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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鹿可瑟缩着身子,蜷缩在一起。

紧绷的心神一旦松懈下来,困意就不自觉的上涌,脑袋都不自觉地一点一点的,磕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之前塞在鼻子里的两团碎纸早就被她取了出来,用多携带的塞在衣服口袋里的纸巾包裹着,再次塞进了口袋里。

原本还想着若是需要再次被迷晕带回房间,还有多余的纸巾可以备用。

只是没想到, 一旦逃出来, 再回去就难了。

在最初的设想下,只是想探寻更多的副本信息, 并且寻找方法躲过疗养院医生的抽血。

但万万没想到,鹿可刚被转移过来,就听到了护士长和娃娃脸护士的谈话,要将昏迷状态的她直接抬去手术台做手术。

那鹿可当然是不干了!

手术台那种地方,她还能好端端的出来吗?

把昏迷的她抬过去,麻醉剂一打,就能悄无声息地摘掉她的器官,只有当鹿可醒来后发现伤口才能知晓。

而且谁又知道,疗养院想要的是一个还是全部的器官呢?

手术室里的医护人员,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主刀医生,肯定还有其他副手,即使当时的鹿可是清醒状态,也很难从好几个人围堵中脱身。

于是, 在病房内孤身一人的娃娃脸护士,就成了很好的下手对象。

没有人知道鹿可是清醒着的状态,自然也不会防备她,是以轻而易举的就交付了后背。

只是她利用娃娃脸护士替代自己也有很大的弊端,没有人带着“病床上的她”去手术室了,并且在被疗养院的人发现后,鹿可也没有合适的办法回到207室了。

现在又是个被全院通缉搜寻的状态。

鹿可只能龟缩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停尸间内,等待着外面的动静消停,同时也等待着晨光的到来。

可惜的是,停尸间内并没有窗户,根本看不到一丝光亮,只能看手表的时间来确定当下是黑夜还是白天了。

不得不说,系统出品的手表当真是兢兢业业的提示着每一刻的时间,连幻境都不例外。

很大程度上帮了鹿可的忙了。

而另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是,鹿可在用完晚餐后并没有将房间的钥匙重新挂回门后的墙壁上,反而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是以,只要等到天亮,等到外面的人散去,她就可以打开停尸间的大门,直接敢在7点半前回去207室。

运气好,还能蹭到一顿早饭。

伴随着美好的幻想,鹿可一边困倦得闭上了眼睛,一边又因为警觉猛地睁t开,在半梦半醒间来回地挣扎反复——

苦苦煎熬。

直到天光乍亮。

颤颤巍巍的太阳从地平线底下,慢慢升起,露出了一抹白。

鹿可身体陡然一个激灵,倒栽葱似的就要往前摔去,惯性的力道让她从浅层的梦境里清醒,猛地伸手撑住了地面,才维持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栽倒。

嗯?她刚刚是睡着了吗?

那现在几点了?

昏沉的脑子还不太清醒,鹿可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重新靠墙坐稳,才伸出了左手看起了手腕上的手表。

六点五十七分——

太巧了,刚好到了早上,也没有错过早上住户的喂食。

揉了揉仍然困倦的双眼,又拍了拍有些酸胀的小腿,鹿可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

她趴在了金属大门上,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似乎是因为天色已经蒙蒙亮,房间外面并没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也没有听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寂静一片。

时间已经不早,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大概已经散去,鹿可总算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了。

伸手一把握住了有些冰凉的金属门把手,轻轻往下一按。

“咔哒——”一声脆响。

纤长白嫩又在手腕处带着些许红肿的手,直接就拉开了停尸间的大门。外面温热的空气涌入,一时间驱散了鹿可身上的阵阵寒意。

之前穿在身上的白大褂已然不太合适,鹿可连忙脱掉了裹在外面的娃娃脸护士的衣服,折叠团在了一起,露出了里面粉色的护工服。

鹿可一边夹着团起来的白大褂往外走,另一边也不忘带上停尸间的大门。

此刻的停尸间内,相关的信息她已经了解了个透彻,也没有再多的尸体供她观察,为了不引起晚间那两人的怀疑,还是老老实实的关上为好。

下一次,鹿可可不想再躲进这里面了。

实在是冷得很。

绕过停尸间大门外的拐角,映入眼帘的就是鹿可第一天下午来到的观影室,观影室的大门也紧紧关闭着。

真没想到,停尸间和观影室竟只有一堵墙的距离。

但鹿可此时并不敢太浪费时间,她的步伐迈的又快又大,俨然是一副快步赶路的姿态,一路上略过了十几间房间,鹿可才到了玻璃大门和电梯的入口处。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搭乘电梯上楼,而是转头走向了锁住的玻璃大门。

花园里的花草树木上蒙着的黑灰更厚重了一些,连带着灰蒙蒙的天气,都带着一股浓郁的压抑。

植物打蔫,其中的泥土也没有被翻动的迹象。那两个男人所说的将尸体埋在花园里,又是埋在了哪里呢?

鹿可伸手拿起了玻璃大门上锈迹斑斑的铁锁,铁锁又重又大,像是有几公斤,金属的表面也全是锈迹,遮盖了金属原本的光泽,变得毛毛糙糙的。

翻看铁锁底下的锁孔,没有半点钥匙开锁留下的划痕,连带着锁眼里,都生了锈渍。

明显是弃置很久了。

奇怪,那搬运尸体的俩人又是怎么进到花园里的呢?

她心里顿时升起了几丝疑虑,放下拿起的铁锁,摩挲着手指,将沾染上的铁锈擦掉,鹿可将疑惑压在心底,肚子传来了几声叫唤,索性就往前走了几步去员工餐厅。

员工餐厅的大门敞开着,一如第一天的早上,并没有员工站在打菜的窗口后,只是靠近厨房位置的餐桌上摆着一个盖着盖子的泡沫箱。

走进去掀开泡沫箱,一反常态的,泡沫箱内空无一物。

没有早餐?

还是笃定了玩家们早上醒不来?

还好系统背包里囤积着的盒饭足够多,鹿可干脆拿出了一份盒饭,坐在餐桌上吃了起来。

早上肚子虽然饿,但她并没有吃太多,只是草草的吃了几口,缓解了下腹中的饥饿,就将剩下的盒饭盖好,收进了系统背包内。

再看看手上的白大褂,说不定今天晚上还派得上用场,丢了太可惜,藏起来,无论是哪里,又害怕被发现。

鹿可干脆的取出了有些凹陷的医疗箱,将团起来的白大褂塞进了医药箱内,幸好医疗箱内的东西并不太多,只是几颗止血药和绷带,塞一件衣服还是绰绰有余。

收拾完了一切,鹿可才走出了餐厅,几步拐向了电梯,搭乘电梯上了二楼。

此时才刚刚七点十七分,距离早饭还有十三分钟。

尚且来得及。

电梯速度很快,只是一两秒就到达了二层,鹿可出了电梯,脚下的步伐一点都不慢,只是一两分钟就走到了207室的门口。

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插进去,扭一下,推开了大门。

“啪——”

一个小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朝鹿可的面门飞来,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两步,一声清脆的脆响。

瓷器落在了地面上,一声脆响下,碎成了渣渣,溅起了不少瓷器碎片,沾到了她的裤腿之上。

鹿可低头一看,碎成渣渣的似乎是茶几上的那套素青色茶具中的一只茶杯,当时刚看见时就觉得名贵异常,此刻却碎了一地。

真是可惜。

只是此刻却不是可惜的时候,鹿可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就重新洋溢着温和的笑容,抬头看向了房间里的人。

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在轮椅上的翟先生,他此刻正在茶几的边上,干瘦枯柴的老脸上,是使劲压抑住的愤怒,眼周泛黑,唇齿间是隐忍的颤抖,右手也高举在半空中,维持着刚刚投掷时的姿势,在对上鹿可的笑脸时,才不急不缓的搭在了轮椅上。

“你,去哪里了?”

翟先生压抑着升腾了一整晚的怒气,沙哑着嗓音问道。

“翟先生,我去楼下餐厅吃早餐了。”鹿可笑得无辜,轻描淡写的说道。

早餐?哪里还有人给你做早餐?

疗养院里的人忙活了一晚上,就为了找个躲起来的你,就连剩下的几人也无心搭理,倒是让他们侥幸逃过了一劫。

这一批招的护工未免也太不敬业了!

满腔的怒火只能拼命的压抑,翟先生的手气得发抖,甚至还想再拿几个茶杯朝鹿可身上扔去。

只是对方明显有了警觉,此刻再扔,也是徒劳。

见对方稀疏花白的眉头紧皱,不再言语,鹿可只是笑了笑,就拿起了玄关处放着的扫帚和簸箕,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拢在了一起,扫进簸箕,路过翟先生,倒进了茶几旁边的垃圾桶里。

随后才将扫帚、簸箕放回了原位。

“咚咚咚——”

只是低头的功夫,就听到一串熟悉的急促敲门声,声音急促,但又有些有气无力。

鹿可抬头,就看到了推着推车来到207室门口,正在敲门的娃娃脸护士。

她此刻的面色算不上好。

透露着一股肉眼可见的虚弱。

脸色寡淡,没有血色,手上的动作也是有气无力的,在看到鹿可时,连话都不想说,就默默地背过身去拿取推车上的餐盘。

恰巧露出了贴着一圈纱布的后脑勺。

娃娃脸护士端着餐盘直接递到了鹿可的面前,鹿可浅笑着道了声谢,在接过的时候,又不着痕迹的蹭了一下她的手。

手指温凉。

第142章

不似深夜时的冰凉。

但当时被鹿可砸伤的后脑勺,此刻却包裹着纱布。

端看娃娃脸护士的态度,似乎也没有认出她是罪魁祸首,只是因为身上的伤口,显得有气无力的。

当真奇怪。

她和晚上那个,当真是同一个人?可是为什么白天和夜晚时的体温有这么大的差异,连性情都截然不同。

而且昨晚,鹿可仅仅是砸晕了她, 也不至于没气色到如此地步吧?

难道说,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娃娃脸护士也没有回应鹿可的道谢,僵硬着一张脸,递交了餐盘之后,就转身推着推车往下一个房间走去。

说来倒也奇怪,鹿可来疗养院的这两天,除了他们这些玩家负责的住户外,就没遇见过其他住户,就连工作人员也只见过了护士长、娃娃脸护士、打菜阿姨、还有体检室内穿着一模一样又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医生们。

这么大的一个疗养院,难道就他们这几个人吗?

明明光是二楼的房间,就有48间,三楼t也是应该如此。这么多房间,加起来怎么也得有百十号人吧?

其他人呢?

脑子里这么想着,身体的动作依然自如流畅,她转身回了房间内,用脚勾着将房门关上,把手里的餐盘放到了餐桌上。

又走到了翟先生的旁边,面上是温暖的笑意,像是一点不在乎被砸杯子的事情一样,语调轻柔地说道:“翟先生, 我扶您去用早餐。”

平铺直叙,没有问询。

翟先生第一反应自然不是应允,他心头的怒火本就没有消散,现在鹿可的话语又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我不——”拒绝的话语还未说出口,身下的轮椅就被鹿可大力地推动了起来,一下子就给他推到了餐桌的旁边。

“翟先生您饿了,该用早餐了。”鹿可脸上依旧笑得和善,手上的动作和语气却很坚决,不疾不徐的舀起了一勺粥就递到了翟先生的嘴边。

规则第六条:住户每天都有自己的特制餐点,配送时间分别是早上7:30、中午10:30、晚上16:30。不能用任何手段逼迫住户进食。

照理说,鹿可的态度不应该如此坚决强硬,但规则第九条也说了:护工必须和住户同住在同一间房间,必须为住户的生命安全负责。

如果住户不好好吃饭,护工的纵容,是否是没有维护住户的生命安全呢?

两者相矛盾的情况下,必然有真有假。

鹿可此时,就是想测试规则的真与假。毕竟昨天晚上她闹得这么一出,几乎是与疗养院方面撕破了脸皮。哪怕白天不发作,到了晚上,她也得想办法保障自己的安全。

昨天错失良机的疗养院方,在尝到甜头的后,又怎么可能放过从手指缝里逃脱的小虾米?

以寡如何敌众?

正是因为一定程度上的轻视,才给了玩家们挣扎求生的机会。

今天的早餐的菜色,和第一天早上时的一样,黑米、糯米、红豆、莲子等等混杂熬制的营养粥、一碟腌萝卜、一碟一块装的豆腐乳、一个水煮蛋、一盒牛奶。

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有牛奶。

翟先生被强制地推到了餐桌边,搁在轮椅踏板上的脚尖一阵用力,一瞬间愤怒地都想要站起来,但还是克制住了。

他斜睨着鹿可,紧紧地抿着自己干瘪的嘴唇,面对着递到嘴边的食物,死撑着不张嘴。

鹿可手持着盛着粥的汤勺,稳稳地放在翟先生的嘴边,水汪汪的小鹿眼熠熠生辉的看着他,脸上是清浅温和的笑意,一副耐心喂食的模样。

只是等了约莫了两三分钟都不见他张嘴。

“呵。”鹿可低头,唇齿边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将手中的汤勺放回到了粥碗上,拿起了一边的牛奶盒。

动作迅速的拆开了吸管上的塑料包装,一下子就插进了盒子上银箔覆盖的洞口。

腥咸又浓郁的血腥味自盒子里冒出。

翟先生鼻翼一阵耸动,嗅着浓郁又美味的鲜血的味道,口中抑制不住的吞咽着口水。

这么一番明显的动作,自然没有逃出鹿可的眼睛,她拿着插着吸管的牛奶盒,在翟先生面前上下左右的晃悠,重点将散发着血腥味的吸管位置,好几次略过了他的鼻尖,又以极快的速度晃过。

充分让翟先生体验了一把看得见闻得到但却喝不到的心酸。

虽然不知道今天疗养院的鲜血是从哪里得来的,但总归是很好的拿捏住了这疗养院里的住户。

只要有这么一口鲜血的诱惑,还怕这些长年吸食上面甚至妄图以此换取健康的住户们不配合吗?

“你——”翟先生喉咙间吞咽的口水越发清晰明显,此时此刻有些安静的房间内都能听到他吞咽的声音。

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的他,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鹿可打断了。

鹿可收回了在翟先生面前来回晃动的牛奶盒,放在了自己的面前,装作享受地闻了一下,心里却是差点呕出来。

嘴上还是煽动诱惑着说道:“可惜了,这么新鲜的味道,翟先生若是不吃早饭,怕是品尝不到了。这疗养院为住户们特制的美食,怕是要倒进垃圾桶里了。”

说着说着,拿着牛奶盒的双手也是开始倾斜,滴滴鲜血顺着吸管往下滴答,滴在了盛着粥的碗里。

“住手!”翟先生终于还是忍不住,高声阻止道。

声音洪亮,甚至中气十足。

“嗯?”鹿可装作一脸疑惑的偏过头,无辜的看向他,手上的动作也是不停,倾斜的角度更是大了些,茫然地问道:“怎么了?翟先生这是要吃早餐了吗?”

“我不——”翟先生在喊出“住手”后,心里是一阵懊恼,怎么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拿捏了,好面子的他拒绝的话刚说出一半,但望着鹿可一直倾倒的动作,很想嘴硬的他,还是收回了自己的倔嘴,忍着怒意,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说:“想喝粥,想先喝牛奶。”

翟先生在说这话的时候,后槽牙都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显然是已经出离的愤怒。

虽然是在一滴又一滴的流淌,但那一滴一滴的鲜血也是他的命啊,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行哦,翟先生,可不能挑食。”鹿可依旧是一副浅笑的模样,手中的牛奶盒倒是拿得端正了起来,顺便放在了离餐桌最远的地方。

笑话,这么吊着他的利器,怎么能让他先喝了呢?

拿起餐盘里的筷子,鹿可将两碟小菜都夹进了粥碗里面,随后又放下筷子,将水煮蛋剥了壳,也放进了粥碗里。

之后便拿起汤勺,对着渗入了不少鲜血的粥碗,一阵搅拌混合。

搅匀之后,才又重新端起了粥碗,舀了一勺混合着小菜、鲜血、鸡蛋的粥,递到了翟先生的嘴边。

笑容灿烂又纯真地说道:“这粥里也混合了一些新鲜的牛奶哦,翟先生可别浪费了。”

浑浊又黝黑的眼睛死死地鹿可,隐隐约约有一丝血红在他的眼睛里汇聚,翟先生从未如此憋屈过,他不情不愿地张开口吞咽了勺子上的粥,眼神却一刻都没有离开鹿可的脸。

那眼神,就像是吃的不是粥,而是要将鹿可整个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鹿可顶着翟先生明显怨毒又凶恶的眼神,面上古井无波,心里却是在暗自提防,生怕他又要使什么坏。

她虽然用了些法子,逼迫着翟先生开始吃面前的早餐了,但也算是激怒了他。

新鲜的血液对于翟先生的诱惑力太大了,居然可以让他硬生生的压制下了怒意,忍气吞声的违逆自己本身的想法。

那她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的面前,是不是更具吸引力呢?

要知道鹿可为了逼迫翟先生进食,可是将一小半的牛奶都混合在了粥里了。

完全混杂的味道,哪里会有纯粹的血液吸引人…

而剩下的那半盒鲜血,能满足翟先生的欲望吗?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翟先生可就恶趣味的捉弄过鹿可,溅了一身的红酒渍。

在如今被惹怒的情况下,他又会想些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呢?

因此,鹿可此刻心里十分警觉,精神都绷紧了起来,专注又认真地观察着翟先生的一举一动,以及他的神情变化。

一勺又一勺混合了的粥递到翟先生的嘴边,翟先生也十分配合的张嘴、吞咽、咀嚼。

只是,从始自终,他那充满恶意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鹿可的脸。

像是在想象着吞食的是鹿可的血肉一般。

令人发寒。

而鹿可也敏感的发现,翟先生今日进食咀嚼的速度变快了,原本深红近黑的口腔里,一个一个细小的白色块状物,隐隐有连成排的趋势。

他的牙齿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快了?

鹿可越发笃定翟先生口腔里的白色是他新长出来的牙齿,老年人全掉光的牙齿还能重新长出来?

疑惑的同时也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片刻之后,满满当当的粥碗此刻仅剩下了最后一勺,鹿可举着盛着最后一点粥的汤勺递到了翟先生的嘴边,看着他吞咽,咀嚼。

微微侧身想要将手里的碗勺放进餐盘里时,只见一个干枯瘦柴的老脸以极快的速度向她扑来,张开着巨大的嘴巴,目标明确的对着鹿可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下来。

“嘎嘣——”

似乎听到了牙齿碎裂的声响。

一直警觉的鹿可,在感受到风声和黑影时,就快速的将拿着碗、勺的手后撤。

好巧不巧,翟先生张开的巨口,一下子咬到了鹿可后撤回来的碗。

白瓷的粥碗阵阵碎裂!

第143章

崩裂的白瓷碎片滑落。

划过了鹿可左手白嫩的肌肤, 留下了一道细浅的t划痕。

隐隐有血腥味冒出。

鹿可在看到黑影冲过来的霎那间,后撤手腕的同时也转过了脸,清澈明亮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翟先生一口刚冒出尖尖的白牙咬碎了她手里的白瓷的粥碗。

犹如饿虎扑食一般。

一半炸裂的碎片在他的口腔里割划, 刺破了软嫩的口腔细肉, 更为浓郁的血腥味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干瘪的唇角溢出了滴滴鲜血…

可真是伤敌一点, 自损一千!

仅有一小片的碎瓷片还留在了鹿可的手里, 其他的不是在翟先生的嘴里,就是掉落到了地上。

“翟先生,您这是饿极了?怎么连瓷碗都开始抢着要吃了?”鹿可自然知道他原本的目标是自己的手腕,但还是装作一脸吃惊地问道,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睛睁得浑圆,娇嫩有些苍白的嘴巴也张成了圆形,语气里却是抑制不住地打趣。

瞧着翟先生以后恶狠狠的眼神,仍是自顾自地说道:“那这剩下的一片,您还要吃吗?”

说着还把弄着碎瓷片在翟先生的面前晃悠。

大有要把碎瓷片喂给他的趋势。

翟先生真是要被鹿可气个半死!该死的家伙,一举一动都是在激怒他,而他自己,明明是冲着这女人的胳膊咬去的,没想到她突然的后撤,竟是一口咬在了瓷碗之上。

他这刚长出来的牙齿虽然尖锐,一口咬碎了瓷碗,但他自己也不好过,口腔里被细小的碎片划拉了一堆细小的口子,汩汩的冒着鲜血。

含在嘴里混合着血液的瓷片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好不容易喝回来的气血, 直接浪费了大半。刚冒尖的牙齿,也被这瓷碗嗑崩了好几颗。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咬破眼前这护工细嫩的手腕,喝到最新鲜的血液,全泡汤了!

此时此刻,翟先生咬死鹿可的心都有了。

“翟先生,要不这剩下的小半片你也吃了吧?”见他久久不回应,鹿可这一副小白花的模样刚刚好故作无知,又关切的将手里的瓷片塞到了翟先生的嘴边。

就看他吃不吃了。

恰好还能看看他嘴巴里的牙齿怎么样了,这一大把的碎瓷片像是把翟先生伤得不轻,嘴角的鲜血一直流着。

连带着这两天好上了几分的气色又萎靡了下去,少了些许血色。

“噗——”

一口混杂着碎瓷片的血水从翟先生的嘴里喷出,细细碎碎地喷洒了一地,也溅了鹿可一身。

递到他嘴边的手腕、袖子、前胸、脸上,甚至是裤脚上,也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宛如天女散花一般,同样洒到了地面上、餐桌上、物品上。

一片狼藉。

翟先生吐完之后,也像是失去了精气神一般,挺直的背脊都弯了又弯,整个身子差点瘫软下来。

“咳——你——牛…奶…给我…牛奶。”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久不出现的咳嗽声也再次出现,整个人都变得虚弱极了。

“牛奶?”鹿可都没有擦拭自己脸上的血迹,倒是伸手拿起了之前放在餐桌稍远处的牛奶盒,笑意盈盈的看着翟先生,轻声说道:“原来翟先生不是想吃陶瓷啊,只是你这嘴里都是细小的碎瓷片,现下怎么好喝牛奶呢?还是先将你嘴巴里的小碎片处理了吧。”

说罢,鹿可就放下了手中的牛奶盒,直接走到了翟先生的背后,推着他的轮椅就往洗手池的方向走去。

模样有些凄惨的两人就这样出现在了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鹿可还好,脸上轻轻浅浅的笑意,配上身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连原本纯真无邪的脸,看着都有几分杀人犯的意味了。

至于翟先生,明显像是被蹂躏的受害者。

嘴角之前溢出的血迹就不要说了,吐出混合着碎瓷片的血水时,身上也沾染了大片的血迹。

当然,更为显眼的是因为他失血之后丧失的精力和活力,整个人一下子颓败的不行。

好像,身体也变差了呢。

没想到只是失去了些血液,对他的影响如此之大,连之前恶狠狠的眼神都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雾气,变得不痛不痒。

鹿可一时间都想在翟先生身上都扎几个伤口了。他虚弱了,威胁性不就更小了吗?

但也只能是想想。

毕竟——护工要为住户的生命安全负责呐!

还有规则第三条:护工是礼貌的、友善的、听话的。请对您的住户保持笑容,倾心相待。

种种限制看来,她似乎不能主动的去伤害翟先生,但是翟先生自己造成的意外,可就与鹿可无关了。

就比如刚刚一不小心咬碎的瓷碗,造成了他满口腔的伤口,连鲜血都流了吐了不少,鹿可也没遭遇到什么异常,连翟先生的身上也没有出现易变。

是以鹿可十分安心的借着为翟先生好的借口,去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接了点自来水,就要为翟先生漱口。

翟先生看着递过来的自来水满是抗拒,紧闭着嘴巴,死不张开,身体也不断地往后面缩。

只是轮椅就在这里,他又能缩哪里去呢?

“为了您的身体着想,翟先生,您还是漱漱口吧,不然碎瓷片嵌进去可不好受。”鹿可的嘴巴里满是关切的话语,最后又是拿了放在餐桌上的牛奶作饵,接着说道:“漱完口了才能喝牛奶哦,不然我也只能将这剩下的大半盒牛奶倒了交给护士小姐了。毕竟,饭可都要吃完。”

不咸不重关切的话语中,却暗含着格外明显的威胁。

有着新鲜的牛奶吊在面前,翟先生虽觉得屈辱,却还是被迫配合起了鹿可的行动。

只是黝黑的眼珠子都要冒火了。

足足洗刷了七八遍,直到翟先生的嘴巴里不再渗出鲜血,鹿可才满意的停下了动作。

相反,翟先生却更加萎靡了。

陶瓷碎片早在他喷血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吐出来了,只是鲜血仍在伤口处渗出,流出的血液并不能给他提供助力,唯有最新鲜的喝下的血液才能治愈他口腔里的伤口。

倒是因为这个,被鹿可拿捏了。

若是让他喝足了血,定要让这个小丫头片子好看。下次见了护士长也要好好说说她,这都是招的什么员工!

鹿可却丝毫不在意翟先生的想法,仍旧浅笑着推着他回了餐桌边,将一旁摆放着的牛奶盒拿起,吸管递到了他的嘴边。

干瘪的嘴巴猛地张开,翟先生一口就咬住了吸管,喉间一阵耸动,眼睛也不再盯着鹿可,而是盯着眼前牛奶盒,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

当真是饿极了。

瞧着他如此饥渴的模样,鹿可拿着牛奶盒的手却是很稳,一点都没有感到害怕。

刚刚在给他清洗口腔的时候,就发现翟先生嘴巴里新长出来的牙齿磕断了一大半,只剩下边角处几颗完好无损的。

根本不必担心他再次突然发作,冲着她的胳膊张嘴就咬。

光靠着新冒出头来的牙齿,硬度就能和白瓷不分上下,虽然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吧,但也可以看出翟先生的牙齿硬度有多可怕。

要是真的咬到了她的胳膊上,怕是能轻易的咬破自己的血肉和血管…

至于是否会咬断,就不得而知了。

但现如今,翟先生的牙齿断裂了大半,鹿可根本不担心他能再次咬破自己的血管。

拔了牙的老虎,那还能算是老虎吗?

而且翟先生嘴巴里那一大摊的血迹,加上漱口洗刷掉的那些,比之牛奶盒里残余的新鲜血液还要多一些。

就算是将这牛奶盒里的血液全部喝了,也不能挽回他的全部损失。

鹿可也没有将翟先生逼急了的念头,适当的给些甜头,也还是可以的。

毕竟,他此刻的模样,和第一天初见时也差不多了。

甚至比当时,还要凄惨些。

稍稍养得有些血色和弹性的肌肤,仅仅是在一刹那就恢复成了原样,这两天的喝牛奶养身,都是白费了。

只是半盒牛奶,在翟先生的大口吮吸下,三五口就喝了个精光。

喝完的翟先生,嘴巴仍然死死咬着吸管不肯松开,在四周弥漫开来的血腥味里,他眼里的血色愈加浓郁。

“咳嗬嗬嗬——”

他蓦地抬头看向了鹿可,轻咳后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阴测测的,慢慢汇聚血色的眼睛也让让鹿可感到不寒而栗。

“咚咚咚——”

恰逢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一把拽出了翟先生含在嘴里的吸管,鹿可将剩余的东西在餐盘上稍微规整了一下,就带着沾着血迹的餐盘和衣服,直接走去大门处开门。

“赫!”门刚一拉开t ,有气无力受了伤的娃娃脸护士看着眼前的人,还是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怎么一顿早饭的时间,身上就那么多的血迹,连餐盘上都是溅落的血迹…里头的住户真的还安在吗?

瞧着一脸惊讶和纠结之色的娃娃脸护士,鹿可只是浅笑着出了声,温和着语气解释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刚翟先生或许是饿极了,竟然一口咬碎了盛粥的瓷碗,碎片又扎破了他的口腔,吐了些鲜血。没吓到你吧?”

“…没有。”娃娃脸护士敛取了脸上的惊讶,依旧面露纠结,半晌才吞吞吐吐说了没有。

“只是可惜了,损坏了一只餐具,不知道对你有没有什么影响?”话题一转,鹿可又适时的透露了几句关切,脸上也是担忧为难。

“餐具只是小事。”娃娃脸护士并不在意餐具,犹豫了片刻,才说道:“你…还是小心些吧。”

“怎么?难道他真有什么狂犬病症?见东西就咬?”鹿可犹犹豫豫着问道。

“嗯!”

第144章

娃娃脸护士重重的点了点头。

竟是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随即一把抢过了鹿可手上拿着餐盘,往推车里一塞,脚步飞快的推起推车往远处跑去。

似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鹿可看着她慌里慌张的背影,眼底浮现了几分深思之色。好像每次问了些关于疗养院或者住户的事情,娃娃脸护士都是含糊其辞的回答,接着便是匆匆离开。

万万没想到, 只是胡诌的几句狂犬病症,竟然得到了她的郑重其事的点头。

连鹿可都开始怀疑自己随便胡诌的话是事实了。

但, 好像并不是这样。

狂犬病症的症状,嗜睡、食欲缺乏、头痛等并不算特别,恐水、怕风、畏光、咽喉痉挛才是最明显的症状。患者在见水、饮水、听水流声时,都会引起严重的咽喉痉挛,直到之后会出现迟缓性瘫痪,面部表情失调,并伴随着一堆的并发症。

这些症状,翟先生的身上,一个都不没有出现。

明明不是狂犬病症,娃娃脸护士为何要肯定呢?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当时鹿可只是对于翟先生咬碎瓷碗的举动,推测出了他的真实目标是自己,最想要的也是啃食自己的血肉。

是以在和娃娃脸护士聊天的时候, 她想到了狗咬人的事情, 才打趣的说了声狂犬病症。

最初的目的也不过是想把翟先生比喻为咬人的恶狗罢了。毕竟,狂犬病症的患者在病毒发作精神失常的时候, 也是会咬人的。

只是娃娃脸护士的肯定, 倒是让她又有了一个想法——她,是不是见过,他们咬人?

所以娃娃脸护士知道疗养院的某些内幕,但是碍于规章制度,不能明说,只能隐晦的提醒鹿可,甚至在提醒鹿可后,出于畏惧或是愧疚,屡次落荒而逃。

久久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推着推车小跑着走过了拐角,鹿可才收回了视线,对着这个白天遇到的小护士,内心浮上了一丝小小的内疚。

但是对于晚上的那个,她就没什么感觉了。

若非是相同的伤口位置,鹿可甚至会以为是什么双胞胎姐妹。毕竟,两人的性格差异太大了,就连两者的体温,都像是

一个活人,一个死人。

思考了一通,鹿可也没有在门口多待,而是回屋关上了房门,屋子里还有个麻烦家伙,以及那一地的狼藉等她收拾。

刚刚没看错的话,翟先生在喝完了牛奶之后,明显又有了力气。喉咙间发出了阴恻恻的笑声,眼睛里也有血色汇聚。

像是马上要异变了。

霎那间,鹿可就汗毛竖立,感知到了危机,才借着开门的功夫匆匆端着餐盘去了门口,简短的聊了几句,暂时躲避了翟先生的发难。

但当她再次回到房间里时,刚刚萦绕着的危机感像是瞬间散去了,整个客厅都没有看到翟先生的身影。

他去哪里了?

蓦地。

洗手间内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鹿可往前走了几步,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正紧闭着,隐隐约约似乎看到里面有个人影。

像是在洗漱着什么东西。

这下不好直接推门进去了。既然他没找她麻烦,鹿可也懒得深究他在洗手间里干什么,正好将餐桌旁的狼藉处理干净。

先是用抹布擦拭了餐桌上喷溅到的斑驳血迹和碎瓷片;再拿起扫帚扫掉了满地的碎瓷片,扫帚的尾端还沾上了不少的新鲜血迹;接着用是拖把拖干净了地面的血迹。

才拿着沾着血迹的几样东西来到了洗手池前。

看着镜子里白嫩纯欲的脸上的点点已经凝结的血迹,鹿可都觉得快要不认识自己了。当初那个看到血迹都要尖叫的小女孩,在经历了这么多个副本后,再次看到浑身鲜血的自己,已然面不改色。

只是,可惜了这身衣服。

没了晚上疗养院给她更换干净的衣服,她怕是要穿着沾着血迹的衣服度过剩下两天了。

就是不知,这遗留在身上的血腥味,是否会让她成为深夜里的靶子,更容易被嗅到呢?毕竟,某些东西,对于鲜血的灵敏度可是很高的。

罢了,反正背包里还有娃娃脸护士的那件护士服,晚上总归是换了衣服才更方便行动。

做出决定后,鹿可就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清水,洗净了脸上的血迹。衣服上的暂且不管,倒是把抹布、扫帚、拖把上的血迹洗了个干净,连簸箕上的都没有放过。

这样,垃圾桶里就只剩下了几块沾着血沫的碎瓷片了。

为了防止翟先生闻到血腥味又折腾什么幺蛾子,鹿可干脆的将垃圾桶的盖子盖上,阻止了血腥味的蔓延。

洗手间的水流声不知何时停止了。

鹿可抬头的瞬间,就看到翟先生端坐在轮椅上,出现在她的面前不到一米的距离。

之前沾染了鲜血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一套宽松的灰色家居服,一眼看上去似乎是崭新的细棉,做工也很精致。唇齿边喷溅出的鲜血也被洗干净了,他挺直着脊背,虽然面色仍然有些苍白,但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好多了。

竟然不声不响的更换了一套衣服。

等等,谁帮他换的?

他自己?

那他的腿像是发现了盲点一般,鹿可的眼神不自觉地朝着翟先生的腿脚看去,干瘦的腿被宽松的灰色长裤遮盖得严严实实,裤脚很长,只露出了脚背上的一小半灰色棉拖。

一点都不给人发现端倪的机会。

她总不能直接扒拉开翟先生的裤脚,强制的看他的腿瘸没瘸吧?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翟先生眼里的血色也已经散去,虽然仍旧凶神恶煞地盯着鹿可,但没有当时那么可怖了。

“咳我渴了。”又是一声低咳,翟先生沙哑着声音说道。

“好的,翟先生。”鹿可笑得温婉又乖巧。

又是相同的老套路,鹿可是不再上当了。口头上应了,她转身就去洗手间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包在了饮水机的出水口处,先是拿起了茶杯,又打开了饮水机的开关。

等最初的喷溅阶段过去,才慢慢解开了毛巾,接满了一茶杯的红酒,递给了翟先生。

翟先生一反常态的没有多说话,配合的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又指挥着鹿可打开了电视,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各种使唤。

倒水、捏肩、去阳台浇花

就是不让她停下来。

直到午饭时才消停。娃娃脸护士准时送来了午餐,照例的一碗米饭、一荤两素一汤,十分丰盛,也刚刚够一个人的饭量。

这次翟先生十分配合的吃完了午餐,就指挥着鹿可扶他去床上休息了,都不曾消食。

只是这样的平静背后,鹿可反而感觉到了不安。

在确定翟先生闭眼休憩之后,又等了几分钟,鹿可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去了楼下的员工餐厅。

“咔哒——”

极小声的开门声之后,本该在床上熟睡的老人,蓦地睁开了双眼,眼神精明,竟是没有丝毫的睡意。

手脚齐用从床上爬起,没有穿床边的棉拖鞋,而是拉开了床头柜下面的抽屉,拿出了一双黑色的软底运动鞋,弓着腿快速的穿上,又趴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外面没有人时,才拉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而这一切,鹿可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的餐厅内,汇聚了其他几名玩家,鹿可也不算是姗姗来迟,在她之后的还有潘之瑞和狄书雪。

但——几人都在干站着。

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餐t桌上进食。再往里面瞧了一瞧,打菜的窗口后面,不曾看到熟悉的阿姨的身影,整个餐厅连一丝饭香味都没有。

“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没有饭菜了?”潘之瑞这个倒数第二的进来的人,看着空荡荡的餐盘,不假思索的发问道。

“应该是昨晚的缘故了吧?”狄书雪巧笑着说道,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几人,面上的笑意更浓,也抱着些试探的意味,感谢着说道:“不知道是托了哪位的鸿福,昨晚倒是睡了个好觉。”

“嘿嘿,我也是。”憨厚的苏武挠了挠头,也接过了话茬。

“大家都睡了好觉吗?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在房间里睡了一晚上,就是那陆先生的打呼声,我还挺不习惯的。”潘之瑞也顺着众人的话题聊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楼慕青和叶寒的目光就落到了鹿可的身上。

察觉到不同的狄书雪,也紧跟着楼慕青,一同看向了鹿可。毕竟她身上这一身星星点点的血迹也不好解释。

鹿可无奈的摊了摊手,知道瞒不过去,就将昨晚发生的手术、打晕护士、停尸间、季语琴尸体、花园埋尸等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你们俩,是不在房间内吗?”说完,也不忘问了问序号在她之前的叶寒和楼慕青俩人。

她很好奇,他们是如何逃脱的。

“嗯。规则不一定正确。”楼慕青应了一声,冷漠着一张脸,语气平淡的说道。

“我?藏起来了。”至于藏在哪里,叶寒就不多说了。

但相比较于叶寒、楼慕青和鹿可三人,潘之瑞、狄书雪和苏武的气色好了不少,似乎是真真实实的睡了个好觉。

又简单的聊了几句,交流了下信息,几位玩家吃了些自己带的食物,就各自散去了。经历了几个副本的玩家,担心副本食物有异,或多或少会带些食物。

因此,断粮,对他们的影响不大。

一路上脚步轻快的回到了207室,鹿可打开房门时,房间内一片寂静,翟先生正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呼吸轻浅。

鹿可虽然困倦,也没在躺在单人床上休息,而是选择坐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

意识昏昏沉沉的鹿可,愕然听到了一道响彻全院的广播声:

“疗养院一季度一次的音乐会开幕啦!

欢迎各位住户和员工踊跃参加。 ”

第145章

骤然响起的广播声高亢嘹亮。

响彻了整座疗养院。

原本还有些昏昏沉沉的鹿可, 被这突然响起的广播声惊醒,揉了揉有且发酸的眼睛,晃了晃脑袋。

回忆起刚刚广播里的声音,依稀只记得“音乐会”几字…剩下的便是住户和员工踊跃参加之类的字眼了。

广播声响起的很突然, 结束的也十分仓促。

只是干脆利落的播报了一遍, 就不再重复。

彻底清醒过来的鹿可瞧了瞧手表上的时间——十三点五十五分。

播报倒挺准时。

她也懒得磨蹭时间,直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走去了内室。

在床上午睡的翟先生似乎也是被广播声吵醒,半靠着坐在了床上,睡眼惺忪。

“翟先生, 活动时间到了,您要去参加音乐会吗?”虽然猜测到这所谓的音乐会是疗养院故意搞出来的事情,但鹿可还是要尽责的先问一声。

“咳…嗯。”又是一声熟悉的轻咳, 在压抑住了喉咙里的刺痒之后,翟先生才平淡的应道。

似乎并没有多少的期待。

但鹿可并不会掉以轻心。

每一次的下午活动时间,都没有发生什么好事,反倒是一次又一次的坑害他们这些玩家。

扶着翟先生从床上坐到了轮椅之上,鹿可先去打开了房间的大门,才推着翟先生往外面走去。

期间她还有意无意的摸了把翟先生的腿骨,倒是没有她想象得那么消瘦。

也没有萎缩的迹象。

面上却是不露半点异样神情,鹿可推着翟先生搭乘着电梯前往了一楼。

在到达玻璃大门时,尽管翟先生竭力隐藏着自己的异样,但还是被一直注视着他、细密观察的鹿可发现了些许端倪。

鹿可也没有现在就把他推进花园里的冲动,只是瞧着花园里的花草树木,连带着泥土,都有了几分探究之意。

迟早她要找个机会,去花园里一探究竟。

毕竟疗养院的规则里也没有说, 不准进入花园。既然没有不允许,那就是允许。

心里这般想着,脚下的步伐都不带停一下,推着翟先生就是闷头往前走。

至于为什么不问音乐厅的方向在哪,自然是前面有人带路。广播的声音是在一瞬间响起的,纵使服饰翟先生起床耽误了一点时间,但走在前面的叶寒和楼慕青等人也没有走得太远,甚至连搭乘电梯都是前后脚的功夫。

楼慕青那边刚下了电梯,鹿可这边就按了按钮,坐上了电梯,也不过就是差了几秒的功夫。是以出电梯的时候,刚好撞见了楼慕青的背影。

她就索性跟着人直接走了。

音乐厅是和当初体检的方向大致一致,却又离得近了些,只是走了约莫七八分钟,过了第一晚住宿的房间,又拐了个弯就到达了目的地。

在音乐厅十几米远的地方就是体检中心。

那是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原木的颜色略深了些。门上挂着和观影室、绘画室一样的金属牌子,字却改成了——音乐厅。

推开门,则别有一番天地。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房间,打开竟有七八十平米。虽然也算不上是正规的音乐厅,但也勉强成了个型。

向前看去,靠墙的地方有一块直径十几平米的半圆形台面,从天花板到舞台上垂落着着一圈深红色的幕布,遮盖住了舞台后面的场景。

倒像是演唱会还未开始。

舞台的前面到门口的位置是一大片的空地,似乎是知道疗养院的住户们都不便行走,才将座位全部拆除了。

正对着门的位置是窗户,被厚重的与舞台幕布同色的窗帘遮挡住了,看不到外面的风景。

只是这间音乐厅并不是靠近中心花园的方向,而是在走廊的另一边,更靠近于疗养院外面的世界。

大抵是一片浓重的灰雾。

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房间内灯光昏暗,只余下舞台边缘的两盏昏黄小灯,照亮了一小片的地面。叶寒、楼慕青和狄书雪三人推着他们负责的住户,已经站在了房间内。

似乎是为了避嫌,几人都是分散着站开,并没有靠得很近。

鹿可也推着翟先生走进了音乐厅,和他们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相互看了几眼,并不热切。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步履有些匆忙的潘之瑞和苏武也各自推着轮椅跑进了房间。

因为太过匆忙,俩人一路小跑着赶来,喘着粗气,额头也沁出了不少的汗珠。

看似费了不少力气。

两人进了屋子之后倒没有大声囔囔,也没有热情的打招呼,看着静默的氛围,各自找了没人的位置站住。

“哐当——”

一声巨响。

音乐厅的大门像是被一阵风猛地吹起,又重重拍下,骤然发出厚重的声音,也让在场的几位玩家吓了一跳。

循声望去,就见音乐厅的大门被狠狠地关上了。

又是熟悉的老套路。

一时间,汇聚了在了音乐厅的所有玩家和住户们,被迫“困”在里面。

空气静谧异常,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余下浅浅淡淡的呼吸声,以及舞台左右两侧,两盏微弱的昏黄灯光,照亮着音乐厅内四分之一的区域。

蓦地。

灯光熄灭。

一切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隐隐听到了几声加重的呼吸声,紧接着便弥漫起了不安又压抑的气息。

恐惧在悄无声息地滋生。

鹿可此时此刻,心里也升起了几分不妙的预感,握着轮椅背后扶手的手都不由得攥紧了几分。

他们想干什么?

或者说疗养院究竟想干什么?

兴师动众的召集了所有的住户和玩家,来到这个小小的音乐厅,怎么可能不有所图谋?

毕竟在前几天,也就只是玩家和住户两两组队参与某项活动罢了,现在竟然是全体玩家和住户都参与。

难道是因为昨天的鹿可,破坏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所以这次疗养院方面才集体准备搞件大事?

若真是如此,第一时间关闭的房门,就是为了阻断玩家逃离的退路。

正思索间,一道幽暗的红光从舞台的正上方亮起。在场的所有人脸上、身上都映照出了一抹红色t,覆盖了他们的全身。

照得几人阴森可怖的仿佛是地狱的恶鬼。

舞台上的暗红色幕布也缓慢拉开,露出了后面宽敞又晦暗的舞台,夹杂着一股腐朽又血腥的味道。

一群身穿着白大褂的,带着口罩帽子和眼镜的人堂而皇之的站在了上面,每个手里都拿着一样乐器。

手风琴、小提琴、竹笛、箫、二胡、古筝、琵琶、扬琴等等…

个个架势摆得有模有样的,倒真有几分演出乐团的气势。

只是在暗红色的灯光下,像是给他们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暗红的血雾,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而且若是没认错的话,这些人,分明是体检时候见到的那些医生,甚至人数更多。

他们什么时候变成了疗养院的演出乐团了?又是什么时候拿着乐器站到了幕布的后面?

在进入房间时,鹿可分明没有听到属于其他人的呼吸声。但仅仅是熄灯的一两分钟,在幕布拉开的时候,这些人就突然出现了。

还是说——

医生并不需要呼吸?

不,还有一种可能。舞台的后面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这样熄灯后营造出来的黑暗环境,才更方便他们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