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斑斓之城10 味道,好~得~很~……
“但是……”其中一个玩家状若无意地抬了抬手腕, 露出手腕上的黑色蛇纹身。
“原来如此,”Papa笑了,嘴角形成一个优雅的弧度, “原来二位都是信徒。”
那两个玩家立刻露出算你识相的笑容。
“但主神应该告诫过你们,主神不会庇佑故意违反规则的信徒,违反主神的规则就不是信徒了。”
“——是叛徒。”
说完,Papa身后的两名随从便走上前去, 将两把锋利的雕刻刀强行塞进二人的手中, 二人就在凄厉的哭嚎声中, 不受控制地拿起雕刻刀, 向对方的脸上割去。
“你们不是好学生, 但这都不要紧, 幸运的是,你们的Papa是负责任的好老师,我会帮你们补上你们逃掉的这一个小时的课。”Papa坐在椅中,双腿交叠, 温柔有礼地说道。
而他面前面对面站着两个人, 早就哭嚎得声音沙哑, 锋利的雕刻刀落在对方的脸上立刻就让人皮开肉绽, 血大颗大颗地涌出, 很快二人的脸就面目全非, 成为一滩鲜红的烂泥, 鲜血把二人的衣服染透,然后滴滴答答的砸在地上。
“希望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你们可以认真学习,补齐所缺的雕塑课程内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这节课学的应该是雕塑五官和肌肉,好好学吧。”Papa起身离开,在房门被关闭的那一瞬间,房间的各个角落涌出数不清的黑蛇,将二人团团包围。
二人的头发在剧烈的疼痛和恐惧中开始变白……
*
安饶老实上完课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发现桌上又有了一张新的作息表,看来课程安排是每天更新的。和今天的作息表不一样的是,明天Papa要主持一个赐福礼,所有玩家都必须参加,而明天的活动不带人偶。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个好机会,终于可以去探索城堡外面的世界了!
今晚没有昨天那么累,睡觉一直很轻的安饶半夜被一阵窸窣声惊醒,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城堡外墙爬过,那种冰冷而奇怪的声响让安饶想到一种巨型爬墙虎用尾巴扫过砖瓦的声音,那个东西很敏锐,似乎感觉到了安饶的动静,声音瞬间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安饶也被突如其来的困倦袭击,几乎是瞬间便沉沉入睡。
第二天天气依然很好,纯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阳光炽烈透明,让整个斑斓之城的色彩饱和度显得格外地高。
安饶下床的时候愣了一下,他的脚,他的脚已经不是人类的脚了,第一晚是胳膊,第二晚又多了双脚,再想到时以柔的手和苏鸣的腿,人偶化的进程看来是按照人类肢体来划分的,就好像bjd人偶,整个身体都分为头、躯干、四肢和手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整个人偶化的世间不过六天,而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
柏川呢?他的衣服严严实实,他哪里被人偶化了?如果也人偶化的话,脆弱的人偶能承受得起沉重的铠甲吗?
走到大厅,已经有早到的两个玩家正对着大厅里的沙漏窃窃私语,安饶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从左边数的第五根水晶管已经被纯红色的沙粒装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杂色,在其他以绿色沙粒为主的水晶管中显得极为突出。第五根,如果水晶管顺序与玩家学号相对应的话,安饶有了十分不好的联想。
不止第五支,后面还有两根紧挨着的水晶沙漏里也灌满了绿色沙粒,看来昨晚发生了不少事,但是石哥身上会发生什么?他这人看上去那么冷静,安饶盯着那根红得刺眼的水晶沙漏,而且为什么他的颜色和别人的颜色差别那么大?这是水晶管里第一次出现红色的沙。
时以柔出现在大厅里,看到那支纯红色的水晶沙漏立刻睁大眼睛捂住嘴,一脸难以置信地朝安饶跑过来:“林医生,石哥他?!”
“估计是出事了。”安饶声音沉重,虽然之前他们在鬼屋最开始相处得并不算愉快,但毕竟也是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队友,谁也不想接到自己队友的噩耗。
“可是,”时以柔眼眶迅速盈满泪光,“可是怎么可能呢,他看上去那么镇静沉稳。”
“证明我们都还没有摸到这个游玩项目的内核,它到底是靠什么在杀人,以及它的内核是什么。”
安饶转身看着那些水晶沙漏,水晶和黄金在早晨的天光下闪烁着迷人奢华的光芒,给人以身处太平盛世纸醉金迷的幻象。十四支巨大的沙漏一字排开,高高低低的彩色沙粒组成一曲乐章,成为整个城堡大厅中最为华丽的装饰,只可惜,这曲乐章并非什么美妙的音乐,而是玩家们心惊肉跳的丧曲。
“哇!现在已经有六个沙漏被沙粒填满了!”苏鸣这小子不知道什么冒了出来,站在安饶身后惊叹道。
“意味着已经死了六个人了。”安饶声音有些抖,这是自己遇到的,死人最快的游玩项目,而大家甚至都还没搞懂真正的死亡规则,那就更遑论规避。
可是才过两天,十四个玩家就只剩下八个,太快了!
“为什么石哥沙漏的沙粒和别人的不一样呢?其他五个玩家的沙漏里,要不就是纯绿色的,不是纯绿色也是以纯绿色为主掺杂了一些别的颜色,纯红色的沙粒是什么意思呢?”苏鸣有些不解。
对啊,这些颜色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和斑斓之城市民的头发又有什么关系?对于这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人摸到任何线索。
柏川是最后一个到的,而且因为学号隔得太远,自己在圣光堡里很少能够找到和他说话的机会,安饶无言地看着柏川一身银甲地从自己身边安然走过,心也稍稍踏实了下来。
“爱是无法隐藏的,你骗不了自己。”Papa意味深长的话如同幽灵一般,突然闪现。
漂亮青年皱起好看的眉,想想这人还在到处找自己来解答他失忆的谜团,于情于理自己也不能也不可能和柏川有任何牵连。
“人到齐了,我们可以出发了,Papa已经在圣光大教堂了。”这次是穿着同样彩虹一样滑稽好笑的神父礼服的不知道礼拜几,站在圣光堡的门口,对大家催促道。
“可是,我们这才来了八个人!”一个玩家惊呼道,“还有好几个人没来!”
“你们只有八个人。”不知道是礼拜几的人神色坦然地说道。
“可是——”
“不要再说了,八个人就是八个人,走吧。”那个叫李可的人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你都到第四个副本了还不知道npc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吗?”
那个玩家没再说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相信游戏杀人速度这么快罢了,可是再这么犯蠢下去,就算boss没盯上自己,其他玩家也该想办法拿自己去填炮膛了。
大家随着彩虹小神父走出圣光堡,朝大草坪对面的那座大教堂走去。围绕着草坪的街道依然熙攘热闹,有人在悠闲地遛狗,有人在一边打电话一边匆忙赶路,有人正无所事事地躺在长椅上晒太阳,抛开人人头顶上那朵七彩祥云,这里和现实世界中繁华的大都市毫无二致。
路上行人在看到神父后都纷纷停下来庄严行礼,在其身后跟着的安饶竟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荣耀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城市的明快颜色,安饶觉得自己自从进入斑斓之城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十分容易被触动,完全不像现实世界中的死水一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不该动心的人动了心的缘故。
神父对每一位行礼的市民均优雅地微微躬身回礼,他们正前方是一座巍峨的大教堂。事实上,他们在最开始进入斑斓之城的时候就注意到过这座教堂,它和圣光堡一样,是纯黑色的哥特式庞大建筑,教堂外部雕刻着众多宗教故事浮雕,大致意思不外乎赞颂伟大的Papa拯救全城于危难之际云云。
黑教堂内部和现实世界里的教堂十分相似,长方形的大厅中摆放着两列长椅,中间是走向教堂顶端的走道,教堂的最前端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十字架,缠绕在十字架上的黑蛇栩栩如生,它没有张嘴,但蛇信探出,仿佛正在嗅闻试探自己的信徒。
教堂前方的长椅里已经坐满教徒,一对身着华丽七彩礼服的夫妻在人群中甚为亮眼,看来这次赐福礼的主角大概就是他俩了,二人跪在圣坛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低着头,正在虔诚地聆听圣父的教诲。
八人在小神父的指引下在教堂后排入座,静静观看这场赐福仪式。
后排座位离圣坛太远,安饶听不到Papa和那对夫妻的对话,只能看出这个赐福礼是针对那位准妈妈腹中的胎儿举行,Papa伸手在准妈妈高高隆起的腹部停留片刻,然后不知说了什么,所有人的神色都开始变得严峻起来,那位衣着华丽的准妈妈更是立刻掩面哭泣,她的丈夫虽然揽住妻子的肩以示安慰,但也眉头紧锁,看上去二人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顷刻,夫妻俩突然跪行几步到Papa脚边,紧紧握住Papa的手,似乎是在祈求什么,而在Papa躬身对夫妻二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夫妻二人才慢慢从地上起来。美丽的准妈妈再一次握住Papa的手,好像是在求得什么确认,然后在得到Papa点头肯定后,准妈妈这才松开手,站在一旁偎依在丈夫怀中低头轻轻啜泣。
他们遇到了什么难题?Papa又是怎么解决的?这个和他们有关系吗?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这个氛围过于伤感,安饶甚至觉得整个教堂都变蓝了起来,十分blue。
“蓝色。”安饶轻轻吐出两个字。
“他们的蓝色头发变得更蓝了。”身边的李可立即轻声说道,“我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片,大脑里不同的情绪由不同的颜色来代表。”
安饶意外地看着李可,如果这是真的,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将关键线索告诉别人。
“我只是猜测罢了,”李可对安饶笑了笑,“可是对如何出去也是一筹莫展呢。”
赐福礼刚一结束,教堂后方就出现一堆凌乱的脚步声,从教堂敞开的大门门口突然冲进来一群人,打头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朝圣坛处跑去,安饶回头顺着声音看去的时候恰巧看到婴儿那一头彩虹头发,正随着男人的跑动而飘动,男人很快就跑到Papa身边,“扑通”一下双膝着地,举着婴儿向Papa祈求着什么。
又来一个要赐福的吗?
但是这个不一样,最早发现异常的时以柔立刻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她示意安饶看婴儿的头发,然后指了指安饶身上那件苔绿色的马甲。
安饶看向圣坛下的年轻男人,只见他跪在地上将手中的婴儿小心翼翼地递给Papa,那一头明艳柔软的彩色头发中有一缕本不应该存在的白色,而根据颜色的分布以及时以柔的提示,那一丛白色头发缺少的颜色正是绿色。
斑斓之城的市民的头发居然还有缺乏某种颜色的情况吗?安饶微微有些讶异,毕竟在他们刚进城的时候,看到过头发颜色不对劲的人,虽然黯淡但也七彩俱全,但头发独独缺乏某种颜色的情况还从未遇到过。
但是缺颜色会怎么样?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吗?
只见Papa怜爱地摸了摸婴儿的头,然后亲吻了一下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再贴到婴儿的额头上进行赐福,最后对那名年轻的男人叮嘱了一些话。
距离太远,听不到对话的内容,感谢那个年轻男人跪下的角度,安饶可以清楚地看到Papa嘴唇变化的形状,他从Papa嘴唇的变化中读到了“害怕”和“耐心等待”。
是让这位年轻的爸爸不要害怕?还是要婴儿不要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害怕?
或者说……安饶想到刚才李可的话,是缺失的绿色头发和害怕有关系?绿色头发代表害怕?
圣光堡大厅中,十四根沙漏里绿色占绝大多数的沙粒,玩家中始终挥之不去的恐惧情绪,还有大家彩色的头发,似乎都在印证着李可的猜想,却因为缺乏一环链接而始终不得结论。
如果绿色的头发代表的是害怕的话,那么蓝色呢?以及红色呢?还有沙漏中零星的橙色又是什么呢?即便是头发的颜色代表的是情绪,和他们这些玩家又有什么关系的呢?或者说,又和好好学习制作人偶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头发的颜色和情绪有关系,那么和杀人的学徒规则又有什么关系?也就是说,如果玩家认认真真地遵守学徒规则,那么头发颜色和人的情绪有关这么一个明晃晃的信息可以如何起作用?是否和出口以及图章有关系?
至少有一点安饶觉得可以确定的是,遵守学徒规则是无法找到出口和图章的,而成为第一名这件事情更是无稽之谈,什么时候成为第一名,学到什么程度才可以成为第一名甚至什么时候开始名次考核,都没有一个定数,解释权全部都掌握在Papa手中,那这个游戏还有完没完了?
安饶皱起眉头看向坐在长椅另一端的柏川,却发现他神色平静地看着圣坛之下发生的事情,似乎这一切都稀松平常得简直就是日常生活一般,只有他的手,只有那根一直在椅背上有意无意地敲击的手指,在不断向安饶传递着信息:要冷静,要冷静。
可是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天了,也根据沙漏装满的数量可以确定已经至少死了六名玩家了。
而且死了的玩家都去哪里了?他们的尸体呢?
别的陌生玩家先不谈,石哥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了?他没有认真学习吗?他没有珍惜城堡里的装饰物吗?他忤逆Papa了吗?Papa订立的规则实在是过于主观而根本无法适用。
晚宴时,Papa再一次给安饶布菜,也十分成功地再一次招致其他几名玩家的嫉恨,安饶不知道Papa为什么非要在玩家之间挑起敌对和针对,但是看着正陶醉地深呼吸的Papa,至少Papa十分享受这种状态,但是这种敌对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呢?看大家自相残杀的主宰他人命运的爽感?
一顿饭的时间,柏川不断地比划出“1”的手势,强制要求安饶心如止水。
“林医生,我之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但是一直不太敢确定,也怕干扰大家找出口和图章的方向,现在我觉得我可以确定了。”晚餐之后一点点宝贵的课前时间,时以柔在餐厅门口拉住安饶说道。
“什么现象?”
“剩下的玩家的表情和肢体动作越来越像城堡里的人偶了。”时以柔脸色很难看,时以柔依然是时以柔,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刚才时以柔说的那句话的影响,安饶感觉时以柔的动作表情都有了一丝卡顿,就好像播放不顺畅的电影,又有点儿像乐高大电影。
“男不男女不女的狗东西,挺谄媚啊!”穿蓝旗袍的邵云又嫉妒又忿恨,路过安饶的时候特意撞到他的臂膀,然后故作夸张地恶心啐道。
“还好还好,全靠某些同行衬托,总比有人想谄媚却没机会的好。”安饶一脸谦虚,仿佛真的有被夸奖到。
“你!”邵云气得要命,蓝色旗袍紧紧包裹的胸脯都剧烈起伏,“谁想谄媚了?!谁像你啊,表面小白花,私底下不知道是什么烂玩意儿呢!”
“你说谁呢?啊?这一天天的!”苏鸣气得跳脚,一双木屐跺在地上蹬蹬直响,眼瞧着就想往蓝旗袍那里冲过去。
“苏鸣,冷静。”安饶按住还想往前冲的苏鸣,示意他没有事,然后转身微笑看着一脸忿恨的邵云。
“哦?不想谄媚那你气什么?难道是想尝尝Papa亲手切下的牛排的味道?”安饶突然笑眯眯地凑近,小声在她耳边说道,“那我可要告诉你了,味道,好~得~很~”
“你!无耻!”
“哎哎,您可别再生气了,生气太伤身体了,瞧瞧这头发都白了一大半了。”安饶有些同情地看着邵云那一头黑白掺杂的头发。
头发的变化是邵云的痛脚,此刻被安饶踩中,又看到自己一直很喜欢的那个叫柏川的玩家直接把安饶带走,气得指着安饶的背影破口大骂。
“你消停一会儿行吗?”李可扶了扶眼镜,睨着蓝旗袍说道,“你自己不觉得不对劲吗?你没想过你的头发为什么会白得那么快吗?”
“我……”邵云哽了哽,然后一扭头,“我没有违反任何规则,我认真学习,乖乖听Papa的话,我骂骂那个女装死变态怎么了!骂他又不违背规则!”
“姑娘,我劝你还是与人为善心情稳定一点比较好。”李可劝不动,朝她抱了抱拳,“顺便问一句,您在现实世界,不是,您在欢乐广场或者其他游戏里也是这么容易炸毛吗?”
“什么叫做炸毛,我草!老娘一看他就来气,老娘@#%@……%#&!”
“噢……告辞告辞。”李可揉了揉自己饱受摧残的耳朵,盯着邵云一张一合越来越卡顿的嘴抱拳告辞,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安饶在推开冥想室的大门之前,想到柏川叮嘱给自己的话:“尽量不要有情绪波动,如果绿色和害怕有关联,那么其他颜色也应该和其他情感有关联,情感应该就是斑斓之城的故事线,也是逃脱的关键。”
那么每一次的冥想课是不是就是Papa在千方百计地要从自己获取什么情绪?
枯燥无聊的雕塑课是在不断地压抑玩家,而雕塑之后就是冥想,就是为了让玩家在冥想课上释放被压抑的感情,为什么需要放大感情,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Papa或者说是斑斓之城,对情感有所图谋,那石哥是死在了什么样的情感里?
或者说,Papa是如何选取玩家的情感的?
门被推开,现实世界中的超级巨星温然然小姐言笑晏晏地出现他面前。
“你回来啦!”温然然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棉质连衣裙,看上去温婉可亲,她朝安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在家等你很久啦!”
第82章 斑斓之城11 这是最精彩的表演,不容……
安饶的手立刻缩了回来, 有些怔愣地看着温然然,温然然是自己最喜欢的电影明星,她曾演过一部电影, 讲的是一只神鸟爱上了一个哀伤的神明,最终为了神明死去的故事,故事凄美细腻,是安饶最喜欢的电影, 而温然然在其中饰演的就是那只美丽的神鸟。
“怎么还发起呆来了?”温然然歪歪头有些娇嗔, 精致绝顶的五官搭配瀑布般的黑长发, 换上柔软的棉质连衣裙后, 站在自己面前的温然然不再是银幕上那个星光熠熠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王, 而是娇俏可爱的邻家女孩, 少了一份高不可攀,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可人。
Papa知道她是安饶最欣赏最喜欢的女演员,安饶感到好笑,怎么, 上次失败以后居然还想找自己最喜欢的演员来冒充女朋友, 也太拙劣了吧。
可下一秒温然然便直接扑到安饶的怀里, 双手紧紧环住安饶的腰, 委屈地小声抱怨:“今年的颁奖典礼总算是安排在咱们家这里了, 本来云姐问我参不参加颁奖典礼的时候, 我还犹豫呢, 毕竟这一次进组拍摄期特别紧张,我想快点儿拍完快点回家陪你,不过听说颁奖地点在这儿我就立马同意了,颁完奖就赶紧甩开狗仔跑回家,饿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见安饶没有及时反馈, 温然然委屈地撅了撅嘴,一颗晶莹的眼泪挂在眼眶,显得尤为楚楚可怜,任谁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委屈落泪都会心生怜惜,更何况这位还是上一秒钟还在台上熠熠生辉万众瞩目的女王呢?
安饶刚想安慰几句,却又立刻被温然然打断了话:“不说这个了,快过来,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松鼠鱼,刚出锅呢,特别香!”
说话间温然然便把安饶牵到餐厅,光芒四射的女主人还有桌上冒着热气的四菜一汤,桌上一大捧红色丝绒玫瑰正在怒放,这一切都漂亮、精致、温柔,让整个房屋都充满了家的魅力,是一副安饶从未感受到过的但万分渴望的完美家庭卷轴。
相比上一次用各种不同的感情和场景来试探,这一次很明显,Papa锁定了爱情。
试问谁能拒绝得了一位高不可攀的仙女下凡人间染上烟火,为自己洗手做羹汤的爱意呢?
拉着自己的这一只手纤细温润,带着家的温度让人心生眷恋,而洗尽铅华的温然然充满期待的水汪汪的眼睛,更是让人无法拒绝。
安饶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眼,温然然从身后抱住自己,柔声问道:“喜欢吗?”
女孩特有的体香扑鼻而来,温然然贴紧的身体温热柔软,甚至连贴近自己耳边软语导致的带有温度的气流都真实到让人辨不出真假,眼前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仿佛自己进入了另一条属于自己的世界线,在那个世界线里自己和温然然就是一对热恋的情侣。
安饶的神智被侵蚀,甚至开始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安饶为温然然拉开椅子让她先坐下,然后自己也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椅子被拉开时在地板上发出突兀又刺耳的噪音,和整个场景十分不符,就好像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在一幅优美的油画上用力划过,露出画布后粗糙的木板。
望着温然然那双极其美丽如同小鹿一般纯洁的眼睛深处,安饶微微笑道:“一切都太好了,太美好了,我很喜欢,确实很喜欢,但是我喜欢男人你不知道吗?”
这是Papa所不知道的,温然然明显愣住,所有温柔的表情不复存在,温然然和家中的一切如同一幅被风化了千年脆弱不堪的美丽画卷,只是这样轻轻用手指一碰,便碎裂成渣,片片散落,最终露出冥想室的原型——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一把椅子。
冥想室的门“砰”地打开,意味着属于他的冥想课结束了,很显然这一节课上得十分不尽如意。
“可是,你不打算试试别的方式吗?”安饶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身下的椅子,“我还想学习,我还没学够。”
冥想室里没有声音,门坚持开着,和安饶陷入僵持。
“好吧,不是我不好好学习哦。”安饶站了起来。
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安饶在大厅里属于石哥的水晶沙漏前站住,晶莹剔透的水晶沙漏被一颗颗细腻的红色沙粒塞得满满当当,在纯金的镂空雕花中有一种血腥的华贵,仿佛里面装的不是沙而是血。安饶抬头默默看着那支水晶沙漏,仿佛在和本就沉默寡言的石哥对视。
良久,大厅中响起属于安饶的一声叹息,安饶把一直放在裤兜中的手抽出来展开,薄薄的掌心中有一撮纯白的头发,头发被烫粟米烫,是十四名玩家之中最让人不能直视的,短发粟米烫造型。
这是属于石哥的头发,只是变成了纯白色,还被藏在椅子缝中,安饶相信这是石哥在生死之际拼死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点线索,只有打破冥想室幻境的玩家才能够触到真实的椅子,而石哥显然相信安饶可以打破幻境。
如果Papa的目标是玩家的情感,那石哥是在怎样的心情下保持最后一点点理智给自己留下这一撮头发线索的呢?是恐惧、害怕、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是在快乐和幸福的情感中死去的话,他会想到去拽自己的头发吗?或者说在什么样的场景下拽自己的头发才不会让Papa觉得违和呢?比如刚才温然然和自己的场景,如果真的深陷幻境之中,自己甚至想不到如何才能让拽头发这种动作在那种情境之下合情合理地发生。
石哥想告诉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冥想室对应情感,情感对应颜色,颜色对应头发和沙漏,连起来了!
“在想什么?”柏川的突然出现吓了安饶一跳。
“当然是在想该怎么活下去以及怎么逃出去。”安饶笑着向柏川伸出手,摊开的手掌上赫然放着属于石哥的一撮纯白的头发。
柏川看着安饶手中的头发,似乎并不惊讶:“颜色和情感有关,情感和沙漏有关,头发是最重要的启示,他告诉我们他被吸干了情感,头发变白后死掉,相应的就是属于他的沙漏装满了代表情感的沙。”
“你已经很清楚了?!”安饶睁大眼睛。
“这一撮头发补上了逻辑链上最后一个缺口,”柏川看向眼前这一排壮观的水晶沙漏,“你看这些沙漏,除了你、我还有你旁边的李可,其他管中已经积累了不少沙粒了。”
“这就是大家的血条啊!”安饶一支一支地看过去,有的水晶沙漏已经快满了,“Papa就这么大喇喇地把大家的血条展示给大家看啊,也完全不怕我们参透这其中的玄机。”
“或者参透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标是情感,人类不是人偶,是无法避免产生情感的,尤其是在看到自己的生命所剩无几的时候,只会产生更多的情感。”
“这就是斑斓之城不需要规则的原因,”安饶恍然,“它不需要强加任何限制,玩家在里面快乐也好,痛苦也好,害怕也行,醉生梦死也罢,这些都是情感,它是一座吃人情感的怪物。”
“是的,而这个游戏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其实希望你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情感。”
“可是玩家为什么还是会死呢?”
“我想这只是Papa的个人喜好,它或许是个喜欢杀鸡取卵的暴君,或许是控制欲极强的变态,喜欢玩弄玩家罢了,毕竟这一批死光了还有下一批,无所谓的。”
“所以我们只有学号,没有名字。”
“对,”柏川点点头,“对不起,我没有更早地想明白这一层,所以一直我只能让你保持情绪稳定,静观其变。”
“并不晚,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安饶看着柏川,金碧辉煌的大厅中,那一排蘸着人血的水晶沙漏里的缤纷沙粒高低不一,仿佛绵延起伏山脉,又好似一曲索魂乐章,而一身硬甲全身泛着银色冷光的柏川简直如神祇一般,撕破一切魑魅魍魉的诡计,让人在他坚如冰凌的冷硬中读出一种心安。
在安饶和柏川谁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粒不存在于斑斓之城颜色谱系中的粉色的沙粒在属于安饶的水晶沙漏中悄然飘落,被黄金装饰挡住,谁也没有看见。
独自坐在阳台上享受阳光的Papa看到手指上的一枚硕大的粉钻戒指突然迸发出耀眼的粉色光芒。
“哈,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Papa翘起手指,欣赏着指根那颗耀眼夺目的粉钻,“您真的想这么做?”
“为什么不呢?”一缕清风吹拂过Papa漂亮的彩色头发。
“我的意思是,提取恐怖和害怕是最简单的,爱很难。”
“不不不,我就要他的爱,我要他所有的爱,纯粹的爱,然后让他因为被我夺走所有的爱而死掉。”耳边的风中传来恶毒的笑声,“这是最精彩的表演,不容错过哈哈哈哈。”
“倾尽你的所能,榨干他的爱,你会得到我承诺的东西。”耳边闪亮的头发不再抚动,风停了。
*
“如果我们之前的推论都是真的,你觉得今晚谁会死?”安饶问道。
“邵云。”柏川看着一支几乎被灌满了紫色的水晶沙漏说道。
“邵云?”
“那个总是逮住你骂的女人。”柏川看了眼一脸迷茫的安饶,面无表情地恨其不争道,“天天被人骂都不知道骂自己的人是谁,你晚上睡得着吗?”
看冰山一样的英俊男人吐槽真的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又一次刷新了安饶对柏川的认知。
第一根空荡荡的水晶沙漏中的粉色沙粒又多了好几粒。
这个晚上安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张脸,各种各样的男人,英俊的,可爱的,漂亮的,儒雅的,野性的……应有尽有,每一个人都在向自己求爱,吵吵闹闹,让安饶不堪其扰,直到柏川出现,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就好像有一束光从上至下打到他的身上,身旁的一切均归于黑暗之中。一片寂静中,一身铠甲的柏川拿着一支纯白的洋桔梗递给安饶。
“我今天在路上看到,觉得很好看,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所以带回来送给你。”柏川的周身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如神祇降世。
安饶的耳边响起雪落的声音。
邵云回到房间,将自己重重地摔进沙发,头朝天花板突出一口浊气,又苟活过了一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今天……今天自己确实有些急功近利了,可是眼瞧着那个叫安饶的安然无恙一副很快就能过关但是明显不会带自己玩的样子,她就……她就忍不住啊!
她邵云虽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但也幸运地苟过了一关又一关,她没有别的好办法,也自认自己不是可以找出破解之道的英雄,但她够仔细,也够有耐心,可以做到看人下菜地迈出每一步,就好像一只聪明的老鼠,够胆小够敏捷够会观察,这样的完美策略,让她一路苟到第四个游戏。
可是这个游戏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她认真学习,乖乖听话,不敢行差踏错一步路,在这座华丽的大城堡中作Papa的乖乖女,可是出口在哪里啊?!而论美色,自己哪里比不上那个令人恶心的伪娘?!
游戏进展到现在,没有一丝进展,而自己已经双手双脚都变成塑料质地的了!
“笃笃笃。”有人敲门。
邵云起身开门,却惊讶地发现,之前熟悉的城堡石制走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至极的街头场景,一个身穿一身红色制服戴着红色帽子的壮硕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拉低的帽檐下有一双冷酷至极的眼睛,在看到邵云后,那男人突然歪嘴邪笑一下:“怎么,想找我报仇?你想得美!”
“什么?”邵云震惊,“报仇什么?你是谁?”
“少来这套!看拳!”男人二话不说,扬拳便朝邵云的头砸去。
“不是,你弄错了吧,我不认识你啊!”邵云吓得大哭起来,而陌生的街头此刻却想起阵阵叫好的欢呼声,甚至下注的声音。
“啊!不要啊——!”邵云惨叫。
第83章 斑斓之城12 “是再也感觉不到……你……
安饶在梦中被惊醒, 洋桔梗和柏川倏然消失,窗外又传来爬行动物窸窸窣窣爬过的声音,安饶翻身下床扑到窗边打开窗户, 却只在视野尽头看到一条黑色的尾巴尖一闪而过。
窗外墨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沉甸甸的血红色月亮,仿佛一块吸饱了鲜血的圆形海绵,像一个怎么也无法摆脱的诅咒,在空中兀自散发着十分不祥的光辉。这轮血红的月亮已经接近一个完整的圆形了, 而或许因为今晚的天气很好, 血红的光芒非常地亮, 安饶眯着眼睛望着天际的最远处, 总觉得有些古怪。
这里的天总给他一种到了世界尽头的感觉, 一种, 受困感。
可天空明明一如既往地高远啊。奇怪。
满月在即,明天Papa又将在城堡三楼阳台上带领全城民众一同做晨祷,而自己的手,安饶低头看向自己的光滑的, 在月光下泛着淡红色月光的手, 它们已经塑化了。
第二天早晨, 城堡大厅里又多了一支被装满沙粒的沙漏, 一根几乎半是紫色半是绿色的沙漏。
绿色很好解释, 害怕, 这很符合恐怖游戏的风格, 那石哥的红色和这支新增沙漏中的紫色又是什么呢?
“又他妈死人了。”
“这些颜色都他妈到底代表什么啊?!”
“不知道,我只知道装满了就要死了。”
“所以这十四根管子其实是我们十四个人的进度条?”
“废话,那要不然呢?”
随着时间的推进,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水晶管中的沙粒和自己的命有关,沙粒和情感的关系呢?颜色和情感的关联呢?是没人意识到, 还是意识到了不说?
都有可能,毕竟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情感和颜色以及沙粒有关的话,大家还如何争胜负?毕竟Papa说了,只有一个人可以胜出。
而且,没有人说自己身体出现的问题,大家都若无其事地讨论着水晶沙漏和大家的命,却没人说迫在眉睫的人偶化问题,他们都在害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软肋。
安饶感觉很讽刺,明明人类才应该结盟成同一个阵营,团结才可以战胜怪物,却仅仅因为怪物轻飘飘的一句“只有一个人可以成为与他并肩的玩偶大师”就让大家分崩离析。
Papa甚至并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并肩的玩偶大师就是通关的意思吗?无人知晓,可大家就这样被Papa玩弄于股掌之间。
安饶闻到一股冰雪和金属独有的冷硬气息,不用回头他都知道靠近自己的人是柏川,安饶下意识地朝柏川的方向挪了挪,然后下定决心地说道:“我的手、胳膊还有脚全都人偶化了,大家应该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人偶化,再不想办法离开可能就离不开了。”
“人偶化?”柏川的语气表达了他的疑惑。
“你没有?”安饶震惊,立刻在柏川身上捏了起来,“不可能啊!”
安饶的手已经塑化了,他无法感知自己的力量又害怕伤到柏川,只能轻轻地在柏川身上到处按压,茫然又无措。
柏川低头看着一双戴着蕾丝手套的手落在自己冷硬的铠甲上,蕾丝之下的手泛着塑料光泽,有一种触目惊心的苍白,安饶仿佛乖巧的猫咪,在最信任的人身上柔软地抓挠,明明是急切地求索一个真相,却让他感觉到一种柔软的亲昵。
他当然知道人偶化,从苏鸣和时以柔说的时候,他就敏锐地意识到这应该和斑斓之城游乐项目的时间计算有关,但是很奇怪,林医生从来不曾和自己说起过这一点,而更奇怪的是,自己完全没有人偶化的迹象。
漂亮青年被包裹在这一身柔软精致的洛丽塔裙中,他微蹙的眉宇写满了不解,蕾丝点缀着的天鹅脖颈和平直华丽的锁骨因为他四处揉按的动作而形成漂亮的颈窝,颈窝的边缘依然有着尚未完全恢复的青紫和伤痂,柏川心中突然不可遏制地涌出一股怜惜,这一次,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希望眼前的人受伤——不管这伤是不是自己造成的。
“奇怪,为什么你没有人偶化呢?”安饶歪了歪头,十分困惑。
“或许我有别的命运。”柏川低头看着安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被人偶化,但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疼痛,自己身上的每一条裂痕都在钻心地疼痛,自己似乎正在顺着那些裂纹重新裂开。或许就是因为那些裂纹而没有被人偶化吧,Papa应该不需要残次品的人偶。
但这些,他并不希望林医生知道,他说不出这是出于什么心态,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应该让他知道。
“你要小心。”安饶的表情很凝重,那双漂亮的手终于从柏川身上拿开。
“我知道。”柏川点头,眼神却不自觉地追逐着那双已经丧失真实感了的手。
蓝色的雪在他们背后飘然落下。
“既然这个游乐园不是从我们开始的,既然没有及时找到出口的玩家会被人偶化,那这满城堡的人偶都是怎么来的……”安饶环顾四周,城堡里随处可见的人偶,他们或被穿上中世纪骑士的盔甲,或被装扮成拿着花束或者举着明灯的漂亮装饰物,他们或许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这座游乐园,误打误撞选了斑斓之城这个游乐项目,然后被活生生地制作成了城堡的装饰品,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永不见天日的地方。
人命在这里如蝼蚁一般,甚至连蝼蚁都不如,在游乐园眼中,人类或许只是一片片碍眼的尘埃,觉得碍事的时候,只需要一口气吹走即可。
装饰物老旧过时了的话,换一批新的就行。
Papa的演讲依然极具煽动性,成功地让草坪上因为满月将至而躁动不安的市民重新变得安心,Papa在楼下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陶醉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回到城堡之中,立刻便消失不见。
人偶化让所有玩家都感到不安,目送Papa离开后,玩家们便全都作鸟兽散匆匆去上课,大家已经完全被驯化,没有精力去思考出口和图章的事情,一门心思全都放在如何好好学习成为第一这件事情上,玩家之间对于学习和自身的身体状态都讳莫如深。
安饶没有着急去上课,认真学习的标准并不仅仅在于认真上课,研究学习走廊上的人偶构造也不代表自己没有在学习。
城堡二楼铺着金色鸢尾花图案的红色长绒羊毛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斑斓之城特有的淡金色阳光透过明亮的窗玻璃洒到走廊满墙的油画和壁画上,显得更加金碧辉煌。
走廊上有好几扇门,是供学徒使用的具有不同功能的教室,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故事。除了门和油画的位置外,走廊靠墙的位置站满了人偶,绅士淑女骑士公主,一片云鬓香影,他们的五官和表情都各不相同,明显不是普通人偶那样有统一的出厂设置,而全部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安饶走到一个绅士人偶面前,这个人偶并不算高,有着亚洲男人典型长相,黄皮肤,浅眼窝深褐色的瞳孔,不算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他看上去很精明,脸上却没有表情,安饶伸出手,想摸一摸他黑色的头发。
“在看什么?”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安饶猛地转身,看到柏川正站在自己身后,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神圣又禁欲。
安饶迎着阳光眯起眼睛抬头看向背光而立的柏川,阳光在他耳廓的茸毛栖下,给他绘了一层融融的金色光芒,安饶突然笑了:“在想你。”
“在想这个人有一点点像你。”安饶转身朝走廊中央走去,把柏川也带进了阳光里。
“这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柏川皱了皱眉。
“确实,但是我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在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呢?”安饶抬眼看着柏川,眼神中充满诱惑,他张开嘴,咬住纯白的蕾丝指尖把手套慢慢咬下来,再把手掌平摊在阳光下,“你看,我的手已经变成人偶的手了,光洁透明,没有血流的痕迹,很快我的身体也会变成这样的。”
“你知道变成人偶后,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安饶一点点地靠近柏川,与他靠得很近,然后抬起他那只人偶质地的手轻轻捧住柏川的脸,慢慢摩挲。
“是什么?”柏川垂眼看着眼前的青年,他很漂亮,是超越性别的漂亮,洛丽塔裙穿在他身上完全没有男人穿女装的奇怪感,反而让人觉得清爽利落。
“是再也感觉不到……你的身体。”安饶的手轻轻下滑,从脸颊顺着下颌一直向下,指腹滑过颈侧的大动脉,然后就被系得紧紧的衣领挡住前进的路线。
安饶不满地“啧”了一声,把手伸进黑色披风中的冰冷盔甲里,顺着柏川紧窄的腰线向上,把柏川整个人都拢近自己,然后倏然用力,柏川便被拉得与自己紧紧相贴。
阳光照耀下的青年有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微微张开的嘴唇如同盛开的玫瑰,让人想去揉弄去攫取。
“既然时日无多,我们何不在死之前了却心愿呢?”柏川很快便反客为主,一双大手轻轻握住安饶瘦且柔韧的腰肢,浅淡如琥珀的眼眸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手却已经开始在青年瘦削的身体上梭巡。
青年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蒙,嘴唇更加娇艳。
“我们何不在死前放纵地爱一场……”柏川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越靠越近,鼻尖厮磨,气息交缠,“你想要我吗?”
走廊尾部,柏川抱着自己的课本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那个洛丽塔公主裙青年,正紧紧抱着身前的男人,他微微踮脚,朝男人抬头张开嘴,想要得到那男人的一个吻。
第84章 斑斓之城13 他会被自己的爱杀死……
浅淡如同褐冰般的瞳孔猛地缩紧, 眼睛好似被走廊灿烂的阳光烫到,柏川立刻闪到一边,躲到安饶看不到的地方, 身上的每一条裂纹都疼痛难忍,仿佛要将自己活生生地撕裂,他靠在墙上稍微平复了一下喘息,然后迅速且无声地离开了这条走廊。
那根唯一的, 有几片粉色雪花的水晶管里又零星飘起了粉色的雪花, 而这场纤细的独一无二的粉色细雪还没能在水晶管中覆盖出薄薄的一层, 便又戛然而止。
安饶推开准备吻上来的男人, 邪邪一笑:“想要收割我的爱其实很简单, 我要真的柏川, 人偶对我没用。”
说完,安饶还饶有兴致地弹了弹人偶的即便在阳光下也没有一丝血色透过来的薄薄耳廓,没有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开。
沙漏和人类的感情有关,沙漏装满人就死了, Papa在收割玩家的情感, 而作为发掘情感的高手, Papa非常清楚每一个玩家的情感特点。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情感弱点, 比如有的人泪点低, 看到稍微悲情一点的电影和书都能感同身受地悲伤落泪, 有的人乐观开朗笑点很低, 稍稍有点好笑的事情就能让他们笑弯腰,有的人善于抒发爱意,对家人朋友和爱人都能够很好地去表达自己的爱,有的人则偏执敏感,稍稍不如意就会恨上所有人。
而恐惧和害怕是所有人都会有的本能情感, 在圣光堡中恐怕最容易收割的情感就是恐惧和害怕了,这就是水晶管中绿色沙粒往往是最多的。而针对情感不太正常的人,Papa要做到的,一定是尽可能地去激发他们最容易激发的情感。
明白了这一层逻辑,Papa安排给自己的幻境就有了解释,可是,爱,为什么是爱,安饶无法理解,爱是自己最陌生也自认为最不可能产生的感情。
自己怎么可能有爱这种感情呢?安饶自嘲地笑起来,甚至在阳光明媚珠光宝气的恐怖游戏城堡中不可遏制地扶着窗棂笑弯了腰。直到笑够了,安饶好容易直起身,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Papa为什么会认为一个从小到大被遗弃了无数次,被背叛和背刺了无数次的人会有兴趣爱上其他人类?他能够做到勉勉强强爱自己就已经是极限了!
柏川在大厅中属于安饶的那根水晶沙漏前站了很久,水晶管依然晶莹剔透但并非空空如也,在被镂空金箔花纹挡住的底部,积攒了薄薄一层粉色的沙粒,不掺杂其他颜色的半透明粉色沙粒纯净美丽,安安静静地呈现在柏川面前,有一种残酷的动人。
安饶的水晶沙漏中产出的是不属于彩虹色中的任意一种颜色的粉色,如此稀有,这也就意味着安饶会被Papa极尽可能地榨取。
在距离他最远的属于他的水晶管中又扬起了蓝色的雪。
“啪,啪,啪。”一阵不紧不慢的掌声不断靠近,衣着华贵的Papa拄着手杖在柏川面前站定,灰色的眼眸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暗光。
“我用了这么多手段和方式都没用,没想到你的开关在一号身上,”Papa饶有兴味,“早知道这样,我就对一号下手了。”
“想要收割我的感情,”柏川看着Papa,浅淡的眼眸同样没有感情,“你就必须保证一号活下去。”
Papa阴沉了下来:“从来没有人敢和我提条件。”
“你想要怜悯,可惜在这座城市里几乎没有人可以生产怜悯给你,而我可以,你需要我。”柏川淡色的眼眸此刻就像无机质的宝石,散发着冰冷锐利的光芒。
Papa没有说话,二人就这样在奢靡的城堡大厅中沉默地对视着,良久,Papa才开口:“那么,我想想,我也可以通过折磨一号来榨取你的怜悯。”
Papa笑了起来:“折磨一号,在杀掉他的同时也可以榨取你,对我来说这岂不是更有趣?”
“真讽刺,你想要情感却不懂情感,”柏川突然感到好笑,“既然一号对我这么重要,那么在你折磨他的时候,我会产生的情感是愤怒而不是怜悯,我没有时间去怜悯,我满脑子都有且只会有一个想法。”
“复仇。”柏川说得很慢,确保Papa每一个字都听清楚并且明白自己的意思。
“想要获得我的怜悯,你就必须让一号和我在一起。”柏川完全不想和这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废话。
“我可以把一号给你,”Papa灰色眼眸中闪着精光,他用自己戴着蓝宝石戒指的手指敲了敲属于柏川的水晶沙漏,“但是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那也要看你是不是还会继续用你拙劣的娃娃们来试探我和一号。”
柏川站在大厅里,静静地看着属于自己的水晶管底部的些许蓝色,所以绿色代表的是害怕,蓝色代表的是怜悯,那安饶的粉色呢?这份独一无二的粉色代表的是什么?
“柏川?!”一个惊喜的声音从大厅门廊处传来,然后一个漂亮纤薄的人影朝自己飞奔过来,再在自己面前猛地停住,“居然可以在上课时间段遇到你,好奇怪!”
“发生什么了?”柏川盯着眼前的青年问道,青年的脸上一片坦然,完全没有刚才在走廊上和男人亲昵调情过的痕迹。
“我也不知道啊,”安饶一脸迷茫,“我刚准备去上课,然后管家过来和我说我的作息表改了,今天下午的课程取消,我可以随意欣赏一下城堡里的艺术品,我当然第一时间就来大厅看水晶沙漏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你。”
“嗯,我的作息表也改了。”柏川扯了扯嘴角,笑道。
“所以你在这里研究什么呢?”安饶顺着柏川站着的方向看去,然后睁大了眼睛,“你的水晶沙漏里有沙粒了。”
“或多或少都会有的,不用担心,人毕竟不是机器。”
“蓝色……”安饶回过头,紧紧盯着柏川,“你知道蓝色代表的含义,对吧?”
柏川没说话,有一个太过聪明的队友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因为什么都瞒不过他。
“你知道。”安饶点点头,花瓣般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安饶没再说话,径直朝属于自己的那支水晶沙漏走去。
柏川跟在安饶身后,明明一身柔软缎带蕾丝的是他,瘦削单薄自己一手就能控制住的是他,可偏偏心慌的却是自己,甚至因为他即将不可避免地看到那层粉色薄雪而惴惴不安,柏川不希望他看到,可是无法解释不希望的原因。
果然,俏皮的洛丽塔青年在那根铺了薄薄一层粉色初雪的水晶沙漏前站住了脚,柏川站在青年身后,青年脑后柔软的黑色短发看不出此刻的情绪,倒是头顶的两个小小的发旋仿佛在警告柏川,他倔强又聪明,从来不是一个好拿捏的角色。
安饶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水晶沙漏里那层晶莹剔透的粉色,脑子里却是狂风巨浪,粉色的沙粒,粉色对应的情感是爱吗?可是自己刚才只不过是在玩弄那个人偶而已,怎么会有代表爱的沙粒产生呢?
即便粉色代表的是爱,但是刚才那只是一个人偶而已,只是一个,长得和柏川一模一样的人偶而已,虽然在阳光落进他浅淡如冰的眼眸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时,自己看着那张无与伦比的脸确实心动了,可是他知道自己面前的是人偶!
人类怎么可能对一个人偶动心?
所以,那层粉色究竟是什么?
要验证这一点其实很简单,安饶是一名律师,找到疑点就立刻求证,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也是他从来果断行事的处世风格。
“你不要……”柏川想让青年不要太担心,这一点点薄沙离装满还有很远,但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一身洛丽塔公主裙的漂亮青年,回头便勾住柏川的脖颈,仰起头就吻了上去,堵住柏川还想继续说话的嘴,鼻端充斥着独属于柏川的冰雪气息,安饶的手滑到柏川的后背,隔着冰冷的铠甲把他牢牢带向自己,不准他离开。
安饶吻得很认真很用力,很有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实践精神,但很快,这个吻就变得暧昧不清了起来,由单纯的实验性的试探变得黏腻柔软,四周的空气开始变热而氧气却越来越稀薄,安饶的心中滋生出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仿佛一株嫩芽破土而出舒展开它柔软的嫩叶,仿佛一万只蝴蝶在心间翩然起舞,仿佛无数朵玫瑰同时绽放,仿佛鲸鱼跃出海面,仿佛鸟儿栖息树梢,仿佛月光扫开云翳,仿佛世间万物都万分鲜明,生机勃勃,让人沉醉其间。
安饶开始害怕,如同信息过载一般,原本紧紧压住柏川的手指蜷起,脚甚至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而柏川的反应更快,安饶的那一步还未真的退后就被柏川抬手握住了腰。
他在发抖,柏川的手心里是青年的窄腰,被包裹在柔滑的丝绒面料中,细细地发着抖,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鸟,瑟缩地想藏起自己真实的欲望。
他们呼吸交缠,唇舌缱绻,柏川看着眼前的青年,他羞涩地闭着眼,剧烈颤动的长睫毛暴露了他的胆怯,脸颊上是动情的薄红,美艳无比,他以为自己是第一次吻人,却不知其实他们已经吻过两次之多。
两次,可这人却一点也不知道!
柏川突然有些愤恨,于是更加猛烈地回应回去,掠夺这人的氧气,剥夺他自主的权利,扫荡他的口腔,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他们身后的水晶沙漏中,纷纷扬扬地下起一场粉色的大雪,如樱花雨一般,纯净动人,柏川看到安饶的头发开始变白,一缕一缕的白发在黑发中显现。
不行,必须停下来!
柏川放开安饶:“不行,还记得我们的安全手势吗?二,现在是二,二!”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安饶狠狠吻住,一边吻一边含含糊糊地小声乞求:“不要放开我……”
“不行,你现在不理智,林医生!”柏川开始尝试摆脱青年的桎梏,却发现自己全然无法挣脱,他根本不敢用力,这个变得异常缠人的家伙的手、手臂还有脚全都已经人偶化了,他比瓷器还要脆弱。
“你知道的,”安饶的声音沙哑又混沌,向来黑亮的眼睛一片朦胧,失去了以往的清明,“你一直知道我喜欢你……”
青年嘴唇微微肿起,泛着水光,如同带露的玫瑰,显得更加诱人,安饶的吻让柏川无法拒绝,他的脑中警报轰鸣,却在青年的攻势中颓然败退。
所以粉色是爱,他会被自己的爱意杀死,柏川看着眼前漂亮青年一缕一缕变白的头发,心中大恸,此刻,离他们最远处的水晶管中开始下起蓝色的漫天大雪。
柏川看见落在自己眼前的自己的发梢变白了。
第85章 斑斓之城14 他在我这里享有特权
安饶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如此疯狂过, 紧紧只是一个吻就已经让他的心脏难以负荷,刚才的自己仿佛着了魔一般,感情的宣泄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安饶紧紧抓住柏川的手倏然松开,眼睛睁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柏川斑驳的白发,刺得安饶眼睛生疼。
“你刚才在想什么?”安饶顾不得去看自己的实验结果, 抓住柏川问道, 他的手已经塑化, 抓得柏川手臂生疼。
“所以你知道粉色代表什么了。”柏川换个话题。
“你也知道了不是吗?”安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根已经积起来差不多五分之一厚度的粉色积雪, 便朝柏川的那支水晶沙漏大步踏去, 然后在那一层和自己的粉色高度几近相当的蓝色积雪面前站住脚。
“你刚才究竟在想什么?”青年回头质问道, 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脸上此刻却是难得地严肃,微微向下弯的嘴角甚至可以说是沮丧。
柏川即便有感觉,却也不是和自己一样的粉色,李可曾经说他看过的一个电影里, 蓝色代表的是忧伤, 在这里也同样适用吗?可是他忧伤什么?
亲吻一个人, 他忧伤什么?还是说因为不喜欢而忧伤?还是说……讨厌?
安饶紧紧盯着柏川的脸, 放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 站在理智的角度, 柏川不喜欢自己是最好的, 自己本就应该离他远远的,但是又似乎有一些不甘心,至少不甘心他讨厌自己。
“你有没有发现,斑斓之城会放大我们的情感,让人更容易感情用事?”柏川试图把安饶从对蓝色沙粒的研究中拉扯出来。
更容易感情用事?
安饶感觉自己脸上一阵热, 虽然明知道柏川说的才是真相,明知道这时候不能继续放任自己的感情,明知道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但自己第一次吻一个人——尽管自己的初衷是为了检验那片粉色到底代表是什么,自己第一次爱一个人——尽管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斑斓之城的影响,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地生气。
“或许吧。”说罢,安饶转身就走,柏川的理智让他委屈又难堪,此刻他只想离柏川远远的,越远越好。
走到学徒宿舍区三楼处,安饶看到Papa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
“对我的安排满意吗?”Papa拄着手杖站在阴影中,微笑问道,“我答应给你真的十四号,你也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没有承诺给你什么,我只是想用柏川检验那片粉色到底代表的是什么罢了。”安饶耸耸肩。
“是么,”Papa灰色的眼眸落在安饶被蕾丝包裹住的漂亮锁骨处,青年苍白的皮肤上还泛着情动的粉色,根本骗不了任何人,“你还记得我叮嘱过你什么吗?爱是情不自禁的靠近。”
Papa走近安饶,冰凉的钻石手杖顶端贴在锁骨的那片粉红色上,耐人寻味地摩挲,直到那片皮肤被坚硬的钻石硌出鲜红的痕迹:“爱是最容易躯体化的感情。”
“我给你和十四号自由交往的特权,代价是你们的感情。”Papa就是一条没有感情的蛇蝎,“你们注定都会死在这里的,死前何不把你可以给我的东西给我,你可以在死前享受到你的爱,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颜色,双赢,不是么。”
晚餐之前,时以柔脸色苍白地盯着安饶:“林医生你的头发!而且餐厅里其他玩家的头发也都白得差不多了,包括我自己的也是……”
“啊,柏大哥的头发也白了好多!”时以柔有些惊恐,林医生和柏川是她经历过这么多场游戏中,最镇定和冷静的人,如果连他俩都中招,很难想象这个游戏的生还率会有多低。
“尽可能地保持心静,斑斓之城的死亡规则是感情,感情波动越多,水晶沙漏中就会积累越多的代表感情的沙粒,头发也会越来越白,沙粒积满了头发白光了就要死了。”安饶小声提醒道。
“啊!”时以柔震惊之余,整个人生出一股恶寒,感情是最难以控制甚至是最无法控制的东西,就在刚才,明明被告知了真相和死亡规则,自己下意识的震惊和害怕不就恰恰是感情波动吗?
没有人可以控制得住自己的感情,那些被杀掉的玩家也仅仅只是更加情绪化罢了!斑斓之城让人无助的地方就在于,它是玩弄人命的恐怖游戏,所以玩家注定会产生很多情感,最多的且最为无法避免的就是恐惧和害怕,而恐惧和害怕却又会加速死亡,玩家面对死亡的降临也只会更将恐惧和害怕,这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我到是很放心苏鸣,”安饶突然笑道,“他的水晶管里五彩缤纷,颜色多得跟斑斓之城市民的头发似的,但是无论什么颜色都是薄薄的一层,这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不让人操心。”
说苏鸣苏鸣就到,穿着白袍蓝裤的半大小子看到安饶和时以柔就跟海鸥看到鱼似的,一个猛子就朝他俩扎了过来。
“啊老大!”苏鸣瞪着眼前的三个人,“你们的头发白了好多啊!”
“是呢,不用担心,出去了就好了。”安饶看着苏鸣一头黑发,和时以柔二人会心地笑了一下,半大小子没有心。
“你俩两记住我说的话,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保证漠不关心,心平气和。”安饶叮嘱道。
“为什么呀?”苏鸣不干了。
“照我的话去做就成。”安饶敲了敲苏鸣的脑袋。
柏川站在远处,他个子太高,又是一身战甲,每次进入餐厅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让其他玩家要么忍不住心生畏惧要么嫉妒他过于装逼。
柏川没有走过来和大家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安饶一眼便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并非不想,他觉得此刻安饶更需要的是冷静,不要再有任何感情波动。
时以柔看着柏川坐到座位上,感叹道:“如果说感情波动会影响沙漏里的沙粒和头发颜色,我想不出什么情况会让柏哥的情绪发生波动哎……他那么冷静的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安饶看着已经在餐桌旁坐定的人,柏川的白发让他感到刺眼,“我不知道他会产生什么情感。”
晚餐祷告之后,Papa敲了敲红酒杯:“接下来我要宣布两件事情,第一件事,一号搬进十四号的房间,第二件事,从今晚开始所有的课程取消,大家可以在城堡中随意走动,尽情欣赏圣光堡的美。”
听到这番话,餐桌上一片哗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尽是不敢相信的怀疑和猜忌,但最终所有人眼神交流的结果却都齐刷刷转为对安饶和柏川两人的嫉恨,为什么他们两个可以住在一起?凭什么?
安饶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他猜不出柏川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这是他在进入斑斓之城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柏川只是一个适合并肩作战的好队友,也是他在现实世界甚至在欢乐广场里能躲则躲的人,柏川对自己,亦或者说自己对柏川,有什么样的感情都不重要,他无需将时间浪费在一个出了游乐园就一定会分道扬镳的人身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看到了属于柏川的那场蓝色的雪,他不能骗自己不在意。
安饶清楚地知道自己那厚厚一层粉色的沙粒全是因柏川而起,只可惜柏川回报自己的不是对等的粉色,这样赤裸裸的色差,仿佛是一句无情的嘲笑,一场公开的处决。
“为什么他们俩个可以住在一起?!”一个玩家忍不住了,现在还没有开始进餐,是可以说话的。
斑斓之城会放大人们的情感,一个喜好嫉妒的人,在斑斓之城越来越深的影响之下,只会变得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已经到了在Papa面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地步,今晚恐怕凶多吉少。
那个玩家脱口而出这个问题后才意识到自己在质疑在冲撞Papa,立刻一脸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
“他是表现最杰出的学徒,优秀的学徒在我这里总是享有特权。”Papa此刻展现出无比的宽容和耐心,认真回答玩家的疑问。Papa优雅地向身后打了个响指,侍者立刻上前为每位玩家斟酒,而为安饶准备的则是一杯特别的金色香槟。
“让我们共同庆祝我最杰出的学徒。”Papa举杯提议。
不得忤逆Papa,安饶只得举起场中唯一的一杯香槟酒,与Papa碰杯后便在Papa的微笑注视下一饮而尽。酒喝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与普通香槟并无二致,安饶向投来询问目光的柏川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一切安好。
晚餐之后,已经完全被驯化了的玩家们都陷入了一种新的茫然,仿佛在笼子被关了很久的动物,在被放回大自然后反而不知所措。
没有课程了,现在没有课程了该做些什么呢?现在该去哪儿呢?
“我们要不要考虑出去溜达溜达?”李可推了推眼镜提议道。
“出去?你忘记我们到这里以后Papa说的第一条学徒规则了吗?好好享受圣光堡的生活,意思就是不能出去。”
“是啊,而且Papa一看就是这一关的boss,出口也只会在圣光堡里,我出去干啥,去看那满大街的彩虹糖吗?”
“与其讨论能不能出去,倒不如让我们来思考一下,为什么这位男不男女不女的一号学徒能在我们的Papa面前拥有特权。”
“是啊,凭什么,我们都一样地上课一样地学习,凭什么你比我们高出一头?”
“我草我记得你就是最开始进入这个游戏的那一拨人中的一个,你他妈肯定私藏线索了!”
“你瞧他不男不女的,准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招数!”
“妈的,谁要是害老子没命,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苏鸣刚想反击就被时以柔拉住:“忘记刚才你老大的话了?”
“那,那我们就这样看着我老大被欺负啊?!”苏鸣虽然没有再激动,但也紧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