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萧清影与薄病酒几乎同时醒来。
两人都被裹在了厚厚的茧里,动弹不得。
他怎么在这儿?刚刚还跟萧清影一起打蜘蛛……
然后?薄病酒想了想,似乎是天突然黑了,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压了下来。
萧清影意欲脱险之时,两人头上降下大量蛛丝,把他们裹住了。再醒来时便是如此。
环顾四周,不见天日,蛛网庞大,密如阡陌,交织若流。
蓦地,薄病酒发现那哪里是蛛网,分明是小蜘蛛团在一起铺起来的“路”。
这时他面前的“路”纷纷向左右爬开,一条蛛丝垂下,一抹紫色“滑”了下来,旋身变作一个男人。妆容妖媚,雌雄莫辩。
男人见萧清影试图挣扎,便开口道:“不要动了,要是被你跑了,岂不显得我这五千年修为的大妖半点用也没有?”
萧清影一愣,便不挣扎了,“你是大蜘蛛?”
“蜘蛛精,精。吸取天地灵气修炼而成的蜘、蛛、精。”男人用力翻了个白眼,“你们修士,但凡看到个不是人的,都要说是’妖兽‘。这下好了,来了一个叫’大蜘蛛‘的。”
萧清影冷笑一声,“吸取天地灵气修炼而成?照你说来,你不曾害过一条性命?”
“那当然了,我不吃人,怎么修炼?只是我一开始,确实是吸收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才修出灵智的。”男人鄙夷道,“你们修士就为了所谓的宝物,互相厮杀还少么?至于那些凡人,你打我我打你,何时又顾念同为凡人了?还好意思这么问我。”
薄病酒道:“你就是小毛提到过的蜘蛛精。你们俩应该有点交情,算得上是朋友?能不能把我们放了。”
“放不得。”男人眯起眼,抬手变出一把扇子挡住下半张脸,额头上霎时显出另七双眼睛,“我可还要吃了你们呢。”
薄病酒:“蜘蛛不是有八只眼睛么?”
男人没好气:“大妖自然更多,很奇怪么?”
薄病酒:“小毛说你喜欢趁人醒的时候吃,就为了听他们尖叫?”
“那是从前的习惯了,这都过去三百多年了,谁还爱听那些啊。”男人摆摆手,冲他抛了一个媚眼,“三百年前我还很热衷于变成美女,把男人都引到蛛网里吃掉呢。”
薄病酒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男人笑了起来,“实话说吧,你们其中有一个人,就是小毛要找的’魔尊‘,对不对?”
萧清影神情一肃。
男人:“我只吃魔尊,剩下那个我可以放了。”
薄病酒不信,到
手的猎物它还能给放了?
果不其然,男人说:“放到我那些个子子孙孙的窝里去,逃得出去就算你有本事咯。”
萧清影问:“你为什么要吃魔尊?”
“还能为什么,五百年前,不正是人修跟魔族打得火热时么,可惜了,那时候我忙着吃小妖,放过了真正的大鱼。魔乃天生天养,能驾驭世界一切恶念。我吃了他,我就是天下最大的魔了。到时也不用什么天道洗涤,我自破开虚空,直通上界。”男人指了指上面,委屈道,“本来修妖道也可以飞升,可谁叫天道这么无情呢。”
说完,他双手交叠在胸前,十分端庄,“我可是看在小毛的份儿上,才打算饶你们一命的。所以,有谁要站出来告诉我他是魔尊呀?”
说着,他看向薄病酒。
上两任魔尊是男的,他自然认为是薄病酒。
薄病酒正要开口,被萧清影打断,“你判断不出来谁是魔尊?”
男人双手交叠,哼了一声,“你们的气息混在一起,分不清楚。”
“是我。”萧清影冷静地看着他。
“你?”男人八双眼睛同时转动,对准薄病酒,“我怎么觉得是他呢,你想骗我?”
“你大可把我们都吃了。”萧清影道,“不是你仁慈,是你现在不能这么做。对么?”
男人仿佛被戳中了,一时无话。
他身旁本在不断爬动的小蜘蛛们也停了下来,窸窸窣窣的声忽然就消失了。
“你猜对了……”他缓缓道,“看来,你们不打算说?”
萧清影只冷冷地注视他。
男人咬牙切齿,“好,很好。反正我吃东西本就会等上几天,等你们的恐惧把你们的身体都浸染了,吃起来才美味。到时,我便趁你们活着,把你们生生吃了!听你们的尖叫,多悦耳啊。”
说完,他下身向上折叠,刹那变成了紫色大蜘蛛,顺着蛛丝,转眼便向上爬走了。
薄病酒看向萧清影,“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一下子吃两个,可能消化不良?”
萧清影几乎要把无语写在脸上了。
“你能联络小毛吗?”忽然想到这茬,薄病酒激动起来。
萧清影试了试,“不行,这大妖好厉害,将我的经脉封起来了。”
薄病酒不解:“封起来?怎么封?”
萧清影也不说话,试着调动灵力,便见她的指尖射出了一道道蛛丝。
薄病酒震惊:“……还能把人变成蜘蛛侠啊?”
可不要太炫酷!
“我的经脉被这些蛛丝堵住了。”萧清影淡淡道,“想想别的办法吧。”
薄病酒感慨,“怪不得他这么自信。”
萧清影看向他,“你是魔尊。”
薄病酒困惑,“对。”
萧清影:“它封不住魑魅魍魉。”
薄病酒愣了愣,“你让我调用魑魅魍魉……如果没控制住,怎么办?你说过它们很危险。”
萧清影看进他眼睛里,“你不杀王奕棋和孙奇,是怕控制不住?”
“当然不是。”薄病酒老实说,“我不想给你找麻烦。”
萧清影:“你活着,就是给全天下找麻烦。”
“所以啊,我在帮你找能让我死的办法。”薄病酒微笑,“你就当我已经死过一次,这一次,我想尝试别的人生。”
萧清影皱眉,“别的人生?你?魔尊?你从不是人。”
“这话好打击人啊。”薄病酒佯装哀嚎,嚎完安静下来,“我是说假如,假如我可以控制住魑魅魍魉,不和骊山作对,也不去危害人间,更不会一统三界,你还会不会要杀我?”
萧清影不假思索,“会。”
薄病酒倍感冤枉,“为什么?我改邪归正了,还要我死?”
“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假设,事实是你就是魔尊,你一定会祸乱天下。而且,你已经做过一次了。不是你重新来过,就可以让骊山死去的同门复活。”
萧清影的语调没有半点高低起伏。
“你的存在,就是原罪。”
薄病酒竟觉得呼吸有点急促了,心口那里闷闷的,“那如果我真的肯为你而死,你会不会为我伤心?哪怕只有一秒?”
“伤心?”萧清影竟笑了,讥笑,嘲笑,“世上能令我伤心的人,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了。”
“啊……”薄病酒抬起头,“这地方灰尘真多,糊眼睛。看来,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魑魅魍魉上了,对吧?”
萧清影:“除非离离和武洋有办法。”
薄病酒担忧,“这可是几千年的老妖怪啊,他们俩……悬吧?”
……
李文青把船上又检查了一遍,确认再也翻不出一只小蜘蛛。
离离听小毛说大蜘蛛要吃萧清影和薄病酒,急得像热锅边的蚂蚁,“这下怎么办?”
李文青:“林师妹,我们这一趟出来是有任务的,要不然先把长公主送到大宣去,再回来营救?”
小毛抗议,“不行,等回来,他们俩只剩白骨了!”
武洋满心疑问,“小毛,蜘蛛精为什么只吃薄大哥和清影姐?它没有继续追我们。”
小毛讷讷,“呃,大概是因为他们俩好吃吧,可能我们的口感没他们好。”
离离敲了一下武洋的头,“这还用说,它肯定只想吃清影姐,薄大哥是送的!李师兄,你也是金丹期,你吃起来肯定也可口,你现在就下去当诱饵。”
李文青指着自己:“啊?我吗?”
离离二话不说,揪住李文青的衣领,“走!”
李文青生无可恋,他最开始只是想赚魁首的奖励啊!
两人来到空地上,李文青忐忑地杵了一会儿,困惑道:“我都来了,它怎么还不出来吃?”
离离直跺脚,“李师兄,你也是金丹期,还是金丹中期,按理说你更好吃,那蜘蛛精怎么还不出来?”
李文青双手合十,“谢谢师妹夸我好吃。我看或许是蜘蛛精觉得够吃,不出来了。”
武洋追了过来,见蜘蛛精没被引动出来,松了口气,“离离,你这么做太鲁莽了,那蜘蛛精足有几千年的修为,我们定打不过。”
“若不是为了保护姬琴,方才我们几人联手,便是打不死它,全身而退并不在话下。”离离不以为然,“武洋,你未战先怯,可会丢了师尊的颜面!”
武洋:“可是……”
“要是我们丢下清影姐和薄大哥不管,纵到了大宣,也会被人非议。这次你我护送姬琴一事,骊山人人尽知,若是向白师叔求助,又会被同门小瞧。”不管怎么样,离离都觉得她必须救出薄病酒和萧清影,“那蜘蛛精定是躲到地下去了!李师兄,你修为最高,你打头阵!”
李文青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变回原型的小毛落了下来,撅起尾巴,伏低身子细嗅地面,“你们有没有发现这片土地不对劲?”
“不对劲?”武洋蹲下来,伸手捏起一把土,“小毛,刚刚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蜘蛛精钻进地下后,这地面不坍塌,反而变成了泥土?”
小毛:“忘
了告诉你们,老东西会移形。”
离离:“移形?”
小毛点头,“它能将自己与底下的蛛洞,跟这密林里属于它的土地交换。不过,这一片土地很奇怪,你看,这地上的花草都没有生机,像是被……”
李文青揣着手蹲下,看了看,“像是烧焦了。”
说到这,离离随便朝旁边一棵树丢出一粒火球。刹那间树木燃烧起来,隐有蔓延之势。武洋忙丢出火球符扑灭了。
“烧焦是这样子。”离离指着变作黑炭的树干。
李文青捏着下巴,观察树干纹理,问小毛:“狐兄,你既然从前来过这里,能找到与现在这片土地交换的地方么?”
“这简单。”小毛跃上空,“我到附近找找,老东西的领域也就这些地方,这林子里还有其他大妖,谅它不敢放肆。”
过得一会儿,小毛回来了,“找到了!”
李文青折断了离离烧焦的树干,与离离、武洋三人一同跟随小毛,来到一片中间绿草油然,周遭却树木焦枯、生机尽失的空地。
“这里怎么烧成这样?”武洋惊讶道。
李文青走到一株歪斜干瘦的树干前,取出烧焦树干加以对比,“果然不一样。我猜,这里确实发生过火灾,但并不是因火而起,而是……雷电?”
离离走过来,“雷电?”
李文青点头,指着树干分析起来,“你看这树皮纹理,火烧过的颜色相对均匀,而这木头上面的纹理形似鸡爪,纵向劈裂,明显不同。这定是雷击木,且不寻常——”
李文青说着,伸手触碰树干,注入灵力。刹那间,灵力与其中蕴藏的磅礴灵气碰撞,以树干为中心向四周震荡开去,竟将离离和武洋掀翻了!
李文青站稳后惊喜地看着这树干,激动道:“没错,这是天雷打过的雷击木,是制作上品灵器的极品材料!发了,哈哈哈!”
他兴奋地取出灵剑开始锯木头。
蓦地,感觉背后有三双眼睛盯着他,李文青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尴尬地回头笑了笑,“你们要不?”
离离修炼的秘典不需要法器,摇摇头。武洋想了想,“李师兄,你的意思是里面还有天雷余力?”
“没错。”李文青拍了拍树干,环顾四周,“天雷可是很珍稀的,只劈渡劫者不劈别的。但你们看这周围还有十几棵一模一样状况的树,足以说明渡劫的是个大家伙。”
小毛恍然大悟,“一定是老东西!它想以妖道之身飞升,但是失败了。莫非它现在受伤了?”
“妖道渡劫啊。”李文青摸了摸下巴,“原来如此。大多数妖兽都靠食人修炼,有伤天和,故而妖兽飞升比凡人难上千万倍。看来这蜘蛛精吃了很多人,才遭这般厉害的雷劫。而且我猜它一定半路跑了,这雷劫还没受完。”
离离疑惑,“怎么看出来的?”
李文青指了指天上,“你们看呐。”
离离和武洋抬起头,蓦地发现这一片空地上的云比其他地方浓厚,色也不清,稍显浑浊。
“它的劫没渡完,这片劫云便不散。”李文青道,“只要它还想飞升,劫云又会找上它。”
离离好奇,“李师兄,你知道得还真多。”
李文青谦虚,“哪里哪里,小小包打听,要钱也要命……”
武洋:“李师兄,你有信心胜过它么?”
离离听后也期待地看着他。
李文青哭丧个脸,“师弟师妹,你们太瞧得起我了。我李文青平日就是个闲散道人,若不是知道小比魁首奖励丰厚,还可以近距离观摩与天松,我是万万不会这么努力研究对手弱点的。”
当然,他的努力没白费,光是给对手的对手卖情报,他就赚了一大袋灵石了。
离离撇唇,“意思是,李师兄你能赢到最后,不是因为你实力过硬,是因为你掌握了对手的弱点?”
李文青毫无察觉,“嗯呐。”
离离沉下眉眼,“你跟我说那么多,是为了套我的话?”
有杀气。李文青慢慢抱住了树干,弱小且无助,“可是师妹,你说的那些情报不值钱啊。”
离离:“……”
不知为何,武洋见此心生喜悦。像头顶的乌云散开了,心底有一束光照了进来。
但幸灾乐祸属实不该,离离都要用眼神杀死李师兄了。他清了清嗓子,“李师兄,现在救回清影姐和薄大哥才要紧。”
“对,对。”李文青忙不迭点头,“我觉得我们几个加起来都打不过那大妖,眼下倒有个好办法。”
离离眯起眼,“说。”
李文青打了个寒颤,不对啊我金丹中期我怕她个筑基,可是师妹气势真的很足,“只要能让这片劫云再劈它一次,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小毛:“可是它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不会再想飞升。”
小毛知道老东西想入魔道,它若吃了薄病酒,便不会再求飞升。
“这便是问题,但也并非无解。”李文青说,“雷劫未尽,劫云也会寻找渡劫者。”
小毛呢喃,“怪不得它不恋战,若是再打下去,劫云就会发现它?”
李文青颔首,“应当如此。”
离离当即拍案,“好,那我知道了,我们接下来只要将那蜘蛛精引出来,再用雷劫诛灭了它,就可以救出清影姐和薄大哥。”
说罢,她看向武洋,“武洋,你不会还觉得我们要丢下他们先走吧?”
武洋神色肃然,沉思了一会儿,“我觉得既然这计划可行,那就做吧。”
“等等等等。”李文青忙不迭挡在两人中间,“这些都是假设,万一劫云不来?万一萧师妹他们已经被吃了呢?”
小毛举起爪子:“我是萧清影的灵宠,她要是死了,我一定有感觉。”
而且她与薄病酒有同心结,性命相连,只要萧清影活着,小毛就不担心薄病酒会出事。
李文青垮下肩膀,“这大妖可有几千年道行,这么厉害,我这个金丹中期都怕得不行。林师妹,武师弟,他们俩真有那么重要吗?”
离离和武洋对视一眼。
武洋认真道:“很重要。”
抛开其他原因,离离也愿意承认,“很重要,我们跟清影姐和薄大哥一路相伴,他们为我们做了很多。只要现在能救,就一定不会放弃。”
李文青长长叹气,“好吧,我也不能独自带着长公主去大宣。既然要引来劫云,时间至关重要。武师弟,我知你是符修,方才的’固阵‘也十分厉害,你可有办法设下困阵,拖延大妖?”
“困阵不难,难在我的修为。”他与大妖之间的修为差仿若天堑,“我的灵力怕是不足。”
李文青咬着手指:“船上的灵石不能用,不然我们就到不了大宣了。这下可麻烦了……”
离离:“进得林子来,这一路上看到最多的不就是灵石吗?”
李文青瞪大双眼。
离离:“既然李师兄说灵石能换新,那肯定就能拿下来吧?”
李文青忙道:“这可是支撑结界的灵石——”
“只是借来用用,又没什么。”离离摆手,“小毛,我们俩去取灵石。”
小毛跳到她肩膀上,一人一狐不顾李文青阻拦,往大路去了。
李文青捂住脸,完了,这下一定要被白师兄责备了。
武洋宽慰道:“师兄,若这些灵石能帮我们救下清影姐和薄大哥,想来师尊定不会苛责。”
李文青嘟囔,“你喜欢她你当然这么说。”
武洋一愣,耳朵根红了,“李师兄,你可别胡说八道。”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了。”李文青干脆继续锯雷击木,“但是师兄劝你一句,林师妹这般女子,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再觅佳偶吧。”
武洋抿了抿唇,“师兄何出此言?我并不觉得离离会瞧不起人。”
“与这无关。”李文青锯累了,雷击木太难锯了,若是化神修为便可如切豆腐般简单。看来得努力修到化神去,不然得错过世上多少宝贝。
却见武洋一脸认真地等他解释,李文青只好放下剑,靠在树干上,“林师妹不要与她比肩之人,她要向她臣服之人。”
武洋:“我也愿向她臣服。”
李文青笑了笑,“你不会。”
武洋哑然,想反驳却不知如何,有些堵得慌,“……我会。”
李文青转移话题,“师弟,那大妖很厉害,若是困不住他,你可有别的办法?”
武洋平复了心情,“师兄比我见多识广。”
“我知道得多,但不深,不如你们这等深耕其中的。”李文青摆摆手,“符文我看着就头晕,法阵方位我搞不明白。人各有志,我当个包打听就挺好的。”
武洋心情低落下去,“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有师尊给的弟子手册,或许我能在里
面找到办法。”
李文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好,你去看手册,我继续锯雷击木。”
说着眼里发出向往灵石的光。
武洋:“……好吧。”
……
薄病酒先试着凝聚行星,憋了半天,指尖也射出几缕蛛丝。
薄病酒:“……”
萧清影淡淡道:“这就是你说的蜘蛛侠?”
尴尬了。但萧清影愿意跟他说笑,他有些开心,“是啊,挺帅的。你知道么,他的叔叔跟他说过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萧清影重复了一遍,难得表露赞同,“这句话说得对。”
薄病酒也很喜欢这句台词,却听萧清影又盯着他,缓缓道:“除魔卫道,乃骊山弟子己任。”
又把自己绕进去了。薄病酒讪讪一笑,“那现在,真的只能驱动魑魅魍魉了?”
萧清影:“不错,那大妖没有发现你体内的魑魅魍魉,说明这便是破局之法。”
薄病酒深呼吸,“好吧。”
他闭上眼,內视体内的魑魅魍魉。
上一次內视是在大雍的灵源,彼时魑魅魍魉充斥躯体,此时也一样,不同的是双手似堵着“棉絮”,这应当就是蛛丝了。
薄病酒回忆着利用魑魅魍魉找到阵眼的感觉,心念微动,便让那魑魅魍魉流向四肢。
魑魅魍魉触碰到“棉絮”的瞬间,将其吞噬殆尽。
而萧清影所见的是,薄病酒闭眼之后,一点点黑雾从他的肩上浮起,慢慢凝聚成一条条黑色丝线。
下一刻,那丝线忽然竖起,冲向萧清影!
第102章
萧清影避也不避,直勾勾地看着丝线朝自己冲来。
丝线离她的眼睛只差一步之遥时,陡然下坠,卷向她的手臂。
便见丝线散开,变成一片轻薄的黑雾,覆在她的肌肤上,慢慢上升,将一团乳白抽了出来。
萧清影陡然觉着双臂轻松了很多,经络也不再堵塞。灵力从丹田流向四肢,身体暖了起来。
她紧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心底杀意暂时消散。
薄病酒睁开眼,欣喜道:“没想到它们还真听我的。你现在能活动了吗?”
萧清影周身灵力震开了束缚她的蛛丝,“嗯。”
老妖笃定他们逃跑不了,倒没在这蛛丝上下功夫。
萧清影走到薄病酒面前,帮他解开束缚,“方才……”
薄病酒正把蛛丝扒拉下来,闻言抬头,“嗯?”
四目相对。萧清影先挪开了视线,“无事。”
想来,若自己是他,在有同心结约束之下,倒也不会就此杀了她。此时合力逃出生天才最要紧……
这时薄病酒好奇出声,“你看这些小蜘蛛怎么一动不动的?”
从刚刚老妖离开,它们就缩在那里很久了。
薄病酒蹲下身,捻起一只小蜘蛛,发现它盘作一团,闭着眼呼呼大睡。
其他小蜘蛛也是。
萧清影环顾四周,“也不止我们现在此处,那老妖又在干什么,若是贸然突围,或许会被它发现。”
薄病酒小心将小蜘蛛放回去,便见两人左侧有一条路,不知通往何处,“要不去那里看看?”
眼下最好便是无声无息地离开。萧清影颔首,“走。”
走出去两步,她忽然停下脚步,“薄病酒,魑魅魍魉不可再用。”
薄病酒爽快地答应了,“好。”
萧清影却狐疑上了,“你有何阴谋?”
薄病酒困惑,“阴谋?”
萧清影:“答应得很快。”
“这也算阴谋?”薄病酒搓了搓鼻尖,“只是不用它们而已,又没什么。”
萧清影:“……利用魑魅魍魉是种什么感觉?”
“很舒服。”薄病酒坦言,“就像属于我的另一个工具,用起来特别趁手。”
这要是他的buff就好了,系统糊涂啊。怎么不琢磨把魔尊的武器“洗白”之后给他呢?
萧清影不禁想起战场上,那老魔尊随手一挥。乌泱泱的魑魅魍魉如群蝗,碾压过人群,轻而易举夺走无数人的性命。
因此当此物覆盖在她的肌肤上时,那悚然发自心底,令她又恐惧又愤怒。
被自己极其厌恶之物所救是什么感觉?萧清影说不出来。
她不由得问:“所以,你很想能随心所欲地使用它们吧?比如,用它们屠戮凡人,诛灭修士,统一三界?”
没有听到回复,萧清影回过身,便见薄病酒惊讶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这么想?”他很意外,“它只是一个工具,怎么用要看拿到它的人。我就不是那种人,我不会因为它好用就想着干坏事啊。”
哦,这是魔尊干过的事。薄病酒挠挠头,尴尬道:“我改邪归正了嘛。刚才,不就做了一件’正‘事吗?”
说到这里,薄病酒道:“不过是你说的很对,它用起来真的很舒服,多用几次我会习惯的。所以还是不要用了吧,万一我控制不住它们就不好了。”
萧清影:“……”
她看着他的眼神太过复杂了。
“像这种东西我见过挺多的。”薄病酒回忆当初在Pardon的工作经历,“我之前工作的地方,这种让人感觉很好但很容易上瘾、然后失去控制的东西还蛮多的。”
萧清影皱眉,“工作的地方?”
没有被电。薄病酒摸了摸自己身上,放下心来,继续说,“是啊。这个世界上不是有很多披着漂亮外衣,其实特别容易让人堕落的东西吗?我又不傻,明明知道会有不好的后果,还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岂不是违背了一开始的宗旨?”
他又在说自己听不懂的胡话了。但今日萧清影被他救了一次,难得有点耐心,“一开始的宗旨是什么?”
薄病酒愣了愣,下意识避开这个话题,“没,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算是我入行的初心吧。”
说到这里,他纠正道:“你刚刚说的那些,想那么做的人一定会去做,不管有没有工具。而不想做的人,有再多趁手的工具也不会去做的。”
萧清影:“……”
她转过身继续往前
走。
薄病酒跟了上去,便见萧清影走过一个洞口之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好奇地上前,被萧清影拦住,“等等。”
这时,薄病酒看见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数以千计的人被蛛丝裹住,密密麻麻地悬挂在山壁上。
他们有的已经被吸干,皱巴的身体在茧中晃荡。
有的还活着,却面颊消瘦,双眼紧闭。
一眼看过去,就没有活蹦乱跳的。
但这还不是最古怪的。古怪的是有一帮子星星点点环绕在这些活人身边,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时,有一个人悠悠醒来。看衣着是散修。
他才睁开眼,便有星点争先恐后地通过七窍涌入他的身体。但过一会儿它们都被挤出来了。
而这时薄病酒才看到原因:一个浑身靛蓝的大家伙从山壁爬了下来,它浑身透明,泛着幽蓝的光,似乎是实体。
它爬到了修士面前,脸贴着脸。修士好不容易醒来,又因星点争先占据而昏迷过去,再醒来时便与实体四目相对。
下一刻,他惊恐地睁大双眼,却见实体身上浮现出幽蓝雾气,融入他体内。
再睁眼,这修士已如行尸走肉,口中呢喃:“我要回去……我要报仇……杀了她……杀了她!”
薄病酒忽然想到小毛提到过,大妖所在的地方有陨石,而陨石会催化附近死去的人,让他们执念不散。这其中有一些执念可以修炼成精怪。
不会就是这东西吧……?
他的嘴忽然被捂住了。
萧清影已然猜到此物是什么,指了指上方。
薄病酒转动眼睛。若不是萧清影捂着他的嘴,他定会喊出声。
只见这洞穴上空匍匐着十几只实体,它们都在等待活人苏醒,然后附体。
若附体之后发现是普通人,它们又会离开那身体,继续到上面等待。
那被附身后的修士想挣脱蛛丝,但大妖用来囚禁他们的蛛丝似乎与囚禁萧清影两人的不同,较难挣脱。
他在那儿挣扎了半天,最终放弃挣扎,只垂着脑袋呢喃:“我要回去……我要杀了她……”
薄病酒不敢出声,便用手比划:小毛说它们杀不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萧清影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比划:再寻出路。
说完,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萧清影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揪了回来,仿佛在质问:你去哪里?!
薄病酒用嘴型:“你不是说强行突破?”
萧清影瞪他,也回以嘴型:“我说再寻出路。”
两人面面相觑。
薄病酒还原了一下她的手势:先指上面,再加一个“跑”的手势,“这叫再寻出路?”
萧清影抱臂,看着他。
薄病酒恍然大悟,“哦,是说上面很危险,所以去别的地方的意思。”
他正要跟萧清影掰扯中间还要加一个“危险”的手势,却见萧清影神色一凛,拉着他躲在一旁。
悬挂在上方的精怪都下来了!
……
离离与小毛用最快的速度搜集完了灵石。
但这么一来,这条路没有灵石庇护,其他妖兽也可以闯入。
李文青好不容易锯完了雷击木,一听此事,那还得了!立刻提议他带着灵船在入口处守着,保护入林的修士和凡人,此外也好安抚长公主,以免她觉着自己被众人所弃,告到骊山。
离离张牙舞爪,“李师兄,你其实还是想丢下我们逃跑吧?!”
“师妹,这怎么叫逃跑。”李文青正色道,“大家都是魁首,你们不比我差的,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离离:“……”
她用力地翻白眼,“李师兄,你是我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你若是不留下帮忙,我们二人胜算就少了一大半。”
李文青坦言,“师妹,我能夺得魁首,跟我的实力关系不大啊。宗门里有点本事的师兄弟,我都打探过了,人什么弱点我门儿清,没有弱点我也会去创造弱点。你说我这魁首水分大不大?我实在是不如你们这些实打实赢上来的啊。”
离离:“李师兄,为了不帮忙,你都这么踩自己了?”
李文青干脆抱着他心爱的雷击木,往树上一靠,“师妹若是不信,我们打一架,你就知道我几斤几两了。”
武洋刚回来便见离离骂李文青,后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生无可恋地靠着树。
他走近了才知是李文青不愿上阵,想了想,“离离,要不然就按李师兄说的,他去保护长公主吧。”
李文青听见了反而坐了起来,“武师弟,你怎么不劝我?”
“李师兄厉害在见多识广。”武洋说,“若对手是修士,我想师兄定是不怵的。但这可是几千年修为的大妖,师兄谨慎也很正常。舍不下清影姐、薄大哥的是我跟离离,我们这一趟的目的是护送长公主到大宣,师兄以任务为重,也没有错。”
李文青愣愣地看着他,大半晌,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武洋,你这种人不应该死光了么?”
武洋:“啊?”
离离拉过武洋,“你说得对,我想我们俩加上小毛,肯定能把清影姐和薄大哥救出来的。李师兄,就照你说的吧,你去保护长公主,方知其他人进密林。”
李文青忐忑:“师妹,你回头不会跟孙师兄告状吧?”
离离微笑,“你说呢?”
李文青打了个冷颤,站起来,“那,那我先走了,你们努力哈!”
眼看他真的御剑跑回灵船去了,离离用力跺脚,“真气人!”
这时小毛飞过来,“先看看能不能把它引出来,只要在这片劫云下面,它就跑不了!”
武洋担忧道:“也不知薄大哥和清影姐现在怎么样了。”
而这时,小毛忽然叫出声,“太好了,你们还活着!”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小毛。
小毛:“我听得到萧清影说话了!不过他们现在状况很不好……居然遇到了执念化成的精怪。”
……
“太好了,你们还活着!”
听小毛这么说,萧清影便觉奇怪。
果然下一刻它的声音就变得尴尬起来,“我只是在庆幸薄病酒还活着,你活不活着我半点也不在乎!不对,你也要活着,不然薄病酒就死了。”
萧清影:“我们遇到你说的执念化作的精怪了。”
小毛惊慌道:“真的?!这下可麻烦了,这些东西打不死。要是被它们附身,你们就不知到哪里去了!”
萧清影心一沉,“我与薄病酒正在寻找出路,怕惊动大妖。”
小毛:“我们在想办法了。老东西看来不久前渡劫失败了,受了伤,现在不吃你们是因为吃不下。”
原来如此。萧清影像被打通关窍,“怪不得它用来束缚我们的蛛丝只是普通蛛丝,看来封住我与薄病酒的经络已经花了它很大功夫。这洞穴里的小蜘蛛也不曾苏醒,或许是它的力量不足以驱动它们了。”
小毛:“话虽如此,它要抓住你们很简单。”
萧清影自然知道,不敢轻视,“眼下要紧的是这精怪,可有办法对付?”
“有……吧?”小毛语气听着不大确定,“它们毕竟是执念化成的精怪,因此若是一个人心中无执念,反倒容易被它们吞噬,以它们的执念为目的,受其驱使。所以……”
萧清影接过话:“只要心中执念比它们深,坚定不移,便可不被附身?”
“没错!但这只是猜想,我从未见过有人可以抵挡。”小毛道,“待会儿我们会想办法将大妖引出来,你们见机会便逃走!”
萧清影:“……好,我知道了。”
眼看精怪都爬了下来,到处寻找活人气息,薄病酒紧张得手心冒汗。
“我联系上小毛了。”
他回头,惊讶道:“他们没事吧?”
“没事。”顿了顿,萧清影道,“薄病酒,小毛说这些精怪本身是执念而化,专门寻觅心中没有执念之人。但若是心有执念,只要坚定本心,就可以不被附身。”
说着,她看向身后,“我们不能往回走,那大妖虽然受伤,你我却仍敌不过它。只有等离离他们将大妖引走,才可逃跑。”
听她这话的意思是,面对这些精怪,要硬扛了?
薄病酒心里有些没底,“怎么就算坚定本心?”
“对未竟之事的执着。”萧清影淡淡道,“魔尊,你的未竟之事应当是振兴魔族,一统三界吧。”
“那是魔尊的执念,可不是我的。”薄病酒嘟囔。
而这时,精怪们似乎嗅到了他们的气息,朝两人扑来!
也就是一瞬,精怪已经来到薄病酒面前,他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这五官模糊的怪物。
下一刻,那幽蓝雾气飘入了他身体,刹那便失去了意识。
第103章
医院。
病房内,护士送上鲜花,“恭喜你啊小秋,终于可以出院了。”
薄悲秋接过花,“谢谢林姐,以后有空我会回来看你的。”
护士忙不迭摆手,“别,这里可是医院,你可别回来,要是想见我就约我出去玩嘛。”
薄病酒鬼鬼祟祟地探了个头进来。
“你哥来了。”护士娇羞一笑,往外走去时往薄病酒身边靠了靠,“小九,晚上点你哦!”
薄病酒嘴角抽搐了一下,“姐,今晚我不上班。”
护士也不生气,甩了下头发,“那就明晚。”
明晚我也不上班。我要辞职了嘿嘿。薄病酒在心里说。
薄病酒走到病床前,见妹妹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感觉也没多久。”
薄悲秋回头看他,“什么多久?”
薄病酒看向那桌上花瓶里已经蔫了的迎春花,“从你生病住院,到现在……感觉好像就一转眼的事。”
“就是一转眼啊。”薄悲秋提起背包,上前挽住薄病酒的胳膊,“哥,我们回家吧。”
薄病酒从恍惚中抽身而出,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回家。”
出了医院,薄病酒径直往车棚走去,被薄悲秋拉住,“哥,咱们打车回家吧。”
薄病酒愣了下,点头,“嗯,也好,反正城里的房早就卖了,我租的地方也退租了,我们回老宅去。”
薄悲秋用力点头,“好久没回老宅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请人装修过了。”薄病酒说,“不过,没怎么动,也还是老样子。”
薄病酒用手机叫了网约车,车足足开到天黑才到。
薄悲秋推开门,见堂屋里黑漆漆的,便去摸索开关。
薄病酒后脚进来,手中提着行李,被突如其来的光闪了眼。
他皱了下眉,这才看向亮堂的堂屋。
薄悲秋往凳子上一坐,招招手,“哥,你还愣着干什么啊。”
薄病酒慢慢走了过去。
他将行李放在桌上,听身后薄悲秋说:“哥,以后就你跟我相依为命了,我们俩一定要好好的。”
薄病酒“嗯”了声。
薄悲秋:“哥,你还打算在银座工作吗?别待在那里了。以后有我在,我可以给你帮忙。”
薄病酒:“嗯。”
薄悲秋:“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可别喜欢别人啊,要不然我就不能当你唯一宠爱的妹妹了。”
薄病酒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看向她,“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薄悲秋一怔,挤出一个笑容,“哥,怎么了?”
“我和小秋,我们爹妈死于车祸,她后来最怕坐车,绝对不会主动跟我说要打车。”薄病酒缓缓道。
薄悲秋脸色变了变,仍很勉强地微笑:“啊?哥,我的病都已经好了,说不定我的恐惧也没了呢?这么大一个手术,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很正常啊?”
“第二。”薄病酒竖起两根手指,“小秋特别嫌弃我,她觉得谁喜欢我谁倒霉。她巴不得我早点找到喜欢的人,少烦她。这件事她絮叨太久了,她特别希望有一个牛逼哄哄的大姐姐能保护她。她还说过要是她选恋人,一定选个漂亮大姐姐,反正我给她治病的钱也都是从漂亮大姐姐手里赚来的。她说就当是提前给她的’聘礼‘了。”
薄悲秋的笑有些凝固了,“哥,我开玩笑的。”
“第三,我妹从不开玩笑。”
薄病酒走到“薄悲秋”面前,“所以,你谁?”
“薄悲秋”的脸慢慢变蓝了。
是字面意义上的“蓝”,吓得薄病酒往后退了两步,“用不着变身阿凡达吧?!”
眼前“薄悲秋”身体变高,膨胀,五官逐渐模糊,变成了一只身形高大、色泽幽蓝的怪物。
它怒视薄病酒,“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薄病酒皱眉:“我想要的?你哪只眼睛看出这是我想要的?”
它的脖子突然伸长,怼到薄病酒面前,近乎贴着他的鼻尖,“我看到了,你的执念,你想你妹妹好好活下去,你们一家人团聚,对吧?”
“你说得没错。”薄病酒点头,“但有一点你弄错了。”
精怪困惑地歪了歪头,“什么?”
薄病酒笑了声,“我希望小秋能好好地活下去,在……没有我这个扫把星的世界里。”
……
薄病酒缓缓睁开眼。
头有点晕,他不禁扶住一旁墙壁。
恍惚间,他看见了萧清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想起来了,他们被大妖抓走,在它的洞府里遇到一堆“执念怪”。
这时薄病酒忽然感觉到有许多道视线,带着怨毒,从背后射来。
他扭过头,便看到十几只“执念怪”贪婪地盯着他,却不曾上前。
因为他“通关”了吧?
薄病酒故意往它们跟前凑,却见“执念怪”纷纷避开,却又舍不得离去,便远远地看着他垂涎。
薄病酒便转过身,他一转身,“执念怪”又纷纷跟上来。
他立刻回身朝它们冲过去,便见几只“执念怪”为了躲闪掉到下边去了。
薄病酒站在上边往下看,“啧啧,摔得真惨啊。”
说完,他便“虎视眈眈”地转向剩下的“执念怪”。
这些看不出人样的玩意儿脸上流出了恐惧:“……”
玩够了,他便去寻萧清影。
萧清影此时站在原地,似乎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双手。
薄病酒以为她和自己一样眩晕,“没事儿待会就好了。”
这时,她抬起眼,双眸空洞,泛着蓝光,“师妹……你为何要杀我……为何……”
薄病酒一怔。
她竟然被执念怪附身了?!
……
武洋最后检查了一次法阵,确定没问题,便对小毛使了个手势。
小毛心领神会,旋即变回原型,双爪向下卖力地刨土。
很快便见它身影埋入土中,不多时没了踪影。
离离与武洋御剑飞到半空,观察情况。
离离担忧,“你说小毛真的能把它引出来吗?刚刚大妖可是都不理它,直接跑了。”
武洋心里也没底,但目光坚定,“我相信小毛。”
离离撇了撇唇,继续等待。
两人这么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眼看浮云飘过,劫云迟迟没有动静。离离心知这办法是不行了,对武洋道:“我回来之前,不要催动法阵。”
武洋惊讶,“离离,你要干什么去?”
离离不曾回答,只是飞入林中。
武洋想去找她,但是又怕小毛将大妖引上来了他们却不在。
正左右为难之际,武洋忽然看到远处林子里冒出滚滚浓烟。
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
下一刻,一抹红从林中飞起,火焰缠绕她周身,托起蔓蔓青丝。
离离双手结印,指着前方,默念一声。
“去!”
身上的火龙立刻盘旋而起,飞也似地冲向密林,所过之处,树木尽数燃烧了起来。
转眼之间便是浓烟滚滚,焰火冲天。
林子里修为低的妖兽都被逼了出来,四处逃窜。
武洋惊呼:“离离!”
这林子里可还有其他大妖,要是惹恼了它们,离离如何对付得了?!
却见离离丝毫不怵,若火势弱了,便又催动法术,力求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她就不信了,把这整片密林都烧光,那大妖还会不出来!
这时一团白色从土里冲了出来!武洋定睛一看,竟是小毛。
“小毛!”他惊呼。
小毛飞到他身旁,抖了抖身上的泥土,“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倒是发现这林子里其他大妖都不见了。”
武洋不解,“不见了?”
小毛想了想,“我猜,是老东西为了飞升,把它们都吃了,本就受了重伤。还以为可以妖道飞升,却不想扛不过天雷,伤上加伤,这才不急着吃薄病酒和萧清影。”
武洋:“那现在这密林里,岂不是只有蜘蛛精一只大妖了?”
小毛点头,“没错。但这么一来,老东西躲藏的地方可就多了,对了离离呢?她——”
小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要将整片密林燃尽的火势。
武洋一边又是替离离的安慰高兴,另一边看着这林中生灵惊慌失措地奔逃,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毛:“怪不得它要把手伸向修士,它需要疗伤。”
武洋反应过来,“那它吃了薄大哥和清影姐,伤势不就能变好了吗?”
小毛支支吾吾。蜘蛛精知道他们俩有一个是魔尊,它可不敢随便吃。便是要两人承认身份,也不过是想把魔尊挑拣出来,先关上一段时日,等它养好了伤再吃。若真让它分辨出来,那另一个修士自然就要成为它疗伤的“圣药”了。
老东西好盘算!小毛气得牙痒痒。
火势越来越大,不多时便随着风向扩散开去。
离离还嫌不够快,回到武洋身旁,“武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风向改变,让这火烧得再大一些!”
武洋迟疑了一下,想劝她还是适可而止,不仅是妖兽,林子里其他生灵也惨遭屠戮。
这时小毛兴致
勃勃道:“这简单啊!”
说完它落到了火烧方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甚至两个腮帮子都鼓鼓囊囊的。
小毛张开嘴,将这口气用力地吐了出去:“呼——”
这阵风立刻将火势吹向了另一个方向,而只要沾上离离的火焰,那树木便立刻燃烧起来。
离离:“小毛,加把劲!”
小毛便再次吹气,“煽风点火”。
终于,远远的两人便看见,一只巨兽从燃烧的林子里升起。
它恼火至极:“尔敢?!”
小毛哈哈大笑,“没想到吧!老东西,把你的洞穴给烧干净了!”
“武洋,武洋!”离离推了推他,“想什么呢?看,它出来了!不过,离我们也太远了。”
武洋回过神,“离离,刚刚不应该那么做。”
“怎么做?你不会是怪我放火烧林吧?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救清影姐和薄大哥啊。你又来了,我最讨厌你这幅样子,你若是不想这般,那你就找出更好的法子来,别站着不腰疼。”离离眼下也没空跟他计较,“快,把它引过来!”
但那大妖只顾着扑杀小毛,半点也不肯接近劫云。
离离想了想,看向武洋,“你这法阵要多久才能开启?”
武洋:“我现在法言念得很快,开启不久,但是维持就……”
离离当机立断,“好,我去跟小毛一起把它引过来,你看准时机困住它!”
也不等武洋说话,她如一缕红烟飘了去。
小毛见离离来了,“老东西,我有帮手,你可没有!你看看,都怪你把其他大妖给吃了,现在没人会给你帮忙!”
蜘蛛精咆哮:“我不需要帮忙!”
离离停在半空,心想怎么助力小毛,蓦地发现大妖爬起的地下赫然便是蜘蛛洞了。
是了,它转移到此处,蜘蛛洞也跟着转移。
离离心中略一掂量,对小毛喊道:“小毛,拖住它!”
小毛无法碾压大妖,但它身形灵巧,又占了大妖受伤的便宜,一时半会儿还败不下阵来,“好!”
离离浮在蜘蛛洞上空,嚣张一笑,“听说蜘蛛丝最易燃,让我看看,你这老妖会不会心疼你的子子孙孙!”
……
薄病酒见萧清影要离开,立刻上前拦住她,“清影,你醒醒!”
萧清影已被附身,心中只有一腔执念,看着薄病酒的眼神升起杀意,“滚开。”
薄病酒心急,“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萧清影”怒道:“滚开!”
薄病酒死活不让路:“不行!”
“萧清影”眯起眼,忽然伸手抓住了薄病酒的脖颈,将他推到了墙上!
薄病酒吃疼,“你醒醒!”
“谁也不能拦着我回去!师妹,我要去找我师妹。”她的声音带着哀怨,“师妹,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待你那么好,你心里却只有师弟,你为了他,竟夺走我的性命……”
哎,又一个舔狗。不对,现在不是同情他的时候,“你谁啊,快滚出清影的身体!”
脖子上的手陡然收紧,薄病酒喘不上来气。
“挡我者死。”
说着,她的手慢慢收紧了。
薄病酒的脸越来越红,萧清影的也是,但她被附身了,并无触动。
死系统!你的宿主快挂了,你怎么还不出现?!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却忽然灵光一闪。
薄病酒吃力地吐出每一个字。
“我……有一个……系统!”
“统”字落下,雷电在全身游走,同时也传到了“萧清影”身上。
“萧清影”惊呼一声,连退数步。
薄病酒跌坐在地,用力地喘着气,脑子却不停地想怎么办。
只要坚定本心……本心……
薄病酒想到什么,抬起头,沙哑着嗓子,“萧清影,你不是要杀了我吗?我,魔尊!你要是真的被这个执念带走了,你这辈子的愿望就不可能实现了!杀了我,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执念吗?!”
“萧清影”看了眼因为电击而微微抽搐的右手,直起腰,“师妹,这个人阻碍我,他不让我去找你。我这就杀了他,挫骨扬灰,很快我们就能团聚了……”
她摇摇晃晃地走向薄病酒。
没用?要么是“嘴遁”没用,要么是他想错了。
眼看她已经走到自己面前,薄病酒抬眼看向她,“你最在乎的不是你的师妹绮罗吗?你不想实现她的愿望吗?除掉魔尊,还天下太平。”
那只伸向他的手停下了。
“萧清影”眼眸翕闪,时而泛光时而暗淡。
猜对了!薄病酒立刻开口:“你已经拿到天弓了,现在就差月箭!很快你就可以杀掉魔尊!你等了这么久,难不成要在这里放弃吗?”
她眼中的博弈瞬间消失,那只手又伸了过来。
说错了说错了!薄病酒感觉脖子变紧,“不不不,你这么做是为了绮罗,如果她知道你没有杀了魔尊,你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她会怎么想?她一定很失望,很不开心!”
她的动作停了。
薄病酒闭上眼,大声喊:“你可是要彻彻底底干掉魔尊,再努力去上界跟绮罗团聚的啊!她一直在等你啊,师姐!”
手似乎松开了。
薄病酒睁开一只眼睛,便见萧清影捂着头退了几步,“执念怪”尖叫着退出了她的身体。
她转头,看向着浑身靛蓝的无形精怪,“滚!”
萧清影喘着粗气,看向瘫坐在地上的薄病酒。
他余悸未平,还有点呆呆的。
萧清影走到他面前,薄病酒便抬头看向她。
没有感谢之语,只有冷眼相待,“魔尊,你刚刚说什么?”
……
小毛躲过大妖又一次密密麻麻的蛛网缠绕,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时,它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离离飞到半空,嘲弄道:“老妖怪,你还打呢?不看看你的家?”
大妖立刻转动眼睛,看向蜘蛛洞。
便见它苦心繁育这么多年的一代代的子子孙孙,沐浴在烈焰之中,坠落如雨。
整个蜘蛛洞好似火焰山,熊熊燃烧着。
大妖疯魔了:“你们——!”
离离立刻往劫云所在奔去,但下一刻她的右脚就被蛛丝缠住了。
哪怕是受了伤的大妖,也能轻轻松松秒杀她!
离离惊慌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毒牙巨口:“啊——”
剑光翕闪!
上百支飞剑如流水般刺向大妖,割断了缠绕住离离脚踝的蛛丝!
离离摔下,顾不得看是谁救了她,疯也似地往法阵奔去。
但这一下显然阻挡不住大妖,它眼下只有一个打算:吃了离离!
离离根本不敢回头。
从修炼了《离火决》以来,第一次,她第一次感觉到山外有山,这世间还有太多她无法匹敌的存在。
“林师妹,快走!”
离离听到了李文青的声音,慌乱中抬眼一看,便见李文青唤出剑阵,意在拖延。
方才的剑流是他所发?
离离顾不得,一路奔逃。
终于,她看到了那片空地,身体往前重重一扑摔倒在地上。
离
离翻身,看向朝她压下来的阴影。
“水道中行,坐困愁城。前路无涯,回头是岸。”
武洋站在空地中央,身体慢慢升起,伴随诵念出声的法言,一道结界向四周展开!
大妖发现不对,抬头看向天上,立刻见到了那片劫云。
它脸上流露出了慌乱,急忙向后退,企图逃离。
但下一刻它便撞上了无形屏障!
离离见状,“太好了!”
“咳!”她听到一声咳。
转过头,便见武洋咳出一口血。
他淡然地擦了擦,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没事。”
这是武洋吗?离离不觉皱眉。
这时,大妖咆哮:“小小结界,也想困住我?!”
它用身体撞击结界!
而每撞一下,结界边缘点缀的灵石便亮了一下,但也黯淡一分,而武洋吐出的血也变多了。
离离这才意识到他们跟大妖的差距还是太远了!
可除了害怕,更多是不甘心。
离离仰头看向安静的劫云,“为什么它不动?!”
这时小毛冲进了结界,“武洋离离,我拖住它,你们一定要引动劫云!”
他们俩都没有突破之兆,如何能引动劫云?!
离离看着那劫云,咬咬牙,冲进了云里!
武洋万万也想不到她这般鲁莽,忍着满口血腥,“离离!”
便见云中雷电游走,下一刻,被烧成焦黑的离离重重摔了下来!
“离离!”武洋心神不宁,结界也跟着不稳固。
而这时他也看到了小毛被打落,掉进了密林里,不知伤势如何。
大妖冷哼一声,只用一下就撞破了结界!
结界破碎的瞬间,武洋七窍流血,跌落在地。
他看向一动不动的离离,转眸望向大妖的背影。
“毁我千年之业……”大妖缓缓转过身来,它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若非我受伤,岂能由尔等这般放肆?!今日便吃了你们,补补身子!”
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也救不了薄大哥和清影姐了!
武洋看向头顶,本以为离离这么一冲并无用处,但那劫云里的雷电似乎流动了起来?只差临门一脚似的。
怎么才能引动?怎么才能引动?!
这时,时间仿佛凝滞,武洋想到了什么。
他强撑着站了起来,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符,眼睛定定地盯着大妖。沾满鲜血的左手,在符纸上描绘纹路。
“……幽冥浩荡,鬼我驱。鸿蒙初辟,神我临。广开天门,御六气。祭灵借力,斩鹏巨!”
武洋两指捏住符箓,注入灵力,大喊:“请天籍力,引雷诛妖!”
第104章
符箓燃烧的瞬间,一股约莫金丹期的灵力向大妖冲将过去,打在它身上。
大妖哈哈大笑,笑他这一下就好像挠痒痒:“不过如此!”
下一刻,风云变色,天地皆黯!
乌压压的劫云挪了过来,不偏不倚地笼罩在大妖头上!
武洋如释重负地露出一个笑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他轻声,“太好了,真的有用……”
他向天道借力,而天道也怜悯他这小小修士,将这劫云——送来了。
大妖惊恐地看着劫云里滚动的天雷,不顾一切地逃跑。
但此时已晚,它才将半个头扎进地里,背上就被万年老树般粗壮的天雷狠狠地打了一下!
大妖发出哀嚎,身体向上翻转、蜷缩。
而天雷接二连三地砸在它的背、眼、腿上。饶它精似鬼,却也没第一次渡劫时用尽半身妖力逃跑的本事了。
空气中飘荡着焦味。
离离的手指动了动,睁开眼,惊觉这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而大妖的惨叫、哀嚎,与雷电交织,演绎最后的悲歌,随雨势越来越大,渐渐淡去了。
……
薄病酒装傻,“说什么?”
“我能记得。”萧清影欲言又止,“你……提到了绮罗。”
薄病酒点头,“是啊,绮罗不就是你的师妹吗?你很在乎她。”
萧清影忽然抬眼看他,目光灼灼,“你怎么知道我在乎她?”
薄病酒迟疑了一下,“我……应该不知道吗?”
萧清影垂下眼帘,默声不语。过得半晌,才道:“你一直在探查我的弱点?”
这话又从哪儿说起……薄病酒摸了摸脑袋,忽然想到她提过魑魅魍魉就是专门攻破人心里的弱点。
毕竟萧清影已经露出了破绽:她的执念就在师妹。
但比起这个,薄病酒更好奇,“执念怪给你的幻境里有什么?”
萧清影一怔,“执念怪?”说罢扯了下嘴角,“这昵称倒也贴切。你想知道?”
她似乎在笑?薄病酒有些诧异,“是啊。”
萧清影挺直腰板,微微抬起下颌,神色睥睨,“当然是彻彻底底封印魔尊,还天下太平。”
说完,她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懊恼,“看来小毛猜错了,这执念怪要做的正是利用人的本心,罗织成幻境,引人沉沦其中。”
薄病酒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不是——”
“不是?”萧清影抬眼看他,“便是被你知道我在乎绮罗又如何,不妨告诉你,我师弟师妹早已飞升,你断无可能再用她们的性命要挟我。我萧清影,没有弱点。”
薄病酒这才知道她误解了。
执念怪自以为是编造的幻境并不是他们真正的本心,要是相信了就会被附身。
但似乎小毛一开始告诉她的是“猜测”,也因此,萧清影认为她在幻境里选择错了,故而被附身。
其实所谓“封印魔尊,守护天下”并不是她心中最执,与师妹的感情才是。
“不过,你为何没有被附身?”萧清影狐疑地打量他。
薄病酒:“……”
除非他把幻境说出来,不然萧清影不会相信他的说法。
可是……
“看来这执念怪没有给你想象中魔族征服一切的天下。”萧清影淡淡道,“怎么,是觉得因魔族而死的人不够多,还是杀的骊山修士不够多?”
“没有。”薄病酒摇头,“我看到的不是这些。”
萧清影注视着他。
“那是什么?”她声音有点轻。
薄病酒歪了歪头,“有没有一种可能,执念怪对我们本心的猜测是错的?因为相信了,所以被附身?”
她怔了怔。
眉宇间掠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不可能。”
薄病酒追问:“为什么不可能?也许,你最想要的是和绮罗在一起,封印魔尊根本不重——”
“要”字还没说出口,一支羽箭擦过他脸颊,钉在身后的墙上。
萧清影维持着拉弓的姿势,嘴唇紧紧抿作一条线,又重复了一遍,“不可能。”
薄病酒讷讷,张开嘴还想说什么,这时却见她扭头看向洞外,“你闻到了么?”
薄病酒诧异,“什么?”
“烧焦的味道。”
萧清影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肩,唤出灵剑,两人回到最初被禁锢的地方,抬头看去,便见火势熊熊,到处都是簌簌坠落的小蜘蛛和火烧连船般的蛛丝。
薄病酒猜到这是离离做的,“他们找到我们了?”
“走,上去。”
灵剑逆着漫天蛛雨,溯流而上。
……
雀菘哄姬琴睡下后,寻出门去,找遍了船上却不见一人。
正怀疑这帮人是不是丢下他们逃走了,却见一团白色忽然从天而降,摔在甲板上。
他惊得退了两步,紧接着又见一只手扒住了船舷栏杆,“是谁?!”
对方探出头来,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我,李文青。阁下是长公主的男宠,叫雀菘对吧,我没记错?”
雀菘压抑着心头怒火,“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将灵船停在此处,弃殿下不顾!”
“我们这不是遇到大妖怪了么,同门被抓走了,为了救他们……”李文青费力地抬起另一只胳膊,把一个人丢进来。
这人在地上咕咚咕咚滚到了桅杆底下,脑袋撞了上去,“啊!”
她一身焦黑,红衣破烂得不成样子,双眸却明亮,“李师兄,我已经受伤了,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师妹,我也惨啊。”李文青苦兮兮,“你且疗伤,我去拉武洋上来。”
这俩小家伙,一个赛一个牛,谁能想到他们三人一狐联手,竟将几千年修为的大妖诛灭了呢?
离离骂完便脱力了,靠着桅杆,“也不知清影姐和薄大哥安全了没。”
她没力气到地下去寻了,只能寄希望于李文青。
李文青挨了大妖一下,竟是这帮人里受伤最轻的。
这时,一团阴影从头上盖了下来,离离抬起眼,盯着雀菘看,“长公主怎么样了?”
“睡下了。”雀菘皱眉,“等到了大宣,我一定会将此事禀明陛下,你们擅离职守,根本就是瞧不起大宣——”
“我想起来了。”离离眯起眼,“我见过你。”
雀菘重重地愣了愣。
“在焦叔叔的丹房里,那个跟他要毒的人是你。”离离第一次看到雀菘时并无深想,但现在对方站到她面前,这嗓音,这身形,立刻令她浮想,“你居然是长公主的男宠?你要毒杀谁?莫非……”
“住口!”雀菘后牙在颤抖。
“我对你要杀谁不感兴趣。”离离撇唇,“我们这一趟是为了护送姬琴回大宣,再完完整整把她带回影都。只要不出岔子,其他事随你们。”
雀菘紧抿着唇:“……”
离离去摸自己的储物袋,却发现她的储物袋早在天雷力劈下散作灰烬了,好在她是个法修,不依外物,只可惜了那里头孙诸和白杨炼制的上品丹药,“流芳阁有那么多厉害的丹师,肯定也有上等的疗伤药吧?”
雀菘用眼神剜了她一眼,转身走开。过得一会儿,拿来一瓶丹药。
离离接过,打开后闻了一下,抬眼看了看他,旋即一饮而尽。
丹药在触碰舌尖的刹那便化作暖流,游走全身,她闭上眼调息打坐。
雀菘双手抱臂,站在原地注视她良久。
过得一会儿,他下定决心,“记住你说的话。”
离离睁开一只眼,“长公主的男宠,你还有什么事?”
雀菘反而露出一丝微笑,“没事,不过,殿下要是问责起来……”
“那就麻烦你哄哄她,反正你肯定很得宠,不然她不会只带你。”离离说完闭上眼,“放心,一定安全护送她到大宣。”
这时一个人被丢了过来,也是咕咚咕咚滚到桅杆底下,撞了个响。
李文青双手扒在船舷栏杆上,“累死我了!以后再有什么小比大比中比,我都不参加了!”
武洋爬了起来,见离离无碍,“太好了。”
再看向小毛,它变回原来大小,在地上一动不动。武洋捂着胸口,担心地凑过去,便听到隐隐约约的鼾声从这小白狐狸的胸膛里传来。
他不禁露出一丝微笑,靠着栏杆坐下,从储物袋里摸出丹瓶,“离离,你的丹药可够用?”
离离“嗯”了声,“我调息好了就去找清影姐和薄大哥。”
武洋这时发现雀菘站在一旁,正要询问,后者冷淡地甩袖转身,进了厢房。
“这里让给你们,我去船尾……”李文青感觉他亟需躺到珍宝堆里,才能洗刷这一身疲惫。
正此时,三人都听到了呼喊:“离离!武洋!”
武洋撑着伤体站了起来,“薄大哥!”
萧清影和薄病酒落在船上,两人都被他们狼狈的样子吓到了,“你们受伤了?小毛!”
他将小毛从地上捧起来,翻来覆去察看伤口,直接把小毛弄醒了。
小毛不耐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薄病酒的大脸,欣喜不已,“薄病酒!太好了,你们俩真的逃出来了!”
薄病酒:“你怎么睡着了?”
“我跟那大妖周旋了那么久,累不也很正常。”大毛打了个哈欠,眼皮又耷拉起来,“待会儿再跟你说……我先休息休息……”
想来它这是在恢复,薄病酒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衣襟。
萧清影查看了离离和武洋的情况,“幸好没有伤到根基。你们先调息疗伤,待会儿再说。”
“萧师妹……”弱弱的声音响起。
萧清影看向趴在地上举起手的李文青,“李师兄,你也受伤了?”
“你们没事就好。”李文青捂着胸口用力地咳了咳,“天色不早了,船不能一直停在这里。”
眼下既会掌舵又没受伤的只有萧清影,“好,我来行船。”
武洋担忧道:“清影姐,这条路的结界没了,换灵石的师兄还有几天才来,我们这么走了会不会……”
“小毛不是说大妖把密林里其他大妖都吃了吗?至于其他妖兽,也被我这一把火给烧得快死光了。”离离不以为然,“我看这林子比从前安全多了。”
说到这里,武洋不禁为林中生灵伤感,“可惜了……”
萧清影看李文青似乎伤得很重,“李师兄,你可能自行疗伤?薄病酒,你去帮他。”
眼看薄病酒靠近,李文青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直板板的,“没有没有,我没事!我去船尾吸收一点天地灵气我就好了!”
说着一溜烟跑没了影。
离离生气,“我就知道李师兄根本没受伤!”
……
过得密林这一关,接下去的路畅通无阻。
星移斗转,日光透出天边,映照一片波光粼粼的奇景。
海岸关隘,一行官兵拦下灵船,“站住,此去便是无尽海,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李文青跃下灵船,交上通关文牒,“我们是骊山修士,专门护送大宣长公主回来参加婚礼。”
原以为对方态度会变好,却见他接过通关文牒,随便看了看,“大宣长公主?我们大宣只有一位长公主,名唤姬镜台。本月十五便是长公主出嫁大梁皇帝连随波之日,举国上下欢欣同庆。你说的这姬琴……莫非是年纪最小的七公主?”
李文青愣了愣,他可从没听过这情报,“影都人人都知大宣长公主名曰姬琴,流芳阁便是为她修筑。怎么又变成七公主了?”
“我们大宣确实有一位公主久居影都,但绝不是长公主。”对方有些不耐烦了,摆摆手,“我可没空跟你掰扯这些。这是罗盘,放到灵船上,自会替你指引都城的方向。”
李文青拉下脸,放出周身威压。下一刻,眼前的人便双腿打颤,跪在了地上。
其他官兵见状,指着他吵嚷,也被他一并压在地上。
“就算你们不知长公主,也应当知道我等是骊山来使。大宣皇帝可真是好样的,连这通关岸口的凡人都敢对骊山修士出言不逊,不敢想职介更高的又将如何,莫非要我骊山弟子跪着进你大宣都城?!”
“道长且息怒!”
一人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跑掉了一只鞋,折返去寻,穿了几下穿不上,干脆将另一只鞋也丢了,只着襪子,跑到李文青面前,先五体投地地行了个大礼,“道长息怒!这些人跋扈惯了,见谁都这般无礼!来
人,把他们待下去,一人三百军棍,赶出关去!”
见其他官兵将无礼的人带下去领罚,李文青才把此人扶起来,“倒也不用罚得这么重,显得我骊山不近人情了。阁下是?”
“某是这关隘的关令,专管出入关卡之事,查验往来人员与货物。某姓陆,名克。”陆克擦了擦额上的薄汗,“还请几位道长宽宏大量,莫因此事烦恼。”
“当然了,我们才不会因为几只蝼蚁生气。”离离坐在船头,懒洋洋道。
萧清影抬手示意她不可如此,“陆关令,为什么你们说姬琴不是大宣长公主?”
陆克汗涔涔,苦笑一声,“这……要不然,由我来掌舵,为几位带路,顺道说说为何如此?”
……
“近日不知为何,身子有些倦乏。总觉得很困,一睡便是半日,醒来不知黑夜白天。”姬琴趴在软枕上,手指抵着太阳穴,半阖着眼,“雀菘,我想吃你做的竹青饭了。”
雀菘站起来,“我去厨房为殿下做。”
姬琴“嗯”了一声,没动静,看样子是又睡过去了。
他起身往屋外走去,乍开了一条门缝,便听见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
“……几位有所不知,大梁皇帝与我朝先帝有盟,应将长公主许配给梁帝之子。未曾想梁帝连万里暴毙,其弟连随波即位。但无论如何,婚盟已立,岂有言而无信的道理?”
陆克手中捧着罗盘,随几人走到船舵前,一边调转船舵一边叹道,“但几位应当知道,三十载前,长公主便离开大宣,住到影都的流芳阁去了。那时也些年头才有了’仙城‘这一说法。不过殿下既然不在都城,又如何履行婚盟之约?因此……”
离离:“所以你们就对外宣称,长公主叫姬镜台?”
武洋:“可是整个影都的人都知道大宣长公主叫姬琴,就算改了,大梁会相信吗?”
陆克呵呵笑了声,“这位小道长见识的事还是太少了。并非信不信,而是有没有。再说了,若无骊山同意,谁敢指鹿为马?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武洋不理解,“所以,就为了履行跟大梁的婚约,你们让另一个人假冒长公主,而真正的长公主在影都,还变成了大宣七公主,而这件事大梁皇帝也知道,这算哪门子道理?”
薄病酒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大概就叫政治吧。”
武洋有点气愤,“那老百姓没意见吗?”
陆克哈哈大笑,“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便已是人间幸事!何必理它皇家谁与谁结亲,谁与谁联姻呢?”
“有道理。”离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要我自己好,管他什么皇帝公主,根本不重要。”
萧清影默不作声,武洋问:“清影姐,你觉得呢?”
萧清影淡淡道:“我们是为了护送姬琴回来,她是不是长公主,这大宣朝廷上又发生了何事,与我们无关。”
武洋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清影姐,可这也跟民生息息相关啊,若大家都习惯这么撒谎了,那有朝一日,岂不是会有更大、更多的谎言?”
李文青摇头,“武师弟,你这么想就太天真了。’统治‘本就是最大的谎言,兴百姓苦,亡也百姓苦,百姓要是能自己做主,又何须你皇亲贵胄?”
“没错!人民要自己当家作主!”薄病酒激动起来,“李师兄,莫非你其实是……”
“诶,第一,我不是你师兄,第二,你想说什么?”李文青竖起耳朵。
薄病酒压低声音,“奇变偶不变?”
李文青诧异,“什么变?”
薄病酒皱眉,“天王盖地虎?”
李文青往后退了退,“薄道友,你可是还被那大妖蛊惑着?”
不是自己人。
薄病酒有些失望,摆摆手,“没事了,我就是觉得道友是一个有先进思想的人。”
“道友的意思是我堪比先贤?这可不敢当。”李文青忙不迭谦虚,蓦地话锋一转,“我说这位男宠阁下,你若是想听,就大大方方走出来一起听,何必躲在墙角不肯见人呢?”
雀菘黑着脸走了出来。
陆克诧异道:“这位是……?”
“是长公主殿下的男宠。”李文青笑道,“怎么,你们不知道么?”
陆克神色尴尬,“自殿下去了影都,我们便很少听到她的消息。方才你们所见到的是这近三四十年来生人,他们有的并不知这位公主。”
“没想到这大宣地处偏远,消息也最落后。明明国力在三朝之中最为强盛,反倒有些固步自封的意思。”离离撇唇,“那么多大宣人去了影都,便是他们回来了,你们也肯定有人知道的吧?”
“回来的人不多,便是回来了,也不会乱说。”陆克道。
武洋还是觉着难以置信。毕竟姬琴在影都呼风唤雨,流芳阁之奢华,鸾车之绮丽,哪一样不尽显尊贵?右罗县坊中百姓几乎人人讨厌姬琴,如今却说她在这大宣的痕迹近乎被抹去,这是何等荒谬?
这时,薄病酒问道:“为什么非要姬琴待在影都?”
这问题很关键,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陆克。
却见陆克淡淡笑了笑,“这我这么会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关令。几位,可到宫中面见陛下,便可得知。”
说罢便专心掌舵,不再提及姬琴之事。
武洋本想继续追问,他嘴巴却没离离犀利,被陆克打太极似的顶了回去。
离离伸了个懒腰,她这会儿只想提升修为,“清影姐,我回屋里去修炼了。”
萧清影颔首,“好。”
说完离离视线若有所无地瞥了雀菘一眼,“清影姐,你可还……记得他?”
萧清影想起当时离离也在丹房,也见到了雀菘,认出来不奇怪,“记得。”
“你说得对,我们这次是为了护送姬琴,其他事不应该管。”离离耸了耸肩,钻进自己房内去。
武洋本还想说话,却觉得胸口难受起来。
萧清影看他揪住胸口,“你怎么了?”
“可能是伤还没好,清影姐,那我先进去疗伤。”他摇摇晃晃地进了屋。
李文青见两人都走了,也摆摆手,“萧师妹,我也需要继续调息疗伤,我到船尾去了。”
心知他又要躺到那一堆宝物上,萧清影“嗯”了声。
这时在场的就只剩萧清影、薄病酒和雀菘。
雀菘:“我听到你们在编排长公主。”
“这是事实。”萧清影道,“不过,你可知为何姬琴一定得留在影都?”
雀菘眼眸黯淡了些,嘲弄道,“我只是殿下掌心的小小男宠,怎会知道这些?方才的话,我只当没听见,殿下不喜欢这些风言风语。劝你们最好闭上嘴,少捕风捉影。”
哎唷倒打一耙。薄病酒作势捋袖子,“你要不出来听,能被捕到?”
雀菘气恼,“我只是想过来问问厨房在哪里,我要为殿下做她最喜欢的竹青饭。”
萧清影按了按太阳穴,“薄病酒,你带他过去。”
薄病酒“哦”了声,为他带路去了。
眼看两道身影离去,萧清影身后陆克笑眯眯道,“道长,你二人似乎有情缘?”
“他是我道侣。”萧清影看向他,“陆关令可还有话要说?譬如,大宣皇帝为何要这么对待他的亲妹妹?”
“没有,这皇家恩怨,我可不知道。”陆克连忙摇头,也不敢跟她搭话了。
萧清影也不作声,走到船头,迎着海风,思绪重重。
微风轻缠,虹销雨霁。
一望无际的海岛映入眼帘,绵延百里,宛若高山。
鸥鸟翔集,清唳悠扬。
离离修炼了三个大周天,神清气爽,推开窗,险些被几只翱翔的海鸥击中,慌忙又把窗关上。
她跑了出去,便见那海岛横空出世,壁立千仞,一座镂空的天门正正好好对着船,气势磅礴。
离离只听父母描述过大宣是如何壮丽,可真瞧见了,方知“海
上明珠“之称并非作假。
她立刻去敲武洋的门,“武洋,我们到大宣都城了,你快出来看看!”
却不见他开门。过得一会儿,才听到武洋孱弱的声音,“我……我有点难受。”
离离:“难受?你的伤势很重么?你那里可还有丹药?没有的话,我去帮你拿一些来。”
“不用!”他的声音急切起来,旋即又落了下去,“我没事,再打坐一会儿就好了,现在还没到吧?”
“嗯,还有一段距离,不急。”离离正在兴头上,不觉得有问题,“那我去看风景了,你好好疗伤!”
“……嗯。”
屋内,武洋倒在床榻上。
他紧紧地揪住胸口,额头满是薄汗。
不知为何,体内好像有千百万只蚂蚁在撕咬,他的手脚冷似冰窖,头脑浑如浆糊。
好冷,好冷。
武洋嘴唇泛白,面无血色。他满脑子都是那碧绿的琉璃瓶,瓶中的液体是他此生最渴望之物……
不行!武洋深知“寒烟翠”不是好东西,大雍的悲剧正因它而起!
可为何他如此渴望“寒烟翠”?若现在地上有一滴,他一定不顾一切地趴在地上,尽数饮下……
武洋转动眼睛,看到了注满五谷的颈枕,一把扯过来,狠狠地咬了下去!
颈枕破裂,五谷哗啦啦散了一地。
痛!痒之后便是痛,无尽的疼痛。身体痛,手脚痛,哪里都痛。
他分不清哪里痛,只得紧紧地咬着颈枕。直到颈枕咬坏了,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血腥味让他清醒了一些。
但并不能彻底缓解他心中的“痒”。
看着自己的胳膊,武洋狠下心,一口咬了上去!
……
船缓缓靠近了天门。
陆克先下船,亮出身份。随后奉来通关文牒,“几位,过了这天门便是都城。某还要回到关隘去值守,就不多留了。”
李文青接过文牒,“我们接下来要送长公主入宫么?”
“当然,不过……”陆克讪讪一笑,“恐怕不能从正门入宫,太过大张旗鼓。这位是赵乾赵都尉,他会领几位从另一条路进宫。”
“一个公主回家,搞得鬼鬼祟祟的。”离离摇头,“真不明白。”
她看了眼武洋房间的的方向,“李师兄,你还有疗伤丹药么?武洋似乎伤得很重。”
“有。”李文青忍着肉痛,给了她一瓶上好丹药。
离离走到武洋房间前,敲了敲门,“武洋?我拿了丹药来给你。”
里面传出他的声音,似乎好了些,没那么虚弱了,“好,你放在门口吧,我自己拿。”
离离颔首,“好啊,我们已经过了天门了,接下来就能进大宣的都城,你可千万记得出来看看。”
离离离开之后,门打开一条缝,一只手飞快伸出来,将丹瓶拿了进去。
武洋揣着丹瓶,艰难地走回床边。
他将自己的手咬得血迹斑斑……幸好修士可以快速痊愈。武洋将丹药往嘴里扔,感觉那蚀心之痒慢慢褪去了,余下一片空虚。而那空虚中,仍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呼唤他:
来,我这里有“寒烟翠”,只要你喝上一口,就不痒了……
“住口!”武洋忍不住冲自己咆哮。
“寒烟翠”有问题!可为什么现在才发作?他和离离都喝了半瓶,离离还好吗?
……
赵乾带他们走的是都城的南面。
这里地势高耸,紧邻悬崖,极少有百姓沿此路入城。反倒灵船更多。
——但是从这儿也能俯瞰整座都城。
雄城万丈,龙盘虎踞。山河带砺,威震八方。
这城池简直有三个大梁都城那么大!
眼看着从小父母告诉她的壮丽美景变成了现实,而这里又是她的家乡,离离心中油然生出一丝自豪。
但,这凡间之城再巍峨崇峻,也比不上骊山。骊山才是真正的仙境。
倘若有朝一日,她真的能实现在与天松下顿悟时所见场景……
那真是死也值了。
大队人马早在此等候,赵乾指着这些人道:“诸位道长,他们都是宫里的侍卫,前来迎接公主殿下。”
灵船缓缓停在悬崖边,放下舷梯。
婢女和侍卫轮流上船,将宝箱一一搬走。
李文青看着宝箱,默默流泪,举起小手绢挥了挥。
再见,我仅仅只相处了几天的宝贝们!但是你们要相信,我是爱你们的!
薄病酒:“……”真的不是自己人吗?
东西都搬完了,姬琴才在雀菘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船。
凤鸾车已在等候,姬琴正要走上去,却忽然身体一晃,依靠在雀菘肩膀上。
雀菘心里一惊,“殿下!”
姬琴的手紧紧按住他的肩头,摇了摇头,“没事。”
说完,便坐到了鸾车上去,并令雀菘放下纱帘。
重重纱帘后,她口吻一如既往的倨傲:“既然你们已经将本宫送回大宣来了,那便留在这船上,等婚礼结束,本宫自会前来与你们回去。”
第105章
这哪是要他们在此等候,简直是把他们“关”在船上。
离离头一个不高兴,“长公主殿下,你这算过河拆桥吧?我们大老远把你送回来,你就让我们待在船上?”
姬琴不屑道,“莫非,你们以为自己有资格进皇城?”
正这时,一个太监走到凤鸾车前,福了福身,“殿下,陛下有旨,请几位骊山道长务必进宫一聚。”
隔着纱帐,只能听见姬琴声音里透着诧异,“皇兄要见他们?为什么?”
老太监:“这是陛下的旨意。”
纱幔轻舞。姬琴攥紧了拳,又松开,“也罢,让他们跟上吧。”
雀菘随行在车侧,被姬琴伸出纱幔的柔荑拦住,“你上来。”
老太监冷冷地盯着雀菘。
雀菘下意识退却了,“殿下,这……不合规矩。”
姬琴笑道:“在流芳阁里,你守过规矩么?本宫最爱的便是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这般,会令本宫生厌。”
雀菘怔了怔,旋即对老太监点了下头,便提起衣摆走进凤鸾车。
老太监按下不悦,高声:“起驾——”
公主銮驾凤仪在前,萧清影几人只能跟在后面,不得御剑。
离离有些不爽,“她算什么长公主,只能在影都作威作福,到大宣来还敢欺负我们?”
她看向一旁脸色煞白的武洋,见他只沉默地走着,并不说话,“武洋,你不舒服?”
“我没事。”武洋摇摇头。
那又痒又疼的感觉已渐渐消散了,只是不知何时还会再来一次。
武洋担心地看向离离,“离离,你……你还记得我们上次一人一半,喝的东西吗?”
离离当然记得,不就是“寒烟翠”,她点头,“嗯,怎么了?”
见她似乎并无病症,武洋咬住下唇,“你最近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没有。”离离说着抬起手臂,“武洋,那一记天雷好像打通了我的关窍,我修炼起来更容易了。我觉得不出三年,我就可以突破金丹!你可得好好努力赶上来呀。”
武洋:“你想再喝一次吗?”
离离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她以为武洋知道了丛雨生给她“碧云天”的事,立刻浑身戒备起来。
武洋讷讷,“我……”
离离紧盯着他,等待下文,“你?”
心思流转,武洋一面怕她担心,又一面怕她认为自己无能。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没。你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好。”离离口吻敷衍。
看来他并未知道此事,离离心安了。
沿山坡而下,路由阔变窄。两旁花草渐多,幽香怡人。
直至宫门前,凤鸾车沿着宫道往勤政殿去了。老太监指挥婢女侍卫将宝箱送到偏殿,随后绕到队尾来,“几位道长,且随老奴一同往勤政殿。”
殿前。雀菘搀扶姬琴下车,拾上台阶。在最后两层台阶处,被一道阴影笼罩。
姬琴抬眼,迎着略有些刺眼的阳光,晃了晃神才看清对方是谁,“你?”
是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容貌与她有五分相似。
“你回来干什么?”女子皱眉,恶意溢于言表。
雀菘下意识去看姬琴的表情。
姬琴向来对无礼之人不假辞色,但此刻她神色平静,“我知你要与大梁皇帝成婚了。”
“我早跟皇兄说过,不必将此事告知于你。”女子冷冷道,“毕竟你早就是个被驱逐在外的人了,现在大宣长公主是我,不是你,你回来只会碍了大家的眼。”
姬琴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雀菘心里升起一把无名火,“你怎么能这么同殿下说话?”
“你?你是什么东西?”女子轻蔑地打量他,抬起胸膛,“我乃大宣长公主姬镜台,岂容你放肆?!”
雀菘怔了怔。
姬琴抬手拦住他,“阿宣,你宽宏大量,不要同他计较。”
“我不是阿宣。”女子有些烦躁。
正这时老太监近前来行了一礼,“长公主殿下,陛下宣七公主与几位骊山道长觐见。您若想与七公主叙旧,且等陛下召见完毕。”
“我本就是路过此地,过来看看是什么不长眼的东西,被赶出去了还敢回来。”女子狠狠地剜了雀菘一眼,“有的人真是下贱,在影都风流也就罢了,还要将男宠带回都城来,丢尽我大宣皇室的脸。不过看在你我曾是姐妹的份上,今日本宫就不与他计较了。”
说罢,她提起裙摆,步履急切地离开了。
姬琴站在原地,看着那背影与宫娥一同消失在拐角。
雀菘低声,“殿下,她是谁?为何如此跋扈……”
“她从前不是这样。”姬琴呢喃,旋即又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抬起手,“不是说皇兄在等我么,还不快带路。”
老太监弯着腰应了声,往殿内走去。
在台阶下目睹这一切的萧清影几人甚觉怪异。
离离:“我可真是搞不懂,这大宣左一个长公主右一个长公主,是在干什么?”
薄病酒:“她们俩是姐妹,从前的感情好像还不错?”
武洋困惑:“薄大哥,你怎么看出她们感情不错的?两人分明很厌恶彼此。”
薄病酒指着女子离开的方向:“姬琴叫她’阿宣‘,她的反应是否认,就跟小孩子闹别扭一样。”
离离双手环胸,哼了声:“我看她们俩确实是姐妹,这嚣张跋扈的劲简直一模一样!”
萧清影:“这大宣皇室确实很奇怪。”
离离忽然想到:“那陆关令不是说了么,’面见陛下便可得知‘。说不定他会告诉我们?”
萧清影:“且看看。”
进得殿内,除却鎏金溢彩、珠箔银屏,便是满地跪迎的宫婢。姬琴松开雀菘的手,示意他退到一旁。挺直腰板,踩过青砖上垂落的宫绦,一步步走向龙榻,甩袖拨开香雾,向眼前人郑重行了一礼。
她的手掌还未触及到白玉石阶,便被一只大手扶住了。
“不必。”
听着这醇厚如羊脂香膏的嗓音,姬琴有些恍惚。
她抬起眼,望进那双黑黢黢的眼眸里,低低地唤了声,“皇兄。”
姬成文嘴角梨涡深了深,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坐到皇兄身旁。”
姬琴小心翼翼地在他身旁落座,被他握住手,将袖子往上拉开,露出削瘦的胳膊,“怎么瘦了这么多?上一次见你时,分明面色红润,神采飞扬。”
“病了,瘦了。”姬琴将手慢慢抽回去,“皇兄上一次见我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也老了。”
姬成文:“骊山不是有一些凡人也可食用的丹药么?可保青春永驻,延年益寿。”
姬琴:“吃了。他们说凡人也可食用,其实并非如此。每过一时间就要修士渡出体内丹毒,不然命不久矣。”
姬成文:“哦!那我回头跟孙道长说说,让他炼制出更好的。”
两人真似兄妹般唠着家常。雀菘站在殿尾,看着她跟姬成文有说有笑,不觉紧紧皱起了眉头。
他的视线落在姬成文身上,情难自禁地攥紧拳,任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去。
这时老太监领着萧清影一行人进来,亦步亦趋地上前提醒姬成文,“陛下,几位骊山道长到了。”
离离好奇地打量着这大宣皇帝。剑眉星目,梨涡深陷。一身密不透风的黑衣,墨发戴冠。不像个皇帝,倒像潇洒剑客。
姬成文站了起来,走向几人,热情地拱手,“多谢几位道长一路护送。这一路上几位辛苦了,请务必多留几日,好令我薄尽地主之谊。”
李文青还礼,“陛下言重了。我们专程护送殿下回来参加长公主与您的婚礼,等婚礼结束,还得送她回影都。”
姬成文愣了愣,黯然道:“也是,我差点忘了。几位,我听说你们不解为何大宣和影都同时有两个长公主?”
没想到姬成文居然主动解释了。薄病酒转念一想,这不就代表他们从入关开始,亦或者更早起就被姬成文盯着么?
姬成文接着说:“其实这是孙道长的提议。”
几人都愣住了。
怪不得他不怕说出来,这件事儿本就不是他主意的。
李文青求生直觉强烈,一下子就明白这不是他这条咸鱼能趟的浑水。恨不得立刻捂住自己的耳朵,表示“我只是个路人!个聋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身旁萧清影竟然一步迎了上去,追问道:“为什么孙师兄要这么做?”
李文青惊恐:你别问!我不想知道!
离离也接话,“对啊,师尊这么做是不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李文青仓惶:能有什么道理?!
武洋认认真真地说:“宣帝陛下,我和离离此番奉师命,护送长公主,若你说此事与师尊有关,那我们就一定要问清楚了。”
李文青揪住头发:问什么问!躺着修仙不好么?!
薄病酒捧着小毛的脑袋,“小毛,我还是觉得这个李文青是自己人,他真的——”太抽象了!
小毛睡得四仰八叉,无声。
姬成文拍拍手,宫娥鱼贯而出。
李文青左顾右盼,慢慢挪动步子,趁几人不注意,闪到殿柱后。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萧清影:“……”
这个大个人跑了他们岂会看不见?但见李文青不想节外生枝,她也就默认了。
“影都建成之时,孙道长要求我必须留一位大宣皇亲在影都。原本我想让七妹妹去,但琴姬愿为我解忧,这才送她去了影都。没想到过得十数年,大梁将军扶月明奉梁帝连万里之命,来使大宣,重提当初两国旧盟。这婚盟乃是我父皇与大梁先帝定下,我等子孙断无不孝之理,因此为了履行约定……”
原来如此。萧清影道:“为何不寻回长公主?”
姬成文长叹一声,“我一开始便问过孙道长,他不同意。只好另寻办法,让本是七公主的宣姬替代琴姬。”
离离后退一步,齐肩武洋,“听他这么说,都是不得已,都是师尊在指使?我们又不可能去问师尊。”
武洋:“可我想不通师尊为何如此。”
离离说得头头是道:“我猜,师尊对这姬成文有戒心,表面看姬琴在影都风光无限,实则质在影都。有她在,姬成文便不敢兴风作浪。”
薄病酒在一旁听着,赞同:“有这可能。”
离离自豪地与他交换眼神。
萧清影也心生几丝疑虑,“不肯放姬琴回来,却肯让七公主替代她?”
“我也问过孙道长这个问题,他说骊山从不干涉凡俗内政。两国婚盟是两国之事,影都只是需要一座流芳阁,与一座高高束在流芳阁上的主人。”
说到这,他望向姬琴,后者触碰他目光,垂下了头。
这下离离越发觉着自己所猜是真。
但孙诸为何如此?蓦地,离离脑中浮出“灵源”。
萧清影同样,上前一步,“宣帝陛下,长公主必须留在影都,可是与’灵源‘有关?”
姬成文神色微变,险失怡然,“你们知道?怪不得,他会让你们送琴姬回来。”
“陛下且放心,离离与武洋是孙师兄的亲传弟子,我也……深得师兄信任。既如此,我们没有问题了,多谢陛下解惑。”说着,萧清影略一拱手。
姬成文颜色稍霁,面带和煦,“劳烦几位了。我已派人为几位准备了住所,就在宫中。琴姬此番回来,知晓的人不多,故请几位切莫在宫中随意走动。有什么需要,告诉刘公公便是。”
离离忽然想到,“除了梁帝与长公主的婚礼,听说陛下还要与大雍女帝结亲?”
“没错,事关天下太平,我也不瞒着几位。大雍女帝牧静舟已同意我的求娶,待我二人成婚之后,雍、宣、梁三国便乃姻亲,同气连枝,三国百姓也尽可平安。”
姬成文大义凛然。
却见姬琴听见这话,睫毛翕闪,捏皱了裙上点缀轻纱。半晌,化作隐忍,转过脸去。
“这也有道理,如果只是大宣的公主嫁给梁帝,那岂不是两国联手,剩下雍朝,难免自认为瓮中之鳖,终日惶惶。”离离分析,“可要是这大宣的皇帝娶了大雍女皇,那可就有说道了。若论亲疏,还属他夫妻最亲。”
薄病酒赞叹,“离离,你还蛮了解政事嘛。”
“都是我爹娘耳濡目染的,尤其是我爹,他最喜凡俗时政。我从前还不懂,修士为何要知凡人之事。不过现在看来,还有些道理。”说到这,离离不禁坦言,“要是我没能成为修士,我爹说过,就让我到凡俗来,嫁个皇亲贵胄也好过去右罗当普通人。”
武洋有些无措。
离离转眼看他,“我可没有瞧不起你们右罗的人,只是我觉着,普通人的生活配不上我林离离。”
她微抬下巴。
“宣帝陛下肯为三国和平着想,实乃百姓之幸。”萧清影感叹,“不知婚期何时?”
姬成文微笑:“我已想好,便择吉日。可这一年中最吉利的日子莫过于我姬成文嫁妹之日,故而我决定,在那一日与大雍女帝成亲。”
几人面面相觑。
离离:“那不就是同一天?”
薄病酒抓抓脸,“哥哥同一天结婚,妹妹也同一天,还挺喜庆。”
武洋:“陛下,我有一个问题,为何长公主名唤镜台?”
姬成文解释:“镜台是大名,琴姬、宣姬是父皇恩赐的小名。”
武洋:“那姬宣公主的大名是什么?”
姬成文一僵,“宣姬……没有大名。宣姬便是宣姬。”
“咳咳!”
姬琴捂脸重重咳嗽。
姬成文大步赶到身旁,看一眼她掌心,神情骤变,慌忙回身,“几位,可否请你们回去休息?琴姬似乎生病了,我要立刻请御医来为她医治。”
萧清影关切道,“公主殿下身体无碍么?”
“宫中御医也是修士,兼具丹师之能,几位不必担心。”
听姬成文这么说,萧清影放下心,“好,那我们先去落脚,多有叨扰。”
……
几人走出大殿,神奇消失的李文青又神奇出现。
离离挑眉:“李师兄,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
李文青拳攥在唇边咳嗽,“我,看外面风景很好,我就出来观赏了一下,不妨碍你们的谈话吧?诶,萧师妹,你千万别告诉我,我只是为了送长公主回来和回去,其他的我不想知道。”
萧清影也没打算告诉他。
灵源一事,实属秘密。他主动避开,也是好事。
“问了李师兄关心的事,婚期何时。宣帝说,他与大雍女帝成亲之日,便也是大宣长公主姬镜台与大梁皇帝完婚之日。”
李文青“嚯”一声,“同一天结婚?这倒方便了我们。那岂不是婚礼结束当天就可以启程回去了?”
离离从萧清影肩后探头,“李师兄,你这么着急回去?”
李文青哀叹,“林师妹你太拼了,你一点也不懂我的心情……”
薄病酒拍肩,“没事儿,我懂。你,是一条很抽象的咸鱼。”
李文青满脑门问号,“薄道友,虽然不知道’抽象‘与’咸鱼‘为何故,但我觉得你在夸我。”
薄病酒郑重:“你觉得是就是。”
见两人似惺惺相惜,萧清影:“……”
果然,对李文青“不靠谱”的直觉是对的,与薄病酒如出一辙。
李文青:“但是你们只知道是同一天,那是哪一天呢?”
几人:“……”
这倒忘了问。
“后日便是婚期。”
老太监携一排小太监,抬手让路,“几位道长,请随老奴来。”
“后天啊。”李文青摩挲胸口,“真好,这么快就能回去了。但是我得想想怎么跟冯师兄解释我们把密林给烧了……”
过殿门时,离离往里看了眼。便见姬琴倚靠姬成文,后者温声细语。而雀菘从殿柱后缓缓走出,背影孤单,远远看着。姬琴似有所感,蓦地抬头。恰时殿门阖上,不知后续。
离离肘推武洋,“武洋,你觉得宣帝跟姬琴感情怎么样?”
武洋:“我看他们兄妹关系很好。”
离离:“那他会怎么看待姬琴的男宠?他知道姬琴在流芳阁养了许多男宠么?”
武洋不敢妄下结论,“也许不知道?”
离离伸懒腰,悠悠道:“我看呐,那个叫雀菘的男宠,恐怕是无法跟姬琴一起回去了。”
……
徐公公将一行人领到一处宽敞干净的宫室。
他询问几人是否还有需要,萧清影在屋内转了一圈,“不必了,我们可以自理,劳烦老人家。”
徐公公应声,“那好,殿外有人值守,道长若需要什么,与他们说便行了。”
阖上门,便听武洋叹道,“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伺候人,可真不容易。”
离离手指戳他脑门,“等你我修炼上去了,也是’一大把年纪‘。他可惜在是个凡人。”
武洋捂住额头,耳根微红,“你怎么……”
话未出口,他又难受起来,强行起身,“我,我先去房间里打坐。”
李文青夸奖,“真努力。”
离离撇唇,“李师兄,这一路上都不曾见你修炼。”
李文青哈哈一笑,“要不是为了参加小比,我平时都懒得动。师妹,我这个金丹期很水的。”
“但我听离离他们说,李师兄当时还是去帮忙了。”萧清影行了一礼,“多谢。”
李文青赶紧虚扶一把,“萧师妹言重了!大家是同门,我要是不帮上一把,你俩真的死了怎么办?”
说罢,赶紧也往屋里去,“但是你们说得对,我应该去修炼,大家待会儿见。”
萧清影料想离离三人当时为营救他们,受了不小的伤,是应好好修炼、疗伤,便道:“离离,你也去打坐吧,养好了伤,以免留下痼疾。”
“清影姐,我没事,只可惜了那储物袋里的丹药。天雷可真厉害啊!”想到那时,离离便忍不住颤抖。
不是怕,是兴奋。
她也想快快提升,往后再遇大妖,直接一个秒杀,“不过你说得对,我先去修炼。”
屋内便剩薄病酒和萧清影。
薄病酒也觉着他该提升一下实力,万一之后又遇困难呢?
薄病酒迟疑地指房间,“我也去……修炼?”
萧清影注视他一会儿,淡淡“嗯”了声。
进屋后,薄病酒一屁股坐到榻上。
他先把小毛拿出来,摸了摸它湿漉漉的鼻子。这家伙睡得正沉,雷都吵不醒。
将小毛放进被窝里,盖好被子。
说好要修炼,却有些无所事事,思绪乱飞。
萧清影言之凿凿要杀魔尊,准确来说是“彻底封印魔尊”。
执念怪为她织就了这个幻境,她也深陷其中,却被执念怪附身。
这就意味着……她内心真正的渴望不是“封印魔尊”。
绮罗对她而言,就像小秋对自己而言吧?
想到这,薄病酒不仅看向房门。
他的视线仿佛能穿透那扇门,直达某处。
萧清影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似有所感,看向薄病酒房间的方向。
这一刹,世间因果似在流转。
最终是她先挪开视线。
薄病酒心底空落落,却找不到原因。
他叹了声,又揉搓起小毛来。吸完狐狸,老老实实双腿交叠,打坐修炼。
才闭上眼,一道声音使他整个炸开:
“系统修复完成,现在接入。三、二、一……滴滴。宿主,系统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好好攻略女主?”
薄病酒呆了好一阵。
系统:“宿主?难道还未修复完毕?系统重启中——”
“重启你个头啊!”薄病酒骂出声,暴跳如雷,一蹦三尺高后忙捂住嘴巴,看看屋外,用心声道,“你不是说失踪一个月吗?怎么回来了?”
系统:“这只是预估修复时间。宿主下载电脑更新时,不也常看到’预计完成更新时间‘与实际更新时间不符么?”
薄病酒:“……”
可恶,它说得好有道理!
薄病酒:“问我有没有在好好攻略?你不是能看到好感度吗?”
系统:“系统出错了,现在显示不了好感度。”
薄病酒:“……你故意的吧!”
系统:“故意什么?”
他发誓,他明明听出来系统在装疯卖傻。
薄病酒:“你不是说更新完了,好感度怎么就不能显示了?”
系统:“宿主更新手机时,不也常遇到新版本出现新问题么?”
它真的说得好有道理啊!
薄病酒扶额,“你别跟我抬杠。现在是你需要我完成任务。”
系统:“是宿主需要这一次复活的机会。”
薄病酒心沉下来,“没有详细好感度,那也有大概情况吧?”
系统:“当然。根据系统估测,现在女主对宿主的好感度大概在70-80之间。”
这么高?薄病酒愣了愣,“可是你消失的时候不还是负数……”
“人的喜好变得很快。”系统斩钉截铁,“宿主很努力了,不错!”
真是毫无感情的夸奖。薄病酒黑脸,“谢谢你啊。”
系统:“不用客气,与宿主同进退是我们系统的使命。”
薄病酒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还使命,你帮上什么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多辛苦啊!”
他不相信系统的猜测,要知道萧清影现在可坚定了,除了“口头警告”还有“威逼恫吓”,而他也已彻底沦为她的“走狗”。怎么看都不像70以上的好感度。
薄病酒想到一个可能,“你不会其实没修好,就出来’打工‘吧?”
系统:“……”
系统:“是啊,被你发现了。总部要求我们一定要协助宿主,完成任务,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统……”
薄病酒:“够了我只是开玩笑!”
接着,系统又提起被薄病酒否决的方案,“宿主,接下来你只需要再次’色诱‘,实现’双修‘,就可以突破最高好感度,完成任务。”
薄病酒无语,“我就知道,这本书其实是小黄书对吧?”
系统:“宿主,’双修‘可以一笔带过。”
薄病酒:“……书里可以,我这里不行。你能不能给一点靠谱的方案?”
系统沉默了。