笛不同。
在另一个世界勉强算采矿大亨的丁衔笛目前致力于发展感兴趣的项目,投资了不少新兴产业。
除去互联网部分,还有海洋研究。
最近拿到了朋友推荐的名单,让她去拜访某位因为实验事故离开学术界的海洋博士。
开会间隙,游扶泠接到了丁衔笛的电话。
“所以我这周……”
游扶泠已经猜到丁衔笛要说什么了,“所以你周末赶不回来?为什么不早说?”
她依然留着一头及腰的长发,发质好得可以代言洗发水。
洗护线也有人提出过这样的企划,被顶头上司无情驳回。
“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我先去找海洋博士了,耽误了行程。”
“那人有点像祖师姐。”
丁衔笛笑声爽朗,“现在我去下一个地点,如果这个景区做的不错,下次你也来玩吧。”
回答丁衔笛的是冷哼。
“好阿扇,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丁衔笛似乎看了快递信息,“收到礼物了吗?”
游扶泠站在两栋楼中间的长廊,低头看自己的新鞋,丁衔笛送的礼物。
太锐利了,一开始游扶泠不喜欢。
丁衔笛说你看看鞋底。
红色的鞋底,幽蓝的盘蛇,游扶泠又喜欢了。
“收到了。”
“这算你的弥补吗?”
丁衔笛庆幸鞋子送的快,亲手做的对不缺钱的大小姐来说才是最珍贵的。
“什么弥补,只是觉得你会喜欢,就送了。”
丁衔笛最擅长甜言蜜语,对游扶泠百试百灵。
“确定只待一周?你上次说去签人,也超时了。”
提到这件事丁衔笛还是遗憾:“要是梅池能常住这边就好了,大胃王吃播非她莫属,还不是青春饭。”
她没事念叨梅池,游扶泠哼了一声,“那你自己呢?”
丁衔笛:“我什么?”
她在打电话,边上的助理就是游扶泠派来的眼线。
这是出差的第三天,老板研究新项目,以身试验app的流量,戴着口罩在投资景区园林舞剑,一条爆了。
游扶泠:“不是账号大成,不少人喊你……”
猜到她要说什么丁衔笛急忙打断她,“都说了是测试。”
“谁和你说的,不许瞎猜,我留在这里和这个账号没半点关系。”
她撇清的样子太狼狈了,明目张胆卧底的秘书都有些无奈。
心想人怎么能妻管严成这样,小游总不过是长得冷淡一些,虽然以前身体不好,也不像是会冷暴力的吧。
A市不少人都喜欢看她们两个人一起出现,学生时代的对手,成年以后的伴侣,说般配都差点意思。
小丁总虽然人爱开玩笑了一些,也不至于是那种很随便的人。
这难道是情趣吗?
游扶泠:“我有没有瞎猜什么。”
这条视频太出圈了,就算以前游扶泠刷到过一些剑术爱好者的表演,丁衔笛到底是做过真剑修的。
无论是做卓苔还是做娄观天都剑法高超,和如今的剑舞也不一样。
不说移山填海,也除恶斩魔过。
身段也好看,剑花翩然,哪怕戴着口罩,眼神比剑光还凛冽。
视频很短,更方便陷入循环欣赏,令观众好奇她口罩下的面容。
游扶泠:“你手痒得很吧,终于找到机会了。”
丁衔笛停下脚步,明知故问:“那种手痒?”
游扶泠:……
那头的人乘胜追击:“阿扇,你喜欢看?”
游扶泠:“我才没有。”
丁衔笛很了解游扶泠,无论是爱好还是占有欲都远超常人,“那天只是测试。”
游扶泠:“少把我想得这么小气。”
玻璃映出她的身影,职员偶尔路过,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很难想象这位带着家底并入丁家的女孩从前体弱多病。
长发随着游扶泠小幅度的踱步晃动,丁衔笛都能想象到游扶泠此刻的模样,“好吧,既然你想看那我多发几条。”
游扶泠:“我没这么说。”
丁衔笛:“你难道不想炫耀炫耀吗?我可是一等一的剑修。”
“超有名的好吗?”
秘书想:老板中二病又犯了。
这么想小游总也没有成熟到哪里去啊,难怪能谈上恋爱。
游扶泠:“现在谁知道你。”
“这视频给首座看,她肯定觉得你一般。”
练翅阁阁主太风光,丁衔笛每次回去都像荣归故里。
不是宗门大比做评委就是去天极道院讲课。
崇拜她的弟子吵吵闹闹,游扶泠宁愿去喝杯茶等丁衔笛开屏结束。
丁衔笛:“也不想想首座多大岁数。”
游扶泠:“你岁数更大。”
丁衔笛无法反驳,“好吧,我回去就舞给你看。”
她知道游扶泠的生气更像隐晦的表达想念,笑着问:“游总喜欢穿衣服的还是不穿衣服的?”
游扶泠把电话挂了。
丁获看她回会议室风风火火,也不意外,问:“款款又惹你生气了?”
游扶泠发现家长也在看丁衔笛的视频,问:“您觉得怎么样?”
丁获:“很专业,看来你们的故事很精彩。”
她们的身体始终做不到另一个世界那么轻盈,丁衔笛是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的人,指不定为了测试账号提前准备了多久。
游扶泠哼声说:“太僵硬了。”
坐回位置,她又忍不住给丁衔笛的账号打赏。
默认的最大额打赏居然限额十万。
游扶泠撇嘴,点了好几个加号。
丁衔笛和景区的投资商应酬回去已经很晚了。
回酒店的路上她看到了自己账号的新消息。
【恭喜您登上新主播排行榜前一百】
【您目前的粉丝值进入全站个人日排名前十名】
丁衔笛根本没注册主播。
她疑惑地点进去,这才发现app会自动给打赏数额超过百万的用户转化成主播。
至于粉丝值,完全是一天得到的打赏。
丁衔笛不缺钱,也没想到一天能得到……
她盯着粉丝排行榜的ID看。
1.忧郁扶灵的北极熊。
2.HD.
3.不哭的女王[狗]
4.体贴的老牛蹬三轮车。
……
这都什么和什么。
游扶泠你以为用北极熊卖萌我就不知道是你了吗?难为冷血动物被迫毛绒绒了。
HD不就是丁获倒过来的首字母?头像都改回来呢老妈!
姥姥你哪来这么多现金,不是说投资给流浪狗基金会了吗?
一般人这样的ID后面跟着的是玫瑰表情不是狗吧?
姥爷你从小到大就没蹬过三轮车,顶多看了很多年代电视剧,这是叶公好龙吗?改改你抱着鱼的照片头像啊啊啊。
丁衔笛从没想过做直播。
更没想过把她推到全区前十的是她的家人。
游扶泠绝对是故意的。
晚上吃饭,游扶泠的手机剧烈震动,她看也不看,陈美沁见怪不怪:“阿扇,你又和款款吵架了?”
游扶泠:“没有啊。”
很快丁获的手机开始震动,女人接起拿远,果然传来丁衔笛的咆哮——
“妈!你干什么啊!有钱没地方话别往上面打钱好吗?手续费都够姥姥再盖一座流浪狗之家了。”
丁获:“你姥姥也打钱t了啊,再说了我们家不差这点钱。”
她很清楚丁衔笛目前的投资方向,“这个app你也有投资吧,本质上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丁衔笛无法反驳,比起游扶泠不爱看这些短视频,姥姥和姥爷才是深度用户,简直百无禁忌。
全家似乎都在统一某件事,出差好几天的陈美沁有种掉队的感觉,问:“出什么事了?”
游扶泠把丁衔笛热度还在持续飙升的视频给陈美沁看。
背景是古色古香的园林,清晨鸟鸣清脆,窗花晕影,穿一身古装的明显是丁衔笛。
她也不算严谨,更像是随便练练。
戴着口罩,头发是利落的马尾,外袍松松垮垮,像是随便买的。
一旦起势就不同了,简直比陈美沁学校专业的学生还吸引人。
陈美沁:“款款要去做演员啦?小获姐你不是说不投资这种吗?”
丁获:“她拍着玩的,款款让我加码,又不让我超过她的金额。”
陈美沁也看见顶上飞舞的弹幕,有些完全不是溢美之词,简直如狼似虎,什么姐姐什么妹妹,什么我的妹妹需要你。
榜一……
忧郁扶灵的北极熊。
这不就是?
陈美沁对上女儿的目光,游扶泠这才有些不好意思,“随便取的。”
女人说:“这是你小时候给你爸爸写信用的昵称。”
游扶泠:“妈妈说结合我的名字很不礼貌,让我改了。”
陈美沁:……
她哪好意思说名字是找大师算的,现在改了简直太好了。
也的确算改名又改命了,可见大师有点东西。
丁获坐在一边笑:“是很不礼貌,但为什么是北极熊,阿扇不是喜欢蛇吗?”
游扶泠:“妈妈以为我喜欢毛绒绒的小熊。”
陈美沁也叹气,“我的宝贝与众不同。”
视频又是重播的丁衔笛的练剑,陈美沁问:“阿扇也会耍剑吗?”
游扶泠摇头,“我和她不是一个……专业的。”
陈美沁又问了好多,譬如丹修是不是会搓火球,游扶泠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那可能是魔药专业。
一顿晚饭后,丁衔笛的榜二变成了美丽的小沁。
她躺在酒店沙发和游扶泠视频,“游扶泠,你报复我。”
游扶泠:“给你送钱还不高兴?”
她争强好胜分毫不减,依然要做榜一,也要让丁衔笛做到全区第一。
氪金的那种。
丁衔笛身份没暴露,也不算出道,就已经有人不爽了,评论还有人觉得她是空降捣乱的。
丁衔笛:“好多人骂我,你不心疼我吗?”
游扶泠:“这是无敌的寂寞。”
她有时候土得要死,又因为太一本正经显得好笑。
丁衔笛揉了揉一头乱发,喝过酒的脸在光下像是被晚霞晕了一遍。
“还好我们家不开影视公司,你这种做派,太像金主包人了。”
游扶泠有点兴趣,“那要试试吗?”
丁衔笛:“不试。”
她喂了一声,“我们结婚了好不好。”
游扶泠:“现在不是流行隐婚上恋综吗?”
丁衔笛心想现在流行的是离婚出道:“我去洗澡了。”
游扶泠:“站住,我是榜一,我要行使我的权利。”
丁衔笛捧着手机,脸颊凑得很近。
才三天没见,游扶泠又想她了。
“什么权利?榜一小姐。”
“我卖艺不卖身的。”
她表面拒绝,行为又很配合。
游扶泠:“剑修上号来一段你们点星宗的剑诀。”
丁衔笛啧了一声,“你点菜呢,点星宗没有正儿八经的剑诀。”
游扶泠:“那就卓苔的剑诀。”
丁衔笛:“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游扶泠:“敢卖弄风骚就别回家了。”
难搞的人。
丁衔笛叹了口气,“知道了,金主大人。”
第179章 结婚以后1-2
游扶泠每天多了一件可以期待的事,忽然觉得丁衔笛出差也没有多难以接受了。
她们有了一起穿越的经历,本就比其他情侣更亲密。
物欲很低的人唯独在这方面欲望无穷。
连陈美沁偶尔都忍不住提醒女儿,你是不是太管着款款了。
陈美沁住进丁家很多年,看孩子大学毕业,又进入公司工作。这两人除了短途出差,最多分开一周,和圈内其他年轻恋人不一样,完全不会聚少离多。
丁衔笛让渡了很多本来属于她的东西。
或许经历了那个世界无数轮回和飞升后依然要打工的痛苦,她不要太满意现在的生活,也不介意丁获把公司大部分决策项目都交给游扶泠。
可惜这样也做不了甩手掌柜。
游扶泠曾经丧心病狂到要给她安装定位。
这事还是陈美沁看不下去找游扶泠单独谈话才解决的。
她实在无法认同这是情趣,哪有人给女朋友的随身用品、出行工具都装上这些的,丁衔笛好歹是个人。
陈美沁为此愧疚好久,归咎于她和前夫的感情对女儿影响深刻,还专门挑了游扶泠毕业答辩的时间约丁衔笛出来道歉。
丁衔笛受不起陈美沁的鞠躬,也没有陈美沁担心的感情因为这样的专制而产生裂痕。
“阿姨你不要担心,她装在哪里我都知道。”
丁衔笛的头发留不到游扶泠那么长,没有像学生时代那样梳着马尾,保持不长不短的区间。
偶尔多一枚唇钉吓到陈美沁,看家长欲言又止,摘下给她看说真没打洞。
“可这对你也不好,就算你们在谈恋爱,也登记结婚,也……”
丁衔笛笑起来和小时候如出一辙,“阿扇这个人我太清楚了。”
校内咖啡厅临湖,她们可以看到下午日光下池面上的天鹅。
丁衔笛想到缅州的那条河,露出怀念的笑容,“她永远渴望和我密不可分。”
陈美沁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并不执着一生一世。
人是靠瞬间活者的,能抓住一缕都算值得,太过执着反而伤人害己。
哪有一成不变的爱人呢。
她是妈妈尚且可以包容孩子,但丁衔笛和游扶泠有再多奇诡的经历,一旦感情不可控制地走下坡路,从前的坚定都会成为互相伤害的刀刃。
陈美沁还是很担心,“你不会喘不过气吗?”
丁衔笛穿着简单的T恤,项链和手指上的戒指都是游扶泠的同款,她从不介意这样明晃晃的成双成对。
在这个世界,游扶泠不再是她的骨头,她们都是肉体凡胎。
曾经作为骨头的人却怀念那样的亲密,总让丁衔笛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她身体,在失控边缘掌控彼此。
“不会。”
丁衔笛摇头的时候耳朵上金蛇形的饰品也很瞩目。
她实在太适合金色了,在这样下午洒进太阳的咖啡店里也很夺目。
似乎学校里大部分的人都认识她,有的会打招呼,有的目光跟随,还要回头多看一眼。
不是明星也胜似明星。
看丁衔笛那么从容,陈美沁有些明白游扶泠要这么做了。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不赞同又是另一回事,她依然觉得不妥,“款款,你是不是太惯着她管着你了?”
寻常的人感情是一杯水,只有温度,不会产生漩涡。
这两个人的感情是白水漩涡,情绪万千,无穷无尽。
这个时候陈美沁忽然有种丁衔笛也在享受这种制衡的微妙错觉。
“有吗?”
丁衔笛捏着甜品勺,她五官比当年昏迷的高中时期成熟了很多,面部线条也锐利不少。
狭长的眼眸加深了这种锐利,五官又太立体了,和游扶泠站在一起,结合气质,一眼望过去,都会先注意到她。
偶尔陈美沁与丁获一起聚会,多少能听到议论丁衔笛简直像蛇这样的评价。
意外的是丁获也赞同,说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被评价的。
这样两个人的面对面很难得,陈美沁细细看了丁衔笛几眼,“款款,你难道是故意的吗?”
丁衔笛刚吃进一口慕斯,眼尾和唇角因为糖分扬起,像是叹息,“阿姨,阿扇这辈子就这样了。”
游扶泠的欲望是个黑洞,她永远不会满足。
很多时候丁衔笛抽离来看,也能理解为什么旁观者担心她们那天的感情彻底崩毁。
但她们并不只有这一段,穿越经历还能叠上好几辈子。
这个世界没有天阶道侣,不可能同心共振。
在丁衔笛看来,没有比这个世界更纯粹的她和她了。
但对游扶泠来说是遗憾。
倦元嘉问过她当年在梧州有没有想过直接弑神取而代之。
她远比丁衔笛想得更有野心。
或许是丁衔笛的惊愕毫不遮掩,倦元嘉有些心虚地想要补充什么。
丁衔笛说没有。
她说做神没什么好的。
她想要具体的时间,具体的每天。
哪怕这个世界的每天也会重复。
和游扶泠一起上t学,读完大学,在自家公司上班,或许可以把重担都丢给游扶泠,她去创业。
熬过了做乞丐的从前,熬过了身体残缺的过去,她们的命运自我改写,这是故事的尾页,但永远有无数未完待续的可能。
丁衔笛试图解释,陈美沁却好像理解了。
她看着眼前似乎永远不会悲伤的孩子,“你不觉得辛苦吗?”
游扶泠那么聪明,当然明白自己的情绪偶尔接近勒索。
但丁衔笛无条件接受。
无论车上的监听还是手机的定位,偶尔说一句你干脆在淋浴间也装一个算了,床头也是,自己看看自己和我一起是什么样。
她天然会化解游扶泠的焦灼,就像当年那条巨蟒吞掉骨头,她做的选择。
没有那个机会,小仙也没有下界的机会。
天命凌驾于天神,无形无声,自有定律,就像这个世界的宇宙。
太宏大的抓不住,就留给命运安排,譬如她们这些人的相遇。
丁衔笛:“这算什么辛苦。”
她冲陈美沁笑了笑,“阿姨,我现在很安心,上学放学、回家吃饭,偶尔全家人旅旅游。”
“也不缺钱,也算想干什么能干什么。”
“喜欢的人那么爱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陈美沁不怀疑丁衔笛的真心,只怕自家女儿变本加厉。
走之前,她沉痛地对丁衔笛说:“款款,偶尔你还是拒绝她无理的要求吧,再这样下去,她会被你宠得无法无天的。”
丁衔笛当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说没关系。
不干违法乱纪的事也没什么。
几年过去,游扶泠在占有丁衔笛这件事上不会以定位和监控为目标。
她致力于霸占丁衔笛除了上。床外的第一。
譬如业绩考核。
譬如周末的公益项目。
她连去山区牧羊都要比牧羊犬做得更好,当然第一名是牧羊犬,第二名是游扶泠,第三名是丁衔笛。
过去几个月,丁衔笛依然百思不得其解,她们为什么要和专业的牧羊犬比谁放羊更厉害啊。
我们不是来捐赠物资的吗?
你这人的好胜心能不能用在某些亲密时刻啊。
这都什么和什么。
人生中的宿敌转化为妻子,游扶泠似乎闲得发毛。
这次的测试直播以丁衔笛为坐标,她力争榜一,家人们下榜后她和榜二用金钱打架,掐得完全不顾丁衔笛的死活。
游扶泠开会之前还看了一眼自己的数据,榜二要领先她至少要再砸一百万。
按照对方的增速,不太可能反超。
没想到开会超时,她加班结束点开手机,她的榜一之位摇摇欲坠。
似乎是平台针对打赏的强制性要求,主播的直播时长会增加。
舞剑累了的丁衔笛也没下播,不管手机机洗澡去了。
弹幕全是评价她的套房,试图扒她身份的。
榜二顶着[二师姐天下第一]的ID疯狂刷屏——
“博主超绝貌美,我很喜欢,虽然不能亲亲,但我可以嘻嘻。”
“前榜一是博主的妻子也没关系,妻子也可以是一时的。”
“请大家拥立我为打赏之王,我会透露一些博主和前榜一的信息。”
……
这位榜二之前一直没有出声,一发消息堪比挑衅,虽然主播不在,直播间堪比春晚。
不乏有人问你是不是暗恋主播、你们是熟人吗、都是富二代等等提问。
打赏之王?
赞美丁衔笛超绝貌美又是什么?
丁衔笛朋友?也认识我的那种?
什么叫一时的妻子?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游扶泠在公司很少情绪外露,丁衔笛没少嘲笑她的包袱。
走高冷路线的人也会因为不想喝姥姥的爱心汤气急败坏,迅速和丁衔笛换一碗。
随行的秘书只感觉到小游总今天心情不好,没有往丁衔笛直播事故里猜。
一路上游扶泠都为了重新做榜一奋斗,她不忘给丁衔笛发消息——
你在外面有人了?
居然公然挑衅我。
是我们都认识的人?叫什么?
丁衔笛,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三分钟。
十秒。
……
丁衔笛擦着头发打开手机,只剩两秒了。
她顾不上发生了什么,选择回拨。
游扶泠的声音冷冰冰地传过来:“丁衔笛,你在外面和谁好了?”
这种指控丁衔笛从来不搭理,“又怎么了?要我唱一句大小姐吗?”
她笑了笑,“你开会受气也不用这种话刺激我,我才不会中招。”
游扶泠听出她不知道直播间发生了什么。
“你看看你的直播。”
游扶泠投了不少钱,也不知道那个人的账号是怎么操作的,也以惊人的速度稳居榜一。
丁衔笛:“我看看。”
她都忘了自己的直播还开着混时长,观众就这么见证了什么叫超绝貌美。
【原来不是乱吹啊?】
【这不是A市那位大佬的女儿吗?】
【那榜一,前榜一岂不是……】
丁衔笛看见游扶泠的ID掉到了第二,笑着说:“阿扇,不是说很有实力吗?富婆之战都输了?”
游扶泠心情很不好,“我在你富婆榜的第几页?”
丁衔笛:“我这本书都是你署名的,你收收味。”
她头发都没擦干,忽然凑近的面容堪比颜值暴击,连游扶泠都百看不腻,更别提观众了。
【送出道吧,需要补一些蛇系长相的美女。】
【原来我不能接受资本家的丑儿子是性别搞错了吗?】
【嗨!老婆!】
游扶泠更不高兴了:“还有人喊你老婆。”
丁衔笛:“那怎么了,你都是我注册登记的老婆。”
她看到了前榜二的消息,也不知道这是哪位朋友,打算私信问问。
直播间很快关了,剑舞博主露脸居然不是口罩美女飙到了直播榜单,丁衔笛和游扶泠视频,“这id怎么看认识我们啊。”
“我看着像梅池。”
游扶泠却盯着她的浴袍和湿发发呆。
丁衔笛长得越来越成熟,趋近翟索,少了病气夺目得难以令人移开目光。
“梅池?她来了不会和你说吗?”
游扶泠也不知道自己心在烧什么,“你是不是厌倦我了?”
之前丁衔笛还没觉得什么,这会终于意识到这次出差太久。
一周半对丁获这种出差还有半年一年的职业精英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从没和丁衔笛分开这么久的游扶泠来说,很容易产生不适。
“你是小动物吗?”
丁衔笛说完笑了,“差点忘了我们阿扇也是美女蛇。”
这个也字很微妙,游扶泠扫了她一眼,“谁和你也。”
车开回了家,今晚姥姥和姥爷有老年活动,丁获和陈美沁去新建的公园玩了。
游扶泠一个人在家,更显得家里安静。
丁衔笛声音软了几分,“那我明天就回。”
游扶泠:“不是工作走不开吗?”
她还是很介意自己掉下来的排名,但卡也有限额,今天是追不上了。
“丁衔笛,你的卡号和密码告诉我,我要继续刷排名。”
丁衔笛哭笑不得,“至于吗?你自己刷完了还要刷我的卡?”
“防沉迷防诈骗啊游小姐。”
“我还觉得姥姥很容易被骗买保健品,现在看来全家最有嫌疑的是你。”
游扶泠:“你果然嫌我了。”
丁衔笛更冤枉了,“我嫌你什么了?不是你要求,我才不会开直播搔首弄姿。”
她爱热闹,但也不爱凑这种热闹,纯粹是喜欢的人要求,照做而已。
游扶泠:“吸引那么多乱七八糟喊你的人,你也不反省。”
丁衔笛再次感受到百口莫辩,她笑出了声,“你要虚名,又要把我藏起来,真是……”
这种句式通常搭配“真是自相矛盾”,丁衔笛却不按常理出牌,“真是太爱我了。”
游扶泠都准备吵架了,这一句噎得她哑口无言。
丁衔笛:“你现在身体倍儿好,别装心脏疼啊,该疼的是我吧?啊……心好痛。”
游扶泠实在找不到理由,丢下一句你不解释那榜二就别回家挂了电话。
丁衔笛啧了一声,下一秒游扶泠又发来微信语音:“领子开那么大勾引谁?”
丁衔笛低头看了一眼,笑出了声,很大方地拍了照片发给游扶泠——
请笑纳。
第180章 结婚以后1-3
丁衔笛的私信没有得到回复,好像那天过后也没有再上线过了。
周末游扶泠在家,她偶尔会陪姥姥和姥爷看电视。
她们在那个世界时间以百年为界,上限甚至是万年。
回到这边重新开始生活,除了身体其他方面都要磨合。
游扶泠没从前那么独来独往,比起丁衔笛尽孝的义务,她似乎是真心享受和老人家看电视的时光,还会和长辈一起去剧院。
连陈美沁都很意外女儿还有这么一面。
大家都在还互相补充对彼此的印象,比如家长不知道游扶泠和丁衔笛挺会t吵架的。
虽然不是惊天动地的大吵,闹别扭也是家常便饭。
“阿扇,款款回来了。”
正好是中午饭点,游扶泠刚好下楼,她没回复丁衔笛的消息,也不看拎着行李箱回家的女人。
陈美沁看看游扶泠,又看向丁衔笛。
丁衔笛耸肩,并不意外。
丁获从后面走过来,“你们吵架了?”
“因为直播?”
丁衔笛直播意外露脸,也有不少人问过丁获。
大部分是赞美,什么您的女儿做什么都很成功,这口饭也不是砸钱就能做的云云。
丁获也是第一次知道丁衔笛剑舞居然如此出众,看来异世界真的很不同。
家里两个老人之前也学过,等着丁衔笛回来传授。
“是啊,”管家拿走丁衔笛的行李箱,走去餐厅的年轻女人说:“阿扇说我外面有人。”
她这话明显不是对丁获说,是给陈美沁听的。
陈美沁看向低头喝甜汤的游扶泠,在桌下用拖鞋撞了撞对方的拖鞋。
游扶泠这才抬眼,“我没有这么说。”
丁衔笛:“阿扇你居然还狡辩,那我把截图发群里了。”
她双手摆出许愿的姿势,下巴贴在上面,冲陈美沁眨眼:“阿姨,你要为我主持公道。”
这方面游扶泠一向比不过丁衔笛,也不解释。
陈美沁才不信她俩真的闹得不可开交,真要掰,恐怕率先失控的也是游扶泠,“好了,先吃饭。”
饭桌上长辈提起的剑舞,丁衔笛没有把穿越的事说出去,笑着说是大学专业课学的,又说自己天赋超群。
吃完饭丁衔笛就带着姥姥去花园了。
陈美沁对游扶泠说:“真吵架了?”
游扶泠:“不算是。”
要说真生气,游扶泠也没有,她看着教姥姥耍软剑的丁衔笛,问陈美沁:“妈妈,我是不是很幼稚?”
陈美沁:“很幼稚。”
前两年她和丁衔笛谈过话,针对自家女儿糟糕的控制欲。
丁衔笛不在意,最后似乎不了了之,因为两个人没怎么分开过,要出门丁衔笛也会报备。
陈美沁稍稍代入都受不了,鉴于两个孩子都不在意,她也只好放下了。
游扶泠:“我也觉得。”
她也长开了许多,十几岁时候气质的冷然受限于还未长成的躯体,如今这股气质越发成熟,更令人望而生畏。
丁衔笛也令人望而生畏,但她太爱笑了,两个人站在一块就像明月和艳阳。
没人说她们不般配,就是各方面都般配了,看不到瑕疵。
如果按照另一个世界的年龄算,游扶泠早就不小了。
她依然困惑,也依然是陈美沁的女儿,女人搂住她的肩,“不过谈恋爱就是会幼稚。”
“但这种外面有人的话还是少说,款款就是太纵容你了。”
游扶泠:“她纵容我?”
陈美沁:“阿扇这么聪明,会不知道吗?”
游扶泠无论哪个世界都只有这么一段,她无从衡量其他人的感情如何。
也想不到和除了丁衔笛外的人有任何可能。
她嗯了一声,“她对我很好。”
陈美沁:“你少欺负她,不然妈妈在你小获阿姨面前抬不起头。”
丁获养孩子属于牧羊式教育,比起母女更像朋友,这会还通过姥姥遥控丁获也一起练。
丁获借口有事走了,陈美沁跟着离开。
姥姥说要去午睡,老爷要去参加乒乓球比赛,花园忽然只剩下站在一边的游扶泠和站在小拱桥上的丁衔笛。
午后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丁衔笛的短发随便扎在脑后,影子上的小揪也摇摇晃晃。
她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的休闲衬衫,白色的长裤很有垂感,似乎是上午签完合同直接飞回来的。
丁衔笛勾手:“来吧,阿扇。”
游扶泠摇头,“不来。”
丁衔笛:“为什么?”
“梅池现在都在天极道院修双学位了,法修跟着道侣选剑修做第二学位没问题吧?”
游扶泠:“那你就修法修了?”
风吹起丁衔笛微长的刘海,她嫌弃衬衫不好施展,解开了不太正式的盘蛇刺绣领带,“我符箓学得超好的。”
“还友情送了桑婵几张,能听心声呢。”
丁衔笛语调得意,游扶泠问:“那我能用吗?”
“你需要吗?”
丁衔笛看她不过来,干脆走过去了,“你怎么这么不好哄。”
家里长辈养生又是腰鼓又是软剑的,装备齐全。
丁衔笛选了一把略有分量的长剑,之前是姥爷的藏品,摆在玻璃展柜。
丁衔笛扔掉剑鞘,扣了扣剑柄,“和那边比还是质量差太多了。”
她做派都很专业,游扶泠还是不满意,“要哄,说明你心虚。”
这些年游扶泠近墨者黑,也学会了轻度巧言令色,丁衔笛笑了,“我心虚什么,我可是大方承认已婚的啊。”
“是你鬼鬼祟祟,装什么金主包养。”
“游阿扇你以前喜欢寡妇现在换了?”
丁衔笛越说越好笑,目光扫射,游扶泠不和她对视,丁衔笛用剑柄挑起她的下巴。
“在家还穿高跟鞋,为了身高压制我?”
她们同年同月同日生,身高也分毫不差,注定了这样的出生带着前世纠葛。
游扶泠嗯了一声,“压制了吗?”
丁衔笛说了句幼稚,收剑凑过去贴上她宛如花瓣的嘴唇。
来花园的路上游扶泠似乎吃了颗糖,接吻的两个人唇齿都凉飕飕的。
丁衔笛抿了抿唇,“谁买的糖,含冰块一样。”
游扶泠:“你骂我是冰块。”
她实在太爱对号入座了,丁衔笛深吸一口气,右手拎着的长剑在手上转了几圈,“是,冰块也来强身健体吧。”
丁衔笛毫不留情戳穿游扶泠的念头,“我知道你很想和我一起试试。”
游扶泠:“我才没有。”
丁衔笛:“口是心非什么啊,宣伽蓝现在在琉光写书,还和我发牢骚呢。”
“说这样的角色已经过时了。”
游扶泠哼了一声:“老不死更过时。”
丁衔笛最爱看游扶泠蹿火的模样。
她平时太冷淡了,点完火很像燃烧的呲花,噼里啪啦,但没什么伤害指数,好看又绚烂,燃烧完还是硬骨头。
丁衔笛握住游扶泠的手扶剑,另一只手握住对方的腰。
游扶泠:“你当我没见过剑修捏剑诀?”
腰上的手还在挠她。
丁衔笛下巴都贴到了她的肩上,彼此的香水味混在一起,熏得游扶泠头晕目眩。
“那是普通的剑修,我是有道侣的剑修。”
“这应该是……”
“剑修双修的招式。”
游扶泠:“临时编的吧?”
她也没有挣脱丁衔笛的钳制,她们一周没有见面,身体一靠近都在发烫。
剑诀没有走几圈,长剑掉在地上,变成了杂乱的舞步。
丁获站在二楼阳台看着跳舞的两个人摇头,“这才几分钟。”
陈美沁看着沸腾的花茶,笑着说:“我就说款款很有一套,应该是像小获姐吧?”
丁获:“我们也要下去跳舞吗?”
陈美沁:“不打扰她们了。”
丁获像是了然,“她们跳不了多久的。”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丁衔笛就和游扶泠回楼上了,剑都没有装进剑鞘,游扶泠率先把丁衔笛推进了浴池。
她放不下挤下榜一位置的陌生网友,“所以你问到了吗?那是谁?”
丁衔笛:“还没有回我私信。”
她的衬衫和长裤都湿了,游扶泠选的刺绣蟒蛇领带浮在池水上,像是真的一条蛇。
游扶泠揪起丁衔笛的领子,“你还真联系她了?”
丁衔笛:“是啊,问她是哪一位?”
游扶泠哼了一声,“肯定是你去哪……唔。”
丁衔笛不让她说下去,漫长的追逐后,她们彼此的眼眶都微红,像是被室内温度蒸出来的。
“我们还要把时间浪费在陌生人身上么?”
游扶泠抓着她往下沉,“那怎么样才不浪费?”
她的长发在池水中飘摇,毫不掩饰对丁衔笛纯粹的占有欲。
陈美沁不理解她们宛如互相绞杀的感情观,不知道丁衔笛也需要这样缠绕力度抵抗偶尔冒出的虚无感。
世界对她来说依然是天河捧起的掌心水,游扶泠是宏大的坐标。
她们互相锁定,彼此确认,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丁衔笛吻她凑近就会闭上的眼睛——
“这样。”
游扶泠:“还不够。”
丁衔笛:“我知道。”
*
等她们再次回到练翅阁,才知道榜二账号下面好几个人。
梅池躲在丁衔笛身后躲过游扶泠的攻击:“鲟师这么厉害,我以为能一直登上去呢,这样你们不在,我也可以和二师姐聊天了。”
“结果……”
梅池捏起大拇指和食指,“就成功了这么一小会t。”
游扶泠:“那钱呢?你们哪来的钱?”
梅池:“宣伽蓝前辈给的,她说她有很多版税,够我花了。”
游扶泠无话可说,丁衔笛看向鲟师:“你也太厉害了。”
鲟师叼着烟斗,“您还是多贿赂贿赂桑婵前辈吧,还是要很多魔气。”
重新拥有了人形的司寇荞坐在一旁给鲟师换上新的烟丝,“魔气比矿气更有效果,听说您送的符箓很合那位的心意。”
司寇荞顿了顿,“但我们也收到公玉禄前辈的消息,说不希望这种符箓量产。”
她看向丁衔笛:“看您。”
丁衔笛:“我再想想。”
游扶泠是法修,试图仿写心声符,发现这需要走矿气,练翅阁跳出三界之外,修行自成一体,反而不同。
她虽然有了新身体,却没有这样的渠道。
她从鲟师那拿了两张,趁丁衔笛一人在练翅阁撰写工作记录的时候听了心声。
【阿扇不会晚上还要做吧?机械手也要开节能模式,她难道不用换藕吗?】
【偷听也可爱。】
游扶泠:“你都知道?”
丁衔笛:“我写的我能不知道?”
她在原世界是蛇系相貌,练翅阁阁主却更偏金属,游扶泠总想到机器人。
她没给丁衔笛好脸色,“节能模式?”
丁衔笛:“很遗憾,我没有榨汁模式。”
游扶泠听不下去要走,丁衔笛却把她勾了回来。
原世界的游扶泠身体健康,丁衔笛却需要换心,在这里反了过来。
她扣住游扶泠,“阿扇,我的直播的账号可能不能注销了。”
游扶泠哦了一声。
丁衔笛还想解释,游扶泠说:“我知道,你想试试有没有新的方法。”
梅池总是很想丁衔笛,就像游扶泠总是想季町一般。
她们有割舍不下的亲人,这个世界的朋友也有丢不下的家人和恋人。
丁衔笛还想要更圆满。
游扶泠问:“会很辛苦吗?我能帮上什么呢?”
她握住丁衔笛冰冷的机械手,昨晚她们十指相扣,都是肉体凡胎,今晚又不同了。
丁衔笛想了好久,游扶泠很认真地听。
没想到神仙不做也不做人的半自动恋人说——
“纾解欲望解压。”
游扶泠秒懂这是时隔多年的报复,毫不留情拒绝:“你自己开榨汁模式纾解吧。”
丁衔笛笑着追了上去:“阿扇是害羞了还是生气了还是……”
游扶泠:“炸了。”
她也学会了幽默。
趴在矿灯灯管上的巴蛇打了个哈欠,嘀嘀咕咕:“真是做人精彩,做神精彩,不是人不是东西也精彩。”
它蜷起身体,很安心地冬眠了。
游扶泠问:“可以把巴蛇带过去吗?”
丁衔笛想了想:“那我们可能先要投资一所动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