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非她不可
邓莎和秦元德穿着隔离衣, 他们守在床前,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躺着的人。
秦景曜放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地弹动,呼吸如同延迟的信号般缓滞, 紧闭的唇张开, 终于发出了声音。
邓莎几乎要喜极而泣,她俯下身倾听,却没听到儿子在说什么, 那一段也不过就像是人在无意识中的呢喃。
“景曜,妈妈在这。”
这个素来克制的,风度翩翩的母亲, 只露出一双焦急眼眸,她把病房里的其他人都抛掷脑后,所剩无几的理智只能聚焦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如果秦景曜真的在国外一睡不醒, 她该如何交代, 孩子是母亲的心血, 无论如何邓莎都不能原谅自己。
“医生。”
秦元德心口压着的石头落地, 他站起身向医生了解病情。
秦景曜的脑后受了撞击, 这也是他们一直在担心的事,怕的就是失忆以及和神经相关一系列问题。
邓莎指了指自己,期待又害怕, “景曜, 看看我是谁?”
悠悠转醒后, 秦景曜的目光锁住了面前的人, 嗓音清晰, “妈。”
邓莎戴着口罩,被遮挡住的唇牵扯出笑,她的儿子福大命大, 不会就这么死的。
医生给病人做了检查,家属担心的问题暂时都还没出现,可现在还要继续观察,看是否会有其他的后遗症。
后续是秦景曜被转移到了普通的病房里,他身体素质不差,恢复得也快,已经不需要时刻在床上躺着了。
黑发下的纱布缠住额头,一双眼眸依旧黑沉得发亮,冷白的腕骨添了几分清瘦,坐在窗前,身姿挺拔得好像经过霜雪摔打而不减风骨的修竹。
还有一个人不在,秦景曜想。
“她人呢?”
秦元德在手机上和秘书交代完工作,他当然知道秦景曜指的是谁,这事是躲不过的。
“救援队那边说,没有找到人。”
这么多天,还没有找到,结果显而易见。
秦景曜反驳道:“不可能。”
他回想着,病房里的白色被阳光照得一片模糊,记忆也在清楚与模糊之间转换。
慕晚不可能找不到,就连受的伤也只会比自己更轻。
在危机关头,秦景曜已经为慕晚考虑了一切,他们一直是在一起的。
“她和我在同一家医院。”
秦元德静静地听完,他放松的手攥紧又松开,后背险些沁出冷汗。
“没有,我和阿姨到医院以后只找到了你。”
秦景曜没有看人一眼,他的手支撑着下巴,笃定地道:“你在骗我。”
敏锐得让人心惊的直觉,继承了来自他父亲的优秀品质。
秦元德知道想骗过秦景曜是件难事,却没想到难到这种地步,他很怕被自己的弟弟看透,于是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你好好休息。”
辩解只会露出更多的破绽,秦元德避而不谈,不想再和一个病人争论。
过了一会儿,邓莎进来了。
隐瞒行踪的事,应该不是秦元德一个人做的,秦景曜转过头,背后主使好像就在这个房间里。
“妈,我女朋友失踪了。”
邓莎倒水的手一顿,“景曜,我明白你很伤心,我和你哥已经调查过了,但结果不尽人意。”
并非失踪,而是死亡。
秦景曜嗤笑一声,“我死了,她都不可能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邓莎上了年纪,总是忌讳这些事,她现在的脸色很不好看,“你是在责怪妈妈吗?”
秦景曜合理地推测,“不敢。但慕晚侵犯了您的利益,您就不会留她在我身边。”
邓莎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她声音缓和了点,“这么大的火,没能活下来是她运气不好。为了活命,跳海的可能性也有,可是她也不会游泳吧。”
这两种推测都可能会导致同一种结果,慕晚死了,尸体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在灾难里失踪的人,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是死是活,大家都心知肚明。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语凝结为实体,砸了到了地上,邓莎仿佛听到了剧烈的轰隆声。
秦景曜的表情很淡,唇是病态的浅色,轻轻地抿着。
邓莎简直不可理喻,“你难道不能放弃吗,天底下怎么多女人,怎么就非她不可了。”
爱情在她眼里,或许能占据生活的一小部分,但决然不是全部。
“对。”秦景曜的面色显得阴郁,光影在他脸上交错,意味着受伤的纱布反而把气势衬托得狠戾,“非她不可。”
找不到慕晚,他是不会放弃的。
邓莎忍无可忍,“她死了。”
秦景曜没有被激怒,“我不会让她死的。”
他对自己持有盲目的自信,即使不知道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慕晚是绝对可以获救的。
“景曜,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邓莎的声音软了下来,儿子的反应让她惶恐,这样的固执甚至还不如失忆,“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爸爸他也很器重你,家里就靠你了,你要振作起来,何必沉湎于过去。”
“如果她真的死了,就把尸体挖出来,我要见她。”
既然慕晚一走了之,那他也能掘地三尺。
邓莎好言好语地相劝,秦景曜却不为所动,“她就算变成了灰,我也能认出来。”
“大不了找块地葬上,毕竟我死了还要跟她埋在一起。”
黄土埋骨,到了阴司地狱里,他们也能再相见。
邓莎半晌都说不出话,她失望之极,斥责道:“不可理喻!”
比起她的固执,秦景曜作为邓莎的儿子似乎更胜一筹。
从小时候不管不顾地混日子,到长大了不声不响地走上正道。
邓莎发现她好像一直从未彻底地了解过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给秦景曜安排的命运,也不过是自大的一厢情愿。
她在揣摩他的想法,可秦景曜的表情依然让人琢磨不透。
秦景曜抬着腿,气定神闲地喝着水,“您不想说,我也会找。”
他虽然不能审问自己的母亲,但这并不代表着没有其他的线索。
邓莎甩手离开,“你愿意找多久就找多久,别老是把我想成坏人。”
什么方法都不管用,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真相就有破土而出的那天。
…………
后座的女孩开了车门,棕色的头发,羞涩地开口跟慕晚打招呼,长相是外国人一开口却是中文。
“你好。”
开车的是一个男人,他笑着回复道:“我妹妹害羞,你叫她凯拉就行。”
凯拉将一个女士手提包拿给了慕晚,“给你的东西。”
慕晚愣神了一下,“谢谢你,凯拉。”
包里装着证件和银行卡之类的东西,慕晚打开看到了自己的身份信息,护照里面夹着一张飞机票,目的地是挪威的首都。
这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准备好的东西,邓莎他们是早有预谋,就算慕晚不主动提,邓莎也会让她离开。
慕晚的存在,已经危害到了秦景曜的性命,邓莎断然不会再留着危险。
“我和我哥哥是混血,我妈妈是嫁到挪威的中国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两个中文那么好的原因。
尽管凯拉会说中文,但在某些字的音调上她是说不准的,因此在慕晚这个纯正的中国人面前有些露怯,“我哥哥是在中国上的大学,所以他的中文比我的还要好。”
“没关系,凯拉你说的也很棒。”慕晚把医院的口罩摘下来,戴着它跟人讲话未免太不礼貌,“你叫我西塞莉吧,这是我的英文名。”
“和中国相比,挪威太冷了,不过冬季我们可以去看极光。”
大多数人来挪威都是来旅游的,凯拉认为慕晚也一定是如此。
女孩的眼睛亮亮的,慕晚的笑也不自觉地明媚起来,暂时忘却了逃离的悲伤和紧迫,“我非常期待。”
索恩插入女孩们的话题,声音洪亮,精力充沛,“去挪威远着呢,中途还要转机,我们要打起精神来。”
凯拉实话实说道:“哥哥,你在飞机上一直都在睡觉,我从来没叫醒过你。”
“凯拉,不要在别人面前拆我的台。”
两兄妹用挪威语拌嘴,慕晚一句话都没听明白,她带上帽子,压低了帽檐。
机场到了,但有前车之鉴,慕晚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从土耳其离开。
上一次她也是到了机场,结果都没能上飞机就被秦景曜给拦了下来。
不知道等秦景曜醒来以后,是相信自己死了,还是会坚持要找到她。
凯拉瞧见慕晚凝重的侧脸,这个姐姐从刚才开始就没再说过话,“你坐飞机很紧张吗,西塞莉?”
慕晚点头,承认了,“有点。”
“没关系,你可以在飞机上睡一觉,到家就有我妈妈做的披萨吃了。”凯拉的家里人每年夏天都带着孩子去度假,所以小小的凯拉早就习惯坐飞机了。
索恩将车停到了机场,他叫道:“凯拉,快下车。”
对家里人和对陌生人两个模样,跟玩变脸戏法似的。
凯拉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下车帮哥哥搬行李箱。
兄弟姐妹的相处方式大概是平时吵吵闹闹,但关系又好得不行。
慕晚没有兄弟姐妹,她还挺想有位这样的家人陪着自己的。
走进机场,他们三个人顺利地通过了安检,因为索恩和凯拉北欧人的个子和长相,慕晚也受到了不少关注。
她把包挎到肩膀上,深吸一口气,拿出了自己的证件。
直到上了飞机,慕晚还恍惚着,她看着自己离开地面,像是飞进了云层里。
此时手机接收到了一条信息,简单的几个字,也没有署名。
“勿念。”
没有再多的信息了,慕晚却知道是秦元德发来的,他在告诉自己秦景曜已经醒了,不要再担心了。
慕晚将这条信息来回地看了几遍,灵魂仿佛脱离了肉|体般飘忽,最后她把信息删除,渐渐地闭上眼。
…………
慕晚所在的病房已经换了新的病人入住,夏初然听说秦景曜醒了,她没有第一时间和他见面。
夏初然是太紧张了,同时她也怕打扰秦景曜休息。
过了两天,夏初然还是决定敲响了秦景曜病房的门。
“进来。”
秦景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在翻看林桓上传的资料。
夏初然弱弱地叫道:“四哥。”
进来的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秦景曜皱眉,“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夏初然能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邓莎要她来的。
“我不能来吗?”夏初然觉得委屈,她在家里都是父母宠着,唯独到秦景曜这里什么也不是,“邓阿姨说你伤得厉害,要不然我才不会来呢。”
秦景曜把文件放下,“庙小容不得您这尊大佛。”
这次的事件不是普通的公共安全事件,况且这也不是国内,他根本就拿不到所有的报告。
“哪里的话。”夏初然明知秦景曜是故意嘲讽自己,可她却说不出辩解的话。
秦景曜跟哄小孩似的,敷衍道:“这里有护工,看望完了就回国去吧,不然你妈该来找你了。”
“我都多大了,再说我妈又没喊我回去。”
夏初然装作没听出秦景曜赶客的意思,“我要照顾你。”
她能照顾谁,整天爸爸妈妈保姆不离嘴,秦景曜烦躁地晒着太阳。
他妈的心可够急的,慕晚才走多久,这就把夏初然叫过来了。
可惜啊,秦景曜不想联姻。
他找不找门当户对的无所谓,但能娶个高门大户的姑娘自然是锦上添花,邓莎这才想着撮合儿子跟夏初然。
毕竟从小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总比找外面那些不知底细的强。
秦景曜话锋一转,“你见过慕晚吗?”
“没有。”夏初然的表情僵住,她立刻否定。
“没见过啊,”秦景曜的手指抵着厚厚的纸张,戒指轮转出迷幻的光芒,“那你的眼睛往下看什么呢?”
第 62 章 等我找到你
“在京州, 你见过她。”
这时候,医生进来换药,夏初然把门打开, 笑得有些勉强。
“我没忘记。”
她是他的女朋友, 秦景曜在自己面前一点没有迟疑地就承认了。
毫不隐瞒地,像是把匕首利落地割断了绷紧的那根线。
纱布被拆开,药物撒在伤口上, 皮肉的痛苦远远不及闪现在心脏上的急促的疼。
她就那么走了,甚至都没想过自己。
秦景曜抓住夏初然话里的漏洞,“你刚才说没见过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失踪了吗?”
如果真的是失踪了,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夏初然心中一紧,无所谓地说:“我怎么知道, 什么失踪不失踪的。”
她性格骄纵, 跟慕晚又不是好朋友, 自然也不会关心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那次见过以后, 我就没和她见过面了。”
夏初然看着那些药, 酒精的气味尖锐地涌过来,好像针头也注射进了她胳膊里。
也不知道秦景曜图什么,慕晚不喜欢他, 不然也不会走。
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 白受了这么多的伤, 人都差点死在国外。
夏初然很怕瞧见秦景曜额头上的伤口, “你没必要那么执着。”
那她现在为什么还不走, 夏初然有什么资格来劝自己,秦景曜似笑非笑,语气不善, “你自己都做不到,少来教训别人了。”
慕晚刚走,这不是正撞枪口上了。
夏初然也有自己的傲气,她哪里受过委屈,一气之下就要走,“我在这儿就是多余。”
秦景曜不留情面地补上一句,“挺有自知之明。”
夏初然彻底是待不住了,门也不关地就出去,没走几步就打电话和父母哭诉。
她立刻就要回国,要多快就有多快,再也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喜欢秦景曜这种人,如果他对你没意思,你想追他,一定会被气个半死,然后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崭新的纱布一圈一圈地缠绕上,酒精味减淡,房间里又恢复了宁静。
留在酒店的行李被秦景曜找了回来,收拾的时候,掉出了一条发带。
丝质的,花卉图案发带,是他们走到伊斯坦布尔,慕晚在一家小店买的。
店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头发花白,见到外国游客便热切地推销自己的商品。
买条发带是举手之劳,慕晚走进店里,主动促成了一桩生意。
她总是那么温和宽厚,带着善意眼睛打量着周遭的一切事物。
唯独他,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个人。
秦景曜将发带缠绕在手掌,逐渐地收紧,清新繁盛的草木,红得熟透的浆果,不留余地般裹紧了冷白的手指。
轻轻地扯动,骨节微微地向上顶着,仿佛不可分离,又被覆盖的丝绸拉回。
他们都告诉他,慕晚已经死了。
但秦景曜能判断出来,这大概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骗局。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慕晚真的是出了事,他没有保护好她。
手在不自觉地颤抖,挣扎间,柔软的布料之下,条条红痕宛如丝线交织,网住了血液和脉搏。
事故现场的确没有找到慕晚,秦景曜闭了闭眼,阳光明媚的地中海开始向雨季进发,风扬起,是潮湿阴冷的雨天。
“慕晚,你不能死。”
“你要活着,活着等我找到你。”
…………
下了飞机,慕晚身上的衣服太单薄,挪威的气温低,风力强劲,她忍不住战栗。
同行的索恩拿出一件外套,“先穿这个吧,不然会感冒的。”
“谢谢。”慕晚接过来,慢条斯理地穿上,这里的气温和土耳其相差太大,好像一下子就进入了冬季。
索恩的个子高大,他穿的正常长度的外套,到慕晚身上就成了长外套,几乎盖住了膝盖。
慕晚系上扣子,终于温暖了起来。
谢令慧已经在家做好了饭,她打开门,给了女儿一个贴面吻。
“欢迎你,西塞莉。”
室内温暖如春,慕晚把衣服脱了,谢令慧顺手把衣服拿走,“交给我就行,你们去吃饭。”
餐桌上不光有披萨和沙拉,还有热腾腾的火锅。
谢令慧对慕晚说:“我在超市也就能买到这几样,对付着吃两口吧。”
毕竟客人是第一天来,她当然要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妈妈辛苦了。”凯拉凑到谢令慧怀里,她一直是要跟妈妈坐在一起的,就算是有外人在,她也不避讳。
索恩熟练地把食材放进锅里,“凯拉,你都多大了,还要黏着妈妈。”
“我不听你说话。”凯拉抱着妈妈的一条胳膊撒娇,“妈妈最喜欢我了,对不对?”
谢令慧摸摸女儿的头发,无奈地回答:“你们两个我都喜欢。”
想起来慕晚在对面,凯拉放下了妈妈的胳膊,坐直了身体,拿起刀叉吃饭。
凯恩故意挑拨妹妹的痛点,知道她是因为外人在,所以死要面子,“害羞什么,你在家的时候脸皮不是一直都很厚吗?”
眼见两个孩子又要吵嚷,谢令慧把蘸料碟拿给慕晚,声音严厉又不失温柔,“就此打住,吃了饭都回去睡觉。”
凯拉撇过头,她和索恩谁也不看谁。
谢令慧问起慕晚的情况,“亲爱的,你还在上学吗?”
慕晚摇头,吃着自己盘里的沙拉,“没有,我毕业了,大学是在京大上的。”
“我也是在京大留学,在中国的企业实习过一段时间,后来才知道我们公司的董事长是秦先生。”
两国之间有青年实习交流计划,所以索恩留在了京州实习。
“我是在学校里认识的秦先生,他是我们的学长。”
索恩正聊得起劲,慕晚笑了笑说:“这个我知道,学校举办周年纪念活动的时候他来过。”
“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秦先生还是副董,如今都成董事长了。”
秦元德风度翩翩,看着温文尔雅的,在工作上又很有能力,直到现在学校里还有秦学长的粉丝。
索恩对他很是敬佩,也因为秦元德的个人魅力,后来也就顺其自然进入了学长所在的企业实习。
秦元德的秘书负责安排慕晚的去处,最好是在国外又要有人照应,关系还不能太近,机缘巧合就找上了索恩。
慕晚尝了一口青菜,“你很崇拜他。”
桌上煮的是辣锅,她在国外几个月没怎么吃过辣,一时间还不太适应。
“索恩经常跟我讲他在中国的生活,尤其是这位学长。”谢令慧看见慕晚的脸红了,她忙不迭倒了一杯牛奶,“是不是太辣了?”
慕晚辣得想吐舌头,她喝了两口牛奶缓解,“我能吃辣,只是在欧洲待的时间有点长,口味暂时没改过来。”
谢令慧温柔地嘱咐道:“吃慢一点,我在挪威那么些年,回国之后在家吃饭也要适应。”
索恩忽然问:“不过我们学校有两个秦学长,西塞莉你知道吗?”
“好像知道一点。”秦景曜跟慕晚提过,他当初也是在京州读的大学。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个秦学长是秦先生的弟弟,秦先生开车来接他,有人在校门口看见了。”
不过两个人的关系十分平淡,根本就不像是亲兄弟。
慕晚本来不想多问,可她竟然又开始好奇,“他也很有名吗?”
索恩思索了一下,“他们完全不一样。”
秦景曜学长也很厉害,但不如秦元德通情达理平易近人,他常常是让人不敢靠近的。
“他基本不搭理人,据说是因为找他的女生太多了。”虽然这样是不礼貌的,可想想那些狂热的追求者,一个一个地拒绝也实在是让人崩溃。
慕晚听完,问:“后来呢?”
“后来他就去英国了,在金融中心工作。”剩下的索恩就不知道,这两个学长的家庭非同一般,肯定是要出国历练一段时间的。
索恩给妹妹烫了一盘她喜欢吃的菜,“他现在在国内吗?”
慕晚点点头,“我见过他,也是在学校的周年活动期间。”
索恩大为可惜,“早知道我也去了,毕竟我也是京大的学生,他们没理由不让我进去。”
“以后也有机会。”谢令慧安慰儿子,见盘子里还有没人吃的披萨,“谁想再来块披萨?”
凯拉立刻举手,她不爱吃辣,偶尔吃吃还行,吃多了容易胃疼,“我要。”
谢令慧把披萨放进女儿的盘子里,夸奖道:“不浪费食物,好孩子。”
索恩耸了耸肩,“中国人的传统美德。”
慕晚望着母女两人的互动,她也想自己的妈妈了,再过几个月又要过年了。
而今年慕晚打算在国外过年,回去是不能回去了,即使是举国欢庆的节日,但她也依然感到沮丧。
一顿温馨的晚饭吃完,索恩和凯拉把自己的盘子放进了洗碗机里。
慕晚住在客房,床铺上摆着一套整齐的睡衣,摸着绒绒的。
这应该是谢令慧给她准备的,慕晚的心情好多了,她进去洗个澡然后换上了这套舒服的睡衣。
“西塞莉,你睡觉了吗?”
谢令慧进来看慕晚,手上特意端了一杯热牛奶。
“还没有,谢阿姨您快进来。”
慕晚穿着拖鞋,和谢令慧面对面地坐着。
“阿姨知道你是遇到不好的事情了,想来挪威散心,”谢令慧也有女儿,她也明白如何跟女孩儿聊烦心事,“但是困难总有过去的那天,对吧?”
慕晚敛下目光,都已经到了挪威,她却怎么都不能安心。
吃晚饭的时候,人都到齐了,只有凯拉和索恩的爸爸不在。
慕晚捧着牛奶,“叔叔是在出差吗?”
“我和孩子的爸爸离婚了。”明明应该是伤心的事情,谢令慧却说得淡然。
“抱歉。”慕晚并不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一下子提了不该提的,她有些内疚。
谢令慧倒觉得没有什么,“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们离婚也不是因为某些难以原谅的原则性问题,只是到最后,两人都对对方没了感情。
与其因为责任捆绑在一起,不如各自安好,彼此放过,大家再去寻找合适的人。
“我是在挪威留学的时候认识的他,在一起后我父母也不同意我嫁到国外,但我不想就这么错过。”
挪威语难学,他们的习俗也不同,生活在国外,对于谢令慧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可她已经在挪威找好了工作,这份工作的发展前景也不错,交往的恋人也很体贴,谢令慧没有理由选择不留在国外。
结婚后谢令慧和丈夫生了两个孩子,凯拉上小学之后,谢令慧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和丈夫聊过孩子以外的话题了。
柴米油盐,工作上学,一切琐碎的东西挤占了他们的生活。
“离婚是他先提的,曾经我也不能接受,独自嫁到挪威,婚姻却不美满,好像我是一个失败者一样。”他们大吵了一架,谢令慧终于才冷静下来,“我有两个心爱的宝贝,还有中国的父母,离婚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令慧离了婚,但一家人也会在节日的时候团聚,孩子也会到父亲那里住。
就算是离婚了,谢令慧也还有许多值得期待的事,比如恋爱和升职加薪,她以后还要回到中国和自己的父母生活。
慕晚从中看见了谢令慧的一腔孤勇,温热的牛奶流进了胃里,如果她也能这么干脆地斩断和秦景曜的关系就好了。
“我……我陷进了一段不太健康的恋爱关系里,似乎永远都走不出来,永远都没有尽头。”
谢令慧听得动容,她像是抱自己女儿一样抱着慕晚,“看开一点,一切都会过去。大洋也会有彼岸,不是吗?”
慕晚能在谢令慧的怀抱里闻到温暖的香水味,她缓缓地伸出手,回抱住了对方的肩膀。
“牛奶有助于安眠,好好睡上一觉。”
谢令慧拍了拍慕晚的后背,两人都默契地在同一时间松开了对方。
送谢阿姨出了门,慕晚将牛奶喝完,她躺在床上把手机里的信息翻了一遍。
秦景曜没有再找她,慕晚把手机放在枕头下面。或许在秦景曜心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 63 章 妄念
云层暗沉, 天上飘起了雨夹雪。
被夏季的高温蒸得干燥易碎的枝头,此刻一点一点地浸润着阴冷。
林桓把车门打开,他张开了手中的黑伞, 立在秦景曜的头顶。
“程秘书为人谨慎, 一时半会套不出有用的信息。”
“他对我哥倒是忠心耿耿。”秦景曜跨过院门,雨丝挟着冰,像是从岩缝里渗出来的水。
程铭是秦元德的心腹, 他背靠秦元德,一般的手段对他没用。
两个儿子要回来吃饭,邓莎交代了厨房提前炖上滋补身体的汤。
秦玉堂平时就忙得见不到人, 将近年末,更是要到下面视察各地的发展成果,就连邓莎也要在团里准备汇演的事宜。
忙归忙, 家里人总要凑到一起再吃顿饭, 今年就算是过去了。
秦景曜落了座, 小侄子跑过来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四叔。
秦元德将儿子揽到怀里, “在家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听了。”秦斯睿重重地点点头, 他抱着爸爸的脖子。
“秦斯睿,提前祝你新年快乐。”秦景曜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封红包,塞到了小侄子的手里。
秦元德总怕把男孩子养得太骄纵, 以后长大了容易不知好歹地鬼混, “斯睿还小, 别给他了。”
“过节和平时不一样。”
秦元德不好再说什么, “和四叔说谢谢。”
“谢谢, 四叔。”秦斯睿攥着红包,他见妈妈来了,又欢天喜地要爸爸松手去找妈妈。
秦元德打发走了儿子, 有意无意地说:“我看你气色不怎么好,你身体还没好全,工作就别那么拼命了。”
工作还不至于让秦景曜到劳心伤神的地步,彼此之间都知道是什么原因,秦元德却不能明说。
似乎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那些事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秦景曜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拢住了火苗,“您把人弄走了,干嘛又来关心我。”
“景曜,”秦元德状似无奈,弟弟在探自己秘书口风的事,程铭也不是没有告诉他,“你这是何必呢。”
“我原来以为三哥不会管这种闲事,您当初应该劝劝妈,而不是现在来劝我。”秦景曜呼出一口烟雾,他的眉角留下一条极淡的缝合痕迹,“毕竟妈可比我好劝多了,不是吗?”
两害相权取其轻,秦元德混了那么多年,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可最重要的是秦景曜,作为他的哥哥,秦元德没能护住他,岂不是违背了自己在两个老人病床前的誓言。
秦元德岔开话题,“听说你去了一趟澳洲。”
“嗯,可真够远的。”秦景曜查到了那个号码的IP地址,不出所料,地址是假的,只是烟雾弹而已。
即使是如此,他还是选择跑了这一趟,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再眼睁睁地看着希望熄灭。
秦景曜弹掉灰白的烟灰,沉声道:“你从私账里面划出了几百万,这事嫂子知道吗?”
“胡说什么。”秦元德没干过在外面养女人的事,他的私生活几乎干净得挑不出一点瑕疵,在这个职位上,也就成了那个最不可能下去的人。
“你查我的账。”
秦景曜眼神一凛,“我为什么不能查你的账,你把我的人带走,这事我还没跟你算清楚。”
“她失踪了。”秦元德很快冷静下来,眉间却有了几分怒气。
“但是没死,她放得下我,可她放不下自己的父母。”慕晚一定会跟父母联系,能找到那个号码,就代表着她一定还活着。
秦元德矢口否认,“你这是妄念。”
他的谨慎和程铭如出一辙,都回答得模棱两可。
“人都有执念,或是钱,或是权。”自慕晚走后,秦景曜没有沉醉在灯红酒绿里,他在工作上更加上心,将大把的精力花在调查和工作之中,但再多的利益仍然无法满足他。
“如果能看破执念,我倒不如去北城寺出家。”
秦景曜的心缺了一块,但他追求的并非是肉身成圣,人在俗世里生活,就该俗一些。
邓莎热火朝天地布置宴席,“你们爸爸现在还没回京,他是没有这个口福了,你们吃。”
老人家去世以后,小辈们能聚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过年的时候,上门拜访过坐一会儿也就走了。
邓莎以前名不正言不顺,十分讨厌婆家一群亲戚聚着吃年夜饭的时候,如今这样,正是随了她的意。
“看着你这样,妈妈总是不忍心。”
邓莎给儿子盛汤夹菜,秦景曜放下筷子,他本来就想吃两口装装样子了事的。
“我吃不下。”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其他人吃饭的动作也跟着一停。
“吃不下,就少吃点。”
邓莎压着情绪,慢慢地坐下去,她向来是要面子的,况且秦元德的妻儿都还在这。
晚餐散了,秦景曜要走。
邓莎见他一晚上都不愿意留,“景曜,你还生妈妈的气吗?”
把慕晚送走,又找夏初然来堵他,秦景曜为什么不能生气。
秦景曜穿上外衣,他吃准了邓莎的心思,“您整天问这个也没用,反正我又不能恨自己的母亲一辈子。”
确实如此,等这事的风波过去,邓莎想着他们还是母子,秦景曜也会找别的姑娘结婚生子。
但没有,秦景曜一直都毫不避讳他在找慕晚的事。
邓莎想安排别人,却也不敢真的惹怒儿子。
“我看你真是失了心窍。”
夏初然向父母告状,说秦景曜欺负她,光摆平这事邓莎就花了不少心思。
“除了慕晚,我谁都不要。”
秦景曜眼睛盯着邓莎,“如果你还想我这辈子结婚,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望着儿子在黑夜里中的背影,邓莎跌坐在沙发上,她一言不发,互相攻击的话已经说得让人厌倦。
热闹过后,也只有她一个人留在这栋房子里。
他们都在守着过去,谴责着对方的罪该万死,却不知悔改。
雨雪交加,湿了秦景曜的睫毛,轻柔的冷落在掌心,他抚开两指,晶莹的光泽转瞬即逝。
快到新年了,怎么能不跟慕晚说句新年快乐。
林桓赶忙用伞挡住了雨雪,他握着银色的伞柄,看向了淋了雪的秦先生。
远山寂寥,高处不胜寒。
秦斯睿把四叔给的红包交给了妈妈,秦元德的妻子却没有自作主张地拆开,上车之后,她把东西交到了丈夫手里。
妻子抱着儿子看窗外的雪,一家人时不时地聊着天。
秦元德挑开了红包的封口,里面没有现金,而是一张银行卡。
脸上的微笑凝固,他立马把这张银行卡翻了过来。
崭新的一张卡,只是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但秦景曜对家里的小辈大方,比起往年,给的钱只多不少。
“景曜又给那么多啊。”
一旁的妻子在感叹,秦元德手指却捏紧了这张卡,红包里面的卡,和当初他送给慕晚的那张银行卡一模一样。
…………
圣诞节要到了,谢令慧带着家里的两个女孩逛街。
慕晚来的时候是没有行李的,所以谢令慧经常担心她的衣服不够穿,一有空就拉着慕晚来商场。
挪威的物价贵,商场里随便一件衣服都要上千块。
慕晚住在挪威这么些天,一次也没用过秦元德给她的卡。
这次要出去逛街,以防万一就带上了那张卡。
谢令慧挑了几件衣服给凯拉,又选了几件保暖的羊毛打底衫给慕晚。
“进去试试。”
米白的高领羊毛衫,谢令慧给慕晚配了一件轻便又厚实的卡其色大衣。
“你穿这种简简单单的颜色最好看。”
谢令慧用手把慕晚夹在衣服里的头发捞出来,帮她整理了一下领口,两人一起站在镜子面前。
“就这套吧,显得你高。”
慕晚的双腿修长,穿长款的大衣也不会压身高,反而穿上之后,整个人高挑又柔美。
凯拉买了一件具有圣诞气息的樱桃红毛衣,她绕了个圈,“妈妈,我想坐驯鹿雪橇。”
毛衣上织了一圈驯鹿,长长的两只角,像是树干,凯拉非常喜欢这个白色的图案。
索恩买了几杯咖啡提过来,“你要当圣诞老奶奶?”
凯拉不服气,“是要去特罗姆瑟,你才是圣诞老头呢。”
两个孩子又在斗嘴,谢令慧把咖啡递给慕晚。
“西塞莉,特罗姆瑟很好玩的,那里有雪橇还有极光。”提起特罗姆瑟,凯拉的表情十分兴奋,去玩当然是人越多越好,这样才热闹。
索恩觉得好笑,“你生活在挪威,这些东西怎么还没玩腻?”
“谁问你了,我就不腻,我要和西塞莉一起去。”慕晚在挪威住的时间久了,凯拉现在都敢上手揽她的胳膊,一点都不见外。
“好啊。”慕晚也想看极光,她一口答应了。
凯拉找到了玩伴,心里也有了底气,“索恩你别去了。”
索恩也不生气,“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就去。”
两人一直都不对付,凯拉中文还不如索恩好,因此她总是偷偷生气的那个。
兄妹两个中文夹杂着挪威语吵架,谢令慧嘘了两声,公共场合这么吵可不好看。
“西塞莉,我们把这些都买了吧。”
她们试了的衣服不少,要去特罗姆瑟,保暖的羽绒服也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慕晚拿出凯拉喜欢喝的那杯,“哥哥买的咖啡,凯拉就原谅他的幼稚吧。”
“嗯。”凯拉把吸管插进去,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索恩有些不好意思,他掏出了钱包,“我来付钱。”
抢着付钱,属于中国人的基因动了。
索恩才工作几年,谢令慧不好让儿子破费,这么些年,她自己也有不少积蓄,“我是你们的妈妈,当然是我来买单。”
两人都抢着付买衣服的钱,争执不下。
慕晚住在别人家里已经够麻烦人了,她把银行卡交给了店员,一并付了凯拉的圣诞毛衣钱。
索恩后悔自己的手慢了一步,“西塞莉,这多不好意思。”
“没事的,我这卡里的钱够用。”慕晚接过长长的发票,这些衣服的价钱确实不便宜。
这单用了秦元德给的卡,不过幸好卡里的钱足够她付账单了。
索恩主动地帮着提衣服,他们一起开车回了家。
附近开了圣诞集市,凯拉邀请慕晚到外面散步。
市中心的巨大圣诞树挂着小彩球,凯拉对慕晚说等到平安夜所有的人都会来这里进行新年倒计时。
都怪索恩去年来晚了,害得她没有走到最佳的观看位置。
“说我坏话呢。”
索恩出现在背后,吓了正在埋怨的凯拉一个激灵。
两人打闹着,慕晚被集市上卖的吉事果吸引了注意力。
排队的人很多,索恩也不觉得累,“你们想吃什么口味的,我去买。”
慕晚和凯拉异口同声要了巧克力味的,索恩立马就去排队了。
“他今天怎么那么好,中国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凯拉犯着嘀咕,慕晚接上话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对,差不多啦。”凯拉本想说那个黄鼠狼的句子来着。
慕晚可不是在说索恩的坏话,她笑了笑,“其实你哥哥人挺好的,他说不给你买,到最后也会给你买。”
凯拉想想也是,于是她到别的摊位上看看能给哥哥送什么样的圣诞礼物。
索恩把东西买来了,用纸包着的,加了冰淇淋和巧克力酱的吉事果,两人一人一包。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慕晚咬着酥脆的果子,“工作还在实习期,但是基本可以稳定下来了,所以我想去找房子。”
“你要搬出去住?”索恩惊讶地问,他小声说:“住在妈妈家不是挺好的吗,一个人出去多寂寞,而且凯拉很喜欢你,她放学除了找妈妈就是找你。”
慕晚摇摇头,她总不能一直住别人家里。
没有秦景曜的干扰,住在挪威的生活安定,慕晚想继续住下来,至于回国的事,以后再说吧。
第 64 章 你果然没死
平安夜, 市中心的广场围满了人。
街边的店铺亮着暖黄色的灯光,行人将地上的积雪踩出了水,挂起的装饰像是一座连接着梦幻的桥梁。
集市上散发着红酒与香料的味道, 索恩买了两杯热红酒, “西塞莉,快来喝这个。”
凯拉眼见自己的亲哥越过自己,径直朝着慕晚走去, “那我喝什么?”
未成年不能喝酒,但这也不是索恩什么都不给自己买的原因。
索恩嫌妹妹麻烦,“你自己去买热可可喝。”
有手有脚, 自己去买不就好了。
凯拉伸手,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你给我钱。”
索恩的手指摁着妹妹的脑门, “你脸皮怎么那么厚, 妈妈给你的零花钱呢?”
“今晚是平安夜, 你给我买一杯怎么了?”凯拉的理由充分, 她戴着手套的手胡乱地揉了两下脑袋, “索恩,你不要打我,小心我告诉妈妈。”
索恩根本不带怕的, “去告去告, 妈妈过年不是给你发红包吗, 你到春节的时候再喝好了, 反正我不会给你花冤枉钱。”
什么叫冤枉钱啊, 凯拉没听懂,她生气又疑惑地瞪了一眼哥哥,总之从索恩嘴里说出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词。
在他们吵架的空档, 慕晚已经走到了卖热可可的摊子面前。
“一杯。”
慕晚竖起一根手指,她要了一杯。
因为手里还举着一杯没有盖子的红酒,所以掏钱的时候很不方便。
“我帮你拿着。”
身后响起一道略低的男声,索恩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过来。
他把慕晚手里的杯子拿走,喝了自己的那杯,两杯的容量不一样,也很容易分辨。
慕晚把钱数了出来,交给了商家。
索恩叫道:“凯拉。”
“干嘛,”凯拉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别别扭扭地说:“就算你给我买了,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索恩嘲笑妹妹的自作多情,“谁要给你买了。”
“凯拉,给你的。”慕晚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凯拉,然后拿回了自己的那杯抿了一口,她刚才还没来得及说谢谢,“谢谢你的红酒,很好喝。”
凯拉抱着慕晚一个猛亲,“亲爱的西塞莉,我真想你来当我的姐姐。”
索恩吐槽道:“谁愿意要你这样的妹妹。”
凯拉犀利地反击,“谁愿意要你这样的哥哥。”
反驳得哥哥讲不出话,小姑娘心满意足地喝着热可可去逛别的了。
“你太惯着她了,不应该给她买的,她自己有钱。”
妹妹一蹦一跳的,她本来也就是个小女生,索恩不自觉地笑了一声。
“我发工资了,这点钱没关系的。”慕晚并肩和索恩站着,“凯拉多可爱呀,不是吗?”
这个模样让慕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也是整天撒娇卖乖,父母什么都依着她。
“是很可爱。”索恩竟然承认了,毕竟凯拉是他的妹妹。
广场的人越聚越多,他们三个人几乎要挤在一起。
凯拉昂起头望着钟楼的时间,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
纸杯里漂浮着一片切开的橙子片,慕晚搓了搓通红的手,口中的酒味很淡,但她的表情却十分兴奋。
此时的广场很安静,高楼的窗户里折射着淡蓝的光,有些发冷。
空地的中央放置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挂满的装饰品都暂时地藏在了黑暗里,它仿佛是还活在冰天雪地的森林里的树,还没完全抖掉原始的泥土气息。
背后好像有一道盯住的视线,慕晚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栋高楼的窗户里。
屋檐上积着雪,玻璃反着光,如同幽静暗沉的湖面。
慕晚眯了眯眼睛,却什么都没看清,这扇窗户同市中心的无数扇窗户一样,只要松开视线就会被淹没。
“倒计时了。”
凯拉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圣诞树。
从第十秒开始,大家的热情高涨,声音也渐渐地响亮。
播放的音乐轻快,在圣诞的铃声中,处于人群中心的圣诞树瞬间被璀璨围绕,丝带一样缠绕到树顶,最终点亮了明星。
烟火升腾,盖过了欢呼声,绚烂摇曳在天边。
从黑暗到明亮,从寂静到熙熙攘攘,圣诞树像是一根蜡烛,在笼罩的暗蓝里点起了烛火。
累累的装饰品精致,金色的小铃铛表面光滑,滑过一个又一个的脸庞。
凯拉今年录了一个完整的视频,她高兴地向慕晚展示发布的内容,“西塞莉,圣诞快乐!”
慕晚喝着温热的红酒,她的鞋底沾了雪水,“凯拉,圣诞快乐。”
手指扫开遮挡的头发,烟花绽放在慕晚的眼睛里,她的笑容耀眼。
…………
公寓的灯关着,秦景曜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今晚是平安夜,所以外面的人都在凑热闹。
“林桓,”秦景曜指尖的烟在无声地燃烧,外面透进来的薄光穿过了空蒙的烟雾,“你说她会不会也在下面?”
如果这时候慕晚见到他,会是什么样子,过节的日子,大概只觉得扫兴吧。
“先生,已经在找了。”林桓沉默一会儿,秦景曜也并非要他一个答案,这时候更多是自言自语罢了。
查到慕晚在挪威的一个城市,具体的地址都还没查到,秦景曜就已经先行来到了挪威。
指尖夹的烟没有抽,男人垂眸看着窗外。
“有人在看我们。”
秦景曜摁灭烟头,玻璃烟灰缸里落下片片灰烬,宛若下大的雪。
这一句让林桓不由得警惕起来,“先生,我去开灯。”
秦景曜摆了摆手,“马上就亮了。”
果然,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烟火齐放,光辉灿烂。
秦景曜冷眼瞧着外面,清一色的北欧面孔里交错着零星的外国游客,垂下的厚重帘布绣着金线。
一阵烦躁过后,他凝着神色,“还要多久?”
时间不好说,秦元德那边追得太紧,林桓顶着压力,“最快今晚,最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跟着程铭的那个人,把东西拿给他看,叫他把嘴张开,就要今晚。”秦景曜的手指摩挲着桌面,壁炉的火光灼着大理石的雕刻纹饰,“告诉他,过了今晚可就没机会了。”
秦元德还能循序渐进地掩盖,但秦景曜不会,他向来没有耐心。
快刀才可斩乱麻,在这场角逐战里,最后总要有获胜者。
林桓点了一下耳机,把电话接通,“他松口了。”
只要松口,就什么都知道了。
林桓拿不准秦先生的意思,“要不要派人去盯着?”
他似乎很迫不及待地要去见慕小姐,可又是一副俨然的样子,见不到半分情绪的显露。
“不用,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去。”
迟疑了半晌,秦景曜轻轻地摇头,慕晚不会喜欢自己监视她。
“程铭交代的人跟一个挪威留学生走得近,他自己也承认了,确实是因为那件事。”
秦景曜淡声道:“把资料念给我听。”
林桓浏览着传过来的资料,他念出声来,“男,二十三,中挪混血,在京建……”
年轻男性,秦元德找了个男人照顾慕晚,秦景曜略微皱眉,“停,剩下的不用读了。”
林桓顿住,这份资料详细,但真正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多少,“先生,那您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合适的时间,秦景曜逆着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明天。”
圣诞节,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日子了。
林桓眼底闪过惊讶,先生居然又改了主意。
三个人过了凌晨才往家里走,谢令慧房间的门关着,她应该已经睡下了,这时候就连最闹腾的凯拉都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慕晚换上拖鞋,动作缓慢地关门。
洗漱完,她把手机放在了一边,里面都是一些出租房的图片。
生活再次步入正轨,虽然放弃了以前的人际关系,偶尔会觉得孤独,但有凯拉和索恩陪着,心里也多了不少慰藉。
秦景曜一直都没来联系,或许已经放弃了吧。
这样想着,慕晚放在身侧的手压住了被子,忽然感觉有些凉,意识下沉了一会儿才反映过来这是在挪威。
不是在南法,也不是在京州。
睡意来袭,慕晚又闭上了眼,恍惚中,她回忆起那扇暗色的窗子。
一扇窗户像是一只眼睛,它就静静地待在那里,你看着窗户,眼睛也默默注视着你。
第二天,慕晚醒了过来,她睡过头了。
外面已经开始有了吵闹的声响,慕晚听见凯拉和索恩在聊天。
谢令慧再三强调,仍然控制不住两兄妹说话的音量,这两个人聊着聊着情绪就莫名丰富了起来。
“西塞莉,快来拆圣诞节的礼物。”
凯拉只穿着一双袜子,在沙发上跳来跳去,索恩不让她先把礼物拆开,还是小孩子的凯拉急得不行。
索恩忍不住笑,“你看她,简直像只猴子。”
“孩子们,吃早餐。”谢令慧把煎饼和蜂蜜端出来,索恩帮着分发刀叉和筷子。
凯拉对圣诞礼物已经期待许久,至于早餐,她一眼都不想瞧。
索恩摆放好刀叉,“你让她先拆礼物吧,要不然等会儿该变成原始人了。”
谢令慧忙了一早上,孩子爸爸又打来了电话,催他们去特罗姆瑟。
她叉着腰,叹了口气,“OK,拆完快点来吃饭。”
慕晚没想到还有自己的,她在圣诞树下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标签。
凯拉拆到了一个洋娃娃,接着是爸爸给的平板,“平板!”
索恩隔绝掉妹妹的尖叫,他根本不知道一个新平板对于初中生来说有多大的诱惑力。
妈妈管得很严,从来不让凯拉过多地接触电子产品,收到这个礼物,可以说是等待已久的意外之喜。
慕晚给凯拉和索恩都买了礼物,他们的回礼也都中规中矩。
拆到第三个礼物,慕晚看了眼谢令慧。
盒子里是一条细细的金色项链,慕晚放在手掌上,虽然看着极细,实际却十分结实。
这是一个贵重的礼物,慕晚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谢令慧把项链的锁扣打开,“我记得你有一个金色的戒指。”
慕晚那个戒指是秦景曜送的,来到挪威之后就没有戴过了。
那是一只漂亮的昂贵的戒指,谢令慧知道这只戒指对慕晚来说一定意义非凡。
“已经摘下来了。”慕晚总是会联想到秦景曜,但她现在已经自由了,虽然是被限制在国外的自由。
谢令慧注意到慕晚有段时间没有戴了,她将项链放到慕晚胸前比划一番,“你可以把戒指挂在上面,项链很漂亮对吧?”
既有实用功能,又有美观的作用。
慕晚低头,链条在暖和的羊绒衫上摇晃,仿佛一颗星星在闪来闪去,她扯起唇角,“我喜欢阿姨的礼物,会戴着的。”
吃完早饭,他们要去特罗姆瑟。
把行李放进车里,慕晚最后拿走了抽屉底部的戒指。
去机场的路有些许的颠簸,手指挂住了项链,慕晚把戒指穿了进去。
索恩问:“这是谁送给你的礼物?”
慕晚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想了想,“一个朋友,很久以前的朋友。”
她为什么要加上很久以前,可能和秦景曜在一起的日子似乎离她太遥远了,就真的已经到了很久之前的地步了。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戒指却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难道是保存得比较好的缘故。
“西塞莉,你知道吗,这是一款结婚戒指。”
听完索恩的话,慕晚的眼眨了眨,她没去找过戒指的品牌,也不知道是哪个系列的。
老实说,索恩见到慕晚的第一面就注意到了这只戒指,她戴的位置不太对。
他还曾经误会过西塞莉结婚了,如果没有结婚,那至少也是订过婚的人,可这时候结婚,未免过早了。
慕晚解释说:“我没有订婚。”
秦景曜问过要结婚的话,但慕晚只当他疯了,他经常说些疯言疯语。
但这只戒指……
慕晚把项链藏进衣领里,算了,要不是昨天谢阿姨特意提起,她今天本来就没想戴上。
凯拉对特罗姆瑟的热情不只在于驯鹿雪橇,而是在那里,她同时也可以和自己的父亲团聚。
特罗姆瑟靠近欧洲大陆的最北端,此时正处于极夜。
凯拉和索恩要去和爸爸团聚,谢令慧想带着慕晚一起过去,毕竟留她一个人在房子里可不好。
他们是一家人,慕晚又不是他们的亲人当然不想掺和进去。
已经麻烦了谢令慧许久,况且她跟索恩的爸爸不熟,怎么好去别人家里打扰。
慕晚坚持一个人留在这,索恩想留下来陪她,但是考虑到答应过爸爸的见面,他纠结着还是选择了爸爸。
“亲爱的,我明天就会回来。”谢令慧牵着女儿的手,她给了慕晚一个飞吻,“照顾好自己,西塞莉。”
慕晚都已经工作了,谢令慧这不停嘱咐的样子跟她的妈妈一模一样。
“再见。”
她的语调欢快,听不出来任何的伤心。
于是谢令慧就放了心,她带着女儿和儿子驱车去看他们的爸爸。
在北冰洋里坐船能见到鲸鱼,慕晚窝在沙发上,窗外是极夜的天和白茫的雪山。
天气预报说有大雪,她把电视关上了。
天地间,除了头顶飞机飞过的航迹线,就只剩下冷峻的山海。
雪下大了,慕晚有点担心窗户,她坐起来,盖子的毯子落到膝盖上。
昏的,暗的,寂然的雪天。
像是错觉,又像是在梦中,慕晚的手趴在玻璃上。
男人的身形穿透了风雪,他戴着一条围巾,在极夜之中,宛如升起的一轮旭日。
红彤彤的,东升西落,把城墙照耀成金色的旭日。
他按下围巾,张开唇。
明明没有声音,慕晚却根据口形猜到了他说的话,那话就响在自己的耳边。
“慕晚。”
秦景曜在叫她的名字。
“你果然没死。”
第 65 章 缘分未尽
慕晚的双手无力地脱落下去, 仿佛一只被陷阱捕获的鸟,她下意识地想要躲藏,却只不过是在掩耳盗铃。
黑发被风吹得凌乱, 秦景曜巍然不动。
大雪如鹅毛, 铺天盖地地要将人掩埋,他们就这样对望着,过了不知多久。
然后, 秦景曜消失了。
沙发上的手机在响,慕晚回头看了一眼,她神经错乱一样, 机械地点开电话。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门外响起两三下敲门声,并不急促,可慕晚的心却在狂跳。
秦景曜现在的请求方式还足够礼貌, 无论房间里的人开或是不开, 他都有的是办法进来。
“慕晚, 开门。”
简短的一句话, 冷淡的嗓音似乎结着冰。
慕晚挂掉电话, 外面的人还在敲,不停歇地响起两三下,等待着她主动把门打开。
他是她的噩梦, 永远没有尽头。
慕晚的手脚冰凉, 她勉强站起来, 像是意识被抽离出了身体。
外面的敲门声停了, 细小的金属在转动。
打开的门带进来冷风和冰雪, 秦景曜自己拿钥匙进来了,鞋子在地板上留下一条水痕,拖出沉闷的响。
“晚晚, 圣诞快乐。”
慕晚抬眼,男人戴的围巾是她送的生日礼物。
客厅里的女孩无动于衷,秦景曜解开带着雪的大衣,接着是黑色的皮质手套。
“我们现在算什么?”
慕晚被男人抱住,她扯开秦景曜的手,身体被压得向下。
秦景曜扣住女孩纤细的腰肢,他的鼻梁抵着慕晚侧边的长发,“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慕晚咬牙切齿,从口中艰难地挤出一句,“放开。”
她的下巴被秦景曜的虎口钳制,面面相对,炽热的清苦气息喷洒在脸颊和嘴唇上。
“你哄了我,又把我甩了。”
风雪清冽,慕晚看见秦景曜浓密的睫毛,被水浸湿了,一绺一绺地粘在一起。
他们经历过爆炸和火灾,他躺在医院里,醒来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把我一个丢在医院里,”秦景曜的喉结滑动,他的双手攀附上怀里的人,“你怎么舍得我把一个人丢在那里,你怎么能舍得……”
慕晚的骨头都要被攥得碎掉,她忍着痛苦,“我为什么不能?”
她为什么不能走,她一定要走。
“你难道就不能当我死了吗?”
秦景曜松开手,慕晚倒在了地毯上。
他不甘心,就算慕晚真的死了,尸体都被火烧成了灰,秦景曜也不会甘心。
“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哪怕有一点,也是好的。
慕晚的下颌红了,散落的乌发遮住了她的表情,“没有。”
秦景曜毁掉了自己的生活,怎么还能期待着对方爱他。
“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
也许有动容,但绝没有爱情。
慕晚咳嗽着,她直视着秦景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质问:“秦景曜,你听清楚了没有。”
这些残忍的话被咬碎,吞下去仍然难以消化。
良久,秦景曜垂着眸,明明是自上而下的姿势,却无端透出一股颓靡之势,“听清楚了。”
“我去了很多趟事故现场,但一次也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我不相信你死了。”
受了伤的人,要一遍一遍地回忆事发过程,才能从中找出于事无补的蛛丝马迹,那种痛苦与折磨简直无可比拟。
“我太害怕了。”
秦景曜的手握着慕晚的手,他将自己的脸庞贴了上去。
慕晚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何也会害怕,掌握一切,运筹帷幄的秦景曜怎么会害怕呢。
是啊,人都是怕死的,九五之尊也要寻仙问道以求长生不老,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未能免俗。
“我害怕自己不记得你了,幸好,我没有忘记你。”
历来高高在上的秦景曜此时颤抖着眼睫,喉咙里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刮出了血,他蹭了蹭慕晚的手掌,“晚晚,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心里话往往令人难以启齿,可如果不说,慕晚就永远不会知道秦景曜对她的爱。
回归原有的平静生活,慕晚求之不得,但秦景曜不想,他不甘心两人就这么错开。
他乞求她的爱,像孤立无援的人类乞求上帝的垂怜。
“我们就不应该相遇。”慕晚宁愿没有喜欢上李明朗,宁愿不来京州,她都不肯要这样扭曲病态的爱。
泪水流过眼角,被手指轻轻地抹掉。
慕晚抽泣着,肩膀动了一下。
秦景曜的手指挑进女孩的衣领里,停在了锁骨的下面,那里有一条金色的项链,挂着同色系的戒指。
“它躺在你心口的时候,会想起我吗?”
秦景曜把戒指攥在手心,他忽然笑了,“你也没有忘了我。”
刻入骨髓,不能忘却。
大怨大仇,势不能报,今世皆配为夫妻。
望着这枚结婚戒指,慕晚冷笑一声,眼睛一眨,泪珠就断了下来。
秦景曜摩挲着熠熠生辉的钻石,他俯身,在慕晚面前低了头,吻在了钻戒上面。
莹润的金属,待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沾染了温软的香气。
“我们分开两年吧。”
“你说什么?”慕晚难以置信,这可不像是秦景曜会说出来的话。
因为她不接受自己,秦景曜也不能放手,所以只能想出折中的办法。
“那时候你在土耳其,想说的也是这个,对吗?”
只是灾难来临,慕晚没有开口的机会,她知道秦景曜不会答应,所以她选择借助邓莎和秦元德力量,再次逃离。
秦景曜放下那枚戒指,“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慕晚欲要反驳,可是仔细想想,就算他骗自己又能如何,她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分开之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衣领上有泪水的湿痕,慕晚的眼眸蒙着一层水光,声音却十分坚定。
“没问题。”秦景曜思索着,他应了下来,“但你说过以后都不提分手,所以我们不是分手,仍然是情侣关系。”
她不能去找别的男人,也不能发展新的恋爱关系,这是秦景曜唯一的要求。
慕晚的心情沉重,她冷静地发问:“时间呢?”
越早分离就越能尽快见面,秦景曜果断道:“明天,明天我就走了。”
明天,这个日期近得太过离奇。
慕晚终于相信了,分开不是戏言,秦景曜是认真的。
能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们不能就这么干坐着。
慕晚答应了,秦景曜缓缓道:“你有什么要做的吗?”
有什么要做的,在特罗姆瑟慕晚一直都想看极光,但索恩和凯拉都走了,慕晚人生地不熟,不敢单独出门。
她有些异想天开,“去看极光。”
可外面下雪了,估计积雪都已经把门给堵上了。
“好,我们立刻就走。”
慕晚握着秦景曜的手,她被拉了起来,“但现在在下雪。”
这个决定草率,慕晚有些担心雪天开车的安全性,再说出门是看不到的,不过是白走一趟。
“有一定的几率会停,到时候不就看见了。”秦景曜无所顾忌,他想什么就做什么,一向随心所欲。
“赌你的运气还是赌我的运气?”
从秦景曜的口中说出来,荒唐都成了现实。
慕晚被说服得跃跃欲试,在她眼前的是那个轻率的,意气风发的秦景曜,仿佛是她不曾见过的,年少的他。
“赌我的。”
极光就算是在天气条件良好的情况下,能现身也是有一定概率的,这时候就要比谁的人品更好了。
两人牵着手,像是逃课跑出学校的学生。
这段时间,慕晚做了太多出格的举动,这么一比,雪天开车出去也就没什么了。
秦景曜负责开车,慕晚就坐在副驾驶。
车里开着暖气,慕晚全副武装,防寒的衣服穿得厚实,已经感觉有点热了。
外面还在飘着雪花,经过特殊改造的车子能适应严寒的气候,因为车里不止一个人,所以秦景曜适当地降低了车速。
他在各种不同的地形上都开过车,乏味的生活总需要新鲜的刺激,有时也因为工作的原因。
早年间,秦景曜要去边境地界看望父亲,他什么车也都开过。
北冰洋的海水幽蓝,船只停泊在港口,高大的灯塔亮着温暖的光,逐渐地远去模糊。
他们到了目的地,雪奇迹般地小了下去,但还没有极光。
秦景曜的到来把无聊的夜晚变得波折,慕晚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她调整了座椅,歪着脑袋打算休息一会儿。
车里的呼吸声平稳了起来,秦景曜看了看打开的烟盒,他没有抽,而是把安全带解开了。
他们共同经历过许许多多个夜晚,晴朗的或是阴雨的,愉快或是不愉快的夜晚。
往事如云烟,秦景曜到底是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