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斑斓之城5 真是个老变态。
不知道十四个玩家的管家之间是不是已经说好了, 安饶跟着管家走到餐厅的这一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其他的玩家,路上是接连不断的走廊,规整地挂满了人物油画, 走廊占满各种人偶,安饶不懂艺术也看不出画作的好坏,但是画框精美华丽人物生动,应该都价值不菲。
“餐厅到了, 请进。”安饶面前出现一扇高大的缠绕着瓜果图案的黑色描金大门, 安饶站在门口迟疑了几秒, 然后伸手推门。
展现在安饶面前的是在电影中才会出现的中世纪宫廷宴会大厅的模样, 同样金碧辉煌的大厅正中央放置着一张铺着黑丝绒餐布的长桌, 长桌中央交错放置着四座枝形烛台和鲜花装饰, 长桌的两边放置着十四把高背座椅和相应的银质餐具,而长桌的尽头则是一把高大宽敞的红丝绒雕花黑木高背椅,很显然是Papa的专属座椅。
餐厅中已经有玩家到了,正站在餐厅的边缘四下打量, 在Papa来之前, 谁也不敢率先入座。
安饶看到之前那个自称是美女主播的邵云此刻已经换了一身紧身火辣的蓝色旗袍, 她显然十分满意自己的这套新衣服, 不停地变化站姿看看什么样子可以更好地施展自己的魅力。
但是蓝色的高开叉紧身短旗袍, 安饶眯了眯眼睛, 总让他感觉非常眼熟。
“噗嗤!”邵云看到刚进来的安饶, 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阴阳怪气地夸道,“不愧是可以让我家柏川哥哥另眼相看的男人,穿女装一点也不违和呢,可惜胸太平, 要不然我还真得掀了你的裙子看看你到底是男是女了。”
一句话就骂了自己不男不女,挺不客气的,安饶抱了抱拳:“多谢夸奖,第一次穿女装,感觉挺不错,洛丽塔挺好驾驭,比在一条旗袍里面吸气收腹扭成蛇来得轻松自在。”
“你说谁吸气收腹?老娘天生身材就这么好!”邵云气得叉腰,丰满的胸脯在紧绷的旗袍下高低起伏,场景和这座绝对欧式的奢华餐厅十分不协调。
安饶心中动了动,很奇怪,Papa这么讲究的人,为什么会给邵云选一套和整个城堡都不搭配的衣服?
旁边几个玩家被争吵声吸引,也都纷纷看过来,虽然大家的衣服也都各不相同,但是穿洛丽塔裙的男人放在其中确实也显得更为特别一些,一个男玩家甚至吹起了口哨。
只不过,这一声轻浮的口哨还没吹完就被大门打开的声音给掐断了,安饶仿佛心灵感应般地看过去,是柏川,柏川进来了。
柏川没有被分到女装人偶——这让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安饶感到万分失望——反而是一套比他平时那套黑色衬衣西裤黑皮鞋更为保守的轻铠甲和黑袍,整个人除了耳畔的那根白羽毛以外,脖子以下的所有皮肤全部都被遮盖在冰冷的银黑色铠甲之下,显得整个人更加凛冽,如同锋利的冰凌一般不可触碰。
“哇!哥哥好帅!”邵云惊呼。
而柏川仿佛聋了一般,眼睛直直地看向安饶。
有那么一瞬间,包裹在一身软萌洛丽塔蓬蓬裙里的安饶被银甲黑袍的柏川看得十分窘迫,然后在柏川冷着脸朝自己走来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柏川身上是一整套中世纪骑士日常穿着的轻质铠甲,头上没有戴头盔,金属腰带将他的腰身收束得利落漂亮,铠甲下的束腿和长靴让柏川本就修长的腿显得力量感十足,银色铠甲外罩着一件黑色披风,朝安饶大步走过来的时候,黑色披风猎猎扬起,仿佛一头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巨龙,正在走向面前这个青团子一般的柔软猎物。
“我在一楼第二间房间。”时间不多,柏川开门见山。
“我在三楼最里面的房间。”安饶立刻跟上。
“应该是同一幢建筑物,我的房间旁边是一道狭窄的石梯”柏川接得很快,声音不带有任何感情。
安饶默然地看着柏川,经过这么几个游玩项目以及昨晚恐怖的马戏团之夜,柏川和自己的默契已经非常高了,但他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高,他是第一个进去的人,柏川就要做最后一个,第一个人可以掌握所有的一手信息,而最后一个则可以拿到全部人的前后顺序,这两部分信息缺一不可,即便安饶没来得及说,柏川也知道该怎么做,并且做到了。
“老大!”苏鸣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安饶回头朝大门入口处看去,发现苏鸣和时以柔以及石哥也都到了,苏鸣身上是一套白色宽袍和一条蓝色的裤子,脚上却套着一双木屐,时以柔则是红色丝绸吊带长裙配高跟鞋,走动中就能从裙子的高开叉中看到黑丝袜,十分御姐,石哥则是蓝色背带裤加红短袖的马里奥装扮但是一头短发却被烫成了夸张的粟米烫。
“唉?老大!”苏鸣朝安饶跑来,木屐在地上被踢踏地哐啷作响,“你和柏哥站在一起好像公主和骑士啊!”
公主和骑士?安饶愣了一瞬突然恍然大悟,难怪觉得大家的着装都很眼熟,邵云的蓝旗袍是街头霸王里春丽的战服,苏鸣身上的衣服是《千与千寻》中的小白龙,石哥就不用说了一看就是马里奥,时以柔身上的衣服则是《生化危机》里女主的那套经典套装。
Papa给大家准备的都是游戏或者电影里的人物造型衣服。
“你知道你穿的是什么衣服吗?”安饶问还在忙着东张西望的苏鸣。
“知道啊!千与千寻里的琥珀主嘛,这个斑斓之城好奇怪啊,为什么要我们在城堡里搞cosplay啊,”苏鸣挠着后脑勺,“你看这里都差不多聚齐所有大IP了!”
“什么是IP?”柏川突然插话道。
“呃……原来柏老大也有知识盲区啊……”苏鸣眨巴眨巴眼,“突然就感觉拉近距离了呢!”
“苏鸣说的IP是Intellectual Property,是人们创造出了的具有独特价值的人物形象,我们现在穿的衣服就是这些独特且有名的人物形象的造型。”安饶解释道。
“仅仅只是人物形象吗?”柏川追问。
“当然不!这些人物背后都是有一个完整的故事的呀!单独的人物形象有什么稀奇的,”苏鸣开始滔滔不绝,“比如以柔姐姐的形象就是一个很有名的电影里的女主角,她单打独斗勇闯丧尸城,老厉害了!”
“还有我,我是——”苏鸣话还没说完,就被餐厅中响起的机械人声打断:“圣父Papa已到餐厅,请各位按照被圣父Papa检查的顺序依次就坐。”
柏川因为是最后一个被检查的人,在按顺序坐好后,正好和安饶面对面。等大家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Papa才仪态万方地落座在长桌最顶端的主座上。
“铛铛铛。”Papa拿起一只银汤匙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水晶红酒杯,整个餐厅立刻鸦雀无声,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人偶侍者,此刻开始无声却井然有序地开始给所有人倒水。
“首先祝贺大家成为圣光堡的学徒,欢迎大家来到圣光堡生活和学习。圣光堡作为斑斓之城最神圣的地方,在这里,我有责任先告知各位圣光堡的学徒规则。”
安饶不着痕迹地抬眼和坐在对面的柏川对视一下,原来规则在这里。
“首先,珍惜城堡里价值连城的装饰物;其次,认真学习;最后,不得忤逆Papa。”Papa说出的规则十分简单,让座上的玩家松了口气。
而安饶却感觉不妙,非常非常不妙。最简单的规则恰恰是最难执行的规则,就好比法律规定中的兜底条款,虽然没有确切的内容却可以通过解释而把所有立法者没有想到的情况统统都囊括进去,比如怎样才叫珍惜城堡里价值连城的装饰物?什么叫认真学习?至于忤逆,那更是一个绝对主观的判断,你让我吃青菜我非要吃萝卜算忤逆吗?
“这好说,我一定办得到!”坐在中间的一个玩家立刻表态,但是很快他便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他的双手青筋暴起地使劲扼住自己的喉咙,整张脸都被憋得通红眼球凸起,一阵凌乱的桌椅餐盘碰撞摔碎的声音过后,那名玩家“噗通”一声摔下桌子,在地上“嗬嗬”的挣扎一会儿后便不再动弹。
所有人噤若寒蝉,没有人敢下桌查看甚至连偏头看看躺在地上的那名伙伴,但那个玩家毫无疑问肯定死了,因为恐怖而导致的失禁,让整个餐厅变得难闻至极,Papa皱了皱眉,抽出胸襟前放着的丝绸手帕捂住口鼻,朝身后的管家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散立在餐厅墙边的侍从人偶便有条不紊地开窗通风、搬运尸体和清洁地板,很快,餐厅变得洁净如初,有侍从礼貌地道歉着撤换碎掉的餐盘,很快餐厅长桌两边的椅子就从十四把变成了十三把。
惊恐的情绪在餐厅中疯狂漫延,如同黑色的海水将玩家淹没,而Papa似乎十分享受这种状态,如果安饶没看错的话,他甚至觉得Papa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打断他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希望你们能够记住这一点。”Papa说完,姿态优雅地拿起手边的一团雪白方巾,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净手,他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威严,优雅,不容挑战。
Papa用两只手指夹住已经使用过的方巾轻轻往后扬了扬,立刻有侍从人偶躬身向前将Papa手中的方巾收走,Papa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刚才那人不是他杀的而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意外,他继续说道:“此外,每天晚上都必须和Papa一起晚宴,饭前先祈祷,用餐期间不得交流。”
安饶坐在离Papa最近的左手边,只得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脑中却充满疑问。这些碎片化的规矩仿佛是在过家家,他们就好像进入了一个什么拙劣的中世纪背景的角色cosplay游戏,上演的是异次元人物进皇宫的戏码,因为不懂皇宫里的繁文缛节而不断遭受惩罚,最重要的是,Papa在说出用餐期间不得说话的规则之前就可以杀人,它就像这个城堡里具有绝对权威的大家长,对他们这些卑微的学徒有着绝对的任意惩罚权。
而且用餐期间不得交流,“交流”二字从字面上去理解的话,至少是指不能互相说话,再联想到Papa给每一个玩家都安排了专属管家的设置,很明显他不希望玩家和玩家之间有交流,或者是要控制以及监视玩家们的交流和行踪。
真是个老变态。
但是圣光堡和Papa如此控制大家是想到达到什么目的呢?
安饶盯着自己面前的红酒杯开始发呆,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做到随时传递信息呢?
突然,装满清水的高脚水晶杯反射出来的一片阴影动了动,银色和黑色的影子,是柏川的铠甲,他真是个天才!
他看到柏川状若无意地伸出一只手指。
安饶想起来,他们在刚进城的时候曾经约定好的手势,居然在这时就真的派上了用场!于是安饶趁侍者上菜的时候,装作拿酒杯喝水,然后也伸出一只手指放在了酒杯壁上。
——“按兵不动,听Papa的话。”
——“嗯,按兵不动。”
安饶相信苏鸣和时以柔还有石哥一定也看到了他们的暗示。
“那么。请大家开始用餐吧。”Papa话音落下,在餐厅角落垂手等候多时的小提琴手将琴弓放在琴弦上,白色松香粉末在空气中飘扬,优美的小提琴曲响起,冰冷的语言和优美的音乐,僵硬的尸体和柔软的食物,极端的控制和丰盛的物质,他们身处无与伦比的奢华城堡里,反而没有餐风露宿身无分文的乞丐自由。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Papa优雅地将手中的刀叉归拢,放在餐盘之上,然后用餐巾轻轻揩了一下并没有沾上污渍的嘴角,然后开口:“用餐完毕。”
所有人迅速放下手中的刀叉然后坐直——仿佛训练有素的战士。
Papa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最终只有一个学徒可以学成出师,成为和我平起平坐的人偶师。”
什么意思?这个游戏是要求玩家之间自相残杀吗?如果模式是自相残杀,那凭什么Papa也可以参与杀人?
第77章 斑斓之城6 爱是隐藏不住的,你可以装……
用餐结束后, 玩家按照第一次接受Papa检查的顺序排队依次离开,大家在自己管家的严格看管和Papa的注视下,依然没有获得可以交流的机会。安饶和柏川只得不断地用手指比出“1”的样式, 告诉大家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房间内繁复的宫廷式雕花书桌上多了一张纸,纸上用漂亮优雅的花体字写着作息表,而纸张最上方写着的“To No.1”大概意思就是这是给安饶个人的作息表了,原来自己在圣光堡中的学号是一, 难怪Papa这么严谨有礼的人居然没有问大家的姓名, 是他并不需要知道。
那么柏川的学号就是十四了, 想到柏川这么冷酷绝缘的人居然还有学号, 安饶觉得很有意思, 连嘴角都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但很快那一抹淡淡的笑意就又消失了,安饶感觉到了不对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就是从进入斑斓之城的那一刻起, 自己想起柏川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是因为一起经历了三个恐怖游戏和马戏团的原因, 还是因为进入斑斓之城以后他们便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始终形影不离?
安饶不知道, 只是敏感地觉得这样不对劲, 自己从未如此挂念过谁。
情绪上的波动暂且按下不多深究, 现在最需要搞清楚的是斑斓之城的出口和图章最有可能会出现在哪里?安饶坐在柔软舒适的床边, 从进入斑斓之城到现在, 依然是一筹莫展,之前的经验在这里都开始失效,没有确定的终点,没有显而易见的目标,没有一定要去攻击的对象, 即便现在已经可以确认斑斓之城的boss就是Papa,那该如何攻打他?
忤逆他就会死,逃跑就会被管家捉住,好像除了在城堡好好学习似乎别无他法,而好好学习就一定会落入Papa的圈套,最重要的是,人类对于学习的服从性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释放,如果不是时刻警醒自己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所有玩家都会顺应Papa的安排,心甘情愿地成为真正的学徒的,就好像大家看到方程就会想去解,看到完形填空就会忍不住去想答案一样。
安饶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既然Papa没有说宵禁,那开门出去溜达溜达应该不算忤逆Papa吧……
房门被打开,而出乎安饶意料的是,迎接自己既不是海盗船里血腥恐怖的场景,也不是鬼屋里让人头皮发麻的灵异寂静,而是……
一条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街巷?
瞬间,一些细微的碎片闪过脑海,这个街巷明明是那样的陌生,却又莫名地让安饶觉得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经走过,而且身边似乎还有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可是这个高大的身影是谁。
“啊!”安饶双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仅仅只是想了想这个身影,脑子仿佛有火车在轰鸣,头如遭针刺般地疼了起来。
恍惚了好一阵子,安饶眼前渐渐清明,鼻尖嗅到一股蜜糖的甜香,卖糖葫芦的小贩正在吆喝,一屉包子刚蒸熟,穿着雪白衣服的大师傅掀开包子屉,喷香的热气瞬间迷住了安饶的双眼,等雾气散去,一个高大的、瘦削的身影朝自己走来,手杖落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你好,一号,希望你会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这一切,”Papa灰色的眼眸盯上自己,“忘记和你说,你穿这一套真漂亮,我果然没有看错。”
安饶张了张嘴,老半天才碰出口两个字:“谢谢。”
“那么,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一起逛一逛呢?”Papa彬彬有礼说着邀请,可胳膊却已经不容置疑地抬起,Papa把安饶当做女伴,示意安饶挽住他。
“当然。”安饶识时务地提着裙角行了一个礼,然后微笑迎了上去。
“哦,请稍等。”Papa伸出食指做了一个暂停的姿势,然后在安饶面前单膝蹲下,那双戴满宝石戒指的手轻柔地放在安饶的一只大腿上,隔着蕾丝丝袜,安饶感到一种类似爬行动物爬过自己的冰凉黏腻。
安饶低头顺着Papa的手看过去,是自己大腿上系得歪七八扭的蝴蝶结缎带,Papa尊贵的双手细致地帮自己调整着缎带的形状,指尖偶尔碰触到大腿上,只可惜安饶对此的反应简直堪称麻木,游戏还没有开始,他的温顺不会导致死亡,而这个虚伪的老头只会让他感到恶心。
“你丝袜上的蝴蝶结系歪了,恕我擅作主张给你调整了一下。”Papa起身,然后向安饶优雅地欠了欠身。
死变态!安饶面带微笑地看着Papa说道:“谢谢您。”
“那么,我们出发吧。”
小巷里熙熙攘攘,里面人来人往地上演着人间烟火,卖烤红薯的师傅把烤得流蜜的喷香红薯送给街角的乞儿,慈爱的母亲满眼温柔地看孩子背着书包走进幼儿园,你侬我侬的情侣正在小声商量豆花要不要加蜜豆,贤惠的妻子正在叮嘱出门上班的丈夫路上小心……
整个小巷充满了人间温暖和爱意,可是Papa为什么要给自己展示这些?
“你看,他们多么爱对方!”Papa欣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或许吧。”安饶不置可否,爱?安饶没有得到过,养母从未送自己去过学校,对自己好的同学转身就会捅自己一刀,连之前最为信任的学长,也会借爱之名差点儿毁了自己,爱是什么?又不能当饭吃,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言行不一,口蜜腹剑。
“哦?”Papa挑了挑眉,“你似乎不太认同。”
“还行。”安饶淡道。
Papa却摇了摇头:“爱是隐藏不住的,你可以装作很爱,但却装不出不爱。”
“哦,是吗?”安饶心不在焉。
“嘴里说着不爱,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近,眼睛在流泪,伞却会向对方倾斜,人一刻不停地逃离,心却一分不减地满溢,”Papa摇身一变成了诗人,“你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你是我的prezioso,和另一个prezioso一样。”
另一个prezioso?安饶皱了皱眉,是谁?
陪着Papa走了一圈后终于结束,回到房间已经是凌晨时分,安饶觉得此行也并非一无所获,除了知道Papa喜欢作蹩脚的现代诗以外,他还知道自己但凡晚上出门就会遇到这个让人心烦的神棍。
结论:半夜潜逃不可取。
柔软的床对又累又困的安饶发出致命的吸引,在员工之家度过一夜的疲惫不堪终于袭来,安饶把自己埋进那张顶级舒适的床中,用轻柔蓬松的鹅绒被把自己裹成一只蚕宝宝,立刻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清晨,清澈的阳光透过黑色的丝绒窗帘缝隙,倾洒在安饶那张宫廷雕花大床上,安饶睁开眼睛,看着床尾洒进来的金色阳光发了会儿呆,感觉自己脑子里一片空茫,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该起床了,却又立刻愣住。
自己的胳膊,安饶难以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没有弹性没有温度光滑得不像人类皮肤,自己的胳膊仿佛是一截塑料,安饶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胳膊人偶化了!
他连忙把自己全身都检查了一遍,目前只有胳膊出现了这种情况。
这应该就是斑斓之城里的时间限制,如果不在自己被完全人偶化之前逃离斑斓之城的话,很显然,自己就会成为这座城堡里的一个人偶。
安饶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好在bjd娃娃的胳膊都是有可活动关节的,倒是不影响安饶的基本活动,洗漱完毕之后,安饶便艰难又羞耻地重新穿上那套繁复的洛丽塔裙,按照作息表的指示,去城堡三楼见Papa。
出门的时候,管家满怀歉意地告知自己不能参与学徒生活,只是贴心地给安饶指了去城堡三楼平台的路然后说自己会恭候安饶回家。安饶意外地挑了挑眉,不明白城堡这么安排的含义究竟是什么,管家人偶又不盯梢了?Papa仿佛真的是在为玩家着想,一旦学徒适应城堡生活以后便不再干预,学徒仿佛成了城堡真正的主人。
按照管家的指示,安饶需要先从宿舍区走到一楼大厅,再沿着昨天那个大扶梯上三楼,这一设计就又给了大家互相交流的机会。
圣光堡这种充满矛盾又目的不明的设计让安饶十分困惑,让人完全弄不明白斑斓之城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说是要让学徒之间互相厮杀倾轧,为什么又把大家全都分开还让管家看守房门,可却又在大家都熟悉路以后不再让管家严防死守,似乎又不阻碍大家交流。
难道是为了大家学习真本领而苦心给大家创造独立自习室,好不互相干扰?那可真是谢谢了啊……让人重回高三。
所以,通过作息表和晚餐而专门创造出来的玩家之间的短暂且不可控的交流时间,其实是为了让大家互相交流学习心得好让大家卷起来?
恐怖游戏不能这么变态吧!!!
安饶再一次来到圣光堡的大厅,发现昨天还是十四根晶莹剔透的水晶管,现在已经有了些许变化,除了第一根、第二根和最后一根水晶管外,其他水晶管内多多少少都积攒了一些绿色的细腻沙粒,要么是铺上了细细的一层绿色的沙,要么是零星的几颗沙粒,原来,这十四根水晶管是十四根沙漏,而其中有两根水晶沙漏则格外突出,里面已经积满整管绿色沙粒,而其中一根积满绿色沙粒的水晶沙漏两边的几根沙漏管里堆积的绿色沙粒也比其他沙漏中的绿色沙粒要多一些。
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一根沙漏里除了绿色的沙粒外,还有明显的紫色和黄色沙粒,黄色、紫色和绿色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混乱与不协调。
十四支水晶沙漏是否代表着他们十四名玩家?他们十四个人昨天只有在餐厅里死了一个人,所以这满满一瓶绿色沙粒代表的是这个已经死了的玩家?可是绿色又是什么意思?
而且现在是两根沙漏装满了沙粒,可是昨天明明只死了一个人啊。
“这些沙粒的颜色和斑斓之城城民的头发颜色很相似,但是我暂时找不到它们的关联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柏川已经站在自己身边,安饶有些不太自在,自己这一身萌软公主打扮,和银甲黑袍禁欲到登峰造极的柏川相比,总有一种自己下一秒就要以色侍人的错觉。
第78章 斑斓之城7 “我的腿变成塑料了……”……
“昨晚过得如何?”安饶跟着柏川的脚步, 撩着裙摆踏上扶梯,白色精致蕾丝长袜包裹着形状笔直漂亮的长腿,柔软精致的蕾丝裙边不断擦到中世纪骑士叮当作响的银色铠甲, 就算安饶万分不想,也控制不住自己大脑地回想起苏鸣昨天的评价。
被龙掳走的公主和屠龙的骑士。
“昨晚没有出门,我坐在房间里观察城堡的放哨情况。”柏川说道。
“有什么发现吗?”安饶看向柏川,他耳边那根美丽的白羽毛轻柔地抚过银甲, 给他坚硬的铠甲平添了一丝温柔。
“城堡外围有人值守, 在我窗前巡逻的是我们见过的礼拜一, 过了三个小时后来了一个人顶替他, 所以我想, 城堡外的值守应该是换班制, 考虑到之前礼拜一说他们一共有六个人,那么极大可能是三个人一班,三个小时换一班,每个人都有自己巡逻范围。”
安饶震惊, 一晚上的时间, 柏川就已经搞清楚圣光堡的巡访了, 虽然他的推论只是建立在猜测之上, 但是就是总能够让安饶信服。
“我晚上也注意一下, 抱歉。”安饶有些惭愧, 自己昨晚实在是太累了, 窝在床里就直接睡着,根本没有精神再去观察什么,反而是柏川,在马戏团里最累的其实是他,可是这么一晚上以后, 在斑斓之城中还能时刻保持警醒,也确实有些非人……
“没关系,这些事情有一个人做了就够了。”柏川没有在意。
安饶低头走着,柏川脚上质地上乘的皮革和金属制作而成的战靴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显得沉稳有力。
“昨天还是空空如也的水晶沙漏今天却满了两个,我们看看一会儿还剩多少玩家。”柏川抬头朝楼梯的顶端看去,清晨的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光,一身银甲闪闪发光。
“你觉得还剩多少人?”
停了一瞬,二人异口同声道:“十二个。”
安饶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已经完全塑化的胳膊,有点心虚地转移话题道:“今天上午和Papa一起见城民,下午有冥想课,晚宴后有一节雕塑课,Papa把时间安排得可真满啊!”
“我和你刚好相反,下午雕塑,晚上冥想。”
“我们不会真的要卷学习,最后看谁能考第一吧?”
“不会,”柏川的笃定简直让安饶感动,“水晶沙漏和那些奇怪的颜色应该才是破局的关键因素。”
“你……昨晚尝试过出门吗?”安饶问道。
“试过,”柏川看了一眼安饶,“相信你也一样,陪Papa走了一圈。”
然后在安饶震惊的眼神中继续道:“看来他可以同时陪所有人出门溜达,半夜出门行不通。”
不愧是柏川。
安饶点点头,算是对柏川结论的同意。安饶没有告知柏川自己身体的异样,看柏川的样子,他似乎没有任何不适,安饶开始不确定自己胳膊的异样是否是因为自己昨天不小心触发了什么规则导致的惩罚,如果是的话,他不想让柏川因为自己的人偶化而乱掉步调。
一路无言,二人很快便走到了城堡三楼的平台上,平台上已经聚集了一些玩家,奇形怪状的衣服显得平台拥挤吵闹,然而每个人的表情都很自然,让安饶再一次怀疑自己的人偶化是不是真的自己触发了什么规则。
透过平台的石柱围栏朝下望去,安饶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眼睛被吵到疼。
现在不过早晨七点,而圣光堡前的那片巨大的塑料草坪上却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市民,从城堡的三楼俯视下去,那些彩虹一样的彩色头发仿佛实在绿色的草坪上撒了一地的彩虹糖豆,让人眼花缭乱到头皮发麻。
“Papa驾临!”人偶管家非人非机械的奇怪声音响起,所有玩家迅速退散开来挤在墙边,给Papa让出一条宽阔的走道,谁也不想莫名其妙成为第二个倒霉鬼。
Papa今天穿的是一件纯白的宽袍祭衣,一头油光闪亮的七彩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祭衣袖口领口用金丝线绣着繁复的花边,看上去圣洁且庄重,他迈着标准的步伐,示意玩家们在他身后两侧排开跟上,然后像领航的大雁一样仪态万方地走到大平台向外凸起的半圆形阳台上,而仅仅只是出现在阳台上,就迎来草坪上所有市民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Papa优雅地举起一只手,刚刚还震天响的欢呼声瞬间停止,草坪上的市民如同受过某种特殊训练的士兵一样整齐划一地令行禁止。
“我亲爱的子民们,大家早上好。今天,我们迎来斑斓之城进入血月以来第一个大日子。从今天开始,我们即将进入满月准备日。我知道血月满月之夜对每一个市民来说都是一场噩梦,但我相信,通过我们的齐心协力,一定会打败满月梦魇!从今天开始,圣光堡将代表七色圣光教,向每一位虔诚的市民派发安神玩偶,愿光的祝福降临到每一位他的子民身上,赋予各位击败梦魇的力量。”
这一段话说完,草坪上又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一名披着彩虹袍子的神职人员捧着一碗清水走向前去,Papa脱下手套四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安饶立刻很有眼力见地跨了一步走到Papa身后,毕恭毕敬地双手举高,等待Papa将手套放到自己的手上。
Papa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低声道谢,然后将手套放到学徒一号恭恭敬敬举高的手里。
冰凉濡湿的指腹意味深长又黏腻地抚过安饶的手,而安饶则连头都没抬,只是低头专注地捧着手里的白手套。
宗教多的就是繁琐的礼仪,而一位圣父,是不会为难一个为他提供及时服务的信徒的,并且自己刚才的行为没有触犯任何学徒规则,安饶赌自己不会再受罚,而相比不会受罚,他更是在赌一个获得Papa信赖的机会。
Papa手沾圣水向城堡下洒去,又引起一阵近似于魔怔的欢呼声,然后向大家招了招手,慢慢退回到城堡之中。
“每天清晨,我都会与斑斓之城的市民共同祈祷,为大家开启新的一天的美好生活是作为Papa不可推卸的责任。”Papa十指交叉,双手自然垂在胸前,显得虔诚又谦卑,“各位也将在今后的学徒生涯中,随我参加七色圣光教的各类仪式,这有助于你们进一步地深刻理解和明白我们制作玩偶的意义,而只有最出色的学徒才能够获得我的倾囊相授。”
好一个pua高手!在实习期间受尽压榨的安饶对此番言论嗤之以鼻,但很明显有玩家当真了,望向同侪的目光都开始变得攻击意味十足起来。
“接下来请大家按照自己的作息表,开始一天的生活吧。”说完,Papa便匆匆离去,似乎还有其它重要事情需要他去操持,而各位玩家也需要按照自己的作息表开始第一天的学徒生涯。
“我说,各位,”一个玩家突然说话,让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步,“这个老逼登装模作样的明显有诈,大家一定不要被他给骗了,我们要团结才行,现在来交换一下信息吧!”
这个人叫李可,还是个程序员,是二号学徒,住在自己的隔壁。
“交换信息?你是不是聋了没听到昨天Papa说的最后一句话?”另一个玩家说道,“我们是竞争关系,竞争!你现在想让大家交换信息?!”
“我们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如果到时候我们全部都很优秀,让他无法选出第一或者我们都是第一呢?这样我们不就都可以出去了?”李可的话很有道理,而且找到Papa规则要求的巨大bug,如果大家都是并列第一呢?
“我同意,”安饶扶了扶眼镜说道,“我们不能被Papa牵着走,我目前可以共享的信息就是我的作息表,下午是冥想课,晚餐之后是雕塑课。”即便如此,安饶依然没有把他和柏川共同确认的重点和盘托出。
“我也是,”李可点头道,“而且,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新发现,什么新发现都可以,自己的,人偶的,都算?”
这个问题一出,安饶便立刻感觉到不少玩家的脸色有了微微的变化,看来人偶化的并非只有自己,安饶回头看向柏川,却没有在他脸上读出什么表情。
“我身体怎么样关你屁事!”
“就是,我凭什么告诉你?”
“老大,”苏鸣悄悄扯了扯安饶的裙子,“我的腿变成塑料了……”
“嘘——”安饶制止苏鸣。
Papa说过,只有第一名可以成为人偶师,在此姑且先认为这意味着只有一个玩家可以逃出去,成为第一名最简单的方式是什么?当然是杀掉所有的竞争对手,自己自然就是第一名了。如此一来,告知别人自己身体的变化明显就是向人展示软肋,人偶化的躯体,破坏起来可比人类的□□容易多了。
那么,柏川呢?
“对了,我数了数,今天在平台上和Papa一起参加典礼的有十二个人,可是我们昨天吃完饭后明明还有十三个人的,另一个人去哪了?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吗?”安饶问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这个失踪的玩家全都毫无印象。
“好吧,”李可耸耸肩,“还有一个问题,大家能否报一下自己房间的具体位置?”李可又问道。
安饶和柏川互相看了一眼,这个李可显然意识到了沙漏和玩家的关系,但是没有给任何人提示,轻松地换了一个话题,而乞求大家报房间位置则是一个很温和折中的建议,既不会像刚才那个问题那么敏感,容易触及到热衷于搞内卷的学霸敏感的神经,也不会对任何人有坏处。
但相比找一个不知所踪的陌生玩家,大家对于自己的利益则要敏感得多。
“我住哪关你屁事?”
“住哪不是明摆着的呢?住哪不都在一栋楼里?”
“明确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很有意义,这决定了我们该如何找到自己的同伴。”李可很严肃,“剧情发展到现在,可以说是毫无进展也可以说是尚未进入主题,关于出口和图章,我猜想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图章在Papa身上且出口在城堡里,一种是出口在城市某处且图章不在Papa身上。”
“你他妈纯属说废话!”
“就是,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一席话。”
“我信你还不如信Papa努力学习考第一呢!”
安饶看向柏川,柏川没有说话,但是轻轻点了点头,他是认同李可的观点的,李可说的不是废话,如果按照一般游戏逻辑,斑斓之城的boss应该就是Papa,那么出口和图章当然也就会围绕着Papa和城堡进行,但凡事有万一,既然管家晚上把大家看守得这么严,城堡外还有岗哨,是不是也意味着出口和图章可能在大家去不了的远方呢?
“我住第三层最靠外的房间,从石梯出来后要经过四扇。”安饶说道。
“我知道,我住你隔壁。”李可冲着安饶笑了笑。
之后又有一两个玩家犹犹豫豫地报了自己的房间位置。
“那么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房间是严格按照当初我们被Papa检查的顺序以字母Z的方式安排的。”李可说道。
安饶沉重地点头认同,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房间和柏川的房间在整栋楼中呈对角线关系,好远啊!
“知道房间位置有什么用,”一身紫旗袍的邵云轻笑,“难不成还想着一起串门上晚自习吗?”
“信息知道的越多终归是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李可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十分复古的格子西装,神情一片坦然,面对其他玩家的不解和轻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是一个十分不错的游戏搭档。
时间不容大家多聊,大家很快因为各自的课程四散而去。
根据作息表,安饶去的冥想室需要再一次经过一楼大厅,而在经过的时候,安饶发现不少水晶沙漏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积累了一些沙粒,有的是寥寥几颗,有的是薄薄一层,但奇怪的是,新增的沙粒几乎全都是橙色的,难得的暖色调在一片绿色和紫色中,显得十分惹眼。
而也有那么几根水晶沙漏,始终空空如也。
安饶推开冥想室的门,整个人便瞬间跌落入一个从未有过的场景之中,他变成了孩子,正坐在一个秋千中被高高荡起,帮他荡秋千的是孩子温柔可亲的妈妈,正满怀爱意地看着在秋千上咯咯笑的孩子——安饶。
第79章 斑斓之城8 你有很多很多的嫉妒、憎恨……
天真的孩童, 温柔的母亲,洋溢着幸福的小秋千,这是一组多么美好的画面, 只可惜安饶感受不到,安饶没有母亲,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感觉,而母亲给孩子荡秋千, 只会让自己想到那个著名的荡秋千杀子案, 安饶看着妈妈温柔的充满笑意的脸, 嘴角甚至都没能礼貌地扬起来那么一毫米。
很快, 场景再次切换, 这次他变成足球队的一员, 正在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中,为班级而战,很快一粒沾满青草和湿润泥土的足球便传到了自己的脚边。
“快!射门!”
“快!”
安饶反应很快地一脚飞踢,球进了!
哨声响起, 安饶踢进了定生死的那一球, 他们赢了!现场雷动, 在一片高亢的欢呼声中, 自己的队友们穿着被浇透的球服, 甩着满是水珠的头发大张着手臂从四面八方兴奋地朝自己冲过来, 然后一层层地将安饶紧紧抱住, 又在大家的欢呼声中,把安饶高高举起抛向天空。
共同庆祝一场绝地逢生反败为胜的比赛,这算是大学男生友情中最为质朴最为激烈和纯粹的表达了,被人群簇拥的安饶却没有任何感觉,友情, 是离他过于遥远的东西,和亲情一样遥远得不分伯仲,从小在福利院里被强壮的大孩子欺负大的安饶,即便是到了小学里也饱受东东这样的坏孩子的霸凌,等长大到心智足够坚强的时候,安饶已经可以清楚地分辨出身边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成分,很遗憾,友爱在其中的占比微乎其微。
而被抛向空中的此刻,安饶不仅没有感受到狂喜和同学友爱,反而开始担心自己掉落下来的时候是否会不被托住。
身体被抛起,然后下落到一个更加柔软的地方,黏在身上的潮湿球服倏然变为一身燕麦色的柔软家居服,安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头枕在“女朋友”的腿上,正在和心爱的女友商量刚刚入住的家里还需要添置写什么家俱,以及婴儿房是否现在就需要买小宝宝用的床品。
很明显,“他”和心爱的女人有了一个温馨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家,而且很快这个小小的家庭就会迎来一个可爱的新生命。新家窗明几净,色调温柔,甚至连温度都是最宜人的温度,阳光被窗台上摇曳的矮月季剪成无数颗活泼的金色星星,在自己和女友身上调皮地蹦跳。
“我们再养一只猫吧!”女朋友笑靥如花,温柔缱绻,因为手机里的一只漂亮猫咪而雀跃不已地撒娇着要和安饶分享。
“好啊,”安饶笑眯眯地回答,“可是我对猫毛严重过敏,呼吸到猫毛就会直接喉头肿胀然后窒息死亡,你知道的,你想我死,对吗?”
安饶笑眯眯地看着身边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心中毫无波澜。
……
幻境消失,安饶发现自己站在冥想室的正中间,房中安静幽暗,确实是一个冥想的好场所。
站在另一个房间中欣赏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的Papa满意地笑了:“有意思,明明是拥有巨大爱意矿藏的prezioso,用了这么多手段和场景却连一粒爱意都无法开采出来,真有意思。”
说完,他漫不经心地掏出一支透明的小瓶子,将瓶中沙全部倒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
*
很不安,肖晶晶感觉非常不安,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她有问题的就一定有问题,直觉告诉她不能去的地方就一定不能去,进这个游乐园是自己唯一一次没顶住诱惑没听直觉的话,果然出事了。
但是在游戏中,凭借着直觉,她一次又一次地死里逃生化险为夷,与其说相信倒不如说她百分百地依赖她的直觉。现在,直觉告诉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否则为什么别的玩家都被安排了课程,而她的作息表显示下午她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房间里休息呢?
而且她的手,她的手怎么变得像bjd娃娃的手一样了呢?!虽然关节依然灵活,但是那种非人感让她好害怕!早晨在三楼的时候,那个西装男问大家是否身体有什么异样,她都差点儿跳起来了!连忙把手往身后藏。
肖晶晶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漂亮的粉色束腰护士服让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如果放在平常,用这一身衣服足够迷倒那两个高个帅哥玩家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了,而如今自己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心乱成一团乱麻,毛毛躁躁的,而这团乱麻此刻正在自己心中磨啊磨,磨啊磨,磨得人心烦意乱。
又走到了窗户口,外面只能看到地面和树木粗壮的树干以及一条荒废的小路,没什么好景致,肖晶晶烦躁地猛地转身,却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人偶,人偶半裸的上身只穿着一件皮质的外套,正站在自己面前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是好朋友小倩的男朋友,那个在夜店认识的男模。
“你怎么在这里?!”异常烦躁的心情让肖晶晶甚至没有多想为什么自己房间会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她几乎是立马叉起腰,对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吼,“滚出去!”
只不过是个夜店男模而已,还清高得不得了,自己难道不比小倩有钱?自己难道不比小倩有魅力?凭什么只对那个贱货笑?!为什么所有的男人都只喜欢小倩不喜欢自己?!玩得花怎么了,大家不都玩得花么!呵。
男人的脸保持着始终如一的微笑,他没有说话,脸上那抹始终不变的微笑就仿佛变成了嘲笑,嘲笑肖晶晶的无能和脆弱。
“不要再看着我了,你不是只爱小倩么?你去找她啊!”肖晶晶瞪着人偶冷笑道,她的精神已然崩溃,充血的眼中尽是无法自控的疯狂,根本分不清楚人偶和真人,“你去找她啊!去找她啊!来我这干什么?以为我会救你吗?做梦吧你!”
人偶无动于衷,反而顶着那万年不变的浅笑,独自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开始在茶几上摆弄杯子,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在他手中如同玩具一样杯熟练摆弄——完全复刻自己第一次把小倩骗到夜店,点了个男模想让她丢人的场景。
“操!”一股邪火“噌”地一下从肖晶晶内心深处不可遏制地蹿了出来然后炸开,“什么狗东西也敢嘲笑老娘!”说着肖晶晶便一巴掌拍在人偶的脸上,“你他妈去死吧!”
“啪!”耳光落在人偶的脸上,发出一声脆响,肖晶晶已经人偶化了的手感觉不到轻重,硬碰硬之下,人偶的头被打歪,眼球应声掉出眼眶,被一根弹簧牵着在眼眶外上下弹动,透过大大的眼眶可以看到人偶大脑内部塞满了极其精密的齿轮和各种零件。
人偶坏了。
肖晶晶慌了神,她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这么结实的人偶,怎么连一巴掌都受不得,而且她还是收着劲儿打的!她手忙脚乱,试图把眼珠安回到人偶眼眶中,那个牵扯眼球的弹簧似乎出了什么毛病,每次肖晶晶抖着手给按回去就又“嘭”地一下弹出来。
“快回去啊!”肖晶晶越是着急手就抖得越是厉害,一只手捏住人偶的下巴固定它的脸,一只手使劲把眼球往眼眶里面怼。
“呱嗒。”人偶的下巴也脱臼了,露出嘴里细密尖利的白牙和红彤彤的口腔,更麻烦了!肖晶晶手忙脚乱,顾不上摁眼球,又去忙着安下巴,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卡位,每次将下巴扶上去就又立刻掉下来,弄了好几次以后不仅下巴没安上去,牙齿又开始松动,脱落了好几颗,“叮叮当当”落在地上仿佛散了一地的珍珠,最后甚至连舌头都掉落了下来。
人偶彻底坏掉了。
肖晶晶这才傻了眼,连忙在房间里到处找地方想把人偶藏起来,毕竟城堡里人偶那么多,少一个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啧,”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从肖晶晶身后那只奢华的丝绒沙发处传来,“我说过学徒需要珍惜什么,你重复一遍。”
Papa的声音冷静无情,仿佛是一种无机质的玻璃,锋利危险,毫无温度。
肖晶晶难以置信地慢慢回过头,不敢相信Papa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进入自己的房间并且坐在沙发上的,可事实就是如此,此刻,Papa正坐姿优雅地坐在丝绒沙发里,他手中拄着那只钻石手杖,两只手上的彩色宝石戒指都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Papa的脸威严肃穆,只有抿紧的唇线在告诉肖晶晶,他现在很生气,非常非常地生气。
“Papa您听我说,您听我解释!”肖晶晶立刻跪到Papa面前,想拽Papa的裤腿又不敢,吓得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Papa似乎嫌她吵,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她安静,然后又问一遍:“告诉我,我亲爱的第十一号学徒,昨天我在晚宴上说过的圣光堡学徒规则第一条是什么?”
“珍……珍惜……城堡里价值连城的装饰物。”肖晶晶抖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的背脊都塌了下去,Papa既然这么坚持问自己是否记得这条规则,很明显,人偶是价值连城的装饰物。
“很好,”Papa满意地点点头,“损坏我的装饰物的学徒,你觉得应该受到什么惩罚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很轻地拍了一下它的脸!”肖晶晶也顾不上什么自尊不自尊了,在地上“砰砰”地给Papa磕起头来。
“你觉得你错了吗?”头顶上Papa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怜惜。
“我错了,我错了!”肖晶晶抬起头,额头因为磕头而血流如注和早已糊满的眼泪和鼻涕一起,组成一张五彩缤纷但糟糕透顶的脸,“Papa我真的不知道人偶这么脆弱,我错了,请您原谅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修好它!而且修缮人偶也是学习制作人偶的一个好途径不是吗?!”
“啪嗒。”一滴眼泪滴到Papa精致的不染尘埃的皮鞋鞋面上,肖晶晶立刻匍匐地向前,用手去擦拭,可是因为手心潮湿反而越擦越糟糕,她只能去扯自己的衣角,可是超短的护士服根本够不着鞋面,肖晶晶连忙跪趴在地上,用护士服的衣领去擦那只矜贵的鞋。
Papa垂眸,冰冷的灰色眼眸望向自己鞋边匍匐忙碌的弱小人类,那张写满惧怕和祈求的脸,让他浑身舒爽。
“我原谅你。”Papa说道,语气柔和,在肖晶晶耳中如同天籁。
“谢谢,谢谢Papa!”肖晶晶大喜,又开始在地上磕起头来。
“我亲爱的学徒,起来吧。”Papa温柔地说道。
就这样被原谅了?!肖晶晶动作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原本漂亮的护士服因为刚才拉扯着去擦拭鞋面而凌乱不堪,整个人都形容狼狈,没有体面可言,但肖晶晶一点也顾不上,她的心情大起大落,从惊惧绝望到捡回性命的狂喜,她感觉自己仿佛那个坏掉弹簧的眼球,回不去原来的位置,整个心神都在剧烈地激荡,她手足无措,站在Papa面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脑子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发懵。
她顾不上自己的现在的狼狈,不停地给Papa道谢。
“嘘——”Papa竖起一根食指,让肖晶晶噤声,然后侧耳仿佛在倾听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开口道,“还不够。”
“什么?”肖晶晶愕然。
“我想,我的人偶不一定会原谅伤害它的人。”Papa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遗憾说道,脸上带着依然得体仁慈的笑容,十只宝石戒指在室内折射出七彩旖旎的光辉,而他那双灰色的眼眸却没有一丝情感。
肖晶晶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消化着Papa口中说出的残忍话语,整个人仿佛被毫无防备地劈头浇下一桶冰水,什么叫做人偶不一定原谅?!人偶能有什么思想?!
肖晶晶想跑,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撞到整张脸都被毁掉的男模人偶身上,面前的人偶不再像之前那样脆弱不堪,被肖晶晶猛地撞上也没有丝毫损坏,却在肖晶晶惊恐地弹开的一瞬间,扬起手臂给了肖晶晶一耳光。
“啪!”肖晶晶被打得头歪向一边,眼珠爆出了眼眶,在肖晶晶的惨叫声中,血淋淋的眼球被眼外肌吊在眼眶晃晃悠悠。
“你有很多很多的嫉妒、憎恨和恐惧,”Papa拄着手杖,优雅地站在捂着眼睛不断惨叫的肖晶晶面前,鲜红的血从她指缝中溢出,顺着动作流到手肘,把粉色的护士服染上斑斑驳驳的红色花瓣,“我很喜欢,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下午你没有课了。”
肖晶晶无法回答,依然丧失理智地惨叫着。
“很吵,让她安静,”Papa厌倦地朝肖晶晶指了指,“发声会影响恐惧的质量。”
人偶立刻走上前来,伸手凶狠一拽,肖晶晶的下巴便被卸了下来,红色的人类的血飙到人偶黑洞洞的眼眶上、垂落的眼球上、大张的嘴上,以及精致的鼻梁上,独属于血的腥甜味道充满房间。
肖晶晶发不出声音了,她的身体无声地颓倒在地,开始痛苦地扭曲,头发一片一片地变成白色,最后在变成满头白发的时候,肖晶晶不动了,她被活活吓死了。
“质量一般,”Papa用精致铮亮的鞋尖踢了踢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肖晶晶,不是很满意地评价道,“和那两个prezioso比起来差远了。”
然后转身向跟在自己身后的管家指了指那个坏了的人偶说道:“这个坏了,扔了吧。”
第80章 斑斓之城9 “希望柏川一切都好,顺利……
冥想课草草结束, 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安饶复习了一遍学徒规则,不知道冥想结束后直接去餐厅等开饭算不算违反“认真学习”规则, 但又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的和大家交流信息的机会,只得想办法冒冒险。
想和柏川以及其他几个小伙伴一起讨论一下,今天早晨Papa说的血月和满月以及梦魇是什么?还有诡异的课程的目的又是什么?
安饶推开餐厅的大门,离用餐落座还有半个钟头左右的时间, 可惜Papa把时间计算得十分精准, 刻意地尽可能减少大家互相碰面的时间。安饶站在墙边, 从自己的苔绿色呢子小马甲中费劲地掏出一个薄薄的小本子和一支笔, 开始认认真真地靠着墙写上课心得笔记起来, 餐厅的门不断开合, 陆续有玩家按时来到餐厅,偌大的房间里开始出现玩家们交谈的轻响。
“老大!”白袍蓝裤的苏鸣看到安饶,趿拉着他的木屐兴奋地冲了过来,拜bjd娃娃灵活关节设置, 人偶化对玩家们的行动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老大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我今天下午好刺激啊!我回到赛场, 终于做出来了我之前一直做不出来的那道题, 好爽啊!”
苏鸣在冥想课里也被拖进了幻境, 为什么又是幻境?如果说鬼屋让大家进入幻境是因为鬼屋boss无法自己杀人, 因此要诱惑玩家自己触发杀人规则自投罗网, 但在昨天的晚宴上,Papa的杀鸡儆猴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Papa是可以直接杀人的,他根本没有诱使的必要,而看苏鸣现在这个样子,何止一点事都没有, 简直容光焕发。
而且另一个被装满的水晶沙漏和今天没出现的玩家也让人觉得这个斑斓之城古怪得很。
“不要被这里牵着鼻子走,”安饶拿笔杆轻轻敲了敲苏鸣的脑袋,“能够让你在这里感觉到开心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鬼屋的事儿忘了?”
“哦……”苏鸣摸了摸被敲疼的脑瓜,咧嘴鬼鬼祟祟地笑起来,“其实……也还好啦,那道题我本来就会,只不过那天是高烧上的考场,脑子一晃就做错了,今天做出来倒也没有那么开心就是弥补遗憾了呢。”
没过多久,时以柔和石哥也都进了餐厅,他们二人的情绪都还算正常,两个人在雕塑室学了一下午的捏人脸,相比幻境的刺激,雕塑简直乏味透顶。
“完全不知道在这里学手工的意义是什么。”时以柔烦躁得挠挠头,而石哥那一头栗米烫短发,因为跟本人气质过于冲突,让人实在是难以直视。
“一定有用的,游戏不会设置无用情节给我们。”安饶一边安抚时以柔,一边不安地四处张望,晚宴已经快开始了,可他始终没有看到柏川的身影。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时以柔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有些人的头发似乎变白了一些,虽然我并不能够确切地回忆出他们之前头发的颜色,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们头上的白发变多了。”
“好像是。”安饶四处看了看,立刻遭致其他玩家带有威慑性的回看,白头发又有什么讲究呢。
“对了,我的手变得像机器人的手了。”时以柔伸出手给安饶看,灯光下,时以柔的手上有一种塑料才会反射出来的平滑光泽,关节灵活,但已经失去了人类皮肤的质地。
“我的胳膊也人偶化了,”安饶低声道,“这或许是斑斓之城的时间限制,部分部分地人偶化玩家,我们必须在肢体被全部人偶化之前离开这里。”
“还有我!”苏鸣不甘被遗忘。
“嘘!”安饶和时以柔对着他异口同嘘道,“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体状况!”
“我的脚也人偶化了,”石哥说,“我试着掰断脚趾,然后很容易就掰断了,看来人偶化的部位很脆,大家要多加小心保护自己。”
安饶三人震惊地看着石哥,然后纷纷抱拳。
是个狠人,瑞思拜!
餐厅的大门又一次被打开,柏川银黑色凛冽的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如同一柄锋利的玄铁重剑,把餐厅优雅奢靡的假象直接劈开。
“下午怎么样?”安饶几步走到柏川面前问道。
“还好。”柏川垂眼看着安饶长腿上飘飘荡荡的苔绿色蝴蝶结缎带,本就长得漂亮的青年,即便身着缀满蕾丝的蓬蓬洛丽塔裙也并不违和,如今他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被精美的蕾丝包裹着的锁骨细长平直,皮肤上青青紫紫,还散布着各种伤口,伤口都还没有愈合好,依然有些红肿发炎,无声地诉说马戏团那晚的险恶。
这些伤,都是自己造成的,柏川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大厅里矗立的最后一支空荡荡的水晶沙漏中,飘飘荡荡落下一阵朦胧的淡蓝色雨雾,原本空荡荡的管底铺上一层薄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淡蓝色细雪。
冷静,柏川稳住心神,雪也戛然而止。
“我很困惑,不知道血月和满月又是什么意思。”安饶皱了皱眉。
“老大老大,这个我知道呀!”苏鸣在一旁着急了。
哦,忘了,咱这儿还有一个小神棍。
“血月当月的月相全是红的,从新月到满月再到残月的变化就是从有一点点红到满月的血红再慢慢淡成白色,血月会让邪恶力量复苏,月亮颜色越血红邪恶的力量就会越强大,到满月那天晚上会达到顶峰!”
“所以这种城市并非我们看到的这样祥和宁静,它的内里有一股我们所不知晓的邪恶力量?”安饶翻译了一下。
“颜色和血月满月可能就是破局的关键。”柏川点头。
“颜色,老大你们说的是头发的颜色吗?”苏鸣眨了眨眼睛,“我也觉得好奇怪,而且大厅里那十四支沙漏里的沙也有变化。”
“还有一点,”时以柔此刻说话了,“我是学美术的,我对人的样貌有些过敏,我觉得每个人的肢体或者脸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变化。”
“啊是吗?我不觉得啊?”苏鸣朝餐厅中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单独躲在角落的玩家看了看,“没什么不同啊。”
“不一样的,有非常细微的差别,”时以柔很认真地解释,“可能是大家都在不同程度地被人偶化。”
“我相信以柔的判断,所以我们现在找到的疑点有玩家和沙漏的关联、血月和邪术的关联、玩家人偶化和时间的关联。”安饶低声总结道,这些信息和分析都没有避开石哥,很显然,经过鬼屋和马戏团以后,大家已经把石哥视为了自己人。
“我也说一下我不知道算不算线索的发现,”始终沉默的石哥此时也说话了,“我没有发现什么,但是有一种感觉,在进入这座城市之后,尤其是城堡里以后,我觉得我的情绪越来越容易受到影响。”
这倒是一个很奇特的关注点,而且石哥看上去确实不像一个会客观关注自己情绪的人,所以石哥又立刻接着解释道:“我在号子里蹲了十五年,在监狱里最需要学会的就是随时关注和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我对自己的情绪变化很敏感。”
啊,没想到石哥还有这种经历,而且是十五年,十五年啊!他到底干了什么?!
“请各位学徒在自己的座位就坐,Papa马上就到。”餐厅管家人偶说道。
玩家们很快散开,迅速入座,昨天死去的玩家的椅子已经被撤走,长桌上空出了一块地方。
不,是二块,管家人偶一共撤走了两把椅子,今天始终没有露面的玩家看来也已经死了。
不对,是三块!因为很快,餐厅侍从人偶便又过来撤走了一把椅子。
怎么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又死了一个人?!餐厅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便开始躁动起来,惊恐的情绪爆炸式的增长,相比哀悼和怜悯死去的同伴,玩家们更想知道这人究竟做了什么,触犯了什么死亡规则,是弄坏了什么装饰物,还是没有好好学习?总不会是忤逆Papa吧!
堆满鲜花的优雅长餐桌,仿佛一块漂亮的蛋糕被谁偷偷咬掉了三口,难看突兀得让人焦躁不安,在这个大家都开始进入学徒角色的下午,这个已经死了的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饶扫视了一圈玩家,因为人多和陌生,他想不起来下午死的到底是谁,在这座恐怖游乐园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随时都有人在不明不白的死去,而最悲哀的是,甚至连死也是如此地悄无声息,一朵鲜活的花凋零在春季,无人知晓。
安饶有些烦躁,他需要看到尸体,哪怕再恐怖血腥也没关系,只有看到尸体才能明白斑斓之城的杀人规则,这个游戏太特殊了,规则全都不清不楚模棱两可,难以适用。
安饶看着柏川,柏川轻轻摇头,用手指比了一个“1”,万事不知,静观其变。
Papa进来的时候,坐在离Papa最近的座位上的安饶很有眼力见,立刻起身相迎以示尊重,其他玩家看到安饶起身被Papa报以赞许的微笑,便也都不甘示弱地纷纷站了起来。
“很好,”Papa赞许地搭上安饶的肩,冰冷的指尖黏腻地从安饶的锁骨上滑过,然后优雅得体地在管家为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我们开始祷告。”
说完,Papa十指交叉的双手中紧握着一枚黑色被黑蛇缠绕的十字架,闭上眼睛开始念念有词,大家也都有样学样地双手交叉握住,低头用鼻尖抵住手闭眼祈祷。
安饶闭着眼,却感觉到了那道熟悉的视线,阴暗的潮湿的无声地窥视着自己,肩上被Papa抚过的位置让他十分难受,如果非要形容,就好比是被一条鼻涕虫爬过一般,冰冷黏湿,满是病毒,令人作呕,而那道视线,那道如影随形无处不在的视线,似乎在饶有兴致地观察,想看看自己到底还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不要再在意了,安饶强制自己集中精神,把所有的力气全都放在祷告上。
——“希望柏川一切都好,顺利通关,离开游乐园。”
这次,饭桌上再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刀叉的声音都趋近于无,突然,Papa切下一片侍从刚刚端上来肥美鹅肝主菜,然后直接放进安饶的餐盘中,这一举动把桌上在座的其他玩家全都看愣了。
“今天的鹅肝非常美味。”Papa对大家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视而不见,关切到近似于殷勤地说道。
只有Papa的主菜是鹅肝,其他人今天的主菜全是牛排!
瞬间,一记记几乎要把安饶给刀了的眼神从四面八方齐刷刷地杀来。
安饶:……
Papa是故意的,他是乐于操纵人心的怪物,现在更是故意挑起大家对安饶的嫉妒和愤怒,是在敲打安饶之前的数次自作主张吗?
安饶甚至从好几个玩家的嘴型中读出了“贱人”“走狗”“垃圾”之类的词汇。
不过这并不会对安饶造成什么心理阴影,被针对被孤立被敌对,这些经历贯穿安饶的整个成长过程,应对它们简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但是对其他玩家造成了多大的心理暴击,安饶就不好估量了。
而此时的大厅里的那一排漂亮的水晶沙漏中齐齐下起了一场紫色的沙雨。
石哥记得自己的作息表,晚饭之后是冥想课。冥想他熟,他已经冥想了十五年,只不过在号子里这个不叫冥想,叫反思。反思,石哥冷笑一声,他反思了十五年,但是如果让他再来一次,他依然会将手里的刀捅进那个人渣的肚子里,即便法律用他十五年的光阴告诉他这是错误的解决方式,但是他认为这就是唯一的解决方式,别无他法,他只恨自己一时心软,没有把他捅死。
所以恐怖游戏中的冥想又会玩出什么花样?石哥推开属于他的那扇冥想室的门。
“救命!不要!救命啊!求求你,你是石头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熟悉的声音正在苦苦哀求,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一次又一次地使劲敲击在他的心脏上,那是他最心爱的女孩,却被自己以为的朋友玩弄侵犯甚至拍下视频作为威胁,他心爱的姑娘从二十楼坠落,而凶手却逍遥法外。
他恨自己没有在现场,只能事后去找那个人渣算账,而如今,现场就这样呈现在自己面前,比那段视频更加不堪,更加……让他暴怒。
要忍住,忍住!这些画面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当初他忍着心碎反复观看仔细研究那段视频,就是为了确定蒙着脸还变音处理过的□□犯的真实身份,姑娘被侵犯的每一个细节他都烂熟于心。石哥的拳头紧紧握起,告诫自己已经惩罚过那个禽兽了,他再也站不起来了,这辈子都只能带着尿袋和粪袋不男不女地苟活,他已经让那禽兽为此付出代价了,要忍住!
女孩凌乱不堪的衣服和声声泣血的哀求,如同一把满是细密锯齿的锯子,不断切割着他早已破碎的心。
都过去了,这都是幻象,不要中招,不要!石哥盯着女孩满是眼泪绝望的脸,不断地自我暗示,强自平息着烧了十五年依然没有熄灭的怒火。
“哈哈,我说这妞不错吧,”一个声音从暗处传来,“石头可稀罕她稀罕得不得了啊,一直舍不得下口,这下让你小子先尝到味儿了,所以鸡哥,那个场子怎么样?给我吧?”
“好说!这妞真他妈爽!别说话,给我好好录!”
是他!石哥愣在原地,原来这个噩梦般的视频不是放在什么地方的机器录的,是他录的!是自己以为的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录的,就是为了得到那个场子!那个该死的地下赌场!!
之前不曾知道的龌龊真相在此被赤裸裸地揭开,怪不得自己一直小心保护的姑娘居然能在自己一时无暇顾及的时候就被劫走,怪不得那个地下赌场突然换了新的看场小弟,怪不得那个视频还变换了角度!
这段对话,仿佛一颗火星,掉落在已经满是枯草荒芜了整整十五年的荒原,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开始燃烧,石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开始爆燃,烧得全身滚烫,烧得胸腔疼痛不堪。
石哥的头发在盛怒之下开始迅速变白,身体被塑料化的感觉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不!糟糕!石哥猛地转身想跑出冥想室,却震惊地看到光滑的墙壁上映照出来的满头白头发的自己……
结束了。
Papa优雅地坐在一只高背椅上,灰色的眼眸看着眼前两个战战兢兢的人:“我从未遇到过在知晓学徒规则后,还敢不认真执行的人。”
“我们……我们只是想看看城堡的风景,所以……所以……”一个玩家嗫嚅着小声辩解。
“是么?”Papa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给你们两个晚上安排的是雕塑课,一共两个小时,可是你们只学了一个小时。”
“我们是觉得来日方长嘛……”
“哦?”Papa微微笑了一下,“不知二位是否还记得学徒规则第二条?雕塑课要求学习两个小时,二位却都只学了一个小时,还有一个小时打算怎么补上呢?”
“Papa认为现在就需要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