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地吹动着树梢, 凉荫里那栋斑驳的楼大概没有人居住,大家都忙着爬坡去看山顶的风景。
她顺着小坡下来,观光车自身边经过, 上面坐满了游客。
“等等,这位小姐。”
后面一个法国人追了上来,靓丽年轻的姑娘,皮肤比较黑,打扮时尚。
她摊开手掌,“这是你的戒指吗?”
慕晚停在了岔路口,她故意丢弃了戒指,但却没有丢成功。
那位热心的姑娘讲着法语,解释道:“你把戒指忘在咖啡馆了。”
多么漂亮的首饰,戒面还是满钻的,看着就价值不菲,幸好是被自己捡到了,不然这位小姐可能永远都找不回她的戒指了。
慕晚刚想说这不是自己的,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谢谢你。”
这是秦景曜送她的生日礼物,所以慕晚有处置戒指的权利,可她为什么又在挣扎。
生日快乐,晚晚。
慕晚终于把戒指拿了回来,但她却没有戴上。
“小姐,是咖啡馆那位服务生提醒我的,他说要加您一个联系方式,可是您走得太急了。”
法国姑娘目不转睛,慕晚黑色的长发飘逸,具有异国特色的容貌,代表着神秘而辽远东方。
慕晚笑了笑,回答说:“别了,我并不打算来次浪漫的异国恋。”
果然美丽的人都是有距离的,可慕晚笑得温柔,法国姑娘挽住她的胳膊,“您也是来旅游的吧,介意和我去一趟教皇宫吗,说不定我还能当导游给您讲讲阿□□翁之囚的历史。”
慕晚没有拒绝,“当然不。”
于是,这个下午她不仅没能丢掉戒指,还找到了一起游玩的同伴。
圣经里说,人类生来带有原罪,情感和欲望本身就带着堕落的倾向。
游览过景点后,慕晚回到民宿,她把戒指放在了抽屉里。
无法和罪恶割舍,慕晚就只好逃避。
…………
卧室的门被推开,秦景曜身后还跟着一只新来的黑猫,小动物天生具有好奇心,似乎对家里的一切东西都很感兴趣。
男人站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思索着任何可能的地方。
秦景曜果断拉开了最底下的那层抽屉,他熟知慕晚的每一个习惯,也知道如果她想藏东西大概会藏到哪里去。
里面是一本书,秦景曜将书本移开,底下赫然压着慕晚丢下的手机。
机身被暴力损坏,整个屏幕都像是一块开裂的玻璃,轻微地凹陷下去,乱糟糟的,外面的一层膜更是碎成了渣。
秦景曜把针线盒子打开了,他拿起一根银色的针戳进去,出来的卡槽却并没有手机卡,一张都没有。
小猫轻轻一跃,跳到了沙发上,它歪着脑袋,探究的目光看向外面的露台。
秦景曜一把捉住乱动的猫,让小猫回到了笼子里待着,他现在实在没心思再关心一只小畜生。
林桓上楼,把查到的消息告诉了先生。
“慕小姐办了休学,除此之外,查不到任何有关她行程的信息。”
慕晚的手机卡也注销了,秦景曜打过去是空号。
“把这个手机带回去,数据导出后发给我。”
林桓接过去,那手机已经被砸得开不了机。
慕晚当时是用工具箱里的锤子砸烂了手机,为了这次的逃跑,她的确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秦景曜在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燃了夹在手上,“慕晚的号码注销了,我要通话记录,你用点非常规手段。”
林桓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秦先生那么执着,“好的,先生。”
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找一个已经决定逃离的人,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还有,”秦景曜坐在沙发椅上,紧锁着眉头,“找个会养猫的,把它照顾好了。”
慕小姐一走了之,事情都交给了自己,林桓肩上扛着重任,他赶忙打开手机,“我这就去。”
等林桓走了,那只小猫就待在笼子蜷缩着身体睡觉,它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狭小的环境,不哭也不闹。
如果慕晚能有那么听话就好了,从来都只是随遇而安,而不是非要离开自己。
秦景曜摘下墙上装裱的相框,里面没有照片,因为他没和慕晚拍过一张合照。
框里塞了一只香囊,秦景曜解开系住的带子,从布料里倒出来一缕头发。
被红线捆住的头发,捆得紧紧的,不光是慕晚的头发,还有秦景曜剪下来的他自己的头发。
这是类似于一种下降头的做法,将自己的头发和别人的头发用红线捆在一起,能增强两人之间的情感。
可慕晚非但没有喜欢上秦景曜,还走得一干二净,连一点踪迹都不肯留下。
秦景曜的手一松,相框就掉到了地板上,玻璃摔成了碎片,木条折断,露出层次不齐的纤维。
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夏日雨夜的惊雷。
那缕头发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分明什么作用都没有,却成了秦景曜此刻唯一的念想。
发丝扎在掌心,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刺。没刺在手里,反而刺在了胸口。
慕晚就是个骗子,可他偏偏心甘情愿地被骗。
碎片嵌进缝隙中,秦景曜很快就抽完了一根烟,盒子里的烟所剩无几,他又磕出一根点着了。
尼古丁似乎已经填补不了这种空虚,慕晚可能会在地球的各个角落,那种未知的焦虑不知不觉间已经转化为了恐惧。
小鸟飞出去,未必会再完好地飞回来。
秦景曜把头发放回到香囊里,丢在了床头没有管。
他蹲下身,在抽屉里东翻西找,找到几张慕晚买回来的新年贺卡。
那天,她带贺卡回来的时候,他们因为李明朗的事情大吵了一架。
或许秦景曜当时就应该宽容一些,又或许他就该封了李明朗的嘴省得他到处挑拨离间。
手里的几张贺卡都是空白的,抽到最后一张,写了几个字。
新年快乐。
一看就知道是慕晚自己的字,但是写给谁的,没有明说,上面也没有写具体的名字。
秦景曜把其余的贺卡放下去,他走进书房,找到了一支钢笔。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贺卡上的字,秦景曜下笔,在前面添加了几个字。
祝秦景曜新年快乐。
完全模仿了慕晚的笔迹,黑色的字体排列在一起,几乎看不出任何细微的差别。
新的墨水,只要经过一段时间沉淀,就会变成和原来一样陈旧的字迹。
岁月会磨平一切,感情也是如此。
烟灰掸落,粘住了一层薄薄的灰白,如同电视机坏掉时出现的雪花画面。
电脑上,林桓发来了慕晚手机里的数据,她小心谨慎,秦景曜一遍遍地浏览着软件里的聊天记录。
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
太奇怪了,秦景曜按着鼠标,指间燃尽的烟头灭了。
美国那边,李明朗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也没和慕晚有过电话联系。
不在手机上聊天,她就只能在现实中交流。
之前待的最多的地方是实习的电视台,闻佳是自己安排的人,不可能会这么做。那么最终的人选指向,秦景曜心中约莫有数了。
秦景曜拨通了电话,一心二用地继续在电脑上找寻着其他线索,他沉声道:“林桓,帮我黑了苏姜的手机。”
林桓不愧是能做秦先生助理的人,不多时,苏姜手机上的数据也被盗出来,送到了秦景曜的手里。
“查这几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秦景曜挑选了几个号码发过去,仰头陷在椅背里,外面的天都黑了,却没有月亮升起。
林桓没有查到异常,如果今晚查不出来,恐怕明天先生会直接去找苏姜问。
能问出来还好,问不出来,线索就彻底断了。
那张注销的手机卡,通话记录已经恢复了。
秦景曜筛到了一个国外地址的号码,打过去也是空号,早就被注销了。
不过荷兰这个地方,让他想起来一个上一代的故人,严格来说,是父亲秦玉堂的故人。
陈善和已经几十年没回过京州,她也从未参与过那些争斗。
但这并不代表着,彼时风光无两的陈大小姐已经变成了吃斋念佛的大善人。
电脑屏幕灰暗下来,秦景曜让林桓下了班,“不用查了,向上面申请,随便找个借口,我要去阿姆斯特丹。”
对于住在荷兰的那位,林桓也有所耳闻。秦先生要去找陈夫人,太太过问起来,是不容易交代的。
林桓停顿了一下,“可是……”
助理的话还没说完,秦景曜不耐烦地打断,“没有可是。”
第 47 章 要不了多久
阿□□翁的午后, 慕晚打了一会儿瞌睡。
民宿里的艾琳娜和她女儿正在收拾家里的床单,那条吐着舌头的猎犬趴在了慕晚脚边。
“今天有一波客人要入住,西塞莉, 他们也是中国人。”
客厅的门口, 艾琳娜扯着洗干净的床单,抖了抖。
“晚饭我打算做中餐了,希望能让你们品尝到家乡的味道。”
慕晚说了一句法语, “艾琳娜你真好。”
艾琳娜感叹道:“你现在的法语比刚到的时候好多了。”
有口语环境,再加上慕晚超强的学习能力,日常生活中的对话基本都能听懂了。
到晚餐的时间, 慕晚见到了新来的几个客人。
庄凝蕴面对着一盘炸春卷,和队伍外的中国的人聊天,“你好, 我听艾琳娜叫你西塞莉。”
“那是我自己取的英文名, 你还是叫我的中文名字吧。”慕晚斟酌了一下说:“温夕, 夕阳的夕。”
庄凝蕴吃着春卷, “行, 我叫庄凝蕴,这是宋宁。”
“为什么外国人都爱做炸春卷,这味道跟熊猫快餐一样。”
虽然春卷也算是中餐, 但是经过西式改造的连锁中餐厅口味她真的是吃不惯。
她一边吐槽, 一边很给面子地把西式中餐吃了, 还没忘记问慕晚, “艾琳娜听不懂中文吧?”
慕晚轻轻地摇头, 帮庄凝蕴他们提行李的时候,她似乎瞧见了很多摄像的设备,“你们是旅游博主吗?”
如果是旅游博主, 慕晚肯定要提防着不能入境,她的脸一旦上了网络,就很容易会被秦景曜定位。
“不是。”庄凝蕴说:“准确来说我们是拍纪录片的,拍旅途中的风土人情,找一些本地人做做采访。”
其实和旅游博主也差不多,慕晚有些担忧,“我会入镜吗?”
拍摄的时候隐私权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庄凝蕴立刻向慕晚保证,“这个你别担心,如果你不想,我们不会把你拍进去的。”
慕晚还是放心不下,“你们的纪录会在什么时候发布?”
庄凝蕴也不是团队的老大,也决定不了拍摄期限,“不知道,光是拍摄时间都要一年左右,还要加上剪辑什么的,短时间内还上映不了。”
导演宋宁开口说:“都是爱好者,大家没那么专业。我们这次想找一个法语翻译,最好中文水平比较高。”
慕晚给了建议,“这样啊,你们可以到学校里找中文老师,我记得艾琳娜女儿的学校里就开设了中文课。”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明天宋宁要带着庄凝蕴去学校里问问。
慕晚每天待在阿□□翁无所事事,好不容易遇见老乡当然要多聊会天,“你们一般都到什么地方拍摄?”
“去的地方可多了,我们这次要在南法逛一圈,然后去意大利和土耳其。”
“你们会不会去更远的地方,比如墨西哥和南极洲,我一直都想乘坐破冰船。”
庄凝蕴仿佛找到了知己,原来慕晚也和自己一样是爱玩的人,“我也想去南极洲,小的时候我就整天看帝企鹅的纪录片。”
但是资金有限,能顺利拍完土耳其就谢天谢地了。
“你呢,你要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慕晚没说大学的名字,回答道:“我休学了,来国外gap一年。下一步打算在当地找份工作,赚点工资养活自己。”
宋宁赞美慕晚的勇气,毕竟东亚小孩没有休息时间,“那我们是一样的,不务正业拍纪录片也算是gap year。”
慕晚早已把阿□□翁摸透了,她也想帮帮忙,“明天我能和你们一起去拍摄吗?”
“欢迎你。”不用做攻略,庄凝蕴可高兴坏了。
…………
陈善和收到消息的时候,慕晚已经安全抵达法国。
“阿姨,去把我那条棕色的披肩拿过来。”
保姆高依兰在衣橱里找到了东西,她听到了外面门铃的响声,“夫人,外面有人在敲门。”
陈善和接过披肩,吩咐道:“去外面看看。”
夫人在荷兰也没什么朋友,难道是社区的人来了。高依兰心里犯着嘀咕,她把门打开了。
草地的石子路上站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主次分明。
高依兰只觉得前面那位的相貌有些眼熟,怎么看着居然像是秦玉堂的儿子,简直比秦元德还要像,“您二位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好像没见过你们。”
秦景曜跨过台阶,把烟掐了,“你不认识我,里面有人认识我。”
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一上来就私闯民宅,高依兰叫道:“夫人!”
陈善和让保姆不要在家里大呼小叫,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眼见秦景曜后面跟着的男人把门给关了。
“景曜,都长那么大了。”
只一眼,陈善和就能认出这是秦玉堂的亲生儿子,在那张年轻的脸上,她仿佛能拼凑出来过往残破的记忆。
高依兰闭上嘴巴冷静片刻,知道这位是夫人的客人后,她主动地走进厨房里泡茶。
秦景曜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丝毫没有晚辈对长辈的尊敬,“我该叫您一声陈姨,对吧?”
陈善和的手了贴着温暖的杯壁,“对。”
要是他们不离婚,如今秦景曜应该叫她一声妈妈。
面前的人绝对不容小觑,早就听说过秦家老四不能招惹的鼎鼎大名,没曾想他居然能那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陈善和走时就带了一个保姆,别人只知她在国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她的户口信息是隐藏的状态,秦元德不会透露,那就是秦景曜自己查到的,
“您好像很关心我的近况。”秦景曜跳过那些假模假样的客套,毕竟他不是秦元德,不需要把陈善和当妈。
“陈姨,慕晚在哪儿?”
他果然是知道了,陈善和笑了一下,“我听元德说你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她的名字好像就是慕晚吧,但是她在哪里我又怎么会知道。”
陈善和咬死了不承认,秦景曜又能拿她怎么办。
秦景曜抬眼,不紧不慢地反驳:“我没有证据也不会来找你,苏姜是你们的中间人,要当面对质吗?”
“你过来找我,秦玉堂恐怕还不知道吧。闯进别人家里来苛责一个病人,看样子邓莎也没把她的宝贝儿子教养好。”
陈善和的话绵里藏针,林桓的脸色一变,他有些紧张,害怕秦景曜会直接发作。
“您的教养就是拿孩子来威胁父亲,结果孩子还真的不小心流产了。”
秦景曜的嗓音低沉,丧钟一样敲击着,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
这桩秘闻鲜为人知,他怎么能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对陈善和来说,这无异于是羞辱。
陈善和的手拍着桌子,是前所未有的厉色,“你母亲是卑劣的第三者,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秦景曜是卑劣之人生下的贱种,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自己。
“你也是第三者,”陈善和指着秦景曜,笑得比哭还难看,“手段下作的人,居然渴望着有人来爱他,多可悲。”
高依兰拉住了失态的陈善和,她流产之后身体就一年比一年差,一想起来过去的事就会犯胸闷的老毛病。
“夫人,小心您的身体。”
秦景曜的眼眸冷沉,“我再问一遍,你说不说。”
冤有头债有主,她不该将一个独身一人的女孩如此轻率地送到外国去。
陈善和默然,高依兰的神情担忧,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现在的状况很不好,请二位出去吧。”
林桓看秦景曜的眼色,现在什么都没问出来,先生也不像是要走的样子。
陈善和捂着胸口,激烈的情绪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生理上的痛苦,“你敢动我,秦玉堂不会饶了你。”
秦玉堂自知亏欠这个前妻,假如他知晓了秦景曜的所作所为,必定会严厉地勒令儿子回国反省。
“您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秦景曜搭着扶手,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男人的愧疚不是万能的,您好自为之。”
他瞥了一眼陈善和身边的保姆,高依兰眼神心虚地低垂着头,避开秦景曜的视线。
“能找到这来,就说明慕晚的下落我迟早会问出来。”
人走了,陈善和如同虚脱了一般。
他说得不错,自己怎么能比得上秦玉堂的妻儿。
当年陈善和受人挑拨,明知道肚子里怀着的孩子不能轻举妄动,但她还是跑到了部队和秦玉堂大吵一架。
她信了秦玉堂和邓莎有染的事,以孩子为要挟让丈夫把下属的妹妹调出京州。
“我不该那么任性,最后他们真的……”陈善和断了一口气,掩面哭泣着。
医生都告诉过她了,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去受路途的颠簸。
“夫人。”高依兰已经安慰了太多次,语言已经无法抚平陈善和的伤痛,她只能抱住了对方,像是在抱自己亲生的孩子。
上了车,林桓汇报了最新的进度。
“我们的人套了苏姜的话,她只知道慕小姐去了法国换了身份,其他的一概不知。”
玻璃车窗外,暮色渐渐地充盈了天际。
林桓道:“要继续问吗?”
秦景曜摆了摆手,“不用,陈善和就没想让她全部知情。”
只要不知情,那就是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的。
陈善和上边还有一个姐姐陈善淑,她本人现居京州,如果让陈善淑闹到老秦那边确实不好办。
“那个保姆,派人盯着她。这种重要的事,陈善和不会放心交给别人。”
法国,像是慕晚会去的地方。
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去找她了。
第 48 章 有没有想我
慕晚和庄凝蕴走进街角的一家店, 这里卖薰衣草籽和香包,挂在架子上,深深浅浅的紫色, 看过去的时候像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田。
自然独特的香味吸引了两人, 她们在这家店里挑选着。
大胡子店家推销着自家的商品,“薰衣草有助于睡眠,舒缓情绪, 对健康非常有帮助。”
城市里的外国游客很多,店家居然还能用中文跟她们打招呼。
慕晚和庄凝蕴都买了,等待精油打包的时间, 慕晚收到了一条短信。
“你自己回来,还是我去找你。”
以为是自己花了眼,慕晚再次点亮手机屏幕, 定定地看着那条信息。
一字不差, 她没有看错, 也没有在做梦。
发件人的号码前几位有些熟悉, 慕晚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这就是秦景曜的号码。
不会,他一定不会找到自己的。
店家把袋子交给两位姑娘, “希望你们在法国玩得开心!”
庄凝蕴的法语有些生疏, 只说了谢谢。
“温夕, 我们走吧。”
晚上出来不太安全, 尤其她们还是两个女生, 这个点回去正好艾琳娜也做好晚饭了。
慕晚甚至都没勇气再打开手机,“凝蕴,你们明天去尼斯能带上我吗?”
“啊?”这么突然, 庄凝蕴提着袋子,问道:“你不是要留在阿□□翁找工作吗? ”
慕晚对拍摄纪录片还挺感兴趣的,“主要是我没什么想做的工作,我想加入你们的团队。”
在阿□□翁的这几天,面前这个女孩确实帮了他们不少。温夕是新闻专业的学生,做采访的时候很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各种拍摄器材使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让温夕加入对他们团队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助力,但这种为爱发电的工作大多数人是支撑不下来的。
“但我们暂时还不能盈利,你可想好了。”
慕晚家里没缺过她钱,在学校的时候拿的奖学金和实习工资都够用了,就是现在她说要去创业和留学,向静和慕兴国都能再拿出钱来支持女儿。
“没关系,我还有点积蓄。”
庄凝蕴看出温夕不是着急挣钱的人,“我去问问宋宁,要是大导演同意了,我们明天就一起坐车去尼斯。”
吃完晚餐,宋宁和慕晚谈了谈,反正他们团队正缺人,而且慕晚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索性就同意了她的请求。
一整个晚上,慕晚都没能再打开手机看那条信息。
等到第二天天亮,手机里又弹出一条信息。
街道的路灯渗着白凌凌的光,慕晚从床上坐了起来,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此时距离出发还为时尚早,她却精神抖擞,一点睡意也无,将咖啡因注射进了血管般的昼夜颠倒。
“如果让我亲自来找你,后果自负。”
二选一,慕晚哪个都不想选。
她手里的手机好像一块要坠到地上的石头,窗户的一角拉开了盎然的绿色。
不对,自己都换了身份,他怎么能找来,秦景曜一定是在恐吓罢了。
“你想让我来找你,对吗?”
紧接着是第三条信息,慕晚并没有主动给秦景曜打电话,吹进来的风有点闷热,她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终于,世界安静了。
睁眼捱到吃早餐的点,慕晚提着行李下了楼。
好在,楼下没有站着个秦景曜。
庄凝蕴伸了个懒腰,“温夕,起那么早。”
团队里的另外几个人也打着哈欠,唯有慕晚在桌子上有条不紊地吃着早餐,一点困意都没有。
“昨晚睡得早,凝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庄凝蕴慢悠悠地洗漱好,“车马上到了,我们吃完就走。”
慕晚叉了一片切好的草莓,她没心情配着奶油吃,又酸又硬的水果下肚,刀叉和瓷盘的声音在耳朵里横冲直撞。
要快点走才行。
几个人坐了两辆小车,行李塞得满满当当。
艾琳娜的怀里抱着小女儿,门前的猎犬也站起来送客,“亲爱的西塞莉,有机会我们再见面。”
慕晚转头看向后车窗玻璃,民宿的房子越来越远,但她好像也没有越来越安全。
一路上,会开车的轮流坐上驾驶座,法国南部的风景秀丽,这是一条非常适合自驾游的路线。
慕晚打开相机,对着外面拍了一张照片。
蔚蓝的地中海一望无际,波光如鳞,沙滩细腻,遮阳伞林立,宛如森林里冒出的色彩鲜艳的梦幻蘑菇。
他们在外面吃了晚饭,各自回到酒店房间里休息。
灯是关着的,慕晚一开门,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带着点苦的,若有似无的烟草味。
很淡,淡到慕晚推开门的那下,这味道就彻底消弭了,仿佛是从外面刮进来的气息。
月光照进阳台里,暗沉色调的房间里绘制出了一个人影,像是逆着光的远山和建筑。
“亲爱的,走了那么多天,有没有想我?”
床上的秦景曜扯着风轻云淡的笑容,在尼斯这个度假胜地,他就真的像是来休憩的游人一般闲适。
慕晚的手折过去,摁在门上,她的唇哆嗦着,“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不想我出现,”秦景曜转着手上的戒指,冷然道:“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主动来找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论是谁找谁,慕晚一样逃不出去。
“跟你一起来的人还在酒店,你确定要抛弃他们一走了之吗?”
闻言,慕晚倾斜过去的手一顿,门后的把手回弹,发出了如闸刀的细微声响。
“过来。”
秦景曜的声音幽冷,没有任何的温度。
初夏温暖,但慕晚莫名打了个冷颤。
秦景曜总能精准地威胁到自己,一击必中,使慕晚顶着压力走到他身边。
“告诉我,你是慕晚还是温夕?”
慕晚就是慕晚,她不是别人,可这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不是秦景曜,慕晚根本就不会顶着一个假名来到国外,又从阿□□翁到尼斯。
“秦景曜,我讨厌你。”
“你的戒指呢?”
秦景曜攥着慕晚的手,翻来倒去地看,没有,十根手指上什么都没有。
慕晚眼眸里滋生着恨意,“丢了。”
“丢了,你好去找别人。”秦景曜扣着女孩单薄的肩膀,他起身,目光自上而下的碾压,“整整三十天,我没有你的任何消息,我都不知道你是死还是活。”
慕晚推开秦景曜,“我是我,你是你,这跟你没关系!”
“慕晚,你这辈子都逃不掉,下辈子也逃不掉。”秦景曜握着女孩的手腕,他们的手举着,像是在指天发誓,“就算没了戒指,你也不能去找别人。”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别人说是情话,从秦景曜口中讲出来是噩耗。
“我要你认命,你听见没有。”
“我不认,”慕晚的呼吸摇摇欲坠,她恨不得把秦景曜甩得远远的,“凭什么你要来决定我的命运。”
“秦景曜,你自私自利,狂妄自大,你只顾你自己,不管我的死活。”
月光迷人,慕晚的脸色煞白,恍若飘零的一片白纱,她脸颊上流着两行清泪。
女孩瘫软在地上,她抓着裙角,哭得背微微拱起。
爱情它让人痛苦。
哭够了,慕晚拿着纸巾擦干眼泪,像搽胭脂似的,只余下潮湿的红晕。
“慕晚,你哄哄我。”秦景曜抱着了慕晚,她身上是令人舒缓的薰衣草香,“你哄哄我,我们就不吵了。”
黑暗里无声无息,两人依偎着好似在互相取暖。
秦景曜没了耐心,“连句哄人的话也不会说吗?”
慕晚看也不看对面的人,她的眼泪已经流干流尽了。
秦景曜扳过女孩细白的下颌,他亲在慕晚的侧脸上,呼吸温热,泪水流过的皮肤咸涩潮湿。
慕晚动弹不得,她听见秦景曜开口夸着“真乖”。
“你知道吗,你亲我,我都觉得恶心。”
他好像一直都打动不了慕晚,她的心一定是冰做的,用身体里的热气捂得久了,那冰反倒化在了指缝里,永远都抓不住。
“恶心?做的时候难道也恶心吗?”
慕晚和秦景曜面对面,男人的手抚上女孩略微弯曲的膝盖,掠过雪白柔软的腿|心,“你的身体很喜欢我,这不是假的。”
真实的反应,就在秦景曜的手中。
“我们做的时候,你的嗓子都叫哑了。”
“如果不爽,你为什么要叫呢。”
手指往里面勾,慕晚的下腹绞紧,“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秦景曜抱着慕晚坐在自己的腿上,空气里有湿透了的海风的热息,他的唇缠着突起的衣料,“自私自利的人,不会放过你。”
慕晚想下来,却被秦景曜拥得更紧,她反驳:“自私自利的人不配谈喜欢。”
秦景曜抽出手指,抹在女孩的腰间,“慕晚,我们领证结婚吧。我的东西都给你,这样我是不是就不自私了。”
慕晚从来要的都不是秦景曜的东西,她要的是没有秦景曜的世界,可惜他给不起。
房间里有一把水果刀,慕晚手里攥着那把刀,她不是谁的所有物,“你别妄想用婚姻绑住我。”
秦景曜的面容严峻,“把刀放下。”
他不相信慕晚会伤害自己,但他还是会害怕。
举着这把刀的时候,慕晚想过自己的父母,想过她的未来,“对不起,我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
简直是,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身后是高高的阳台,铁丝栅栏上洒着清灵的光影。
刀剑无眼,人的头脑却还不清醒。
“你想走也可以,我们来谈谈。”
秦景曜走过去,慕晚这样的人,不会拿刀捅自己的脖子。
“别过来。”
慕晚叫着,那把刀调转了方向,正对着秦景曜锁骨。
秦景曜没夺走女孩的刀,他无所顾忌一样,靠近持刀人,“你想走几年,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我让你别过来。”
那把刀割开了表层的皮肤,腐烂的铁锈味冲了过来,流动的血缓慢,浸入衬衫的纤维里。
慕晚眼前只能看到那些血液,仿佛都朝着她涌了过来,抵着的脖颈由白变红。
并不锋利的刀啪嗒落到了地上,银白的金属撞击着地面,慕晚的心脏也在撞击着胸腔。
她属实是吓坏了。
秦景曜抓住慕晚的手指,沾上了他的鲜血,“你手上有我的血,就再也不会忘了我。”
血是热的,流出来却逐渐冰冷,宛如一条斑斓的毒蛇,伺机而动,毒液将慕晚侵蚀得面目全非。
慕晚觉得他们像是两个精神病人,她的视线停留在那道伤口上。
不要一年两年,她再也不想见到秦景曜。
第 49 章 拦截
“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那把刀还在地上,刃上带着丝丝血迹,木制的刀柄还留着慕晚的指纹。
她的手垂在身侧, 黏稠的触感渐渐地收紧, 秦景曜的血凝结在了自己身上,斑驳暗沉的红色如玫瑰花瓣般剥落。
慕晚立刻用房间里的座机联系了前台,“不好意思, 我朋友被刀划伤了,麻烦你们送医疗用品过来。”
酒店里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前台不由得警惕起来, “好的小姐,是哪里划伤了?”
慕晚侧眸,秦景曜脖子的血已经不再流了, 血滴在衬衫上, 像是滴在雪上, 房间里只有月光, 男人的神色更加地冷寒。
“用水果刀划伤了手, 流了一点血。”
受伤的部位怎么看都不像是突发事件,为了避免麻烦,秦景曜走近了些, 用法语和前台对话。
面对磕磕绊绊的法语, 法国人宁愿用英语交流, 可他的法语非常流利, 是不用切换英语的那种程度。
猛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前台多问了一句,“请问小姐,您还需要其他的帮助吗?”
血腥气越来越浓烈, 有什么东西被剖开了一样,慕晚忍着不适,“不需要了,谢谢。”
夜深人静,自己又是外国人,就算是向前台求救,秦景曜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纱布和消毒用品很快被送来,慕晚拆开了酒精棉球。
“你不该过来。”
如果不过来他就不会受伤,慕晚差点以为自己要杀人了。
血水流入胸膛,秦景曜的锁骨深陷,“那你会主动把刀放下去吗?”
刀被扔到了地上,他跟没受伤似的,自顾自地扯开血淋淋的衬衫。
慕晚当然不会,那把刀对准自己,总比对准她要好。
“你要是真的死了,晚晚,我们就只能下辈子再见了。”
酒精棉球擦过血迹,狰狞的伤口仿佛下一秒就要挣开,慕晚的手抖得不轻,痛感似乎能传递到她的皮肤里。
女孩的动作十分轻柔,秦景曜几乎没什么感觉,凉意滑过,带着微微刺鼻的乙醇气味。
慕晚岔开他的话,问:“你要去医院吗?”
她的这个提醒实属是多虑了,秦景曜流的那点血,就算是不处理都没什么事。
秦景曜早就评估完了自己的伤势,“还没到缝线的地步。”
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伤口处理好了,慕晚也就消了个毒,她要拿纱布包扎的手被秦景曜轻轻地移开,他说那样看着太惹眼。
其实和包没包纱布没关系,他这人本身就很引人注目。就算是在人流密集的尼斯,也是如此。
伤人的刀还放在地上,刺破的场景不停地重复在眼前,慕晚惊恐极了,去捡凶器的手僵硬。
秦景曜越过面如土色的女孩,用纱布缠了几圈刀刃,连刀带血,包得干干净净。
“我累了。”
男人背过手把上衣全脱了,他的嗓音有些闷,好像一颗圆润的石子投进了潭水中的声音。
石子投进去,慕晚的心里却咕噜咕噜地冒着空气泡。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从黑暗到光明里,映射出的身影像是一抹油画颜料。
透明的壁障外,黑白交混的东西,岩壁一样的瞳孔缝隙,原来是两只眼睛。
这双眼睛钉子似的,往鱼的鳞片上砸,慕晚游着游着,那层透明的玻璃宛如扎根的水草,她湿漉漉地穿过去,游到了黑白的眼睛里。
秦景曜的眼睛,血色喷出来,连鳞片都被掀开了。
慕晚的被子落到腰间,从阳台外探过去,她见到了湛蓝的海。
仿佛还是在梦中,慕晚很害怕自己就此长眠不醒。
今天还要出去拍摄,她坐起来,习惯性地背对着秦景曜换了件长裙。
床上的男人没有醒,他找人找了一个月,基本没有休息的空档。
戒指没了,但是人还在。
慕晚轻手轻脚地梳理好头发,她走进浴室里洗漱。
放到提包里可能会被抢走,因此所有的证件都在行李箱的夹层里,秦景曜仍然在休息,慕晚叫了他一声,没有反应。
“秦景曜。”
慕晚放大了声音,房间安静,没有人回答。
于是她缓缓地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尽量地不发出声音,朝着床上瞥了一眼,没敢再多看。
秦景曜这个人很奇怪,你只要多看他两眼,他一定能发现,接着就会不留情面地把你的目光逼退。
慕晚咬着唇,连呼吸都要控制着不能太重,她在夹层里找到了签证和一系列的身份信息。
把东西放进手提包里,手机开始震动。
慕晚才喘口气,又紧张得提心吊胆,她把手机摁灭,出了房间的门。
窗帘遮住了大半的光亮,酒店房间男人赤着上身,黑发散乱,他侧躺着,闭上眼像是又睡了过去。
到尼斯的第二天还有拍摄任务,慕晚给庄凝蕴回了一通电话。
酒店的餐厅里,挤满了吃自助早餐的游客。
庄凝蕴拿着餐盘夹了一块甜品,“我还以为你没起床,正想把你叫起来吃早餐呢。”
慕晚随便拿了点吃的东西,“你们明天去马赛吗?”
“对啊,我好期待海鲜大餐,听说马赛的生蚝和海胆可以现开现吃,个头又大。”可惜在今天早上,庄凝蕴只能吃酒店里甜得要死的免费早餐。
海鲜配白葡萄酒,味道鲜甜,别有一番风味。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庄凝蕴在人群里找了空位置,“你不去吗?”
他们明天要走,慕晚当然也想跟着去,但是她着实是走不了。
“我有一个亲戚在荷兰,身体不好,这次她生病我想去看望一下。”
一来一去,又得折腾不少时间,不过庄凝蕴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干这份工作怎么还能要求人家兢兢业业,又没固定的工资。
庄凝蕴十分能体谅慕晚的心情,“能买到机票吗?”
“可以,从蔚蓝海岸到阿姆斯特丹有直达的票。”而且两个小时就到了,如果是在中国起飞,可能还要转机,时间又长,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探望。
这样一想,庄凝蕴直接去问了导演宋宁。
吃过早餐,他们背着设备到海边拍摄。
估计那边是秦景曜醒了,他发了一条信息问慕晚在哪儿。
慕晚:我在外面拍摄,准备坐车去景点了。
秦景曜发来了一个新的定位,他重新找了房子入住,让慕晚晚上回来也到这里来。
他挑剔住的地方,慕晚早就料到秦景曜会睡得不舒服,可她没曾想那人竟然在他们订的酒店里睡了一整夜,并且直到早晨都没能醒。
抱着人睡的第一个晚上,秦景曜就恢复了往日的睡眠质量,只要有慕晚,多恶劣的住宿条件都显得无足轻重。
秦景曜:要不要我去陪你
慕晚:我们要工作,工作不带家属。
男朋友,确实算是家属。
那边的打字速度有些慢,秦景曜说他也想去景点走走,不会打扰女朋友工作的。
慕晚:你不是讨厌人多的地方,不说了,我得上车了。
秦景曜没回,他大概是默认待在酒店里了。
宋宁是团队的主心骨,他不能走,慕晚请几天假倒是没事,说明了情况后,大家一致同意让有事的队友先走。
他们上了去景点的车,慕晚坐上去机场的出租车。
“您好,陈阿姨,我是慕晚。”
一上车,慕晚就用另一张电话卡打了通讯录最底下的那个电话,她想寻求陈善和的庇护。
“孩子,景曜他还是找到你了吗。”
秦景曜的动作快得让陈善和也难以应付,这些天,他把来龙去脉都给扒了个干净。
包括他们在京州的时候怎么联系的,还有慕晚的身份和地址。
陈善和甚至都来不及通知慕晚,那边却已经找上了门。
“是,”慕晚只提了一个手提包,里面放着她的证件,“我想来阿姆斯特丹,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车子后座的女孩无助地哀求,出租车司机虽然听不懂中文,却还是好奇地往后面瞅着,见人是在打电话便继续开他的车。
“你只要能来就来,我会护着你。”这事陈善和确实做得不够好,她说要帮慕晚,肯定也要帮到底。
慕晚是偷偷跑出来的,她只要上了飞机,就有机会落地阿姆斯特丹,到时候陈善和会亲自派人接应。
秦景曜碍于他父亲,就算是陈善和收留了慕晚,他也不能在人家家里造次。
订了最快的机票,慕晚下车到了机场。
抢劫盗窃频发的城市,一路上小心谨慎,她终于带着证件和现金安全抵达了机场。
没带什么行李,慕晚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她急匆匆地到柜台办理登机。
机场的工作人员拿到了慕晚的证件,查看了几遍,“小姐,请您稍等。”
难道是自己的签证有问题,慕晚小声地催促,“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工作人员安慰慕晚耐心等待,她联系了自己的上司,把证件拿给对方看。
“是她吗?”
“是的,中国人。”
年轻女性,都对得上。
他们用法语交流,但这并不代表着慕晚对他们说的事情一无所知。
离开尼斯中途出了意外,那位资历较长的工作人员请慕晚到休息室等待。
顿时,慕晚有些明白了。
她拿走自己的证件,说了一声抱歉,然后不顾机场人员的挽留,径直地快步走出了机场。
道路的两旁停着出租车,有一个司机站在那里揽客。
慕晚着急说自己要走,她要去火车站。
“是西塞莉小姐吗?”
正要拉开车门,慕晚如坠冰窟,下意识地反问司机:“你怎么知道?”
“一位先生付了钱要我来接您到马特林克宫。”
司机说的是秦景曜发过的地址。
此刻,慕晚无比确信秦景曜已经知道她要走的事,还没上飞机,在机场就把自己给拦截了。
第 50 章 关在这里
“西塞莉小姐, 您还走吗?”
慕晚果断又把车门关上了,司机紧随其后,再三询问着她。
那位先生的助理给了自己很多钱, 那些钱足够一个出租车司机一周都不用工作, 要不然他也不会答应一整天都等在机场接人。
面对司机的穷追不舍,慕晚拒绝道:“我不走了。”
司机收了那些钱,心里不安, “可是已经都付过钱了。”
“没关系,你拿着吧。”慕晚烦躁地走了一段路,广阔的蓝天下, 棕榈树列着队伍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有一辆车停在了身后,并不是出租车,她失望地走到边上。
车窗玻璃降下来, 闪现出的是秦景曜的侧脸。
临海的城市风大, 慕晚的衣衫飘忽, 她茫然地望着车里的人。
好像无论走到哪里, 都是这个结果。
她一次一次地逃走, 秦景曜就一次又一次地将慕晚抓回来。
断掉一只想飞的小鸟的希望,那就让它主动放弃出走的心愿,直到忘却笼外的自由。
“温小姐, 你要去哪儿?”
秦景曜脖子的伤口开始愈合, 一条细长的疤痕横亘在颈间, 残破中揉进了凌冽的冷硬。
“去火车站。”
慕晚的唇张开合上, 像是黏在了一起, 恍惚的状态下,她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发出了声音,还是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他们如同初遇般陌生而客气, 秦景曜大发善心地要帮她,“我送你。”
慕晚抬头,她的眼睛里又燃起一丝火苗样的急切,“真的?”
她真的想走,想走……
但他叫她的假名,分明是存心戏耍。
哪怕没可能,情绪混乱在一起,慕晚居然存了期待。
秦景曜不想骗她,“假的。”
他要送,也是送慕晚回去。
秦景曜说:“上车。”
慕晚充耳不闻,那辆车跟在她后面,速度很慢,简直比那个司机说话的时候还要烦人。
“我知道你要去哪儿,但是你不可能一直住在她家里。只要你离开,我早晚能再找到你。”
秦景曜下了车,他按着女孩的肩膀,强硬地把她转过去,“我让你进去,听见了吗?”
总还有别的办法,慕晚几乎想破了脑袋,除了和秦景曜服软,她没别的办法了。
“听不见,我就抱你进去。”
秦景曜的声音沉下去,他没有发怒,慕晚每次都不听话,所以他要耐心一点才行。
“我进去。”慕晚抬脚,坐进了车里。
喧嚣的大风被阻断在车外,慕晚上扬的裙摆,此时乖顺地贴着膝盖。
秦景曜关上车门,“给我手机。”
车子启动,慕晚没问要开到哪里去,车子去哪儿好像都与她没关系。
手机和证件待在一起,其实这些东西都没有用,慕晚连飞机都上不去。
秦景曜接过电话,垂着眼扫过去,快速地划到底,找到陈善和的号码拨了过去。
“上飞机了吗?”
来电人是慕晚,陈善和想着她应该快要上飞机了,于是关心了一句。
秦景曜淡声道:“她来不了。”
怎么会是他,陈善和的语气一下子从柔和变成紧张,“景曜,你不能这样做。”
“陈姨,”秦景曜恭恭敬敬地喊了她一声,肆无忌惮地笑,“你去告我的状吧。”
没人能管得了他,也没人能从他身边把慕晚带走。
没收慕晚的手机,对秦景曜来说,根本就没必要。
男人的手伸进手提包里,把手机塞了进去,拉上拉链。
“这就是你说的工作?”
秦景曜明明早就发现了,却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
电话打过去,慕晚再没了机会,“你早就知道。”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订机票的时候,或许是更早,她在酒店偷偷把证件拿出来的时候秦景曜就已经知情。
对她的行动了如指掌,直到最后一刻才收网。
离自由越近,被带回去的时候就越绝望。
“你为什么不肯回来?”
秦景曜的声音和手指都缠了过来,“你骗我也好,只要你肯回来,怎么着都行。”
他想给慕晚一个机会,可等到最后他也不见慕晚回心转意。
女孩的双眸冷冷清清,她开口道:“我不爱你,也不喜欢你。”
慕晚讲话温温柔柔,和风细雨,却让人痛不欲生。
“秦景曜,我们分手好不好?”
秦景曜什么都没有追究,他仅仅是希望慕晚编点软话求个饶,可是连这个都做不到。
她看着自己的神情认真,说分手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慕晚谈恋爱从不轻易说分手,吵架提分手太伤感情,她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于是固执地要分手。
“你是开玩笑的,不要再提了。”
秦景曜的呼吸不太稳,他翻出烟盒,手法熟练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你不需要给我找借口。”被甩了的人会不高兴,大概是觉得丢了面子,秦景曜的架子高,素来都是别人捧着他。
慕晚退了一步,“你也可以和我分手,都行。”
烟雾随风飘散,谁先提的分手这根本就不重要,秦景曜让慕晚闭嘴,“要是还提这两个字,你就在车上把衣服脱了。”
平整柔和的布料覆盖住小腿,慕晚背后一寒,窗外是连绵不断的海,游客三三两两地聚集,到处都是人。
秦景曜真的会做,混蛋是不讲道理的。
慕晚闭口不言,终于安静,秦景曜揉了揉眉心。
窗外的景物不断幻化,风声呼啸,碧海蓝天隐匿在白雾之中,仿佛一座虚构的海市蜃楼。
马特林克宫静谧地矗立在蓝色海岸,悬崖峭壁上的庄园,延伸出如瀑布般的郁郁葱葱。
车子开进去,厚重的大门轰然关闭。
既然不去阿姆斯特丹,慕晚自然是想回去工作,“我们要在这里待多少天?”
秦景曜把烟捻灭,压至底端的火发着红,在眼底映得荒凉,“不知道,看你表现。”
对方的回答模糊,慕晚没底,势必要问个清楚,“你什么意思?”
秦景曜笑了一下,“意思是,我要把你关在这里。”
那笑渗人,慕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秦景曜把人带下车,“我太惯着你了,以至于你总是跟我作对。”
悬崖外是望不到边际的蓝海,树木葳蕤,前路是一层又一层的岩石阶梯。
跳下去,坠落都是缓滞的。
如同死水的情绪刹那间波澜汹涌,慕晚忍不住骂道:“你这个疯子。”
她被关起来了,慕晚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再怎么样,秦景曜也不能把自己关起来,这是囚禁。
行李都被送到了房间里,慕晚坐在沙发上,她抱着膝盖,昂起脑袋,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幸好没有摄像头。
慕晚拿着手机,屏幕明明灭灭,她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在想怎么出去?”
秦景曜交叉着慕晚的十指,问:“戒指丢哪儿了?”
丢了就是丢了,就是问了也找不回来。
慕晚的手指被攥得有些疼,“告诉你,就能让我出去吗?”
“你说,你不会和我分手。”秦景曜俯首,吻了吻女孩的耳垂,那里被海风拂过,触感温凉,他低声哄道:“晚晚,你不会和我分手,对不对?”
为什么不说呢,就有那么难吗。
秦景曜的指尖挑开细带,裙子自肩膀滑落,乌黑的头发垂到背后,像是温润的玉块倾斜着竹影。
男人的手转过身体,料子褪到脚踝。
“你走的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秦景曜亲着慕晚的脸颊,溢出的喘息喷洒在胸前,“晚晚,你为什么能这么狠心。”
她的手被拎着,碰到微微突出的伤疤,昨天晚上这里流出了鲜红的液体。
慕晚持刀伤人的伤口,在秦景曜身上,宛如束缚住的标记。
慕晚的腿被抬高到腰间,膝盖微微地弯曲,眼尾点缀着晶莹的泪水。
秦景曜的下巴搁在女孩的颈窝,笑音撩人,“都湿透了。”
布料上留着一块湿渍,颜色更深。
“你不想我,但你的身体在想我。”
慕晚躺在沙发上,不着一物,秦景曜压下来,有些沉。
“你所谓的想我,就是要把我关起来。”
她的视线跃透过拱门,跳跃到海上,璀璨华丽的灯火如流水,那里的人群那么小,又那么地远。
秦景曜轻轻地摇头,高挺的鼻梁抵着锁骨,泛起酥麻的痒意。
“不。”
“是要做死你。”
柔软的腰肢被人抱住,慕晚抬起了头,在马上要叫出声的那刻,她用双手捂住了嘴。
秦景曜扯过女孩的手,并在一起,压高到慕晚的头顶。
慕晚死死地咬住唇,齿间似乎能闻到血的味道。
秦景曜在紧闭的唇瓣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下身的力度却依旧没有减小,他掐着慕晚的下巴,要她张口。
“不要抵抗我。”
慕晚双手被举着,已经是缴械投降的模样,她被迫盯着秦景曜的脸。
他额前的头发汗湿了,眸中的黑色浓郁。
呻|吟的声音破碎,秦景曜的舌头伸进去,舔舐着口腔里慕晚咬出的痕迹。
她不肯说一句求饶的话,他们从沙发纠缠到床上,翻来覆去。
浓密的发丝泡在水里,慕晚的手在水面探出一半,因为剧烈的动作,她刚握住浴缸的边缘,就又脱落了下去。
清澈见底的水,荡起一阵阵的波纹。
热流吐出,秦景曜鼻尖挂着水珠,张开喘息的唇瓣红润,颈部的青筋和伤疤交织。
像是一朵开到破败的花,白色的水汽蒸腾,慕晚眼前混沌不明,水晶灯细碎的光渐渐地汇聚成一条缝。
她最后没挺住,昏睡了过去。
秦景曜并没有放过自己,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慕晚感觉他又进去了。
温暖的体温留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残夜破晓,牙印吻痕环绕的腰间,男人的手松了下去。
时钟从傍晚走到清晨,慕晚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秦景曜不是在放狠话,他真的要自己死在床上。
神志清明的瞬间,慕晚眯着眼睛,瞧见挂在海上的一轮白亮亮的明月。
她想去找自己的手机,抬了半天,只动弹了一下小拇指。
身后的热意压迫过来,烫得慕晚一缩。
“找什么?”
慕晚艰涩地发出一个音节,她没能讲出连续的两个字。
似心有灵犀一般,秦景曜坐起来,他把手机放在慕晚的手心,还贴心地输入了密码给打开了。
猛然一见到日期,慕晚迟缓地思索了一会儿,原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她问:“衣服呢?”
秦景曜把衣服捞了过来,裙子和内衣都是行李箱里找出来的。
慕晚解开内衣,手指绵软无力,她慢吞吞地扣,却怎么也扣不上去。
“别穿了,反正都是要脱的。”
秦景曜像是在冷嘲热讽,慕晚立刻红了眼,她生气可又无可奈何。
秦景曜看不见慕晚的表情,她光滑的背轻颤,吹干的头发揉得有些乱。
“又哭。”
秦景曜把背后的扣子给她扣好,拿了裙子往慕晚头顶套,顺便整理裙子的领口。
他解释道:“我没笑你。”
慕晚仍旧背对着他,秦景曜的手贴在女孩的耳侧,他亲了亲黑色的长发,“是我说错话了。”
“我没哭。”慕晚吸了吸鼻子,她穿上鞋去梳头发。
秦景曜的手扑了个空,“这不是怕你哭。”
无论是在床上床下,慕晚哭了他都会哄,只是区别在于上床的时候他不会停。
桌子上已经放好了晚饭,秦景曜也下了床,喊慕晚吃饭。
异国他乡,请来了一位厨师专门做中餐,都是慕晚平时爱吃的菜色。
一顿饭吃下来,秦景曜总能知道她喜欢哪道,不喜欢吃哪道。
勺子喂到嘴边,慕晚木然地张口,吃了下去。
这么大的房子,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出去的机会也有,只是几率渺茫。
察觉到慕晚皱眉,秦景曜放下勺子,送入自己口中尝了尝味道,“怎么了,是烫到了还是不好吃?”
慕晚回答说:“我自己来。”
秦景曜把端着的碗放到桌子上,他看着慕晚把饭吃完了。
消耗与进食的比例不成正比,她情绪不佳,秦景曜也没有强求。
房间里已经有人打扫了一遍,慕晚坐在椅子上看海,地中海的波涛摇曳,浅蓝的水里融进了夜色。
秦景曜靠在椅子上,他面前放了一个电脑,一边抽烟一边动着键盘,应该是在工作。
“别看了,我不走。”
他要在这里,把慕晚给盯住了。
慕晚的脚踩着藤椅,她坐在高处,眺望着远方的熙熙攘攘,“我想去教堂。”
庄园附近有许多景点,其中一个就是尼斯的圣母大教堂。
“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我有说允许你出去吗。”
这次,秦景曜没由着慕晚的脾气。
电脑屏幕里的林桓顿住,“先生,太太说让您回国之后来找她。”
“知道了。”秦景曜的神情淡薄,他道:“继续。”
时间过得太慢,这栋房子里,除了秦景曜,她一个人都不认识。
慕晚走到电视面前,她在抽屉里找到了遥控器,随意地翻着枯燥的电视节目。
嘈杂声传到了电脑的另一边,秦景曜淡然自若,他衔着烟,抽出余光的落在影像前的身影上。
挺乖的,没闹着要去教堂。
慕晚很无聊,非常无聊。
电视里播放着纪录片,和秦景曜一样三心二意,慕晚低头划着手机。
她找到一个国外的网站,里面有介绍这座庄园的信息。
慕晚一句一句地翻译,把整篇文章读完,网页的界面老旧,图片也加载得非常慢。
她把手机上拍摄的图片放大,那是一条被截断的小路,朝着山崖的下方。
图片并不完整,慕晚也看不出小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一扇小门,也可能是海。
她试图再找点别的信息,电视机上已经开始播广告。
“该睡觉了。”
慕晚还没睡醒几个小时,秦景曜又要催她睡觉。
“我不做。”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慕晚拍开秦景曜的手。
秦景曜想着自己在慕晚眼里果真成畜生了,他笑道:“我是担心你昼夜颠倒。”
说得好听,下手却没轻没重,慕晚面色不虞,“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谁知道她会睡那么久,睡起觉来没完没了,中途秦景曜的手指探了几回鼻息,确定了人没事以后就接着让慕晚睡了。
都是因为秦景曜,害得慕晚还要调整作息时间。
“我出去走走。”
她站起来,自己出了房间,到房间外面的花园游荡。
慕晚想去找那条小路,却摸不清楚方向。
她坐在了台阶上,肩膀披了一件外套,是秦景曜拿过来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喝醉了酒无所顾忌地坐在石阶上吹风。
“你那天冻得厉害,却没有人给你披件衣服。”
所以秦景曜一想到,就时常地后悔。如果那时他是慕晚的男朋友,一定会给她披件衣服。
屋里人沉醉于酒色,秦景曜站在门外,偏偏注意到慕晚冷得发红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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