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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她问铁柱:“铮远,你明天路过亲家的时候,问问,山上的蓄水池挖好了没?”她计划在山上挖个蓄水池,用防渗透水泥砌起来,再抹上防水层,这样雨季的时候可以蓄些水,旱季的时候浇灌山上的果树。

她打算在山上种些现代品种的杏树,这个品种的杏树抗旱耐瘠薄,也比较适合这边的气候,她也不打算把其他品种的果树拿出来。

光是红薯就够惹眼的了,也不知道收获时节,会不会生什么事端。

第126章 收获

度过最炎热的夏天后,苏合香找工匠,准备在山上建个小的三合院,以后山上的果树长起来,春天可以来赏花,夏初可以来摘果。

转眼到了八月份,离八月十五中秋节就还十天时,地里的红薯熟了。苏合香打算最近就把红薯都给起出来。

七娘子怀孕不宜奔波,大妮小妮就在家陪着她。苏合香只带了铁柱来到田里,。

八月初六这天,红薯田边已,李晨带着二十几个短工站在田垄两侧,这些汉子都是亲手照料过这几亩田,亲眼见过红薯藤疯长的,最疯长的时节,需要每天顶着大太阳翻红薯藤,不然稍不注意,就让这些红薯藤重新在田里扎下了根。

田埂边围满了李家村的村民,他们早就对苏家的地瓜地起了好奇心,甚至不少人偷偷摸摸过来挖过,要不是李屠户在村里亲戚多,这几亩地还不够被人偷的。

铁柱站在地头,活动了一下筋骨,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双手用力一搓,抄起锄头,猛地朝红薯藤边刨下去。随着锄头一翻,一串圆滚滚、红彤彤的红薯破土而出,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乖乖,这一串得有好几斤吧!”人群中立刻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

“一拢地怕不得收个上百斤?”

“赶紧托李家六郎问问苏家,这种子卖不卖?”这么高产的种子,再也不用担心饿死人了。

人群中最激动的,当属那位头发灰白、满脸沟壑的老人。

他颤颤巍巍地冲进田里,噗通跪在泥地里,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双手紧紧抓起一串红薯,擦都不擦,直接一口咬一下去:“是粮食、是粮食啊!”他捧着红薯,嘴里不停地含糊念叨着。

李青见状,赶紧跑到苏合香身边,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婶子,您别生气。堂爷爷在几十年前的饥荒里,家里饿死了好几口人,对粮食比谁都看重。”

苏合香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大伙别光站着看了,都来帮忙挖吧,先挖这一亩!”

短工们一听,纷纷拿起准备好的工具,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锄头的起落声、人们的欢笑声,还有孩子们的打闹声,在田地上回荡。

不一会儿,地里就堆起了一座座红薯堆。

“快,称一称!”有人大喊一声。

村民们又七手八脚自发地将红薯装进大筐,用两人抬的大秤称重。

铁柱在旁边拿着纸笔在记数。

“2000斤!”

当报数声响起的那一刻,全场鸦雀无声。

汴京的一斤相当于华国的600多克,换算下来,这一亩地足足收了2400斤红薯!这个数字,远超大家的想象。

李家村长站在一旁,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亲眼看着这片地从播种到收获,如今这实打实的收成,让他激动得满脸通红:“苏夫人!”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合香跟前:“苏夫人,不知道这地瓜蛋子卖吗?有种子吗?”

苏合香望着眼前这位满脸殷切的老者,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往田埂边的老槐树下走去。

远离了人群的喧闹,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鬓发,开口道:“李老你别急,听我说。这五亩的苗还是这几年我慢慢培育出来的,着实不易。我想着,如果今年上报司农寺,官家免不得会把种子都拿走。”

李村长神色凝重,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到时候咱们李家村连口汤都喝不上。”

“所以,大家瞒一瞒。”苏合香压低声音说道:“今年这五亩,地瓜藤和地瓜都能育苗,双管齐下的话,明年能种五六十亩这样。这万把斤的红薯卖你们几千斤,你们先学着储存、育苗,明年就能自己种了。”

李村长浑浊的眼睛瞬间亮起,声音发颤:“太好了,太好了!您真是大善人呐!”说着就要弯腰作揖,苏合香慌忙扶住。

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后,李村长拍着胸脯保证道:“苏夫人你放心,我铁定不让村里人说漏了嘴。”

苏合香点点头,这几亩红薯不管是卖与官家还是村民,价格都不能高,对自己来说卖给谁都一样,但她的地在李家村地界,也和李家村的人沾亲带故,这些红薯要不是李家的人帮自己照看,绝对不会这么顺遂。

给李家村的人一些好处,也能使得两家的关系亲近点,并且对自己并没什么损失。

李家村的人只要保密到明年春天红薯苗下地就行了,也就半年时间。

此时,铁柱正蹲在田边的水桶旁,把挖破损的红薯涮洗干净。他利落地切成块状,笑着递给围在身边的村民:“尝尝鲜!”

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接过,咬下一口,眼睛顿时瞪圆:“哎哟!甜津津水滋滋的,比那鲜果子还水灵!”

“哎呦,确实,我还以为是没味道的,像山药蛋子一样的,比山药好吃。”另外一个汉子咬了一口说道。

“吃吧,破皮的都可以吃。”铁柱又捡了些破了皮的分给帮忙的短工。就算自己不给,已经有好些人自己偷拿着在啃了。

李家村村长召集了几位族老,临时在地头前开了个会。

“苏亲家说了多少钱一斤了吗?会不会太贵?”一位族老是李屠户家的近亲,还去苏合香家吃过喜酒的。

“不贵,才五文一斤。”李村长感叹道。苏亲家真是菩萨心肠,若是其他人卖,几十文一斤也是要得。

听到价格,李家这几人都沉默了一瞬,价格实在是低出他们的想象。

“苏亲家把发财的路子都递到了眼前了,可不能在咱们村有个闪失啊!”

“这种子不能放在各家,不如统一放在村上的地窖里,开春统一发放!”

“好好,这个法子好!”这样统一看管,可以避免很多额外的麻烦。

“咱们村大都是本分人,就是二狗那几个人……”村子里总归会有几个地痞盲流不务正业人员,不能在他们身上坏了事。

李村长眼神发了狠:“找个机会,打断那几人都腿,我看都是他们的爹娘惯得,可不能让这几个老鼠屎坏了事。”

族老们统一默默点头,还好自己的儿孙都是好的。

分了九千多斤红薯给村里,剩下的苏合香全部带回了景福坊的家里。

第二天苏合香让铁柱去开店,她跟着李青又去了田里,带着十多个人在田垄间仔细挑选粗壮没有病害的红薯藤。

然后将那些叶片翠绿、茎秆饱满的藤蔓剪下、捆扎好。

傍晚时分,满载红薯藤的马车摇摇晃晃驶回汴京。

后院都角落里已经挖了深坑,她依照网上的储存方法,先在地洞底部铺上厚厚的稻草,再将红薯藤整齐地码放进去,每一层都间隔着干燥的麦秆。最后又压上草垫和泥土,确保红薯藤在严寒天气里不会被冻坏。

她不想用作弊的方法放入空间,只有自己实践过,才有正确的经验可以教导别人。

至于收获的红薯,都堆放在西堂屋的角落。她每日都会掀开竹帘,仔细查看红薯的状态。等表皮的水分渐渐风干,甜度慢慢上升,她便要动手制作红薯干。

转眼间,蝉鸣渐弱,金桂飘香,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悄然而至。七娘子的肚子已明显显怀,行动时总要扶着后腰,孕味十足。

梅娘和卫婆子结伴从集市归来。卫婆子刚跨进厨房门槛,就见后门打开,夫人从后院出来了。

她便忙不迭地掀开篓子上的粗麻布,鲜活的螃蟹在竹篓里张牙舞爪,溅起细密的水花:“夫人,今天街上的螃蟹可比平日里贵了三成呢,就这还是好不容易买到的一篓子。”她眼神透着小心翼翼,生怕苏合香误会她们从中牟利。

苏合香探头看了看螃蟹,每只都生龙活虎的,笑道:“今天是中秋,贵也是正常的。况且这螃蟹个顶个的肥。”

暮色降临时,梅娘和卫婆子合力将雕花圆桌从堂屋挪到庭院里。

新换的朱红圆台面在月光下泛着柔光,中心两只青瓷果盘错落摆放,红石榴、紫葡萄、枣子、熟板栗堆成小山。

“这桂花酒可得慢慢品,会仙楼今年只酿了三百坛。”铁柱从桌上的酒托里拿出六个月牙白瓷盏,给每人面前放了一只。

枣泥、豆沙、五仁酥皮月饼整齐码在缠枝莲纹大盘里,酥皮层层叠叠,轻轻一碰便簌簌落下。

“看中什么先吃着!”苏合作招呼着孩子们入座,赏月喝酒。

七娘子一上桌就看中了这几块甜饼子,听到婆母发了话,立马伸手拿过一口咬下,醇厚枣香在舌尖化开,她不自觉发出“唔”的一声轻叹,转眼一块月饼就下了肚。

“慢些吃。”苏合香笑着劝她,却见对方又伸手去拿第二块。她的目光扫过七娘子圆润的下颌线,自从七娘怀孕三个月后,胃口大开,吃嘛嘛香,身形日渐圆润。吓得苏合香让梅娘和卫婆子最近不许做大荤和甜食,每日里只允许做她定的那些菜单。

“七娘,不好多吃甜食,免得过胖不好。”苏合香语气温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七娘子悻悻缩回手,铁柱忙给她拿了鲜肉月饼:“七娘,你吃这个看看,这是鲜肉的,也一样好吃。”

七娘回了铁柱一个笑脸,拿起来小口吃着。她明白婆母的好心,但还是心里有些不舒坦,万一自己生的是给女娃,婆母会不会生气啊。

第127章 中秀才

铁柱在熟食店收工后,拖着疲乏的身躯往家走,店里生意越来越好了,许多内城的人都慕名而来,他又添了一套锅灶,店铺后面的小院子太小了些,他突然起了买个店铺的想法。

李家夫人卡着女婿回家的点,在路边满面喜色地拦住铁柱:“铮远,和七娘说声,她四嫂生了,是个小闺女。对了,和你娘也说声。”她塞给铁柱一包红鸡蛋。

铁柱接过来笑道:“哎,晓得了。”他加快脚步往家赶,娘说自己的孩子会在明年清明节后出生,那会天气冷热适中正是好时候呢,七娘子做月子舒坦,娃娃也舒坦。

一进家门,铁柱顾不上喝口水,见一家人都在堂屋等他吃饭,他赶紧把这好消息对七娘子说道:“你四嫂子生啦!生了个女娃娃!母女平安。”

七娘子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手掌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孩子终于降生了。可怜四嫂子受苦了。”

苏合香听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母女平安就好。”

铁柱接着问道:“娘,是不是还要洗三?”他在街上做生意,也知道了一些人情世故和礼节。

苏合香点点头,说:“对,这个我来准备吧。”

洗三那天她带着七娘子去的李家,带了满满一篮新鲜水果,还有一对儿童用的银手镯,这银手镯做工朴实,但分量十足,算得上是份厚重体面的礼物了。

秋风萧瑟,天气一天冷过一天,田地里的活计基本已经结束,不需要操心了,

苏合香将家里几口人过冬的衣物找了出来,才发现七娘子今年刚嫁过来,还没有合适的冬衣。

以前捡的那些衣物里没有孕妇能穿的,她特意网购了孕妇能穿的秋衣秋裤还有厚实的保暖衣、保暖裤以及内裤。

收到货的当晚,卫婆子说天冷了,羊肉好吃起来了,特意买了个小羊腿炖了一锅羊汤,又烙了好些饼。

撒了胡椒和香菜乳白色羊汤,香得人直咽口水。

七娘子已经喝了一碗羊汤和两块焦香的饼子,刚要伸手再拿,就被苏合香按住手腕:“七娘,要克制。”她望着碗里见底的汤,悄悄把涌到眼眶的委屈又咽了回去,她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只有半饱啊。

七娘子好想哭,可又不敢。

吃完饭,卫婆子和梅娘在收拾碗筷,铁柱和七娘子要回房间时,被苏合香喊住,她从西堂屋拿了厚厚一叠衣服给铁柱:“天气冷了,我特意定做了这个衣服,铮远,你教教七娘怎么穿。”

铁柱答应着:“好。”

七娘子疑惑,衣服有什么好教的?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儿。

可她和铁柱拿着衣物回到厢房后,七娘子举着那套粉嫩嫩的孕妇秋裤,像举着什么稀罕物件,左看右看,满脸疑惑地问铁柱:“这些衣服是什么做的,不是蚕丝也不是麻布吧?我怎么从未见过?好软啊!”

铁柱笑着解释:“这是娘特意找人定做出来的。你穿上试试。”

秋衣秋裤七娘子都好理解,可还有个这么短的裤子是干嘛的,她拎着内裤问铁柱。

铁柱忍着笑在自己屁股那比划了下:“穿在这儿的。”

“呀!”七娘子脸蛋突然涨红:“还以为我是偷穿了哪家孩童的裤子!”铁柱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假装伸手要帮她套上。

吓得七娘子直往床上躲。

“你穿起来看看吧,又舒服又暖和。”

七娘子让铁柱转过头去,自己换上了全套的秋衣秋裤:“好软!肚子这一块儿一点也不紧。”她穿着粉粉嫩嫩的秋衣秋裤,爱得不得了,一点也不像其他的布料,穿着不贴身,冬天会让里面灌风。

铁柱看着她的身材哈哈大笑:“你好像田里的青蛙啊!哦,不对,是牛蛙!”

七娘子气得火冒三丈,青蛙自己知道也见过,牛蛙肯定是指的癞蛤蟆,她眼眶蓄满泪水,想抄起手边的衣物砸过去,又想起母亲说过“女子要端庄”,攥紧的拳头最终无力地松开,“哇”地一声气哭在床上。

吓得铁柱慌忙道歉:“快别哭了,再哭娘就要听见了。”他拿起床上的衣服就要帮她擦眼泪,却被七娘子偏头躲过。

七娘子也怕婆母听见,把声音收了起来,可泪珠还在大颗大颗流着。

铁柱直想拍自己的嘴,让你嘴贱!:“明天给你买桂花糕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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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咬着唇,脸上已经带上了些喜色。

铁柱松了口气:“不仅买桂花糕,还给你带李婆婆家的肉饼。”

七娘子终于停住哭声,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肉饼我要吃三块。”

“行行行!”铁柱连声答应。

转眼到了府试结束这天,散场的考生们都像霜打的茄子般无精打采。

钱金夫妻在人群里踮着脚尖,终于看到儿子景航摇摇晃晃地拎着考篮出来,两人从人群里挤过去,钱氏心疼地上前扶着他说:“儿子怎么样,考的怎么样?”

钱金在旁边用手肘捣了她一下说:“哎呀你这当娘,儿子刚考出来你问这个干什么?让儿子喘口气。”

钱荷从随身的篮子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裹住的圆圆小饼给弟弟吃:“娘啊,别问这些,平白让人心情不好。”

景航看到姐姐递过来的食物,摇头:“我不想吃红豆饼。”他现在累极了,一点胃口都没,不想吃甜食。

钱荷劝说:“不是红豆的,是咸肉松的。”

“肉松?”景航还没吃过这个口味的小饼,接过来咬了一口,说:“好吃,就是肉怎么都不像肉。”

“这是我那小姑子家送过来的,知道你嘴刁,我给你留了两块,姐对你好吧。”钱荷看着弟弟似乎都瘦了些,有些心疼他。

景航问:“是苏家吗?”他的眼睛一亮。

钱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是的没错。”

景航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全家人都看穿了,也不害臊地嘿嘿笑了一下。

这时,他看到了他的同窗铭远和他的娘。他挥手想跟他打招呼,在看到他不耐烦皱眉的样子,默默放下来手。

铭远的娘满含期望地看着儿子问:“怎么样,考得怎么样?”铭远烦躁地说:“不要问了。”

这次考试时下雨,天气降温,他的试卷被雨点打湿了一块,可又来不及重新眷抄了。他不知道考官会不会网开一面。

贴红榜这天,景航和同窗早早约好了去看榜。

钱家夫妻在自家的羊肉铺子里,两人不可置信地问来报喜的人:“真的吗?我家景航真的中了秀才?”

“莫不是看错榜单了?”钱金惊喜交加地跟报喜人确认。儿子只用功了半年,这就考上啦?!

报喜人爽朗大笑:“婶子,真的没错!”

“哎呦,辛苦你了。”钱金抓了一把铜板给他,然后在肉铺前大声吆喝:“今儿的羊肉只要收五成的价,卖完即止啊!大家都沾沾我家秀才公的喜气啊!”

他哪儿还有时间卖肉,赶紧卖了拉倒吧!

摊位前瞬间挤满了买肉的人,不是为了五成的价,真的只为了沾沾喜气。

大红榜单前,景航看着倒数三名的自己的名字嘿嘿傻笑,揉揉眼睛,不确定,再看看!同窗好友嘻嘻哈哈地拥着他:“景航,你中了,恭喜恭喜啊!”

“嘿嘿嘿嘿!同喜同喜,你们三年后肯定也会中!”

铭远站在榜单前如遭雷击。他看着钱景航欢喜地模样,心中像是塞进了个秤砣一样的憋屈。

别人考上了也就算了,为什么景航也考上了?他的学问在学堂里不是最差的,也是中等偏下。而自己日日苦读到三更,做的策论次次都会得到夫子的夸奖,为什么?

景航见名单上除了自己,还有三位同窗的名字,却独独没有铭远,他扭头见铭远失落的表情,有些害怕他想不开,过去拉着他衣袖喊了声:“铭远。”

铭远甩开他的手,浑浑噩噩地走开了。

在回家的路上,景航的青衫被秋风吹的鼓起,他在外还绷着个脸,当进了家院子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屋里:“娘,我考中了!”

钱金还在肉铺,钱夫人提前自己回家,准备给儿子做几个爱吃的饭菜,顺便给家里的祖宗上上香。这会看到儿子兴奋的样子,她虽然已经知晓了名次,但还是跟着儿子又开心了一回。

景航扭扭捏捏地问母亲:“现在我可以去提亲了吗?”

钱夫人故作惊讶地说:“哎呀,你还没忘记那件事啊?”

景航坚定地回答:“我怎么会忘记呢?”

钱夫人提醒他:“你又不是香馍馍,娘只找媒婆去问问,苏家同不同意还不一定呢。”ńí

景航听后有些沮丧,但还是坚持说:“那也得去问一问。”

“成!娘去找人问!”钱夫人也怕耽误了儿子的好事,当天下午抽了空就去找了许媒婆。

许媒婆对两家的情况都比较了解,自己的闺女钱荷就是她帮忙说媒说到李家去的。

果然,当许媒婆听说景航考中了秀才,立刻满脸堆笑表示没问题,年纪轻轻地秀才公,家境人品相貌都挑不出毛病来,这媒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许媒婆踩着轻快地步子抵达苏合香家,见院子里还是之前都模样,但新媳妇扶着腰在院子里走动,院子里还有两个像是帮佣的女人。

这苏家日子似乎更好了些。

梅娘给两人上了茶水后退了下去,苏合香微笑着给许媒婆倒上茶:“婶子今儿来是……”

“喜事啊!”

苏合香挑眉问道:“什么喜事?”许媒婆来十有八九是为了大妮的亲事。

“昨天放榜,七娘子的二嫂家你晓得吧?她弟弟中秀才了,现在是秀才老爷喽!”许媒婆的口气里好像这秀才老爷是她孙子一般。

苏合香着实吃了一惊,之前还听说他学业不佳,没想到真中秀才了。

“这不,钱家托我过来问问。”许媒婆说。

苏合香端起茶碗抿了口茶,心中暗自思量了下,对媒婆说:“这孩子我见过,确实不错。但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我得和我大儿子商量商量。”

许媒婆点头:“那是应当的,应当是。”她又在这和苏合香闲聊了聊其他人家的八卦,喝了一盏茶,吃了几块点心才告辞,说定次日再来。

大妮的事苏合香并不需要与铁柱商量,而是直接去问了大妮。

大妮听到提亲的人是景航,眼中闪过一丝黯淡,她还以为来提亲的人会是路铭远。

“娘,之前你拍的视频我再看一遍,二嫂家的弟弟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

“好。”母女俩头靠头看了下视频。画面中,景航阳光灿烂,正热情洋溢地与七娘打招呼,笑容爽朗地跟同窗推销自家的熟食。

“这孩子看着是没什么心眼,挺实诚的。”苏合香见他咧嘴大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的样子有些好笑,其实她年纪大了,反而喜欢景航这样阳光开朗的孩子。不太喜欢心思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一直让人猜心事的人。

大妮点头,景航的脸不是俊美,但也五官端正,尤其是笑起来特别的感染人,大妮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并非不可接受。

“娘,还是得见见,了解了解才行。”大妮咬着嘴唇,有些害羞,但还是勇敢提出来自己的想法:“古代都是盲婚哑嫁,但是在华国,她们是婚前先谈恋爱,处得好了才会结婚。”

苏合香将她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大妮,娘懂,可这里是汴京,世道不同,好在咱们和钱家也算是亲戚,婚前给你见几面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见面次数太多,难免招人闲话,就算是婚事成了,钱家心里也会嘀咕。”

大妮忙点头:“娘,我明白的,能见上几面就够了。”

第128章 大相国寺

当许媒婆笑盈盈地踏进钱家门槛,带来苏家应允相亲的消息时,在屋里偷听的景航他猛地跳起身蹦了几下,清秀的脸上泛起红晕,激动得原地转了两圈。十八年来头一次体会到心花怒放的滋味。

同窗邀请他参加诗会的帖子此刻被他随手扔到一旁,诗会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

钱夫人送走媒婆后,刚进景航的西堂屋,就见屋里床上都是衣服。

景航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着衣物,“娘,有没有得体的衣衫?我好像没有新衣。”他拿着件宝蓝色长衫对着窗户的光看了看,见胸襟处有一块油渍,随手丢到一旁。

钱夫人看着儿子雀跃的模样,眼角笑出细密的皱纹:“这么多衣裳呢!”

“这些都不是新的。”景航发愁道。

“有的,有的,早就给你备下了。”钱夫人无奈说道,转身从自己的东堂屋翻出新做的的月白长衫。

景航瞧着这衣服,好看是好看:“会不会颜色太浅了些。”

“少年人就要穿浅色的衣服。”钱夫人说:“深色那都是你爹这个年纪穿的,我本想给你买红色的呢。”

“那算了,还是月白色的好了。”红色也太招摇了些。

相亲那日,大妮对着清晰地水银镜梳好简单的朝天髻,簪上一支银步摇,一朵绢花,妆容也很素净,只打了点粉底,又往唇上点了些肉粉口脂,几乎算是素颜……

苏合香倚在门框,目光温柔:“我儿这样就甚好。”

大妮对着镜子转了个圈,素色裙摆上的祥云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她抿嘴笑了笑,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紧张。

秋阳暖暖地照着汴京的街巷。苏合香租来的牛车“吱呀吱呀”地碾过青石板路,

车帘被风掀起,大妮望着街边热闹的市井,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小妮趴在窗边,好奇地张望着,时不时发出惊叹。

大相国寺的飞檐翘角在远处若隐若现,寺门前早已是人头攒动。今日恰逢大相国寺每月第五次开放日,叫卖声、谈笑声、僧人的诵经声交织在一起。

两家人在寺门处相见,景航穿着崭新的月白长衫,身姿挺拔,时不时抬手扯一扯领口,相互见礼后,众人一同踏入寺内。

景航耳尖泛红,时不时偷瞄大妮;大妮则微微垂眸敛目,她能感受到景航那边炙热的目光,只好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踏入寺内,喧闹更甚,一股沉檀香混着市井烟火气扑面而来。

卖胭脂水粉的、兜售字画的、叫卖小吃的,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

大妮被这热闹的氛围吸引,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先前的紧张竟也消散了几分,几乎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而此时,景航早已悄悄地溜到她身边,耳尖泛红,却强装镇定地咳嗽了两声。

景航喉咙滚动了两下:“你喜欢猫?”大妮因为他的到来紧张起来,微微点头,耳垂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你喜欢那只白猫吗?我买下养在我家,你想看随时来。”

景航说得直白,大妮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慌乱地低下头,发间的绢花轻轻晃动。

佛殿走廊,摆满了尼姑售卖的精美饰品。大妮的目光在一对平安扣耳环上多停留了片刻,便又继续前行。可她没注意到,身后的景航驻足片刻,与尼姑低语几句后,掏出荷包。

当景航将包着耳环的纸包偷偷塞进大妮手中时,大妮正专注地看着别处,下意识地隔着衣袖握住。待反应过来后,她的脸涨得通红,慌乱地瞪了景航一眼,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没法塞回去,生怕被人瞧见。

景航挠挠头,嘿嘿笑着转移话题问小妮:“巧月,想吃糖糕还是蜜饯?哥哥给你买!”小妮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应着:“我想吃蜜饯。”

不远处,景航母亲见状扶额轻叹,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知道的会觉得赤忱可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登徒子呢;

苏合香则微微蹙眉,暗自思忖这孩子行事真莽撞,但他大大方方的反倒不像登徒子,倒有几分率真可爱,让人讨厌不起来。

景航见大妮没将自己给她的耳环还回来,胆子大了点,清清嗓子问大妮:“你平日里在家喜欢做什么?”

大妮低垂着眼帘轻声回答:“种花、绣花、有时也做做饭、看看书。”

“哦!你认字?”景航瞪大眼睛满脸惊讶。在他的认知里,只有那些官宦人家的女子才会读书识字

大妮心中涌起骄傲,矜持地点头:“是啊,娘亲特意请了夫子教我的。”

景航望着大妮,眼中多了几分欣赏,一直以为苏家只是家境稍微殷实些,却没想到她家居然舍得给女儿请夫子。

大妮不仅温婉秀丽,还知书达礼,心中对大妮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大妮鼓足勇气问他:“你平日里爱做什么?”

景航憨憨一笑:“我小时候爱捣蛋,什么上山下河打鸟摸鱼,都爱干。后来进了学堂,就玩的少了。偶尔跟好友去逛逛瓦子,看看杂耍。”

“啊,我还没去瓦子玩过呢,好玩吗?”大妮早就知道这边的瓦子里很热闹,可惜一直还没机会去过。

“好玩,里面有好多好玩的,我带你去吧。”景航眼睛期待着看着她。

大妮笑了笑:“那我回去问问问娘。”

“好!”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却不觉尴尬。

相亲回到家中,大妮正对着银镜卸去鬓边的绢花,苏合香问她:“对景航的印象如何?娘瞧着他,倒是个心思单纯的。”

大妮捏着沾了卸妆水的布巾,想起景航递平安扣时耳尖通红的模样,耳垂也跟着发烫:“说不上多喜欢,可也不讨厌。”她声音越来越小:“他还约我去瓦子玩……”

汴京城的瓦子鱼龙混杂,三教九流聚集,但自家来了汴京这么久,一次都没去过:“去玩玩。”她伸手抚过大妮的背上的发梢:“只是记得扮素净些,莫要招摇。”

要不是顾及到汴京的风俗人情,她倒是愿意让大妮多和景航出去走走玩玩。

隔天早上吃早饭时候,苏合香开口:“铜柱,医馆忙不忙,过两天跟郑大夫请天假。”

铜柱正喝着胡辣汤,闻言惊讶抬头:“怎么了?家里出啥事了吗?”

“我们去瓦子,你陪我们一起去。”铁柱店里太忙了,根本抽不开空。铜柱现在已经比自己高了,带出去也能起点用。

“好!”铜柱都不知道是去干嘛就点点头,对于瓦子他也好奇的紧。

铁柱羡慕得很,自己也很想去呢,日日从热闹的瓦子门口路过,却一次都门进去过。

七娘子仗着自己肚子里有了免死金牌,胆子也大了,回屋拧了铁柱几下,之前就答应自己去瓦子玩,到现在没有兑现承诺。

铁柱苦着脸,自己命好苦啊。

三日后,大妮往脸上扑了层暗黄的粉底,又换了件粗布襦裙,站在镜前倒真像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四人慢悠悠地朝着瓦子方向走去。

景航早已站在自家羊肉铺前张望,见苏家四人身影出现,忙不迭地扯了扯母亲的衣袖。

苏合香偏了偏头,对大妮说:“前面就是他家的羊肉铺。”

不用自己娘提醒,大妮就看到了站在肉铺旁边,还是那身月白的长衫,手里抱着个白色猫咪,在他手中乖乖巧巧慵懒地趴着。

大妮好想抱抱撸撸它呀,可惜现在还不能。

见苏合香母子从自己家肉铺前路过,和苏合香互相点了点头,双方心照不宣,并未在大街上打招呼,这亲还未定下来,最好都要低调点。

新门瓦子就在景航家的羊肉铺附近,离铁柱的熟食铺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瓦子里人声鼎沸,算命先生的卦摊前挤满了人,不远处的空地上,两个赤膊汉子正徒手搏斗,围观者的叫好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还有卖药的、卖旧衣服的、卖各种小食的、理发的、剪纸的、演唱曲子的等等,别说几个孩子,苏合香自己都看得津津有味。

两家大人并排走在一起,铜柱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大妮牵着小妮,景航原本走在铜柱身旁,渐渐地落到大妮一排。

景航跟大妮介绍着:“前面右拐有茶汤铺,他家的杏仁茶最是香甜。”他话未说完,见小妮已经**果摊飘来的蜜香勾了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蜜饯。

景航有眼色地掏出铜钱,买了包琥珀色的蜜饯,递到大妮面前,大妮连连后退,他只好笑着递给小妮,惹得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

“棚子里的杂耍最是精彩。”景航拔高声音,盖过旁边卖艺女子的琵琶声:“这个棚子里是耍杂技的!有吞剑、走钢丝,还有驯兽!要不要去看看?”

铜柱是到了瓦子门口两家相会才知道是来相看的,于是一直不远不近地走在大妮和景航前面,听到景航说得如此精彩,忍不住朝着大妮看过去,大妮同样被他介绍地心动,点点头:“那且去看看罢。”

几人三步并作两步往深蓝色的棚子跑去,景航抢着付了几人的门票。

苏合香与钱夫人并肩跟在后面,望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同时叹了口气。

“这小子,都秀才了还这么不稳重。”钱夫人嗔怪着,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苏合香望着棚子上褪色的“百戏杂陈”招牌,伸手按住钱夫人掏钱的手:“哪能让你破费?”两人在棚子口推搡起来,最终还是钱夫人掏了看杂耍的钱,两人亲亲热热的也进了棚子里。

棚内传来阵阵惊呼,景航熟练地带着苏家姐弟,找了个前排视线好位置坐下,他掏出手帕垫在长条木板凳上擦了擦:“小心脏了衣裳。”

大妮坐下后悄悄红了脸,小妮毫无知觉地坐在两人中间,

突然,棚内火圈咻地腾起,小妮吓得往大妮怀里钻。景航忽然伸手挡住飞溅的火星,袖口被烧出个小洞,却浑然不觉。

“姐!那只猴子会敲铜锣!”小妮顿时不害怕了,惊奇地瞪着大眼睛观看着。

这只猴子一只爪子举着铜锣,一只爪子抓着棒槌,有模有样地敲击着。不等众人笑够,马儿的嘶鸣声响起,一头雪白的骏马踏着鼓点疾驰而来,纵身一跃,矫健地穿过熊熊火圈。

随后火圈熄灭,骏马被带了下去,两个扎着红头绳的女孩翻着跟头上了台,随后往各自的头上扔了口青花瓷碗。

她们顶着碗做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双手还能用细细的竹竿各摇着一只碗,头上的瓷碗任然稳稳当当。

“好!”叫好声络绎不绝,看客们看得兴奋,铜板如雨点般抛向到两个女孩身边。

第129章 入冬

钱家和苏家开始正式议亲了。

媒婆接连跑了几次钱家,周围的邻居们都看在眼里,有那消息灵通的已经打听清楚钱家是和哪家议亲了。

钱金手起刀落,鲜红的肉片在案板上码得齐整。

老主顾笑着打趣:“看样子没几个月就要吃到你家喜酒了呀。”

钱金眼角的皱纹都带着笑意,将裹好的肉递过去:“到时候请你来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来!”

钱夫人正弯腰剁肉馅,菜刀“咚咚”砸在砧板上,溅起细碎的肉沫。

她笑得得意,儿子是秀才,又要定亲成家啦,双喜临门啊。

路铭远的娘听见她们寒暄的话语,提着菜篮子僵在原地,听着钱夫人爽朗的笑声,她问身边相熟的妇人:“钱家小郎已经议亲了吗?”景航和自家铭远是同窗,年龄又相仿,她对两家的孩子一直存在对比之心。

“是啊,听说是熟食店的苏家,就在桥头的那个熟食铺,是钱荷小姑子嫁去的那个苏家。”

路铭远的娘只觉耳边嗡鸣作响,想起儿子落榜后整日闷在书房的模样,心口像被塞进团乱麻。曾经瞧不上的少年还要娶走自家儿子心仪的姑娘,这滋味比吃了黄连还苦涩。

她盯着钱夫人忙碌的身影,心中像是有团火在烧,景航如今已是秀才,虽说家中靠着羊肉摊营生,可凭这功名,攀个小官之女或是地主家的小姐也并非难事,怎么就和苏家定亲了?那不过是个开熟食铺的寻常商户,女儿又能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转身往家走时,脚步比往常沉重了许多,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将这个消息瞒住,又该怎么安慰儿子那颗骄傲又脆弱的心。

儿子肯定要埋怨自己了,她苦涩地想。

暮色像团化不开的墨,渐渐浸染了汴京的街巷。

景航刚从同窗的庆功宴上回来,衣摆还沾着淡淡的酒香,嘴角噙着笑,脚步轻快地走在归家路上。转过街角时,一道黑影突然从阴暗的巷子窜出,将他猛地拽住。

“景航!”路铭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景航被扯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他收回已经扬出去的拳头,低头掸了掸被弄皱的衣袖,语气平淡:“你这是做什么?”

路铭远胸膛剧烈起伏着,喉结上下滚动,强压着怒气问:“听说你在议亲,是和苏家?”

“嗯,是和苏家。”景航抬眼看向他,语气波澜不惊。

“你不是知道我……”路铭远急得脸色涨红,脖颈青筋暴起,他有种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

“知道你什么?”景航微微挑眉,语调依然平静,可周身气场却与平日里的嬉笑玩闹截然不同。

路铭远听到他沉静地声音,终于冷静下来,背靠在砖墙上:“明知道,我、我中意苏家小娘子。”

景航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同窗,叹了口气,蹲下身与他平视:“所以呢?你找媒婆去提亲了没?”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声音里没有嘲讽,却让路铭远如坠冰窖。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倚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自己的人生完了,娘亲已经无力再支撑自己三年后的科举,心仪的小娘子也要嫁与他人,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远处传来零星的更鼓声,景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离开。

从此他将失去铭远这位好友,但他不后悔。

苏钱两家的亲事的日子定在明年开春二月初二,此时冬雪刚落,后院堂屋里暖洋洋的,取暖的煤炭炉里是熊熊的炭火。

苏合香在记事本上仔细勾画:“螺钿衣柜、妆台明日就送过来。”她对着正在桌旁绣花的大妮念叨:“被子一共16床,八床棉花的,8床蚕丝被。都配上被套四件套。”

大妮的银针在红绸上穿梭,绣出的并蒂莲已经像模像样,她害羞道:“娘,16床会不会太多了,哪儿有地方放呀……”

“哪里多了!你们屋内也要用到四床,以后儿女也要用的。”她的目光里满是慈爱。

“哎呀,以后的事情怎么现在就置办上了!”大妮娇嗔着,耳尖泛红。

“娘不仅把你衣食住行都给置办好,还准备将梅娘给你做陪嫁。”

“啊!会不会不太好。”大妮惊讶抬起头,会不会太高调了些。

“这样你嫁过去,你们屋里的洗洗刷刷都可以让梅娘帮衬,省得你操劳。”

“嗯,知道了娘。”大妮轻轻点头,她又不是个脑筋不开窍地,非要苦着自己,有人帮衬自然是好的。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却暖意融融,“钱家人口简单,又和老宅分了家单过,你嫁过去不用操心那些腌臜事。平平安安、和和美美,比什么都强。”

“嗯!”大妮感受到母亲的一片苦心,娘家的爱护就是她嫁人的底气。

苏家前院里,东西厢房的窗棂都新开了圆孔,一根漆黑的铁管道从中探出。

屋内,小号铸铁煤炭炉里正熊熊燃烧着通红的炭火,室内暖意融融。七娘子坐在炭炉子边上,好奇地盯着窗户上的出烟管道,眼神里透着担忧。

铁柱掀开铁炉底下的小抽屉,用火钳夹出里面烤得焦香的板栗和小号红薯。

“相公,咱们真的不会被烟给毒死吗?每年都有人点炭盆死掉啊。”七娘子拽了拽铁柱的衣角,声音里满是不安。她家在临街做生意,没少听说因炭火取暖丢了性命的事儿,眼前这根从窗户圆孔通到室外的铁管道,真能挡住毒气?

铁柱掰开红薯,露出里面金黄的果肉,一股香甜瞬间弥漫开来。

分了一半递过去:“放心吧。管子将烟气都带到了屋外,咱们一点事也不会有的。你尝尝,这红薯烤得多透。”

七娘子用手帕接过,小心地吹着热气,咬下一口,软糯香甜在舌尖散开,和以往吃的红薯稀饭、红薯干全然不同,她眼睛一亮:“好吃。”

而在西厢房,卫婆子坐在炉子旁边,将冻得通红的双手伸到炉子上方烘烤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暖和,真暖和啊!”她摩挲着自己的手背,想起往年双手双脚长满冻疮的日子,如今夫人不仅让用热水洗碗洗衣,还给屋里装了这能驱走严寒的宝贝炉子。

她真的感谢当时的自己,要不是她抱着孤注一掷地心冲出去拽着夫人的裤脚,求她买下了自己,这会儿自己坟头草都老高了。

第130章 嫁人

二月初一,铁柱带着人将精美的螺钿衣柜还有拔步床、梳妆台等大件送到了钱家西卧房。

螺钿衣柜、螺钿梳妆台的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描金拔步床上雕刻着繁复地吉祥如意图案,大红色帐幔四角垂着的流苏轻轻摇曳。

钱家的过来帮忙的亲友、周边的邻居们都看呆了眼。

他们家的闺女成婚也会定制家具,大都是在材质上的区别,没有人舍得去做个螺钿衣柜,哪怕是在汴京,这也属于奢侈品了。

亲友们议论纷纷:“到底是秀才公啊,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光这些家具就几百两了,他们期待着明天成亲那日,会有多少嫁妆。

二月初二,苏家门前热闹不已,十八辆朱漆雕花的抬架整齐排列,红绸扎成的大花球在风中轻轻晃动。

七娘子扶着门框,大腹便便的身形挡住半扇门,眼中满是羡慕与遗憾:“可惜我这身子,不然定要跟着去热闹热闹。”大姑子的嫁妆好多,排场好大呀。

随着一声响亮的“起轿——”,送嫁队伍浩浩荡荡朝着钱家走去。

钱家门口,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用红绸覆盖的银镜被抬进院子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有人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张望:“哎呦!上面写的是银镜吧?听说这玩意儿现在千金难求!”

在夜市低价买到了银镜的人里,有那转卖得早的人早就后悔了,就应该压在手里,这会轻轻松松能卖到一两千两。

话音未落,又有人指着第二个抬架惊叹:“快看那是房契!!苏家还陪嫁了房子啊!”说到底这里只是外城,钱家在儿子中秀才之前,也只是普通的商户,周围的人家没什么特别有钱的。

房契就算是村里的,少说也要几十上百两,何况苏家不至于陪嫁村上的房契。这价值应该最少千把两吧。

第三抬是田契:“是二十亩的田契。”有那眼尖的已经看到了具体亩数,20亩肯定不可能陪嫁荒地,那最差的下等田也要十来两银子一亩。

这边人在抬着嫁妆,那边有人在后面数着价值多少。

后面是四季衣衫,被褥,首饰,各种调料香料,钱夫人站在门口,看着一抬又一抬的嫁妆涌入,笑得合不拢嘴,眼眶却微微泛红。

她转头对身旁的苏合香感慨道:“亲家母,您叫我们如何担得起!”

苏合香轻握住她的手,目露温柔:“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只盼她们往后和和美美,比什么都强。”

“亲家母放心,巧云来到了我家,我就当家里多了个女儿,必不会让她委屈。”作为婆婆,钱夫人立马给苏合香立下保证。

苏合香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有人掰着指头估算:“这被子一床就得好几两银子,还有这螺钿妆奁都没打开,里面必定也有不少首饰……加起来怕是得有三千两吧!”

实际上,四个装衣物的红木箱子里还有压箱金饼各50两,200两的金饼大约值2000两银子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赞叹声此起彼伏:“到底是秀才老爷,这排场就是不一样!”

“可不是,苏家这嫁妆,在咱们这块,得排第一!”

而此时,新房内,大妮身着嫁衣,坐在崭新的拔步床上,听着外面的喧闹,脸颊绯红。

昨夜母亲坐在她床边,絮叨到更鼓三响。

“钱家若是敢轻慢你,带着嫁妆回娘家,娘养你一辈子。就算娘走在你前头,也会安排你哥你弟照看你的。”

娘的承诺和床头的嫁妆单子让大妮莫名安心,她要钱有钱,要靠山有母亲、兄妹,钱家但凡带点脑子必定不会为难自己。

至于景航,母亲拍着她的手轻笑:“那孩子若是敢对你不好,一纸合离书送给他。”

她对这段婚姻是期待的,却并不害怕,因为身后永远有那个温暖的家。

钱家的婚宴热闹非凡,觥筹交错间,宾客们的祝福声此起彼伏。

宴席散场时,暮色已悄然笼罩汴京,苏合香带着铁柱、铜柱、小妮往家走,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摇曳,拉长了三人的影子。

苏合香望着熟悉的街道,心中涌起一阵怅然。怪不得时下的人都是重男轻女,女儿嫁出去了,哪怕离娘家那么近,也没法天天回去。从前总盼着孩子长大成家,可真到这一刻,才发现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推开苏家大门,后院的寂静扑面而来。小妮蹦蹦跳跳跑回房间,刚推开门,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大妮的床铺上帘子大开,里面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明明昨夜大妮还在这里熟睡,此刻却已在另一个家,开启新的生活。

小妮的眼眶瞬间红了,跑回苏合香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呜,娘,姐是不是以后就不能回家睡觉了啊?”她拽着母亲的衣角,眼泪吧嗒啪嗒落下。

苏合香蹲下身子,轻轻擦掉女儿脸上的泪水,将她搂进怀里:“没事啊,等你姐生了孩子,就可以回家小住了。”她的声音温柔,却也藏着一丝哽咽。

“哦。”小妮噘着嘴,靠在母亲肩头,望着大妮的床铺,满心都是不舍。

晨光刚染白窗棂,钱氏夫妻就被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响动惊醒。钱夫人慌忙坐起身,发髻松散,拉着丈夫的袖子急道:“坏了,不会是新媳妇已经起了吧?”两人顾不上仔细梳妆,套上外衣便匆匆往外走。

推开房门,只见梅娘正蹲在井边打水。她转头瞧见主家,立刻起身福了福身:“夫人、老爷。”语气恭敬:“咱家一天吃几顿?平日里都吃啥?我来给大家做饭。”

钱夫人松了口气,捋了捋鬓角的碎发:“就是家常的那些,一天开火两顿。”

“啊!”梅娘的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

钱夫人敏锐地捕捉到这丝诧异,立刻追问:“你们苏家一天是三顿?”

梅娘点点头:“苏家向来一日三餐。”

钱夫人略作思忖,随即笑道:“那就按照你们苏家的来做吧,不然巧云肯定不习惯。”她心里明白,新媳妇刚过门,饮食上还是要顺着些,免得委屈了人家姑娘。

梅娘眼睛一亮,连忙应下:“好!”这正合她意,在苏家时,一日三餐养得她身子康健,如今主家愿意改了规矩,她往后也不用挨饿。

转身进了厨房,淘米、揉面,不一会儿,灶台上就飘出稀粥的米香,铁锅里的面饼烙得金黄酥脆,再配上油炒的咸菜,简单却可口。

大妮在有些认床,总觉得没睡踏实,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羞红着脸起了床。景航也红着脸,低声说自己先出去洗漱。

梅娘见景航出门,赶紧将早已备好的热水端进屋放在脸盆架上,拧了热毛巾递过来:“大娘子,擦擦脸。”又伸手去拿床边精美的嫁衣,却在指尖触到绸缎的时候停住,“大娘子,还是你自己叠吧,我这手糙,碰一下就勾起了丝。”

大妮点点头,接过嫁衣,动作轻柔地折叠整齐。

梅娘则打开螺钿衣橱,里面挂满了大妮从娘家带来的衣物。

梅娘凑近大妮,盯着墙角四个带锁的红木箱子,压低声音提醒:“大娘子,你要把钥匙都随身带上。”

“嗯!”大妮应了一声,却在心里暗自庆幸,这些箱子和妆奁用的都是黄铜密码挂锁,无需钥匙,省了不少麻烦。

她知道梅娘是出于好意,但锁这东西,防得住君子,却未必拦得住小人。

阳光渐渐爬上窗棂,洒进新房。大妮望着满室自己的嫁妆,拔步床的雕花、梳妆台的铜镜、屏风上的山水,既熟悉又陌生。她深吸一口气,迈出房门,开始了在钱家的新生活。

拜见完公婆,钱夫人给了她一对玉镯子,随后一家人吃了早饭。

回了房间后,大妮回了房间后一时不知道做什么。便把绣花绷拿了出来,打算绣绣花。

景航见她拘束无聊地样子就说:“走,我带你去瓦子玩。”

“我们这刚成婚就出去……”大妮的担忧被景航打断。

“没事,哪儿有那么多规矩。”景航拉起大妮的手,出了房门后对着主屋喊道:“爹娘,我和巧云出去玩了。”

钱氏夫妻这三天歇业在家,听闻景航这样喊着,纷纷在屋里无奈:“肯定是景航拉着巧云出去玩的。”

“这猴崽子,哪里有个秀才公的样!”

早春的风还带着冬日未尽的寒气。

“手怎么这么冷。”景航用双手捂着大妮的手。

大妮一惊,这可是在外面,她慌忙抽出自己的手。

“怕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景航挑眉,倒退着走在她面前,见她低头害羞的样子不敢再逗她。

他回转过身子说:“去瓦子吧?”

景航侧头看她:“这次不看驯兽,带你看个新鲜的。”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拉着她往一个红色棚子里走。

棚子里的喝彩声比往日更响,大妮进了棚子刚站稳,就见舞台中央竖起三丈高的竹竿。一个扎红头巾的少年顺着竿子往上爬,看得她惊呼一声,攥紧了景航的衣袖。

“别怕,”景航俯身到她耳边说,“这叫‘爬刀山’,竹竿上都是钝刀,伤不了人。”

两人在瓦子里玩了个尽兴,不仅看了杂耍,还吃了杏仁露,樱桃煎,回家路过干果铺时,景航忽然驻足,又买了包琥珀蜜饯,塞进她手中。

“以后想出来,随时跟我说。”景航红着脸跟她说:“我带你去遍汴京的瓦子,吃遍所有的蜜饯果子。”

大妮点头,咬开一颗蜜饯,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