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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万古余生5-17

第二天游扶泠醒来,转头先看到一张凑近的脸。

丁衔笛的头发剪短,刘海细细碎碎,也不知道实验室有没有美发服务,连耳廓的头发都毛毛躁躁。

游扶泠想:难道是营养不良。

她穿回来后,并没有主动问过丁衔笛的近况。

陈美沁旁敲侧击,似乎也希望得到了丁衔笛心脏的游扶泠多少表达关心。

但游扶泠没有,她知道丁获在筹备什么。

实验进度到什么程度,游扶泠不会主动打听。

其他人考虑一件事会预测成功率,在丁衔笛回来这件事上,游扶泠要百分之百。

看吧,丁衔笛还是不负众望。

这个人想做的事有做不成的么?

套房的床垫很软,比青无楼好太多了。

窗帘完全遮光,只有床缝灯亮着,如果不是床头的始终显示时间,游扶泠会以为这还是深夜。

“就只是看看吗?”丁衔笛忽然说,游扶泠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个几分钟。”

丁衔笛抱住游扶泠的腰,“好久没有一觉睡到中午了。”

游扶泠:“你在练翅阁不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她总是暗戳戳揣测,丁衔笛不反感,只觉得好笑。

游扶泠明明是一条凶蛇,很多时候却像刺猬,可以摸的刺不伤人,偶尔来这么一下,怪好玩的。

“想睡也没人和我睡啊,老婆在另一个世界,说起来所有人都可怜我。”

丁衔笛又闭上了眼,脸埋入游扶泠的怀中,用力嗅了一口,“托你的福,在下百年孤寡,都快烂掉了。”

怎么还有人说完呱呱呱几声的。

游扶泠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丁衔笛从她怀里抬眼,毛绒的短发配合这双天生锐利的长脸,简直和刚穿书那会判若两人。

她再怎么佯装无害,也无法变回真十七岁的清澈纯真了。

丁衔笛嘴唇贴上自己啃出的痕迹,无视游扶泠敏感的颤抖,喊了无数声阿扇。

游扶泠喜欢亲近,太亲密她又受不了。

丁衔笛归结为冷血动物的天性,不让她顺从本性,“太肉麻受不了?还有更肉麻的?”

不算大清早的时候,陈美沁和丁获发了很多信息给两个孩子,没有回复,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匆匆去酒店会合。

酒店都是自家的,给老板打开也很正常。

套房面积大,负责人开了门就离开了,陈美沁和丁获还没有走进去,就听到了打闹声。

非常不游扶泠的大笑,甚至有些爽朗。

非常不丁衔笛的尖叫,像是歇斯底里。

游扶泠和丁衔笛在大床上真扭打成一团,被子里的高级鹅绒飞扬得像是干燥的雪花。

丁衔笛的浴袍挂在吊灯上,她囫囵披着床单和游扶泠搏斗。

陈美沁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那端庄可爱的女儿怎么能扛得起长柄台灯,这是在击剑吗?

我家阿扇没有学过这些课程啊。

丁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妈总说你小时候披着床单到处溜达,还是款款稳重。

她当下立马拍照,表示亲生的女儿,不会稳重的。

还是丁衔笛看到了来的家长,眼神示意游扶泠。

不知道结了几次婚的对象没有意会,“抛媚眼没用。”

陈美沁笑出声,游扶泠这才错愕转身。

拿着的台灯已经无法挽救她柔弱的形象,在母亲生日宴会能暴起的女孩第一次这么窘迫。

“妈!她欺负我!”

丁衔笛裹着床单,滚到了窗边,扯了扯丁获风衣的下摆,“来件新衣服。”

她像是从来没出过事一样,无论语气、面容还是状态,都和丁获记忆里如出一辙。

“要什么新衣服?”女人坐到床头问。

陈美沁拿走游扶泠抄起的台灯,笑着问:“怎么闹成这样?”

丁衔笛囫囵说了要求,大声告状:“游扶泠咬我。”

陈美沁看向女儿。

一头黑发也乱糟糟的游扶泠睡裙吊带都挂到了手臂上,哼声说:“是你先咬我的!”

太幼稚了,丁获差点以为自己在幼儿园。

丁衔笛幼儿园时期很省心,哪有这种时候。

不是谈恋爱吗?

和过家家一样?

丁获:“你咬她干什么?”

酒店也有备用的衣服,丁衔笛裹着床单去换,隔着屏风絮叨:“妈,这你还要问吗?你又不是没搞过对象。”

一室寂静。

陈美沁咳了一声,“好了,你们不饿吗?这都快中午了。”

“家里等着你们吃饭呢。”

丁衔笛:“我被游阿扇彻底喂饱了。”

她张口就来,丁获脑门突突,等丁衔笛从屏风后绕出来狠狠砸了她一下。

“痛啊!”丁衔笛抱头,反应很大。

丁获叹了口气,“看来恢复得不错?”

丁衔笛揉了揉头,“医学奇迹就是我。”

或许见到的都是丁衔笛正式的颁奖致辞,陈美沁不知道她私底下居然这么活泼,话也不少。

丁获也被女儿克得绷不住表情,打断破损鹅绒枕头继续飞舞,“别贫了,回家吃饭。”

车是丁获开过来的。

丁衔笛重新回来,如果算上大荒前境,还有恢复的记忆,是恍如隔几百世了。

她见陈美沁很自然地坐在副驾驶,疑惑地看向游扶泠。

游扶泠穿得很正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第一次登门拜访。

她似乎明白丁衔笛瞬间的恍惚是因为什么,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先进去。

自从丁衔笛出事后,丁获也很少坐司机的车。

这样的私人行程她宁愿自己开,陈美沁和她走得近后,两个人经常结伴上班。

昨晚下了雪,外面依然茫茫一片,车载广播播着道路新闻。

丁获开车,陈美沁接了同事的电话,挂了后问丁获可不可以过另一条路。

坐在后排的丁衔笛挑了挑眉,晃了晃游扶泠的手,低声问:“什么情况?”

游扶泠斜眼看她。

年纪轻轻位高权重的人回家还要戴正式的贝雷帽。

估计是陈美沁给她选的,背后看像个三花猫后脑勺。

一点也不高冷,冷血动物也变了。

丁衔笛眼神示意她回答,游扶泠不知道怎么说,反正陈美沁和丁获都不说。

她又不好蓄意猜测,这也太怪了。

车子转弯,丁衔笛顺势栽入游扶泠的怀抱,正好丁获的车按照陈美沁的吩咐停到某个小区。

原来是陈美沁的朋友说有年货,让她自提。

家长们下车,丁衔笛赖在游扶泠怀里不撒手,“为什么不说话,我怎么感觉血本无归啊?”

“我妈都被偷了?”

她知道游扶泠的家事,游扶泠也知道她的。

丁获也离婚了,她离个婚比陈美沁更方便,本来就是联姻,财产分割因为车祸的始作俑者毫无悬念。

“是啊,你被偷家了。”

游扶泠很喜欢丁衔笛的眼睛,一般人眼型长,就会显小。

丁衔笛很狡猾,趋近狡诈,谋算太深。

就算和她在这个世界长大的她一无所知,依然带着天性使然的谋取。

游扶泠本以为是自己想要她。

这两年才逐渐明白,丁衔笛早就锁定了她。

她住进丁衔笛的房间,里面的陈设对她敞开,上锁日记的密码丁获不知道,游扶泠猜出了数字。

就像她知道丁衔笛手机的锁屏密码,在陈美沁错愕的目光下霸道地加好友。

搪塞妈妈探究的你们不是偷偷恋爱,怎么不加微信。

游扶泠若无其事地说我们用支付软件聊天,陈美沁就没问了。

“不可能吧,我妈怎么……”

丁衔笛啧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往后一靠,“算了。”

游扶泠问:“你还要回去吗?”

“不是我要,是你想不想。”

丁衔笛从坐着变成躺在她膝盖上,上车的家长看了都眼睛疼。

丁获本来想说丁衔笛几句,被陈美沁叫住了。

车继续往家里开,后排的小孩在说悄悄话,家长听不清。

她们有自己的奇妙冒险,丁获也有荒唐的梦境体验。

大人的人生走到四开头的岁数,t十几岁的朋友走散的不少,新朋友难以交心。

居然以小孩为桥梁,丁获半开玩笑地把梦中的内容告诉陈美沁,以为或多或少会被当成傻子。

职业是高校老师的女人有过轰轰烈烈的婚姻,因为女儿的行为更是轰动。

她的眼睛却一直很明亮,好像婚姻的失败影响不了她永远追爱的热烈。

丁家深夜的花圃里点亮新做的香氛,夏夜繁星,陈美沁说我相信。

要是款款醒了,可以告诉我的前世是什么就好了。

就像陈美沁不了解丁衔笛一样,都是一样看着长大的孩子,丁获也不了解游扶泠。

天真的人怎么生得出别人口中宛如蛇蝎的女儿。

陈美沁居然问她上学的时候有没有看过一本寻找前世的小说,严肃的话题又被带跑了。

游扶泠一路没有再说话,直到车开进车库,走在前面的丁衔笛牵住她的手,她才回答:“想。”

“要是大家都能在一个世界生活就好了。”

丁衔笛没有说话。

游扶泠看向她,丁衔笛移开目光。

“什么意思,为什么逃避?”

很少有人长发留到腰,像绸缎一样漂亮,至少现代人很少见。

丁衔笛小时候就想摸,就算和游扶泠在一起了还是不能摸个爽,刚要趁机薅一把,又被逮住质问。

“没有逃避。”

丁衔笛故意没有和两个家长一起上电梯,她等下一趟,“阿扇,早就和你说了我不是无所不能的。”

游扶泠踢了踢她的鞋尖,“我有没有要求你,也不是许愿。”

“那我是圣诞老人吗?”

丁衔笛笑出声,看游扶泠垂眼浓密而颤抖的睫毛,“你要告诉我你具体想要什么。”

游扶泠是一个不会提要求的人,稍微一提就像威胁。

她不知道自己的嫉妒和占有都异常明显,不恶毒,更像是怕失去。

这个世界的十七年对她来说如履薄冰,丁衔笛自觉亏欠。

一颗心也不够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什么都给她。

想要她从枯萎走向新生,像是那年天河之上,掬一捧水看到的漂亮蛇鳞。

美丽又惑人的游扶泠。

是丁衔笛无数次的一见钟情。

她就是……

想要完全拥有她而已。

“我……”

游扶泠也很为难,电梯打开,丁衔笛和她一起进去。

她知道上去就是丁家的家宴,她们虽然还有很多时间说这个。

就是想现在说。

“我想要和你一起回去,又舍不得离开妈妈。”

游扶泠看向丁衔笛,对方的短发毛躁,也有躺了太久的原因。

“我是不是很贪心?”

“没有啊。”

丁衔笛抓着游扶泠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有没有感觉不同?”

她没按电梯楼层,轿厢停驻,像是时间都暂停。

游扶泠看她一脸认真,也认真感受,回答:“我以前没摸过你的胸。”

丁衔笛:……

她想大叫,又想大笑,最后变成哭笑不得,“谁和你说这个。”

她抓着游扶泠的手摁在自己胸口,“这颗心有保质期。”

“要定期换的。”

“按照公玉禄算的我们的阳寿,我也得往返好几次。”

“练翅阁的技术一直在升级,又有灵脉了。”

“能回。”

游扶泠哦了一声。

丁衔笛:“就这样?你不应该欣喜若狂吗?”

游扶泠抽开手去按电梯,“那要怎么回去,什么时候,我以什么身体回去,你写个计划书给我。”

她冷着脸还有几分严酷,丁衔笛啧了一声,“什么身份啊,这么要求我?”

游扶泠:“我是你妈妈的继承人,很遗憾,你只能从我的秘书做起。”

有人厚颜无耻,不介意自己被偷家,还要追问:“白天做老板,晚上被老板做的秘书吗?”

论厚颜无耻,丁衔笛说第二没人称第一。

游扶泠服了。

她快步往外走,丁衔笛还跟在后边问:“老板老婆!为什么不说话?”

“你还没有说加班费是怎么算的呢!”

第162章 万古余生5-18

游扶泠搬进丁衔笛家已经好一阵子了。

丁家有明显的生物链。

在外强势的丁获怕老妈,游扶泠好几次看见白天还某会上吓得股东不敢说话的丁获被亲妈数落。

丁家姥姥对她很好,得知她和丁衔笛的关系更是问过多次。

游扶泠也不知道丁获是怎么说服父母的。

至少除了医护人员,只有她们三个知道丁衔笛的真正状况。

对外都说她送到专门的医院疗养去了。

老人家瞧见外孙女欣喜若狂,上一秒还朝游扶泠死皮赖脸的丁衔笛飞奔过去。

游扶泠从没见过人可以浮夸成这样。

拥抱宛如演音乐剧,如果能配上恢宏的管弦乐,或许会更应景。

她站在一边,看丁衔笛抱完姥姥抱姥爷。

丁家的布局游扶泠早就熟悉了,陈美沁招呼她坐下。

原本陈美沁也住在外头的,丁姥姥觉得她们娘俩也很可怜,叫了好几次,理由很多。

丁获的朋友们结婚的结婚,不少的在国外,让陈美沁陪陪她。

又用丁衔笛的房间诱惑游扶泠。

满嘴不合礼数的陈美沁也投降了。

她辟谣了无数次自己和丁获不是那样的关系,也不是卖女求荣。

风言风语很多,游扶泠不在意,她也懒得纠正了。

“款款身体真的没关系了吗?昨晚有人电话告诉我见着她了,我还以为是骗我呢。”

丁家姥姥看了丁衔笛好一会,眼眶泛红,丁衔笛抱着人不撒手。

游扶泠都被她的声线恶寒得起鸡皮疙瘩。

丁衔笛一次哄两个,还有空冲游扶泠眨眼求救。

都住进她家的女朋友见死不救,和丁获聊起生意上的事。

丁衔笛不喜欢,喊了声阿扇。

游扶泠假装没听见,姥姥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念叨着太瘦了,要补补。

一桌的菜还是要厨房重新开火,丁衔笛又喊了一声:“游扶泠。”

丁获咳了一声,长发的年轻人才转头,“怎么了?”

“你和我一起喝汤。”

丁衔笛指了指面前老人家的爱心,比盆一样的碗,喝下去估计肚子里能撑船。

“你也要补补。”

游家从没有这样的氛围,一家人吃饭像是葬礼上的席。

刚住进丁家的时候游扶泠不适应,硬是长辈的张罗逼得开始聊天。

见死不救的成了陈美沁,大学老师也被批评吃饭不准时。

丁姥姥甚至要让丁获送陈美沁上下班。

家长都无能为力,游扶泠喝的爱心汤也超标,这会完全不想帮忙,“我不用补。”

丁衔笛给她使眼色,游扶泠当看不见。

她只好在桌下撞了撞游扶泠的腿。

从前还要顾忌对象柔弱,现在游扶泠身体倍儿棒,完全不需要丁衔笛让了。

都做过好几次演员,至少面对长辈的盘问,丁衔笛和游扶泠都回答得天衣无缝。

可惜双腿打架撞到了丁获,妈妈火上浇油,似乎也为了逃避亲妈做的爱心汤,“阿扇也喝。”

丁衔笛爽了,游扶泠无法拒绝这一盆汤,趁家长不注意,低声说:“就应该让梅喝。”

“梅池能喝一桶。”丁衔笛捧着碗抢先问:“想她了?”

“没有。”游扶泠拒不承认。

丁衔笛:“你应该知道我们家吃饭的流程吧,等会还有益智活动。”

游扶泠以前不知道,现在不要太清楚:“然后呢?”

“跑啊,难道你想留下来打老人乒乓球或者下象棋。”

丁衔笛从小是这么过的,姥姥钟情体育赛事,家里也赞助不少运动比赛。

这方面游扶泠没办法和她比,但基于一些窥视欲,算小有了解。

游扶泠:“留吧。”

她抿了抿唇,“姥姥很想你,你是应该陪陪她。”

丁衔笛瞪大了眼,眨眼迟钝。

游扶泠:“你不是巴蛇,这么眨眼不可爱。”

也只有她觉得那长毛的玩意可爱了,下眼睫毛都得天独厚得像是可以打假睫毛广告。

“你变了。”丁衔笛笑着说。

“不是你期望的吗?”

“我那边……”游扶泠指的是游家,“没有这个条件。”

家庭对成长的影响毋庸置疑,如果陈美沁不是个好妈妈,或许游扶泠会更……

她的嘴唇在光下很亮,明明只是喝口汤,像是涂了玻璃唇釉。

丁衔笛没由来觉得应该是甜的。

“现在有了。”

姥姥去接电话,姥爷去厨房,说要再回锅,他亲自做得没有发挥好。

丁衔笛光明正大地把剩下的汤匀给游扶泠:“我们的关系,有福同享是正常的。”

陈美沁爱看她俩凑在一块,笑得像图片里眯眼笑的小猫,不太妈妈,更像姐姐。

游扶泠不接受,推了回去,“那我们各自飞。”

丁衔笛喂了t一声,“你都睡我的房间了,还要各自飞哪里?”

“鸠占鹊巢啊?”

游扶泠正要回话,打完电话的老人家走回来了,检查她俩的喝汤情况。

丁获用空碗表示自己干了,陈美沁还剩一口,冲姥姥笑。

丁衔笛眼疾手快换了自己和游扶泠的碗,“姥姥我就差两口。”

论奸诈,她与生俱来。

毕竟天神都能算计的凡人,实在胆大包天。

晚上丁衔笛陪老人家益智活动结束,自己的房间上锁,进不去。

她拍门:“游扶泠,开门。”

里面的人不搭理她。

丁衔笛只好敲开隔壁丁获的门,企图阳台翻过去。

亲妈是个工作狂,还在书房,没有管复生的大孝女翻窗。

游扶泠霸占了丁衔笛的房间,却没有动原本的格局,可见她在游家也没有什么装点卧室的爱好。

丁衔笛跳阳台轻而易举,里面的游扶泠没有发现,还站在卧室门边。

她悄悄走过去,出其不意地从后面抱住游扶泠,两个人的战场从酒店转移到家。

游扶泠吓了一跳:“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丁衔笛心情很好,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缝,游扶泠忽然想到她的麻子脸,居然有些怀念。

“我在这里住多少年,能不知道怎么进来?”

丁衔笛指了指阳台,“翻上来很快。”

这边的安保问题不用考虑,游扶泠微微抬眼,看丁衔笛的目光有些怀疑,“你以前夜不归宿?”

“和谁鬼混到天亮才回来?”

“你怎么又给我扣帽子?”

丁衔笛欲哭无泪,她的房间和她人一样活泼,撞色很多,还堆满天南海北的纪念品。

极繁主义连沙漠买来的地毯都要挂上墙,游扶泠住进来后,完全可以通过丁衔笛橱窗展柜看出丁衔笛去过什么地方。

怎么有人对万事万物都如此好奇。

一个铝杯都能洋洋洒洒写一页的纪念语录,再普通的东西都显得珍贵了。

“你看上去经验丰富。”

游扶泠头发都乱了,似乎不打算继续和丁衔笛胡闹。

翻阳台进来的人终于能倒在沙发上休息。

丁衔笛歪歪斜斜地靠着,看游扶泠在她的房间来回忙着,又是换衣服又是拆首饰。

似乎还有从酒店送来的特殊配件,也要一一归类完毕。

原本属于丁衔笛的连通衣帽间也不全是她的东西。

明明在现代,有种她们回到天极道院天字号宿舍的错觉。

游扶泠看了丁衔笛好几眼,意外对方的不解释。

关于丁衔笛夜不归宿和谁一起玩的猜测转了好几圈,忍不住走到她面前,“为什么不解释?”

丁衔笛抱着抱枕看着她,“解释什么?”

要让游扶泠开口问,她多少还有些和丁衔笛属于两个阵营的清高。

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自尊心依然爆棚,不说话。

丁衔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她笑起来眼尾飞扬,略微苍白的面庞因为轻微益智活动驱散了几分柔弱。

游扶泠夜半听过她那颗人造心脏的跳动,比正常人慢上几拍,确认都要听好久。

游扶泠:“你知道的。”

她格外笃定,丁衔笛伸手拉过她的手,“你想一起夜不归宿吗?”

丁衔笛爱玩,游扶泠见过她去各种地方玩的照片。

她们的前半生不过是赛场见面的对手关系,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更多的时候,丁衔笛的一部分,就是游扶泠的全部了。

她不能离家太远,身体不允许,也不能爬山或者下海浮潜,更不可能去海边露营。

妈妈已经在她身上投注了太多,游扶泠不能自私地捆上陈美沁。

那天做出那样的选择,她从不后悔。

哪怕代价是她自己的生命。

她是母亲的枷锁,丁衔笛在另一个世界告诉她。

你也有千万种可能。

回到这个世界,游扶泠不可能像从前一样躲在网线背后注视丁衔笛。

过了许久,游扶泠说:“那些人我不认识。”

这是她迂回的回答。

她说她也想。

丁衔笛:“大学没有认识新的同学吗?一起玩呗。”

她并不失落自己错过了重读的高三,又要错过游扶泠的大一。

明明床很大,两个人挤在沙发,腿叠在一起,拖鞋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游扶泠:“她们还在那个世界。”

“过得好吗?”

丁衔笛:“挺好的,灵脉复苏,能不能飞升我也不知道。天尊被我薅了不少神力,指不定把这个世界拉黑了。”

“也可能哪天卷土重来,要把这个世界收回去。”

“天极道院重建,首座不想继续上班,和宣伽蓝游历去了。”

“梅池不想继续上学,回了西海。”

“祖师姐毕竟是练翅阁的人,干脆在西海设立了藏骨塔分部,她偶尔外派。”

“明菁呢?”游扶泠在丁衔笛怀里问。

她以前对明菁态度实在差,这会算特别关照,丁衔笛难得吃味,“为什么只问她?”

游扶泠还记得宣伽蓝提起的废稿,神色微妙,“她是主角。”

丁衔笛:“是谁当年不满意她是主角的?”

游扶泠才不信她不知道,掐了掐丁衔笛的胳膊,“你又不是不知道,快说。”

“她……当然是和倦元嘉一起。”

“公玉家彻底败了,明菁要光复家族,倦家那边的长辈都快和她撕破脸了,换不掉明菁就想换掉倦元嘉。”

丁衔笛露出几分羡慕,“真好啊,轰轰烈烈的。”

游扶泠:“你自己这辈子还不够轰轰烈烈?你几辈子都很轰轰烈烈吧?”

没谁比她们波折万分,比这个人命运精彩纷呈了。

丁衔笛摇头,“我最喜欢现在。”

游扶泠以为她会吊儿郎当,没想到这句话与眼神一样深情。

平时笑眯眯的人这么正色,魅力就像……

游扶泠和丁衔笛比赛看她的状态。

她莫名有些耳热,企图从沙发离开。

丁衔笛勾住她的手,喊了声阿扇。

“你呢?”

游扶泠拒绝回答,转移话题,“所以倦元嘉和明菁怎么样了?”

丁衔笛:“当然还在一起,蜜里调油的,嘲笑我成为九州第一机械寡妇。”

“你不是最爱你的师姐,怎么不问问她?”

游扶泠:“师姐定然在炼天宗。”

丁衔笛:“那你想见她吗?”

回来没多久,丁衔笛听丁获说了这两年的发展,游家和丁家各守一方的局面被打破,在生意上没什么强劲的对手了。

但游扶泠很寂寞。

这是丁获的原话,她欣赏这样的孩子,就算陈美沁说女儿比以前开朗,也看得出游扶泠实在太孤独了。

作为丁衔笛生母的丁获对这样的开朗保持异议。

游扶泠看着丁衔笛:“你这么问,是真能回去的意思?”

“喂!”丁衔笛终于受不了,猛地坐起,短发宛如炸开的毛,“都说了我现在的心要补给的。”

“还试探什么?游扶泠你这人……怎么永远不会安心的。”

“我……”

丁衔笛不说话冷脸的样子和丁获如出一辙。

没穿书那会儿还很嫩,毕竟才十七岁。

可是穿书后轮转百年千年又万年,就算她收敛过,也难以撇开身上久居上位的威慑力。

游扶泠昨晚听她说过从前,再从前。

神仙也是凡人做起的,也羡慕有人生下来就是神仙。

结果成为神仙后,又觉得不过如此,不想干了。

一成不变的任性和妄为,又有匹配的实力,这是丁衔笛。

游扶泠不会因为她从前的身份畏惧她,她就偶尔慌乱。

无法掌控,空空空空……是她睁开眼的烦恼。

这要如何说。

游扶泠想要表达,纠结万分,刚才还冷脸的人又笑了。

“逗你的。”

“我喜欢你。”

“想和你在一起,你要试探就试探吧。”

丁衔笛又倒了回去,催促游扶泠把她掉在地上的鲨鱼抱枕丢回来,“祖师姐是长这样的吗?”

“也不知道梅池要是来这个世界能吃掉几吨肉。”

游扶泠坐在她边上,两人对视,都明白她们还是想念那群朋友。

这是丁衔笛都无法控制的感情,游扶泠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你不是说你也想她们?”

丁衔笛揉搓鲨鱼,肩膀上还有游扶泠的咬痕。

她们都是人了,还有人咬得凶狠,以为恋人非同一般。

游扶泠:“伟大的款款要怎么带我回去呢?”

“是身穿还是魂穿呢?”

她忽然记起什么,“宣老师就是身穿,她都七十多岁了,过去……”

丁衔笛:“偶尔返t老还童,和首座甜甜蜜蜜。”

游扶泠有些嫉妒,“这不是还有两全法吗?看来你真是无所不能。”

这种阴阳怪气原汁原味,丁衔笛悲哀地发现自己吃硬不吃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所以什么时候回去?”

“别遮遮掩掩的。”

丁衔笛:“我回来鲟师应该能探测到神魂消失了,证明方法是可行的。”

游扶泠抽走她的抱枕,似乎不满意她抱着的是鲨鱼,换了她买的长蛇玩偶。

完全不可爱,过分仿真。

做过蛇的丁衔笛不是很想要,但还是顶着游扶泠的目光接下了。

“所以是魂穿。”

游扶泠又问,“那我的身体呢?和你融为一体后都没有了。”

后半句她说得冷冰冰,像是威胁。

丁衔笛很容易迷失游扶泠觑眼抬下巴的冷艳里,几秒后才说:“做了新的。”

“不出意外,半年后可以回一次。”

第163章 万古余生5-19

“阿祖,你以后每半年回一次天都述职?”

飞舟驶入天都渡口,梅池站在舟头问一身银甲的女人。

练何夕:“鲟师是这么说的。”

灵脉恢复,修士也比之前多了。

隐天司依然是最忙的修真组织。

阴差阳错成了副门主的青川调在旁人眼里升迁太快。

本人苦不堪言,又要培养嫡系,特地邀请梅池前来帮忙暂代荒部使君的职位。

梅池修为用修真界的算法看不过去,但她是饵人里修炼得最好的。

体术无人能敌,刀枪不入,参与了好几次抓捕黑鱼井讨饭的任务。

饵人再也不差钱了,更不用问二师姐要钱花了。

飞舟下落,渡口的修士认出她身上隐天司的外袍,毕恭毕敬,对练何夕这样练翅阁的高官倒是态度平平。

“但她人不在天都啊。”

梅池掏出练翅阁出品的新款传讯符箓,咔咔好几张折页,每一页都有不同的画面。

第一页是鲟师的踪迹,“她的飞舟去往缅州了。”

梅池又看向第二页,倦元嘉和明菁用的是一个法阵,“她们也是。”

第三页是裴飞冰,她不在缅州,还在妖族,定位停在三日前。

练何夕:“什么?”

梅池想了想,问练何夕:“阿祖,我二师姐还在睡觉吗?”

距离上与二师姐说话过去了半年。

梅池在西海久居,也有不少离散在九州的饵人返乡。

梅池时常点开传讯符箓,她给丁衔笛发的信笺一份已读都没有。

练何夕与鲟师是练翅阁同门,藏骨塔拍卖的物品也有鲟师提前维修的,一来二去,联系算频繁的。

“上次见面,鲟师是这么说的。”

练翅阁的首席机械师竞争激烈。

鲟师得到阁主保证,稳坐位子。

梅池回天都本就是探望丁衔笛,越想越不对劲,“那我问问青川前辈。”

照洲神鼎依然矗立,隐天司的楼宇与练翅阁遥遥相对,梅池催促练何夕前去述职,找到了青川调。

不知道怎么就做成老大的青川调不再是从前那副模样。

雪貂都穿得颇为正经,藏青色的道袍与宣香榧之前的如出一辙。

瞧见梅池很是高兴,“小梅池来啦,要吃点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隐天司内也开了菜馆。

梅池:“你不去缅州么?”

青川调:“哪有空去,桩桩件件的事儿烦死了,回头你见到丁衔笛,让她过来帮我看看符箓,用矿气也好,灵气也好,提点效率,投诉都堆得……”

女人瘫坐在软椅上,面前的文书比小山还高。

梅池默默后退两步,她最怕看这些字多的东西了。

“二师姐回来了?”

青川调:“是啊,不过我没见着,是练翅阁的人说的。”

“就我之前救下的那小姑娘,来隐天司登记,说瞧见她了,还问我当年不是都说丁衔笛死在召神之战了吗。”

青川调在天都有房子了,依然一副不得喘气的模样,“费了我好一番口水,刚才还让宇部的人去查抄那些乱写的话本。”

梅池:“二师姐真回来了?”

她不等青川调回话,急急忙忙向外走。

梅池爱吃的菜都送上来了,饵人却走得飞快。

公务缠身的青川调还是羡慕,“还是年轻好,热热闹闹聚会。”

练何夕按照惯例回了天都城郊的藏骨塔,刚抵达便收到梅池的传讯——

阿祖,我先去缅州了。

二师姐醒了!!

倦倦和明师姐肯定过去了!

她完全顾不上要等自己的道侣,明晃晃为了丁衔笛欣喜若狂。

藏骨塔的翅卫眼睁睁看主司划破了昂贵的矿纸,啧了一声。

“交给副主司。”

她转身离去,翅卫追上去,“主司,晚上有一场拍卖。”

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去找阁主述职。”

天都前去缅州本需要几日,灵脉复苏后,失传的术法逐渐复苏,唯独遁地术无法远距离使用。

最后在倦家连同练翅阁再次改造了渡口的昆仑镜,时间更快。

不到一个时辰,梅池便抵达了缅州。

丁衔笛沉眠的那一日梅池在她身边,知道她是去见游扶泠了,又怕她不回来,问了好多问题。

二师姐,那边好玩吗?好吃的多吗?

你在那边也有师妹吗?

能不能多带一个人啊?

……

鲟师这些年也收集过梅池的数据。

她的寝居堆满梅池提供的饵人残骨,偶尔还有梅池在西海捡到的玩意。

某次鲟师深夜醒来,是被梅池送来的丑鱼吓醒的。

为此鲟师还特地做了个检测梅池心情的玩意。

因为某些道侣之间的美好经历,这东西还是被练何夕送回来了。

除却特殊时期,梅池最大的波动就是丁衔笛。

在丁衔笛神魂离去的那一天达到顶峰。

从前的练翅阁阁主靠残魂驱动,合一之后神魂抽离,无法运作。

好在练翅阁多年运转,不是什么都需要阁主亲力亲为。

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丁衔笛也与梅池提过。

也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没有修真者,大家都是血肉凡胎。

或许有不一样的,可能隐居深山老林了。

她说自己原来在哪里上学,和游扶泠是什么关系。

这些梅池在百年里不止一次对练何夕提起,说我和阿祖要是也在那边就好了。

西海的新住民很喜欢梅池。

饵人拥有了一个州部的管理权,还是好吃懒做,喜欢躺在沙滩支个小摊吃饭睡觉,晒晒太阳一天也就过去了。

一百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一百年后的缅州变化不是很大,梅池抵达后直奔当年她们吃过饭的酒楼。

日落时分,小型飞舟偶尔穿过城池,也有的扑棱在水面,吓坏了池边浣纱的姑娘。

还未跑到酒楼下的梅池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能喝,谁说我不能喝的。”

“是你不能喝吧,明菁说你夜夜笙歌,纵情声色,还差点摔进井里淹死。”

“丢人。”

“那游扶泠呢,你说她现在的模样是你做的,丁衔笛那你真是……”

“那不是小梅池吗?”

第一次在楼上宴饮,他们还穿着凡人都不轻易穿的盛装。

如今那小小的亭子挤满了人,梅池看见了站在边上远眺的裴飞冰。

大师姐不见肥鸟的尊容,老远看是细长一条人。

明菁拿走倦元嘉的酒杯,两个人似乎吵嚷起来。

“是吗?”

“她不是在西海?”

“你们没有告诉她我回来了?”

“你的师妹,你自己不会说?”

“我这不是陪游扶泠回炼天宗了么?”

“梅池!”

一身熟悉道袍的剑修挥手,皮质的手套遮住了金属制成的手。

铜钱发带随风飘扬,据说是丁衔笛最初做修者的从前纪念。

古早的修士入道的方式千奇百怪,厨子以菜刀入道,乞丐以铜钱入道,可见道法千万,不设门槛。

和丁衔笛一块的是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游扶泠本该身死魂消,与丁衔笛成为琉光新的传说。

但她和丁衔笛还有退路,那是除了她们,只有宣伽蓝抵达过的世界。

梅池很想看看。

“二师姐!!”

还是不喜欢穿绫罗的饵人几乎是跑上楼的,若不是她还竭力控制着,恐怕木板都要塌了。

咚咚咚咚。

楼上的人互相对视,笑出了声。

一条蛇影飞出,巴蛇扑到了梅池脖子上,饵人毫不留情随手一丢,正好落在提着酒酿要上楼的修士臂弯。

柔软的蛇身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浑身一僵。

魔没什么反应,平静地转身,交给已经成了妖族的小徒弟。

卢追云怀里全是切好的烧饼,热乎乎的,巴蛇烫得哎哟哎哟叫。

小五喊了声飞饼,站在亭台角落的身影跃下,拎走了巴蛇。

巴蛇泪眼汪汪:“还是飞饼你有良心。”

如今依然是道院机械仙鹤之首的裴飞冰下巴瘦削,气质冰冷,“你越来越重了,t少吃点吧。”

楼上的丁衔笛闻到了烧饼味儿,探头嘿了一声,“小五,你买了多少个?”

练翅阁阁主的躯体面容与点星宗的二师姐不同,也不是满脸麻子。

也不太像娄观天。

是游扶泠很喜欢的,大荒前境中翟索的面容。

成熟一万分,乍看并不很丁衔笛。

但这股腔调难以复制,丁衔笛一开口大家都认出来了。

不等卢追云回答,饵人小师妹一个飞扑,差点把丁衔笛打下去。

游扶泠不动声色移开一步,站到了明菁身边。

明菁看着她稍显稚嫩的面容和丁衔笛尤为成熟的面孔,迟疑了一会,选择问鲟师,“她……是你做的?”

倦元嘉替道侣补充,“怎么做得这么小,哪儿都没长好吧?”

她说的明明是哪,所有人都懂了。

游扶泠咬着牙踩了丁衔笛一脚,丁衔笛咳了一声,“是阿扇喜欢这样。”

“我什么……”

游扶泠与她对视,想起自己说过无数次喜欢那一辈子。

冲喜继母和商户大小姐。

不是做长公主那么烦人,也没有做师尊那么高高在上。

相依为命,从江南到大漠,可以入选游扶泠觉得有意思的十前三。

鲟师摆弄着她的烟斗,诚挚介绍现在练翅阁开拓的新业务,并给每个人都发了广告小卡,“诚挚欢迎你们莅临我阁。”

时下热门的矿气蒸脸都算小项目,大的包括无痛解除天阶誓约。

还有无缝衔接道侣不被发现,机械肢体私密疗养,某些填充和摘取业务。

明菁无言,倦元嘉笑着翻页,“要预约吗?”

她有了一把新的羽毛扇,裴飞冰送的,百鸟羽毛制成,算是对这段相识的馈赠。

鲟师:“熟人当然不用,您要做哪个部位?”

她怀里钻出一只刚睡醒的鼹鼠,揉着眼睛,冒出司寇荞的声音,“到哪了?”

鲟师:“到上峰的接风宴。”

正好桑婵走上来,魔族要修成人着实艰难,至今没有第二个魔成功化形,更别提懂得感情。

练翅阁与魔族合作,利用它们吸取七情的本能,在遥州试点了烦恼堂。

不想要的情绪瞬间被吞噬,也算两全其美。

桑婵身形高大,依然是九州第一女修士。

她这一脉杂学无数,忽然复生成了万年前被封印,但弟子折了一半。

公玉禄残魂受天道反噬,召神之战后仅剩的灵识与季町的尘缘做了了断,便沉眠了,至今未醒。

对桑婵来说,有人等她万年,一百年不过是开始而已。

魔族最擅长留守,这里也有公玉禄留给她的任务。

要时常与师妹联络,听师妹们的话。

娄观天与卢追云。

现在的丁衔笛与妖族主君的道侣。

天性冷淡的魔来也像到点打卡,很少开口,只是坐在一旁喝甜酒酿。

鲟师怀里的鼹鼠待机时间很短,很快又继续睡了。

对鲟师而言,能续这么一段朋友之情,都算上天垂怜,她正要把新研发的矿酒倒出来,远处轰隆一声。

不知哪来的飞舟撞上对岸的角楼,吓坏了鸭川上的鸭子。

一道身影涉水而来,一个人自言自语,像是在吵架。

“余不焕你别抢我方向盘。”

“我哪里抢了!是你不会开!”

“你骂我老。”

“我只是说你眼神不好!”

本该跟着他们的巴蛇前阵子被送到棘州倦宅,理由是这两位老不死前辈要去某州部探险,看样子是失败了,神魂都交融在一起。

丁衔笛嘴角抽搐,“怎么会这样?”

倦元嘉:“首座本来就是一道残魂,逐年微弱太正常了。”

“宣前辈呢,肉身衰败,纵然修为高,寿元……”

她顿了顿,“看她俩倒是很精神。”

身影落地,余不焕直接掀飞了桑婵的甜酒酿,“你说魔气能续我一段时间的呢?”

甜酒酿是公玉禄的心头好,失去道侣的魔看了碎碗半晌,采用了原始的肉搏,去房顶打了。

丁衔笛看了眼宛如流星落下,又被结界接住的碎瓦,“万岁老人当街斗殴,真是活久见。”

夜晚灯火亮起,游扶泠坐在丁衔笛身侧,在满座的热闹里,握住丁衔笛垂在桌下的那只手。

单手和倦元嘉猜拳的人微微一顿,握得更紧了一些。

练何夕赶到的时候这场宴会已经接近尾声,饵人喝得烂醉,没人抬得动她。

倦元嘉喝多了,法修灵力打折扣,也无法用阵法抬起饵人,吹了声口哨,冲练何夕道:“祖师姐,请吧。”

看机械白鲨当真背起梅池走了,倦元嘉唔了一声,“祖师姐又增强了?”

“修仙修什么,不如加入练翅阁!”

她振臂一呼,被明菁捂住了嘴。

鲟师喝矿液新酒喝多了,走路有些趔趄。

桑婵一打二大获全胜,打算把人带回除州灌入魔气,也离开了。

巴蛇见到了丁衔笛,像个留守儿童见到了亲娘,盘在了对方手腕死活不走。

最后还是裴飞冰化形送丁衔笛回程。

卢追云看看丁衔笛,又看看游扶泠,问:“你是阿扇?”

小五相貌还是当年的模样,清秀有余,要说漂亮也算不上,还是裴飞冰风姿动人。

似乎成了一个种族,妖族的族老也没有多说什么。

桑婵重现人间,大家不敢惹。

卢追云是仅剩的徒弟,那么珍贵。

连天神下凡都要打的丁衔笛更是闻名九州,明面上是卢追云这个点星宗开宗宗主的徒孙。

大家惹不起,就不了了之了。

游扶泠:“是。”

她也很好奇,这是她没有完全参与的一辈子,她并不知道自己和丁衔笛那辈子多么亲密。

即便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被狗养大的卢追云还是有几分与清纯气质相悖的大胆,问:“你真的一入夜便与二师姐缠绵吗?”

身下巨大的机械仙鹤差点在空中倒栽,游扶泠错愕地看向丁衔笛。

丁衔笛:“就那一次。”

她暗示游扶泠,可惜道侣没意会,“才一次?”

卢追云吃吃地笑:“那你们可以好好回忆。”

裴飞冰速度很快,把人送入练翅阁便带着道侣离开了。

天都灯火不歇,阁主的寝居还是西式风格,分不清古代和现代。

许娘脸,身形也略显干瘪的游扶泠一步步走向丁衔笛。

昏睡的矿石黑球蹦蹦跶跶,很高兴她神魂苏醒,喊她的名字。

很快被游扶泠赶跑了。

丁衔笛退到了软榻旁,抬眼看着游扶泠,“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身边就是她们转换世界的容器,像是穿梭宇宙。

“高兴。”

鲟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两个世界的时间都算好了。

她们回去也不会一过去好几年,不过是打个盹而已。

区别于游扶泠的植物躯体,丁衔笛还是阁主的重装身体。

摘掉皮质手套手指可以极限掰扯,齿轮咔哒。

游扶泠说:“试试。”

丁衔笛假装不懂:“什么试试?”

游扶泠:“有震动模式吗?”

丁衔笛深吸一口气:“你别告诉以后你想来这边就是逃避工作放纵的啊。”

游扶泠:“为什么不可以?”

“是你说我是自由的,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现在我想试试机械款的丁款款。”

“翟大小姐会满足为娘的吧。”

丁衔笛别过脸,似屈辱又兴奋,心想:她变了。

唯一没变的还是狡猾得不想做1.

第164章 万古余生5-20

缅州小聚后,丁衔笛与游扶泠在琉光逗留了几日。

炼天宗与陨月宗照常运转,季町做宗主忙得焦头烂额。

游扶泠打了腹稿的安慰毫无用处,反被丁衔笛录下了彻夜写草稿的焦灼状态。

两个人在练翅阁顶层打到半夜,吵醒了矿石黑球,这些小玩意纷纷下去,差点吓坏深夜游荡的修士。

“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游扶泠蹙眉,满书案的纸张飞扬,不满地看向坐在一旁研究矿液新酒的女人。

“没什么用,主打一个陪伴。”

陈美沁爱看电影,涉猎广泛,机器人题材也不少。

游扶泠对小时候看的机器人女友印象深刻,那是她第一次恐惧衰老。

没想到自己长大后还能拥有一位。

翟索的脸成熟大气,明明都是丁衔笛,皮囊还能一分再分。

她看了眼红月下的天都,照洲神鼎散发着微弱的光。

隐天司的楼宇灯火昼夜不歇,青川调自从上任,天天加班,连机械雪貂都想跑了。

门主游历九州,不堪重负的副门主甚至找到了除州求见桑婵。

好说歹说,桑婵终于承诺会把宣伽蓝送回隐天司任职。

宣伽蓝写了一辈子的小说,就算疗养也不想困在办公室。

目前正在和桑婵吵架,说她这么闲,在除州等公玉禄醒来也是等,不如来隐天司处理公务,t指不定还能再成堆的文书中找到唤醒眷族的方法。

游扶泠书案上的符箓闪烁,梅池又来找她了。

她把符箓丢给丁衔笛,“你小师妹问你可不可以带她走。”

梅池喝多了昏睡几日,醒后又来找丁衔笛。

许是宣伽蓝给她描绘过那个世界,也可能是黄油饼干滋味不错,梅池渴望许久,每天询问。

“目前没这个技术。”

丁衔笛唉了一声,“我倒是想,哪有这么容易的。”

她神骨都没了,最大的外挂也葬送于所有人的存活。

这种跨越时空的阵法,光她把神魂和矿石送出去都失败无数次。

还好桑婵木讷也算脾气好,还好鲟师就喜欢研究这些。

无数的锲而不舍,才得到一点可能。

“你不完全拒绝就证明还有希望。”

游扶泠没有继续给季町写信,她撑着脸看丁衔笛,眉眼带着全然的信任,“我没说错吧?”

丁衔笛收回目光,低头捣鼓自己换上的新机械手。

练翅阁纳入了更多的机械师,不少也有修道的经验。

如今矿气、灵气结合的开发方式成为潮流,她的新手是鲟师研发的最新款,道纹结合练翅阁的蝶纹,黑夜里散发着幽光。

就是那种时候……

有点不好意思。

“你就是吃定了我会为你赴汤蹈火。”

丁衔笛跳下窗台,走到游扶泠身旁,“明知道我无法做保证还和梅池说可以。”

游扶泠是藕做的人,身上自带一股清气。

丁衔笛怀疑鲟师看了不少神话故事,不然怎么偏偏选了藕。

许娘的脸一时半会也长不大,游扶泠却很享受这种比丁衔笛小的感觉,更肆无忌惮索取。

“我们要是结婚,你能邀请好多朋友,我没有的话……”

游扶泠偏头,目光落在季町前阵子回的信。

初入这个世界第一次对她好的人态度依然不变。

哪怕师尊真实身份是万年前的大人物,季町依然没把游扶泠当成任务,关心她如今的身体健康。

“多尴尬。”

丁衔笛坐到她身边翻看季町的信笺,练翅阁的信箱也是爆满的。

有些是机械仙鹤送的。

解冻的妖族仍然有一部分用矿石维持生命。

就算如同卢追云那般引魂入新的鸟蛋重新长成,这群老油子也不愿意,不是在道院混吃等死,就是到处乱飞,胡乱松信。

族长对这群当年的功臣很纵容,不怎么在意投诉。

裴飞冰依然担任道院的执法仙鹤,重启的天极令中时常有人发送仙鹤大师姐与她道侣浓情蜜意的背影。

“这些都看完了?”

丁衔笛和游扶泠一次在这个世界呆上半年,时间过得很快。

“还有道院聘你任座师的公函,我现在的身体还要重新修炼,不去了。”

道院重开,天南地北的修士前来,院方也增设了不少新系。

练翅阁是首选邀约,丁衔笛选择婉拒,“都说了不想上班。”

她坐不了一会,又躺到了一旁的转椅,“回去之后我还是继续上学吧。”

“那不然呢?”游扶泠终于能在道院的信笺上打叉,语调轻松许多。

“公司交给你也好,我只要负责上学放学写写作业就好了。”

“女朋友是学姐也是豪门大总裁,亲妈也是……”

她的机械手随着掰手指咔哒作响,游扶泠侧身,喂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事?”

“还有什么事?”

丁衔笛睁开眼,“能解决的不是都解决了吗?”

“把梅池她们捎过来没这么快,你在床上压榨我就算了,这方面再压榨我,我也太可怜了。”

游扶泠怀疑她装傻,“你之前保证过的。”

丁衔笛:“什么?”

眼看她要生气,丁衔笛长腿一勾,把作势要走的人勾了回来,两个人的分量压得躺椅摇摇晃晃,长发也纠缠在一块。

丁衔笛捧起游扶泠的脸,彼此双目对视,她的笑意不用遮掩,“谈恋爱又不是写报告,你列出一长条就谈了是吗?”

游扶泠没有任何经验。

她们在这个世界的感情开局就是捆绑结婚,别人恋爱需要犹豫缓冲的接吻和办事在她们这儿都开了倍速。

回去之后,陈美沁问了很多问题,游扶泠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网恋是假的。

早恋也是假的。

“那你列。”

游扶泠深深地望着丁衔笛,想起当年在梧州宅院中和这张脸的日日夜夜,忽然冒出一句:“你什么时候能长成这样呢?”

矿灯熄灭了。

外面飞舟的轰鸣远去。

帘子自动拉上,游扶泠本能想要逃,丁衔笛攥着她不放,声音散漫:“阿扇果然不满意我那张脸。”

“雀斑脸你说是臭麻子。”

“变成正常的样子你说不过如此。”

“为什么这张脸深得你心呢?”

游扶泠的口味早就暴露了,她喜欢不寻常的关系,也想要安稳和不被分离。

野兽就是这样的,巢穴、食物、温度是最重要的条件。

公主府不安定,她不喜欢。

做师尊太寂寞,她也不喜欢。

丁衔笛别过脸,幽幽冒出一句:“你要是能选,留在这个世界,不要那个我是吧?”

她很少这么深沉地说话,游扶泠辨认丁衔笛的表情半晌,似乎在确认对方是否认真的。

发现丁衔笛一直回避,这才慌了,“当然不是!”

身下的人泫泪欲泣,蓦然起身,游扶泠攥住袖子,把人扯回来才看到丁衔笛毫无泪痕的一张脸,带着得逞的笑。

又被骗了。

深夜的练翅阁顶层,巴蛇和这群会说话的矿石住在一起。

黑球:“好吵啊,她们在做什么?”

巴蛇:“那档子事呗。”

黑球:“可是我听到桌案碎的声音了,好像笔架也翻了。”

巴蛇:“我们蛇**都是这么翻江倒海的。”

黑球:“款款在求饶。”

巴蛇迟疑了半晌,“我们金玉太厉害了。”

……

陈美沁一直把游扶泠说的要和丁衔笛结婚的话放在心上。

丁衔笛醒来都快一年了。

重新考上大学,两个人每天出双入对的,也住在一起,没人提起这事。

她问丁获有没有听孩子说起。

丁获摇头。

丁衔笛重新上学后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比游扶泠小了一级,在家也要喊她学姐。

在学校什么样家长不知道,鉴于现在丁家都是游扶泠管理,丁获知道的会比陈美沁多一些。

她太清楚丁衔笛性格的顽劣了。

不结婚搞不好是丁衔笛要求的。

丁衔笛周五下午就没课了,她开车上下学,丁获前脚刚到家,就听到了汽车开回来的声音。

今天游扶泠陪陈美沁去祖宅了,不在这个城市,要去两天。

姥姥和姥爷出门旅游,家里就丁获和丁衔笛在。

吃饭的时候丁获问丁衔笛:“你什么时候求婚?”

丁衔笛一口汤差点喷出来,游扶泠昨晚出发的,丁衔笛的手机消息就没有停下来过,每隔一小时汇报一次。

“我和她才多大,不着急。”

丁获确认是自己女儿的原因,放下筷子,“是不着急还是没想过?”

“想过啊,”丁衔笛头发到肩,不像游扶泠十年如一日留着长发,又是一年秋天,她穿着简单的外套,一双眼睛神采飞扬,“都说了不着急。”

“阿扇也不着急?”

“她也不着急。”

丁获不说话了。

丁衔笛的手机消息频频,她拍了一张丁获的照片给游扶泠。

“真不着急,我俩结很多次了。”

“阴间的阳间的一样没少。”

这话说得很像有病,丁获梦见过,倒也不会把丁衔笛扭送精神病院。

她见过医生宣判的死亡,也看丁衔笛一年来恢复如初。

有些不是用奇迹可以解释的。

她没有多问,“至少和你美沁阿姨说一声,她担心你们感情不好。”

丁衔笛笑了:“我和阿扇?放心吧,现在家产和老妈都共享了,上哪找比我们更般配的。”

“不着急是因为她没朋友。”

这倒是真的。

丁获与游扶泠接触到现在,发现这孩子哪哪都好,除却商业社交,她没有任何私交。

陈美沁最震惊的是游扶泠与丁衔笛的关系,后来自我说服。

说也是,从小比到大,没有比她俩更熟的了。

丁获:“朋友还要现找?”

丁衔笛也不瞒她,“就是那边的朋友啊,在想办法把人接过来,回头您帮我忽悠忽悠姥姥。”

似乎想到梅池的饭量,丁衔笛啧了一声,“还是选自助餐吧,有个特别能吃的妹妹。”

家长知道女儿们有奇遇,没有过问。

就像知道小朋友有上锁的日记本,好奇但不会打开。

这次是丁衔笛自己说的。

丁获问:“安t全吗?”

以为亲妈会问多少人的丁衔笛失笑,“安全,来到我们这没有任何超能力了。”

“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丁获又问:“都和你差不多大吗?”

妈妈知道女儿有没有真心朋友,丁衔笛表面热忱,要走进她的内心太难了。

姥姥从小说这孩子狡猾,没人能占到她便宜,干什么都追求滴水不漏。

丁获以前还遗憾丁衔笛或许要这么一直孤单下去,没想到滴水不漏的人大漏特漏,和游扶泠相处就是个漏勺。

不用问为什么,看眼神就知道她们的感情比大人想象的坚定。

陈美沁的担心基于成年人的考量。

她也很喜欢丁家,也喜欢丁获,喜欢花园里夜聊的美好氛围。

“也有比我大的……”

丁衔笛也不好说,如果按照起点算,游扶泠骂她上古老登不为过。

但她的身份认知一直在这里,那桑婵、余不焕和宣伽蓝都算大前辈。

季町还是师姐,倦元嘉、明菁是她们的同学,梅池是妹妹,练何夕是学姐也是妹妻?

她不知道自己目光温柔,比从前更有人情味。

改变的并不止游扶泠,还有她。

丁衔笛难得和丁获聊一晚上,回神手机全是游扶泠的消息。

就算成为豪门大老板,还是免不了回老家祭祖,住在陈美沁老家的宾馆。

大小姐抱怨生锈的扶手,抱怨最好的房间依然破旧的设施。

消息不断,丁衔笛晚回一会,猜忌已经滚到她今晚和陌生女人纠缠不休了。

“什么陌生女人,那是咱妈!你这人就喜欢乱说话。”

丁衔笛捧着手机,视频那头的游扶泠也是一样的姿势,发箍把刘海箍到脑后,她额头饱满,一双眼在住所的老台灯下显得幽深。

“喜欢乱说话的是你。”

“当初就是你说我是你道侣。”

“好吧,这我承认。”

丁衔笛趴在阳台,家里就她和丁获在,太安静了,她问:“明天什么时候回来?我来接你。”

明天是周末,大学生没有课,年纪轻轻的豪门老板也应该双休。

就算有工作,也有家长顶着。

丁获加班的话,陈美沁会去公司陪她。

“十点的飞机。”

“想去哪里玩?”

“不知道。”

“那想吃什么?”

“没有胃口。”

“那你想干什么?”

“不知道。”

丁衔笛终于忍不了了,“你就不能说点想的吗?”

那边的人说:“想你。”

丁衔笛:……

我的心跳不能加快,快了又要维修。

都怪游扶泠。

第165章 万古余生5-21

接到游扶泠的时候,丁衔笛没有看到陈美沁,问:“阿姨呢?”

“她说有朋友来接,晚上要和同事去吃饭。”

“我还以为我妈来接她了。”

丁衔笛的新车在学校就很晃眼,她们两家的变故就算不是本地人也知道,都是网上的谈资。

游扶泠至今还保持不好接近人设的原因也有她传闻中的不留情面。

“你妈妈中午还要开会,没有空的。”

游扶泠坐在副驾,看丁衔笛穿得随便,有些失望,问:“我们去哪里?直接回家吗?”

“出去玩啊。”

丁衔笛复健大成功,很多时候游扶泠都差点忘了她的心是有保质期的。

穿越这种事,一来二去也熟练了。

她甚至真的陪丁衔笛去天极道院授课,不过是客座讲师,在静水厅上一节课的那种。

至于薪资,天极道院认为练翅阁阁主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是零。

游扶泠还不高兴,丁衔笛笑着说你可能有你名字挂零的原因。

两个人差点在静水厅打起来。

练翅阁阁主是召神大战中死去的丁衔笛至今未能得到证实。

天极道院的弟子早就换了一批。

不分大宗小派,统一年龄和修为入学,倒是越发趋近传统修真学院了。

梅池每次见丁衔笛都要问一句什么时候走,看莲藕做的游扶泠长得比她很嫩神色古怪,问你们在那个世界也长这样吗?

饵人问题很多,偶尔从西海前来陪她授课的练何夕会去丹修系。

她到底是丹修出身,精通药学,不过一身绝技无法在饵人身上施展,比起藏骨塔主司,更适合在天极道院待着。

第二个百年,藏骨塔主司的职位移交给新人,练何夕真去了道院。

世界安稳,倦家成了第一修真世家,主君却喜欢陪道侣重振家族,族老总要去明家逮她。

明瑕成婚的消息还是梅池告诉丁衔笛的。

说小瑕三百岁高龄坠入爱河,还很快有了孩子,真羡慕她没有做寡妇的经历。

练何夕手很快,及时制止了梅池的乱语。

饵人族群以梅池为首逐渐壮大,也有小饵人跟着她。

白鲨却只剩下练何夕这么一条,还是机械的。

海域失去了霸主,新的鱼群在深海修炼,梅池没说明白,很遗憾喜欢的人没有家人。

铺垫半天,就是想问练翅阁能不能做一个她和练何夕的小孩。

丁衔笛没有正面回答,移交给了晋升副阁主的鲟师。

算算日子,下周就是她们穿回去的时间了。

坐在车上的游扶泠提起这件事,问:“不会我们睁开眼,梅池和祖师姐都有孩子了吧?”

机场本就在郊外,车没有往城内开,反而开往游扶泠不熟悉的方向。

游扶泠问:“这是去乡下玩吗?”

似乎忆起了不太美好的会议,游扶泠沉下脸,“我不要去农家乐。”

上个月丁家集体出游,游扶泠以为自己融入这个家几年,没想到还是不太了解。

在外那么体面,居然还有漫山遍野追野鸡的活动。

丁姥姥岁数比宣伽蓝还大,跑得比游扶泠这个健全人还快,抓鸡捞鹅还能偷鸵鸟蛋。

就算这个农家乐也是熟人开的,游扶泠依然难忘自己身上沾的鸡屎。

洁癖只有在生死之际才顾不上发作。

她不提还好,提了丁衔笛就笑,“没让你抓鸡。”

游扶泠:“那去干什么?”

城郊有马场,也有赛车道,不少公子哥和大小姐周末也会约在郊区玩,只要不是农家乐,游扶泠都能接受。

丁衔笛:“去当年宣老师穿回来的地方。”

入秋的天气,车道边的枫叶都红了。

当年宣伽蓝穿回来落在城郊的深山山谷,开车也要好长时间。

游扶泠在飞机上没睡着,路上睡睡醒醒,看丁衔笛姿势不变,问:“你说我要不要考个驾照?”

她们早就成年,游扶泠大学都到了实习的学期,几乎没什么课。

“你不是说不要吗?”

“要我做你一辈子的司机?”

这辆车是游扶泠第一个项目赚到的钱买的。

她兑现了在那个世界对丁衔笛的承诺,是丁衔笛要的抢眼的、昂贵的车。

丁衔笛偶尔还怀疑游扶泠是故意的,这样自己不去上课,她也一清二楚。

“你愿意吗?”

“这四个字留着以后问吧。”

丁衔笛看了一眼游扶泠,“不是说老家宾馆不好睡,你再睡会,醒了你就知道了。”

“我们不用回去了?”游扶泠问。

“不知道啊。”

“黄昏就有答案了。”

车开了几个小时,丁获安排的车早就开到了现场。

那片荒原如今是丁家买下的地皮,本来是要开发做景点的,性价比又不高,一直搁置着。

今天的黄昏特别红,像是火烧一般。

丁衔笛金色的跑车划过这道火红的残阳,黄昏夜晚交替的时刻,月亮率先爬了上来。

天际出现了一条明显的分割线,像是什么刀刃劈开了时空,有什么一闪而逝,宛如流星。

丁衔笛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山林点着灯,专业的人员从岩石开裂的深渊下把人带了上来。

游扶泠睡得昏昏沉沉,以为自己穿回去了。

不然怎么听到了梅池的声音?

倦元嘉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么兴奋?

“她们……就祖师姐不能过吧,倦元嘉你这些年接触过练翅阁的改造吗?”

“这个……”

“明菁,你说。”

“不要说!反正没装东西!”

“游扶泠呢?”

“二师姐你还是麻子脸好看,现在有点太……”

“太什么?”

“呀!巴蛇怎么也跟来了!”

“我的灵力一点都没了……明菁,在下如今手无缚鸡之力……”

“你带大蒜来做什么?”

“是我带的,我怕这里没有大蒜,二师姐,这是哪儿啊,比道院的剑冢还黑。”

……

游扶泠推开车门,那一群人穿着古装的人与丁衔笛t站在一块说话,很是热闹。

“那是游扶泠吗?”

“那么长的头发,肯定是。”

“这些都是车吗?不能飞?也不像马车。”

丁衔笛朝游扶泠勾手,似乎觉得她走太慢,又走了过去,把人带了过来。

一群人穿得不伦不类也算养眼,就算是在街上,恐怕也以为是什么古风约拍。

没人知道混进来真穿越的,也没人知道有人曾经穿越过。

游扶泠问:“你们怎么忽然就来了?”

“鲟师天天研究,她说先送进来一只老鼠,成功了。”

梅池看着游扶泠,确认对方的脸色没有以前病弱,“看来你在这里是正常的。”

游扶泠:“我以前不太正常?”

梅池耸肩:“我可没这么说。”

“走吧,别在这儿喂虫子了。”

丁衔笛把人送上车,也不想自己继续开,把游扶泠也推了上去,“叫人把我车开回去。”

“她们最多待一星期,”练何夕带来一块矿液装置,上面是鲟师做的倒计时,“阿扇,要不要闪婚?”

丁衔笛再次兑现了她的承诺。

游扶泠坐在后排,前面的几个古代修真人士嫌弃这种马车太慢,抱怨连连。

等车开到城内,也没有多大震动。

天都的繁华远超现代,都有些分不清谁古谁今了。

游扶泠的回答是点头。

*

陈美沁和同事关系不错,她在教授里算年轻的,孩子也很小,以前听听同事聊孩子的感情和婚姻问题总不接话。

游扶泠和丁衔笛的关系因为就读大学板上钉钉。

虽然她们念的学校和陈美沁任职的大学不是一所,离得也不远。

群里偶尔能看到其他学校老师分享的照片和信息。

丁衔笛入学就是那年高考的高分,这还是她昏迷两年后重拾学业考出来的。

巧的是游扶泠是她前一届。

当年贵族高中的两个人再次对上,不再是宿敌和对手,成了一对,换谁都要聊上几句。

一个老师忽然问:“美沁,王老师的女儿去国外结婚了,你女儿有没有考虑过呀。”

游扶泠十九岁就说要和丁衔笛结婚了。

过去三年,没有动静,目前看感情是稳定的。

她呃了一声,“应该……”

手机响了,来自游扶泠。

都到了晚饭时间,陈美沁有点想走,丁获晚上似乎还有应酬,她们说好顺路来接她回家的。

“阿扇,怎么了?”

陈美沁想:和款款约会的话,应该不会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吧。

“妈妈,我要结婚了。”

这句话炸在陈美沁耳边,她猛地站起,“什么时候?”

闪婚不需要什么程序,国内目前只能登记,不具备效力。

对结了很多次的游扶泠和丁衔笛来说,她们不畏惧法律关系的认可。

天道都无法分离她们,这不算什么。

但怎么还是闪婚啊。

游扶泠拍了拍丁衔笛的大腿,对方正在介绍这边通讯工具的便捷。

“哪天结?”

丁衔笛看了眼时间,她们这里没有卦修,算不出哪天好坏。

她一个连神都不做的,也不用在意这些,“七天内。”

游扶泠:“那就三个工作日后。”

陈美沁听到那边不止熟悉的声音,似乎还有几个年轻人,以为丁衔笛带游扶泠出去玩游戏了。

“你们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游扶泠:“不是。”

她也会觉得妈妈可爱,“我是认真的。”

“妈妈,我们的朋友过来了。”

就算女儿有了伴侣,丁获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退休。

她嘴上不说,也心疼丁衔笛经历的事,有些应酬也不会让大学生参与。

酒局中途,她接到了陈美沁的电话,来不及打招呼,听见对方近乎破音——

“小获姐!!款款和阿扇的朋友来了!她们说三个工作日后就要结婚!”

“怎么办啊!我要做些什么!我我……”

她语无伦次,丁获倒是没有很惊讶。

昨晚丁衔笛就打过补丁,还问她要了安保的联系方式,说成功率不高。

她做了一半的准备。

她的女儿难道是神仙吗?

怎么做到穿越像开门这么容易的?还是时间流速不一样?

丁获不太思考这些,她安抚陈美沁:“不用紧张,可以一切从简。”

不料陈美沁更激动了:“小获姐!你早知道了不告诉我!我……我什么都没有买!也不知道款款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我存款……”

都是一样的岁数,陈美沁还保持少女时期的一惊一乍。

婚姻失败和工作失意不会磋磨她的灵动,随着游扶泠越来越好,她也重新绽放。

丁家人喜欢美好的人事物。

认定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付出。

每一代如此。

丁获以为自己得过且过,丁衔笛最初以为自己不需要。

都得到了。

有些感情在计划之外,在谋算的角落。

奋不顾身才是最盛大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